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一節課就選了“梅根法案”

悄悄地拱到了最裏邊的小被子。待在那裏不則聲。

悠悠起床, 找好今天要穿的衣服，回頭看看那只小吸血鬼, 天哪, 還渥在被子裏，只露出兩只眼睛來，吧嗒吧嗒地眨啊眨。

“還躺着？起來, 出去。”悠悠叉着腰，沒好氣地頤指氣使。

宋清晨經過近來的經驗, 已經确信, 盡管眼前這一個受了精神控制, 對吸血鬼是深深厭惡，但只要是個活物，她就根本絕情不了。那位夫人是大大地錯誤估計了她的本性。

有的人，情感激烈，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

但是像悠悠這樣的, 雖然情緒什麽的也很充沛，但是并沒有那麽猛烈的殺伐決斷。最不喜歡的人和事，她也不會趕盡殺絕這樣子。假以時日，表現得很弱小的話，她可能還會動恻隐之心的。這樣帶着點聖母特性的人，平素看着有點迷糊。但“葉公好龍”之類的事情絕對不會發生在她身上。任何弱小的暗黑的東西在她身邊，都很容易感覺到安全。

也是因為這個道理，越是擁有聖母之愛的人，越容易招惹到那些傳說中的邪祟。

比如說。吸血鬼。

招惹到還不算，還容易發展出各種神奇的後續。

比如說現在。

“我頭好痛。”小吸血鬼手搭着額頭，哼哼唧唧，“動不了了。”

悠悠起先目無表情，接着見她唇色有些蒼白，起了疑心，回到床上去，跪坐在床沿，探手搭在她的額頭。

還是涼涼的就對了。沒有什麽異樣。

“你吸血了嗎。”悠悠問她，“從昨晚到現在。”

宋清晨緩緩地坐起來，答非所問：“我打算把房子賣了。”

“……”悠悠搖了搖頭，整理了一下思緒，覺得小吸血鬼的情況是變得有點奇怪。非但數學成績直線下滑，中文理解能力也大打折扣，連提問回答都牛頭不對馬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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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算了，本來吸血鬼就很讨厭的，也沒有什麽章法，管她那麽多做什麽。于是退下來，對床上那只靠在角落顯得異常嬌弱的小吸血鬼揮了揮手，“你不走，我走了。”

說完，當真任憑她歪在那裏，自己拿了衣服去洗手間換好。回來之後，只見宋清晨雙手當枕，抛棄了空調被，到了她的被窩裏面。

不小心對視時，悠悠覺得初見時那種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覺一閃而過，這人獨處的時候，還是那麽冷飕飕的。對比昨晚淚天淚地要別人負責的糯米團子一般的吸血鬼，仿佛不是同一個。

“悠悠。”吸血鬼緩緩開口。語意意猶未盡的。

悠悠雖然有點擔心她突然發生什麽變異，但也不想表現得太熱情，因此叉着腰，兇巴巴地：“幹嘛！？”

“幫我請假。”床上那一只小小的吸血鬼說。

悠悠眼神左顧右盼的，嘟了嘴道：“你成績下降得很快，你再這樣請假，你死定了喲，我跟你講。”

“我身體不太舒服。”小吸血鬼将手搭上額頭，确實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

悠悠将自己武裝得嚴嚴實實的，然後出門。在路上一直叽叽歪歪，“一只吸血鬼也會身體不舒服。難道吸血鬼還來大姨媽嗎。就是厭學了呗。”那個廣告怎麽說的，小孩身體不舒服，多半是裝的。

手裏還提着一盒子小糕點。楊阿姨可以說工作十分賣力了，每天早餐也從來沒重過樣。按道理，悠悠是很喜歡吃甜食的。可是今天沒有吸血鬼在一旁，等于沒有人欺負，沒什麽食欲，提到教室，分給了周圍的同學們。

“诶，你們家宋清晨怎麽沒來。”武維揚咬着糕，瞪大眼，“老師要找她談話呢。”

