19
時間如流水般過去,一轉眼就到了八月,周玥出了科,來的是她同班同學,陳筠等人登記完名字就大手一揮道:“你跟淩醫生罷,上個月小周也是跟她。”
“來,過來我這裏。”淩如意從電腦前擡起頭,笑着沖人招招手,“搬張凳子來坐。”
又指了指身側正幫忙打印醫囑的霍昭遠道:“這是你霍師兄,你是哪個學校的?”
她伸頭看了一眼小姑娘的胸卡,霍惜,不等人家回答,就忍不住咦了一聲,“哎呀你們倆同姓啊?阿遠,好好帶你師妹。”
霍昭遠望着她嘀嘀咕咕的模樣,忍不住笑着點了點頭,應了聲好。
霍惜聞言看向霍昭遠,或許是因為他長得實在出色,劍眉星目氣質溫雅,又滿面和善笑意,忍不住臉就紅了一下,應答的聲音細細的,“麻煩老師和師兄了。”
她搬了凳子,坐下之後淩如意将工號和密碼告訴她,轉身接了個電話,從抽屜裏拿出一疊紙遞給霍昭遠,道:“幫我送去院感辦,回來的時候順便去檢驗科把16床的血培養結果打印上來,檢驗科忘發了。”
霍昭遠應了聲好,拿了東西就要出門去,突然又停住了腳,疑惑道:“16床?16床不是我們的罷?”
“阿珊的,可能要出院了,有空幫她整下病歷。”淩如意低下聲道。
霍昭遠便走了,淩如意趁這空當一面寫病程記錄,一面将基本的工作要求告訴霍惜,末了道:“雖然以後你也許不會當兒科醫生,但也要懂得基本的常見病怎麽判斷,看到患者出現某種症狀知道讓他來看專科醫生,就不會延誤治療時機。”
她正說着,就聽見護士在門口大聲問道:“小姜醫生,你那個16床欠費啦,藥房不給藥啦!哎,人呢?”
“查房呢。”姜珊帶着學生從門口進來,“跟16床家屬說了,人家正唧唧歪歪扯皮呢。”
護士哦了一聲又去忙了,淩如意轉頭問了句:“真的要出院?”
“出什麽出,欠了幾千塊在那裏,帳都結不了!”姜珊苦笑着攤了攤手板,“看着吧,保不齊又是一筆壞賬。”
其餘人聽了都撇撇嘴,這樣的事每年都要遇上幾遭,次數一多,聽到說有壞賬要扣錢,都已經氣不起來了。
霍昭遠拿了檢查單回來的時候,姜珊一面将辦公室的座機搬到面前來一面道:“昨天就說讓朋友送錢來,我等了一天也沒見有人來,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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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面說一面翻開病歷本,找到裏面那張醫患溝通單,上頭留了三個電話號碼,分別備注是丈夫、外婆和爺爺。
一般來講,為了聯系方便和填寫入院病歷首頁,在入院時醫生就會詢問患者相關的家庭信息,并且留下至少一個親屬的聯系方式。
這個病人留了三個,姜珊先是打給了備注是丈夫的那個號碼。
“喂,你好?請問是方勝小朋友的爸爸嗎?”姜珊提高了聲音道,“哎你好,我是省人民醫院兒科的姜醫生,是這樣的……”
霍惜剛來,看着這一幕有些發懵,一頭霧水的轉頭悄悄問霍昭遠道:“師兄,16床是怎麽回事呀?”
“慢性腎衰合并肺部感染,已經是CKD4期了。”霍昭遠也小聲的回應道,“來的時候很可憐,已經三四天沒有尿了,劇烈的腹痛,我們給他插尿管,一次性引流了一千多毫升尿液。”
霍惜驚訝的瞪大了眼,“他才幾歲啊,就腎衰啦?”
“九歲,四歲就發現肌酐升高了,他媽也沒怎麽管過。”霍昭遠挑了挑眉,起身去将淩如意面前開完了醫囑的病歷本都抱到護士站去過醫囑。
“可那是你的孩子,你不能不管他呀……”霍昭遠從護士站回來,一進門就聽見姜珊着急的聲音,“喂、喂?方勝爸爸?”