悠悠一愣：“怎麽了嗎？”

“诶嘿嘿。”小武擠擠眼，“不是不準提她了嘛？”

“我好奇心重，不行嗎。”悠悠聳聳肩，不過話剛說完，她就意會到了，只怕是成績下降太快，老師要請她喝茶了。點點頭，心想，難怪那只吸血鬼不來了，還裝什麽身體不舒服。

宋清晨确實身體不舒服。不能動用血族瞬間百裏千裏的風遁，只能一步一步地走。E夫人來的時候，随她而來的一個侍者，極為不客氣，将冰箱裏存的血袋都搗鼓光了。她兩天沒有進食。餓得頭暈眼花。另外賬戶也遭到了凍結。

得罪了血族之王，和人得罪了最.高領導沒有什麽區別，甚至還更嚴重——做人的時候，興許換一個國度就好了，但是吸血鬼？不存在的。The big .brother is always watching you.真正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城。

固定資産和流動資金悉數遭到凍結。眼下她面臨嚴峻的生存問題。

在太陽底下步履沉重地趕了半小時路，才到達目的地——電玩城。

宋清晨的夾娃娃技術，是十分讓人稱道的。小時候，回家也是一個人，她便選擇放學後在街道上久久地流連，偶然發現了一家動漫城，天天跑去那裏夾娃娃。她屋子裏放滿了各式各樣的玩偶娃娃。她的夾娃娃技術，也是從那時候鍛煉出來的。

到了後來做了吸血鬼，每次捕殺完叛逃的同類，或是手撕為禍一方的開膛手之後，因為是血肉四濺的殘酷戰鬥，往往內心無法平靜。每當這種時候，她生前的習性還是沒有多大改變，會找一個可以玩這個的地方，瘋狂地玩一通。假裝自己是個再尋常不過的有點百無聊賴的高中生。

可以說，她是一個天賦黨，又經過了天長日久的長足訓練，她在夾娃娃界假如謙稱第二，那麽便沒有人敢稱第一。

L市夾娃娃的去處并不是很多。

并非娛樂文化不發達，只因先前本市舉辦一個關愛青少年健康成長國際峰會，上邊剛剛整頓過，太過賣力整頓，矯枉過正，取締了好幾處。

宋清晨找了離學校最遠的那個，面容冷漠地在那裏夾娃娃。一夾一個準，一夾一個準，五分鐘後，已經聚集了好些小迷妹在旁邊吃手手尖叫。

電玩城的老板也聞訊趕過來了，面色鐵青地站在那裏，眼睜睜看着她掏空了一整櫃的小娃娃。這位選手顯然是有備而來，将所有的娃娃都綁在一根繩子上，先是挂脖子上的，末了挂在腰上。等她出電玩城的時候，已經像是穿了一條用娃娃做的裙子。

身後的小姑娘拉着男朋友一頓狂捶：“你這個手殘黨！你看看人家怎麽就能夾到那麽多！你還說這個機子有問題！明明有問題的是你！是你！我再也不要和你在一起了！死騙子！”

宋清晨目無表情挂着一身的娃娃在街上招搖過市。迎面而來的許多人都竊竊私語，要麽掩着嘴笑。

但是她完全沒有發現一樣，自顧自走到十字交叉的路口站定，她旁邊有一個賣糖葫蘆的，一個賣烤紅薯的，大約平素就有些不對付，此時正互相刺啦刺啦放電，突然見來了個異類，渾身挂着七彩的娃娃，登時都是一愣，有些一致對外的意思，大聲吆喝起來。

“糖葫蘆喲！”“烤紅薯嘞！”

宋清晨就那麽站在那裏，間或打一個哈欠。張開手掌遮着嘴，眼眶裏溢滿淚水。

被身邊兩位小攤販招呼來的顧客，不管買不買糖葫蘆或是紅薯，都會盯着宋清晨多看兩眼。終于有了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子問：“你的娃娃賣不賣呀？”