陳筠站在櫃子前找病歷複印申吧請單,聽見話筒扣在電話上“啪”的一聲,回頭問道:“挂了?”
“人家說,離婚幾年了,都不知道以前是不是當了冤大頭,也不知道這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不管。”姜珊嘆了口氣,一面應,一面低頭去撥另一個電話。
孩子的父親這種态度,祖父那頭更是不願管這孩子死活了,姜珊只好将希望寄托于孩子的外婆身上。
此時恰好護士進來找姜珊,有個早上已經開了出院的病人要退藥,護士來找主管醫生簽字,她便摁了免提。
全辦公室的人都聽見電話那頭一把略顯蒼老的女聲道:“醫生,不是我不想管他,實在是管不了,心寒啊……”
姜珊寫字的手頓了頓,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其餘人也不由自主的望了過去,便聽到那頭繼續道:“我這個小女兒是家裏老幺,從小也是很得他兄姐疼愛的,但是呢,越大越長得歪,貪慕虛榮,又眼高手低,開始是為了買這買那四處借錢,後來人家不肯借了,就想到去貸款,擔保人就填家裏人的名字,又還不上,銀行就來我們這裏追債,剛開始還是少的,我們給也就給了,後來數額越來越大,我們根本就給不起。她私生活又亂,男女關系搞不清楚的,結婚前同時交幾個男朋友,結婚後還是那樣,我那女婿可憐呀,說不知道孩子是不是野種,要離婚我們也不敢講什麽的。她屢勸不聽,我們也就懶得管她了,後來見我們心腸硬,就教孩子說謊來騙錢,騙的錢她拿去養小白臉哦,後來才知道是她教的孩子這樣,實在不是心狠,是管不了,唉……”
衆人聽得面面相觑,這樣的事,真是小說都不敢這麽寫,親媽沒一句好話也是夠神奇了,衆人連一句勸都說不上來,只好沉默。其他人還好,姜珊卻覺得尴尬極了,不說話不是,說話也不是。
半晌後才幹巴巴的說了一句,“可……阿姨,我也是沒辦法,小朋友欠了那麽多錢,我們想讓他出院都結不了帳啊,我們也很難做……”
電話那頭沉默良久,姜珊等得都要絕望了,滿心想着這又是一筆壞賬,只能等主任批評了,淩如意等人都頗同情的看着她,卻又聽見那頭似乎有椅子拉開的聲音,然後那聲音又嘆了口氣,道:“我也不想醫生你為難,但實在是沒辦法,我們家環境也不好……”
說了等于沒說,姜珊只得按捺着心裏的忿忿,好聲好氣的挂了電話,然後回頭對淩如意道:“真是害人害已,你不知道剛才在病房她多厲害……”
“醫生!姜醫生呢?”姜珊的話還未講完,門口就有人叫她。
淩如意聞聲扭頭去看來人,頓時啧了一聲,來人正是那被自己親媽講得一無是處的16床的媽媽,一個據說私生活放蕩不羁愛自由的單親媽媽。
姜珊立即應了一聲,“在這裏,有什麽事嗎?”
“我們要出院,你給我們辦出院吧。”女人編着一條大辮子,三十歲左右,面上塗了厚厚的粉,嘴唇殷紅。
姜珊嘆了口氣道:“你得先把錢交上了我才能給你開出院啊。”
“我們欠了多少?”女人伸手拍了拍桌子,一臉的不高興。
淩如意趕緊看了眼16床的醫囑,道:“起碼還要交四千才能出院。”
“怎麽那麽多!”女人一聽就着急起來,瞪着眼看向淩如意,似乎在講你騙人。
淩如意哭笑不得的道:“你都在這裏住了一個星期了,每天都要用藥,還做了檢查,因為孩子肌酐高,入院當天晚上我們就請了腎病科的主任來會診,都是要給錢的大姐。”
女人一時無語,片刻後不死心的問道:“你先給我們開出院,出了院我去拿錢再來繳費不可以嗎?”
姜珊也苦笑着搖搖頭,說是不行,女人頓時就不耐煩了,轉身就走,一面走一面大聲道:“那我們不出院了,就住在這裏,住到死!反正也快死了!”
“哎……”姜珊在後頭喊了一聲,到底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好悻悻的回了自己座位。
周蜜見狀忙道:“這年頭欠錢的才是大爺,還愣着幹嘛,趕緊請示主任啊!”
姜珊回過神來,趕緊打電話給主任報告此事,霍昭遠和霍惜大約是沒見過這等老賴,一時看得有些呆住,姜泾源見狀便拍了拍霍昭遠的肩膀道:“沒見過罷?你要是再待久一點,就不會覺得奇怪了,這年頭什麽奇葩沒有呀。”
霍昭遠聞言摸了摸鼻子,低聲道:“真是長見識了。”
他出身優越,又早早成名,一直都在社會的上游走動,從未有過金錢窘迫的時候,也不曾被人這樣對待過,就算是生活體驗豐富,能理解普通人的疾苦,可也極少在身邊見到這樣的無賴。
“阿遠,來,交個重任給你。”淩如意不知和姜珊嘀咕了什麽,擡頭喊了他一聲。
霍昭遠就走了過去,她抿了抿唇道:“你去跟16床家屬說,讓她跟家裏人或者朋友再說說,早點把錢交上,然後讓她把身份證原件給你,就說是我們這邊也幫她想想辦法。”
霍昭遠一愣,不可置信的望着他,淩如意倒是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手臂道:“去罷,鍛煉一下你的溝通能力,以後用得上。”
霍昭遠此時無法反駁她的話,只好偷偷的橫了她一眼,暗道等回去了再收拾她,真是越發了不得了。
姜珊先是一臉的抱歉,随即努力的忍住笑,伸手拍了拍淩如意的肩膀,遞給她一張紙條,上面寫着:“這樣坑老公,不怕回去被收拾啊?”
淩如意看了之後眼眉擡了擡,也不講話,就是一面将紙條收進口袋,一面伸腳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姜珊的小腿,疼得她呲牙咧嘴的翻白眼。
過了好久,霍昭遠才帶着霍惜回來,總算是不辱使命,将身份證原件遞到姜珊那裏,“姜醫生,給。”
辦公室裏頓時一片誇獎,紛紛誇他能幹,淩如意擡眼看見他額頭上的薄汗,心知他肯定被纏了許久才拿到這證件,眼裏的笑意立時便湧了出來,贊許的看着他說了句不錯。
霍昭遠見她得意,一時間心裏既高興,又覺得恨得牙癢癢,半晌後望着她在心裏嘆了口氣。
晚上下班回了家,淩如意問起他晚上怎麽跟病人家屬談的,他道:“就是車轱辘的講你交待的那些話,跟她說我們要辦出院得有證件之類的,到最後我差點就想說要不我給你繳費你趕緊走罷。”
“虧得你沒說,這種人,不值當。”淩如意連忙接話道,“她和我們之前幫忙的那個病人不同,人家是實在沒辦法,是真可憐,她這是自己作出來的沒辦法,孩子也是被她連累,這種人你幫了她一次,難保她下次又這樣。”
淩如意頓了頓,接過他遞過來的水杯喝了口水繼續道:“況且一來病人不是咱們的你這樣未免有越俎代庖之嫌,二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樣會助長她只要賴着不交錢醫生就會怕了她的心理,其實這和不要得罪廚師一樣,在醫院裏頭亦不要同醫生撕破臉,否則醫生有的是辦法對付病人,查房的時候我不理你就夠你受了。”
霍昭遠聽了之後沉默了半晌,終究嘆了口氣,道:“這和我們這個圈子裏頭一個樣,不要瞧不起任何一個人,焉知今天給你扮丫鬟的小配角明天就不會身價千萬,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放哪裏都說得過去。”
淩如意點點頭,她也知他那圈子紙醉金迷浮華百态,論起複雜來,只比醫院裏見到的多而不會少,只是恐怕不會姿态那麽難看罷了。
“不過你今天讓我去談話,仿佛并不只是因為想鍛煉我?”霍昭遠忽然轉移了話題,眯起了眼盯住她。
淩如意心裏一咯噔,不知怎麽告訴他自己就是突然想捉弄一下他,要是他搞不定自然有經驗豐富的姜泾源或者林莉菁出馬。
她轉了轉眼珠子,瞥見他目光裏有那麽一絲危險的信號,脫口而出道:“你別想亂來,我大姨媽來了!”