宋清晨點點頭。

“多少錢一個呀？”

宋清晨伸出一只手，五個修長的手指，在冬日的冷空氣中是明晃晃的白。

“五塊？”

宋清晨點頭。

“那我要一個。”女孩子爽快地付賬，選了一個仰躺着睡覺，鼻子上還挂着小鼻涕的羊。

這一開始，就不得了了。

許多時髦的小姐姐都圍過來，有的人是問她用的什麽面膜，皮膚為什麽可以這麽白，還這麽水。有人是問她頭發哪兒做的。但是都沒有得到回答。漸至有人猜測：“可能是個啞巴。”

宋清晨眸子動了動，也不則聲。

于是大家嘆惋幾聲，當真了，不喜歡娃娃的人也順手買她一個。

不一會兒便差不多售罄了。

旁邊賣糖葫蘆的大叔，看得眼珠子都險些掉下來。看情形這娃娃都是在電玩城夾的吧，這可是無本的買賣，比糖葫蘆和烤紅薯可賺多了。大叔咿呀一聲，收攤，去夾娃娃去了。

宋清晨身上只剩兩個娃娃時，她的熟人出現了。

愛麗絲抱着雙臂，面色很複雜。

兩人走到一個昏暗的小巷子裏邊，愛麗絲從包裏翻出來一個血袋，遞給面前還披挂着兩個娃娃的，昔日，皇家第一獵手。

宋清晨遲疑一下，還是接了過來，撕開一個小口，也顧不得什麽形象，對着那兒開始咕嘟咕嘟往下咽。

愛麗絲一面點頭，一面無比感慨：“你真的隕落了。宋。”

宋清晨還在抱着那個血袋，如饑似渴地吸吮。眸子裏漸漸燃起紅色。面孔也有微微的扭曲。因此她是沒有時間去閑聊的。

過了半分鐘，血袋裏邊的紅色液體悉數消失。那染着亞麻頭發的吸血鬼才喘呼呼地靠在身後的牆上，随手将垃圾一丢，射進街邊大約五米開外的一個垃圾桶裏。末了發現大拇指上沾了一滴血，趕忙放進嘴裏。發出嬰兒吃手指時那種奇異的聲響。

愛麗絲簡直失笑：“宋。你簡直是自甘堕落。你是誰啊？啊？我們都說，你是最有希望成為下一任領袖的，當然不是說你會殺死伯爵，而是覺得，等他退位之時，你會是很好的繼位人選。你是當之無愧的貴族啊。現在你看看你，在幹什麽？賣娃娃？吸血鬼的尊嚴都讓你給糟蹋光了，我恨不得自戳雙目。”

宋清晨靠在那裏，緩緩說：“很不幸。假如不進食，我很快就要風幹了。到時候你會更不願意見到我。”

“你有的是方法吸到血。”愛麗絲露出嘲諷的笑容，“周遭到處都是人，你雖然別的不能，抓住一個吃一頓總還是不難。何至于淪落到和人一起營生？”

宋清晨半晌道：“我不想她更讨厭我。”

“那個小姑娘？”愛麗絲笑出眼淚，“她又不會知道。”

宋清晨挑起嘴角。沒做聲，轉身似乎是要走。

“你為什麽這樣不開竅呢？”愛麗絲跟上去，揪住了她的衣襟，“反正也是別人害死了你，你就報仇怎麽了，報完仇走人。就算那位鄭小姐很難得，但你還有這麽多時間，你還會碰到很多更好的，而她的時限只有幾十年，最樂觀的情況，她也不能陪你到最後，那你和她在一起一天，還是一百年，又有什麽區別？剩下的漫長的永生，還是要你獨自面對，這樣固執地守在這裏，守着一個已經根本不記得你好處的小孩，得罪了E夫人，得罪了伯爵，有意思嗎？”

宋清晨轉過臉來，看着愛麗絲，略顯黯淡的光線下邊，她的臉上是真的擔憂，于是揮開她的手，“謝謝你，布魯赫。”

“不要謝我。”愛麗絲嘆息，“我想幫你。”再嘆息，“宋，你知道你吃虧在哪裏嗎？你就是以前談的感情太少了。假如你有更多的經驗，就不會這麽在意一個動心的對象……”

宋清晨笑笑：“你要真想幫我，那就幫我把房子出售。”

“這個，我無能為力。”愛麗絲聳肩，“血族都收到了命令，不許暗中匡助你，更何況這邊的吸血鬼也不多，而你那所宅子，在普通的人類看來，本來就是一所兇宅，你也知道的。”

宋清晨颔首，轉身。

“宋。再努力假裝，你始終不是人，你始終和她是異類。”愛麗絲做最後的掙紮，“這段感情不會有結果的！你們跨越不了！”

宋清晨的背影頓了頓，沒說話，一面舉手示意，一面再次跨入了陽光之中。

悠悠下了課回家卻不見那只小吸血鬼。心裏有些焦急。白色的小人說：你在擔心她嗎？黑色的小人說：當然不是了，我這是怕她出去害人，即使不害人，可能也會傷害小動物。坐在自己的房間的小椅子上，撐着臉沉思了會兒。

晨晨跑了進來，汪汪汪朝她吠叫。

悠悠轉過臉朝它望過去，“哇塞，你又胖了，晨晨。”

“汪。”哼。

“咱們出去溜一圈。”

“汪汪。”好的。

見它同意了，悠悠抱着它出來。今年家養犬在外邊突然發狂咬人的事件出來好幾起，雖然晨晨狗看起來純天然無公害，悠悠為保萬無一失，還是給它套上那個小項圈，用繩子牽着去外邊溜達。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小醜狗大概是很久沒有和悠悠一起出來放風，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什麽“狗薄荷”之類的東西給刺激到了，一出了家門就突然開始瘋跑。

悠悠的表情一變成“0.0”就知道事情不妙了，随着晨晨狗的狂奔，她被那繩子帶着也往前亂飚！“等一下！”喊了許多遍，可是那只狗哪裏肯聽，越跑越歡快，又因為吃了這兩個月的好夥食，噸位早已今非昔比，可以說今天這一場旅行，不是人遛狗，而是狗遛人。

饒是悠悠這樣耐力型的選手，也仍舊沒能逃脫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命運。

晨晨在前面歡快地放飛跑着。一蹦三尺高，看那身姿，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藏獒，哪有半點中華田園犬的樣子。

“站住，站住！”悠悠哭唧唧的，死命拉住繩子不讓脫缰，“你這頭大蠢狗，我下次再也不帶你出來玩了！”

正在不可開交時，小狗在前方一個妖嬈的右拐彎，悠悠突然覺得繩子上的張力不見了。正好奇時，只見小蠢狗挪動着肥肥的屁股往後退了回來。

愣了兩秒，只見宋清晨繞了出來，手朝她伸過來，拿着一個娃娃。是一個粉藍色的長得很像晨晨狗的絨線娃娃。

悠悠低頭望望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小醜狗，好樣的，又尿了。真是讓人絕望。比起來，還是不會吓尿也不會遛主人的娃娃狗比較讨人喜歡。

嘟着嘴接過來，“賄賂我？”

宋清晨點頭：“嗯。”

悠悠雖然仔細看了看，覺得還不錯，但是哼哼道：“賄賂我也沒有用，下次不會再幫你請假了，我都知道了，你是在厭學。吸血鬼果然就是這樣，成績下滑了，不想着去解決問題，反而逃學逛街去了。”

宋清晨沒說話，默默的，垂着眼睛，很憂傷的樣子。

悠悠見她如此，又覺得自己是不是話說重了，畢竟她幫自己成功吓退了小醜狗。咳嗽一聲：“我幫你把今天的練習卷帶回來了。你等下好好做吧。我的賄賂不會白收的。有什麽不懂的，可以和我商量。”