說罷她就跳了起來,噔噔噔的往書房跑了去,霍昭遠望着她倉促的背影,愣了愣,旋即就回過味來,忍不住低下頭笑出聲來。
20.第二十周
許是那天霍昭遠表現得好,淩如意又實在太忙,霍惜便迅速倒向了霍昭遠那邊,時時不忘跟着他,對他推崇備至。
有時淩如意讓霍昭遠去跑腿,她轉身不見他,都要問一聲:“老師,我師兄呢?”
開始淩如意還笑着問她怎麽和師兄那麽要好,後來倒是懶得問了,霍惜問起霍昭遠,她就回一句讓他去做什麽什麽了。
姜珊見狀,偷偷在背後問她:“不擔心啊,就這麽放心你家老霍不會再你眼皮子底下偷吃?”
“這有什麽不放心的,小姑娘就不是他喜歡的類型。”淩如意想起有時候夜裏霍昭遠說她如今不比從前青澀但他更喜歡之類的話,強忍着羞做出正經的模樣應道。
可話雖如此,轉過身回了家,私底下她卻又要覺得有些不放心,明裏暗裏的要敲打一番霍昭遠。
霍昭遠也覺得挺無語的,“就是個小姑娘,估計就是閑的,還有點害怕,你多讓她幹活不就得了。”
淩如意一想好像也是,當年自己實習的時候到了新科室也覺得有些害怕,要是有師兄師姐,也會忍不住想依賴一下,唯有老師只帶了自己一個的時候才會獨立起來。
這樣一想,她便有些感慨道:“說得也是,以前我也這樣過,師兄不見了總覺得有點慌,有事來總覺得要是師兄在就好了。”
她這樣一說,霍昭遠又有點不願意了,揪着她追問道:“你師兄是哪個?是不是跟你特別要好?”
“……你不要一副我出軌的樣子好不好,八百年前的事了。”淩如意見他呷醋,忍不住翻翻白眼,理直氣壯的頂回去,“我還喜歡過人家呢,你要怪,就怪你自己怎麽沒早點找到我去呀。”
這話簡直捅了馬蜂窩,別看霍昭遠平時脾氣好得很,又端着一副善解人意儒雅大度的人設,一旦翻起臉來簡直不是人,專往淩如意害怕的地方下手,比如某件不可描述之事,非要她哭着求饒才算完。
第二天一早淩如意扶着腰起床,洗漱的時候望見鏡子裏那個明顯是一臉縱欲過度的女人,頓時怒從心頭起,臨出門前一腳踹在了霍昭遠大腿上,咬牙切齒的罵一句:“你這個禽獸不如的混蛋!”
“說得好像你昨晚沒享受到一樣。”霍昭遠拍了拍大腿被她踹過的地方,忍着疼調侃道,“虧得你沒踹到不該踹的地方,不然我又該上頭條了。”
淩如意愣了愣,半晌才反應過來,臉一紅,嘟囔着就拎着包趕緊出了門。
去上班的路上,她不由自主的想到前一晚的旖旎,縱然她與霍昭遠最初結合的目的并不單純,夫妻之事也不是一開始就有的,婚後半年就因為某次都喝了酒,不知是誰先開的頭,雙方都半推半就的,便成了好事。
她并不否認自己生理上的需求,更何況倆人是合法夫妻,她也并不認為這件事是不對的,更沒有死守貞潔的念頭,畢竟如無意外,她是要與霍昭遠過一輩子的。
這樣的想法淩如意不知自己何時生出來的,只知有天姜珊問她:“以後怎麽辦,就這麽将就着?”
她想也不想就回道:“不将就啊,他挺好的,跟他過一輩子也成。”
姜珊再問她:“你愛他麽?”
她卻又答不上來了,她對霍昭遠的信任和接受,大抵還是因為年幼時的記憶,從有記憶開始到祖父母去世,那幾年是她這輩子最無憂無慮最快活的年月,霍昭遠在那段歲月裏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然後斷了墨,如今她毫不猶豫的又将那一筆續上。
但這種感覺,是不是就是愛情,她到現在都還沒搞明白。
都說愛情是不離不棄生死相随,她們的生活太過平靜,霍昭遠很懂得獨善其身,她亦沒遇到什麽誘惑和危機,自然沒法去生死相随的。
只是偶爾會敲打一下他,卻也沒很在意,就如這次提到霍惜,不用霍昭遠解釋,她自己就釋懷了。
淩如意收拾好情緒,到了辦公室後問昨晚值班的林莉菁:“莉菁姐,昨晚16床的媽媽有沒有來找你?”
林莉菁将交班記錄打印出來往交接班本上粘貼,低着頭回道:“你別說,扣身份證還有點用,估計也是家裏人不忍心,聽說她姐夫送錢來了,一會兒就去交。”
“居然還有神轉折?”淩如意覺得不可思議,挑了挑眉道。
林莉菁被她逗得發笑,嗔道:“你可慶幸罷,她要是不交錢非要跑,扣身份證也不好使,到時候扣獎金你也跑不了。”
淩如意讪讪的笑,摸了摸鼻子道:“我這不是覺得神奇嘛。”
她一面說一面轉身去休息室吃早飯,一進門就聽見姜珊和陳筠也在讨論這件事,見她進來,便問她知不知道。
淩如意匆匆吃過早飯後回辦公室,例行的交班查房開醫囑,一通忙碌之後已經過了早上十一點。
霍惜和霍昭遠坐在她身側,偶爾說幾句話。霍惜已經不像剛開始那樣拘束,有些話也敢說了,此時便低聲問霍昭遠道:“霍師兄,我覺得你長得挺像那個大明星霍昭遠的,連名字都一模一樣哎。”
“哦……”霍昭遠愣了愣,應了聲後不知該不該解釋,一時有些語塞。
淩如意耳朵靈,聽見霍惜的話後立即心裏捏了一把汗,裝作不經意似的吩咐道:“阿遠,你去問問我們的8床藥還有沒有,沒有的話我們要給他開,然後順便去呼吸科送個會診單,請馮主任下午來看看8床。”
霍昭遠心裏松了口氣,忙起身走了,雖然送會診單這件事其實應該是護士去的,但他也知淩如意只是為了支開他。
果不其然,他才走到門口,就聽見淩如意對霍惜道:“小霍,有空就寫一下我們病人今天的病記。”
将人打發各幹各的活了,淩如意松了口氣,繼續忙自己手頭的事,又到了周二交病歷的時候,淩如意控病歷控得病歷滿辦公室飛,一會兒跟陳筠說缺主任簽名,一會兒又跟姜泾源說病記缺了主任查房指示,辦公室裏沒一個人不被她點名的。
許主任從辦公室過來給大家簽名,搖着頭教訓道:“你們呀,學生寫的病程記錄要仔細看,要修改,不然到交病歷的時候就是這樣兵荒馬亂的,到時候我去院辦開會,被病案室點名,面上有光麽?”