宋清晨扭過頭來看看她，慢慢問：“不讨厭我了嗎？”

悠悠一手拖着繩子，将吓成死狗的晨晨往前拖，一手緊緊捏着娃娃，仰天哈哈大笑三聲：“怎麽可能！我永遠讨厭你。”

小吸血鬼便又委屈巴巴地摳起衣角來了。

悠悠看她一眼，小心口在那裏抽抽，趕忙轉過臉，盯着死賴着不肯動，此刻更是巴住一棵小樹不肯往前半步的晨晨狗，罵道：“哎呀，你剛剛不是挺皮的麽？現在抖個什麽勁？”它尿了一身，也不能去抱它，因此摟了摟懷裏的絨線娃娃，對吸血鬼說：“你先走，你吓着我的狗了。”

悠悠拖着狗回到家之後，第一時間給它洗了澡，擦幹，就着洗臉臺的電吹風給它吹幹。正吹着，兜裏的手機響，是快遞員，投訴說敲不開她家的門，已經将她的快遞放在物業管理處，讓她快點過去領取。

拿到包裹，是個小小的盒子。

徒手撕快遞是居家旅行必備的一項技能。

打開之後，竟然是枚戒指。

上面還刻着字母，“SQC”。

天哪，她怎麽會買一個這麽土的東西。

這到底是為了什麽。

她翻來覆去，看自己光禿禿的手指。如果她沒記錯，她不喜歡手上有束縛呀。

SQC。SQC。忽然愣了愣。宋清晨？

不會吧！她會給小吸血鬼買東西！？

甩了甩頭，将戒指連帶盒子一起塞進了抽屜。

出門吃完飯，回房間來寫作業時，只見小吸血鬼已經杵在那裏坐着了，眼眶紅紅的，跟哭過一樣。

“……你怎麽又在！？”悠悠叉腰。

“你讓我來的。”小吸血鬼理不直氣也壯。

“我說你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問我。”悠悠嘟着嘴，“沒讓你随随便便潛進別人房裏呀。”

宋清晨舉起卷子，“有。”

悠悠狐疑地過去，慢慢地給她講了，打發她回去睡，“你今天自己好好睡，可別來吵我了。”

小吸血鬼慢慢點頭：“我怕冷了怎麽辦？”

悠悠哼一聲：“忍着。”

小吸血鬼又說：“那我夢游過來呢？”

“吸血鬼還會夢游？”悠悠眉頭挑得老高。

宋清晨點頭：“會的。”

悠悠：“我再在床上發現你，會直接踹下去。”

小吸血鬼瑟縮了一下，拿着試卷走了。

将這個黏黏糊糊的壞東西送走之後，洗漱完，躺在床上，發個好友圈微博吐槽：我的天哪，吸血鬼居然會感冒，會夢游，還會怕冷！？沒有搞錯吧！

武維揚第一個評論她：哪部劇啊，想看。

悠悠想了想，回複：……看了一篇很荒誕的小說。

武維揚便發了兩個跪拜的表情：厲害了我的學霸，我試卷都做不完，你還有空看小說。

悠悠退出來，手機又叮了一聲，提示又收到了微博評論。

悠悠再看，一個叫“宋11”的號說：這是真的

點進這個人的主頁，發現還有私信聊天記錄？

“來拿書包”“宋清晨？”“嗯”“晚點可以嗎”“好”

字不多，可見默契很夠。

她什麽時候和宋清晨這樣親近來着？

這完全不像是讨厭，甚至可以說是好朋友。

悠悠坐起來，走到抽屜跟前翻出來那個裝戒指的小盒子。

左邊望望私信記錄，右邊望望戒指。

抱着頭，突然覺得頭疼欲裂起來。

好像記憶被篡改過了。

就好像有一段時光被偷走不見一樣。

破碎的拼圖缺了幾塊，所以看不清故事的全貌了。

而她本人的心情，也随之撲朔迷離起來。

次日早晨見到宋清晨，态度便沒那麽決絕，只是哀怨地望了她一眼，背着書包走掉了。

數學老師早讀課就來抓宋清晨。

見了她，引渡到辦公室。

“坐。”老申在桌子上點了兩點。

宋清晨站在那裏，沒動，“不用了老師。”