衆人都吐吐舌頭,主任這樣的話說的多了,大家也不太在意,大約是随着年紀的增長,面皮也變厚了罷。
許主任坐在淩如意旁邊,一面簽名,一面低聲向淩如意詢問霍昭遠的情況。
淩如意擡眼看了看正埋頭苦幹于病記的霍惜,壓低了聲音道:“學得蠻好的,做個樣子能做得蠻标準的了,還可以。”
許主任就點點頭不再問了,本來嘛,霍昭遠也就是來走過過場的,他認真努力到時候演得好他們高興,他要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不肯用功,到時候拍出來砸了自己口碑他們也沒所謂。
當然後來霍昭遠與淩如意的關系曝光,許主任還遺憾道早知是家屬就該多督促一下能夠表演得更專業雲雲,都是後話了。
霍昭遠下午向淩如意要半天假,淩如意問他要去做什麽,他道:“有個手機代言的廣告要拍,就半天,在銀河新城那邊。”
淩如意聞言哦了一聲,想了一下又道:“你現在去拍,播出來了之後會不會就有人發現你在這裏實習了?”
頓了頓,她又道:“要不你別跟我出門診了,就待在住院部藏起來罷?”
“拍廣告的時候會化妝的,又有燈光,還要凹造型,怎麽會和現在一樣,我平時就這樣穿着牛仔褲T恤衫來,哪裏就要藏起來了。”霍昭遠哭笑不得的解釋道,更何況他的劇本裏有大段的男主角坐診看病人的戲份,他不去門診,怎麽學看病的步驟。
淩如意還是有點不放心,皺着眉嘀咕道:“可是那些狗仔就知道啊,說不定人家都跟了你很久了。”
霍昭遠也覺得很無奈,半晌才道:“走一步看一步罷,到時候真惹來了事,讓老沈去擺平就是了。”
提到沈均年,淩如意的注意力被轉移了,突然問道:“均年有女朋友沒有?”
霍昭遠臉往下一拉,斜了她一眼,“怎麽,他沒女朋友這件事你很關心?”
“瞎想什麽呢你,是媽上次說你們這麽忙連家都不成,立了業也沒意思,我才問的。”淩如意橫了他一眼,揮揮手道,“你要忙就趕緊走罷。”
霍昭遠微不可查的哼了一聲,然後這才打電話給藤煜,讓他來接自己。雖然基本暫停了圈內的工作,但有時候還是要适當露面的,否則誰知道兩三個月後是不是被遺忘了,畢竟這是個新人疊出稍不注意就會過氣的行當。
銀河新城頂層的攝影棚裏,化妝師是合作了許多年的老熟人,遠遠見了霍昭遠如今的模樣就愣了愣,“啧,怎麽這麽個頭發,一點都……”
“不像我?”霍昭遠大馬金刀的坐在高腳凳上,“不就是穿得普通點麽。”
“不是,是覺得有種跟以前不一樣的東西。”化妝師笑着搖了搖頭,“聽聞你最近為了拍醫療劇去學習去了?”
霍昭遠點點頭,笑道:“這事知道的人不多,還勞煩你保密。”
若不是合作多年,化妝師也不會知道這些事,當即便會意道:“我懂,要給公衆一個驚喜嘛,看來到時候又要出一部佳作了。”
“承你貴言了。”霍昭遠笑笑,“待會幫我化妝化得重點,要和現在不一樣才好。”
對方愣了愣,旋即好似明白了過來,笑着點了點頭,下手時給他化了個頗冷酷的妝。
倒也和他今日要拍的廣告主題符合,灰色做主調的海報,不需要他有過多的笑容和動作,只需要一副做出一副職場精英人生贏家的模樣就行。
廣告拍得還算順利,結束時是晚上七點,淩如意發信息問他回不回去吃飯,不回的話她就和姜珊逛街去了,字裏行間仿佛有些雀躍。
霍昭遠看着手機屏幕扯了扯嘴角,她發這樣的信息,其實也就是告訴他,今晚不和他吃飯了,說不定倆人現在已經在街上四處游逛了。
收起手機,霍昭遠轉臉對沈均年和藤煜道:“一起吃飯。”
沈均年愣了愣,“你們家那位又加班還是怎麽?”
“……逛街去了。”霍昭遠有些無奈的應了一句。
沈均年聞言和藤煜對視一眼,看見了彼此眼中的了然,然後雙雙移開目光,一個道我來找餐廳訂位子,一個道我先去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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