老申咳嗽一聲：“你知道我為什麽找你吧？”

“知道。”兩個字。

現在的孩子本來就發育好。站起來老申也還比這小女生略矮一些。此時自己坐着，那孩子在對面站着，越發地産生了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你的成績是怎麽一回事？”老申不去看她，拿書在桌子上敲了兩下，“怎麽突然間雪崩一樣的？你家裏發生了什麽事？不論發生什麽事，要穩住，心态不要崩，學習是第一位的！”

宋清晨遞過來一只手。

“幹什麽？”老申惱怒。

“卷子，老師。”

老申畢竟是老江湖了，一下子明白，她是要張卷子重新寫。便把一份白卷遞過去，讓她在旁邊一張桌子上做。

三下五除二的功夫，早讀結束鈴響，那女生便拿卷子過來，淡淡道：“我做了上次沒做的題。您看一下。”

老申眼睛瞪得銅鈴一樣，擡頭更加憤怒了：“你都會做，為什麽不做？！拉我平均分啊？”

宋清晨彎下腰，忽然笑得狡黠，朝老師眨了眨右眼，“老師，幫我保密呀，大考我會好好考的，現在局勢有點複雜。”

“……”老申怒發沖冠，“什麽毛病？”

宋清晨站直了，臉上的笑已經消失不見，雙手合十：“拜托了。”

老申：“……”

風平浪靜的一天。

到了晚間放學，悠悠收好書包，轉頭見了宋清晨一副撲克臉在那裏，眼眶又有點紅紅的。桌子上的書還沒收。

悠悠已經走到門口了，想起來今天一天小吸血鬼都是這副表情，又回過頭來，問她：“你幹嘛？”

宋清晨瞥她一眼，“難過。”

悠悠點頭贊嘆：“知道難過，就好好加油，下次別讓老師抓住你把柄了。”

宋清晨的眼眶越發紅了：“嗯。”

悠悠見她還沒有動彈的意思，便自顧自走了。走出校門口，回頭一望見沒有跟來，說實在的松了一口氣，心道這樣看來，小吸血鬼不會再纏着自己了。這實在是……太好了。

然則晚間，她進屋的時候，又見某只小吸血鬼直挺挺坐在那裏，眼眶紅紅的：“悠悠。”

“……”

連着一個星期，每天都是如此。

這些日子的相處，完全颠覆了悠悠對吸血鬼的認知。竟然這麽勤奮好學的嗎！？有些題她也不會，只得上網去問。或是深夜聯系老師。這樣一來，可以說共同進步了。

這天，睡前收到微博推送，“【電玩城的噩夢】一女生近來成為本市各大電玩城的心頭大患，據說這位女同學每天大約放晚學時分，會到電玩城抓一波娃娃，與其說她是在抓娃娃，不如說她是去洗劫娃娃機。近日接到好心市民舉報，這位同學抓的娃娃用于盈利，每日中午在步行街路口售賣。現今幾大電玩城老板已聯合聲明，禁止該名同學入場。”

悠悠覺得挺好笑的，這不是傳說中的電玩城殺手嗎。再點開配圖一看，是被許多人圍着的一個側影，圖拍的有點糊了，看不太真切面容。

點開下面的評論，最高贊的是一個叫“今天我也很可愛”的一位網友，美女頭像的她說道：“這女生好像是個啞巴，可能遇到困難了，我覺得這樣也算人家的本事吧…明明可以靠臉吃飯，偏偏要抓娃娃。”

點贊數第二多的是：“我我我！我見過！這個人長得很好看，雖然是個啞巴，還很萌！人家問她多少錢，她就舉起手來示意，那天見到一個小姐姐調戲她，問她‘不想買娃娃，買你可以嗎’，她搖頭，意思是不賣。哈哈哈哈。”

悠悠挑挑眉頭，再往下一扒拉，見到一個人說：“沃日，這不是Z中高二理科三班的那個名人嗎！”

咦？同校的嗎？還同班？

本來，這件事悠悠還沒懷疑到宋清晨身上。

要到了這天晚上，她睡到中途轉過臉，發現枕頭旁邊有顆腦袋，吓得想要尖叫，又顧忌着家人，強行捂住嘴，伸手啪嚓打開了床頭的燈。

好啊，又是那個陰魂不散的讨人厭的吸血鬼！

此刻歪在她被窩裏睡着了。閉着眼睛，長長的睫毛安靜栖息在那裏。小小的臉格外蒼白。

肯定來了有一會兒了，這小吸血鬼周身都渥暖了。

悠悠且不急着踹下去。因為想起來一件事。

将手機掏出來，按關鍵字搜索到今天那條電玩城殺手的微博，将那張糊得不能再糊的照片與近在咫尺的這張臉一對照，啧了一聲，還是不能确定。

小吸血鬼的呼吸突然加重了！睫毛也晃了兩晃！

悠悠趕忙将手機收起來，裝作睡着的樣子。

她用兩秒鐘來思考為什麽要這樣。

答案很簡單，因為要是吸血鬼醒過來發現她沒踹她，居然還在舔她的顏，會怎麽想！既然已經錯過最佳踹她的時機，不如裝作睡着的！

但她顯然坑了自己。

聽動靜，那位小小的吸血鬼醒來了，下一秒做了一件讓她五雷轟頂的事情。

嘴唇酥酥麻麻的，按照觸感，不出意外是被啃了！

……居然還有水漬聲……卧槽你啃得很開心啊！

秉着不能被發現的原則，鄭悠悠腦子裏已經炸開了鍋，手指甲掐手心都快掐破了，卻愣是沒有動彈，随她啃了兩分鐘。然後察覺到這位小色鬼伸手關了臺燈，再用那只關燈的手順勢摟過來，像龍蝦似的合抱住她……

悠悠縮在那裏，連動都不敢動。但是她發誓，只要這個吸血鬼再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來，她就，她就……在心裏急死了，心髒砰砰砰擂鼓似的，卻着實想不出來一個轍。以至于要哭了。腦子裏亂得像鍋粥。

也不知熬了多久，不确信對方睡沒睡着。但是見她沒有了下一步動作，悠悠也就漸漸放松了警惕，随即陷入了酣眠。

次日，宋清晨見那只小呆瓜看自己的眼神躲躲閃閃的，便問：“悠悠，昨晚睡得好嗎？”

悠悠結結巴巴：“好。好極了！”醒來時已經不見了吸血鬼本人，反正翻舊賬她也不會認了，幹脆假裝什麽也不知道。

宋清晨點頭，“那就好。”

“我問你一件事。”快到學校時，悠悠炸着膽子和她說。

宋清晨本來就是故意的，等着她來問，也想看看她怎麽問。

但是鄭悠悠開口，居然完全是另外一件事，“這個人是不是你！？”手機也遞了上來。

宋清晨只瞄了一眼，點頭：“是我。”

悠悠心裏湧起一陣奇怪的感覺，皺眉問：“你很缺錢麽。”

“你不要擔心。”宋清晨說。

“你上次還說，要把房子賣掉。”悠悠喃喃自語。

“嗯。”

上課期間，悠悠覺得心不在焉的。左思右想，雖然她是很讨厭吸血鬼這種東西沒有錯。但是這只吸血鬼完全就不按牌理出牌呀。又是這麽熱愛學習，又是這麽各種為生計奔波的。這與傳說中那種高貴冷豔神秘的夜行生物完全是兩碼事吧喂！而且，要賣房子，那麽大的一個資金缺口，只夾娃娃怎麽夠？宋清晨差那麽多錢幹什麽？大約是買口糧？

是的了，人血在黑市交易總是貴的。

等等，為什麽默認了宋清晨是一個不會傷害別人、巧取豪奪的吸血鬼？

悠悠正糾結的時候，老師點了她的名字，“鄭悠悠，這題你來回答。”

站起來很囧地選了一個“C”，居然對了。

坐下之後，去一個匿名論壇上發帖《吸血鬼從事什麽職業比較好？》

網友非常熱心。從醫生到漫畫家到“開獻血車的司機”，說什麽的都有。

下課之後，悠悠便把手機遞到宋清晨面前。

宋清晨：“？”

悠悠說：“你可以參考一下。”

宋清晨低頭一望，心中一暖，忍俊不禁。

悠悠嘆口氣：“你別笑，與其去抓娃娃——而且現在你被電玩城聯名通緝了，不如去做便利店的夜間店員啊。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宋清晨擡眼，兩眼都是水星星：“你不是讨厭我麽？”

悠悠退了兩步，心中的黑色小人的的确确還在那裏，長着小惡魔的翅膀，拿着一個小叉子高聲吶喊：“讨厭吸血鬼，讨厭吸血鬼！”于是點頭，“沒錯，我讨厭你。”

宋清晨的目光變得很哀傷：“那為什麽幫我？”

“我雖然讨厭你。”悠悠繞着頭發組織措辭，“但是你也是我同學。雖然是莫名其妙成為的同班，但我也不願意看你太辛苦。”

宋清晨點頭：“好吧。”

悠悠見小吸血鬼同意了，點點頭，去武維揚建的一個小群裏問：“大家知道哪裏有需要兼職的嘛？晚班也可以，不要通宵。”

群裏靜了兩分鐘。

然後許茜跳出來說：“怎麽悠悠要做兼職啊？”

悠悠說：“不是的，幫朋友問問。”

利凱道：“清河路那家金拱門在招店員。可以讓你盆友去試試運氣。”

悠悠說：“好的，謝謝班長。”

王斐雯跳出來：“哎呀，一本正經的悠悠好可愛！”

利凱又問：“不是宋清晨吧？”

悠悠心裏咯噔一下，心想你怎麽知道，但是又不想将自己和小吸血鬼其實走得很近的事情弄得人盡皆知，于是打個馬虎眼：“哇，上課了！下課再聊！”

下了學，便催促着小吸血鬼去清河路面試。

宋清晨非常乖巧，指哪打哪，讓往東絕不往西。

雖然是一路同行，悠悠卻故意離這個吸血鬼兩米遠。也不再追究她需要錢到底是不是買人血來喝。不然顯得太關心了，那可就糟了糕了。

不多會兒到了那家店。

經理正好在巡店，見了宋清晨，二話沒說，說可以可以。

哎，長得好看就是好。這是一個看臉的世界。

“大家輪班的，考慮到你的學生身份，給你安排的工作時間是每天傍晚七點到九點和周日全天。”領頭的小姐姐笑眯眯地将工牌遞過來。

見那只小吸血鬼接了東西卻不知道謝的蠢萌樣子，悠悠趕忙代為答話：“好。多謝你了。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但悠悠沒有想到，就是在這家麥記的分店，就因為她給宋清晨出的這個主意，這只小吸血鬼的生活出現了巨大的波折。

事情發生在宋清晨入職的第一個周六的夜晚。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好夢

☆、2018.02.09

一開始這份兼職帶來的都是好處。

非但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宋清晨的經濟壓力, 不必再費心去抓娃娃, 悠悠下了課還可以去那裏蹭一下網絡。功課也帶了那裏去做。

畢竟鄭悠悠私下裏是個很怕寂寞的孩子, 比起小書房裏萬籁俱寂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