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一節課就選了“梅根法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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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中的鯨骨裙。
百聞不如一見。
她一時竟然形容不出來這裙子具體的美貌。
灰紫底色的宮廷風長裙,束腰的系帶多得眼花缭亂,裙擺繡着繁複花紋。
“夫人讓你晚上帶着你的客人去赴宴。”少女笑嘻嘻将裙子奉到宋清晨跟前。沒有忘記對鄭悠悠眨眨右眼。
“不去。”宋清晨面無表情。
悠悠仰起臉,對她說:“我會去的。我要見見e夫人。”
“聽到沒?”小女孩嘻嘻哈哈,“她不聽你的話,氣死你,嘻嘻嘻。”
宋清晨擡手捏了捏鄭悠悠的鼻子,随手将小女孩手裏的裙子接過來,“出去。”
“好粗魯!”小女孩吐舌頭,不但不走,蹭地跑到悠悠跟前,拍拍胸脯自我介紹,“你好,我是愛麗絲的表妹,你可以叫我露絲。”說完了,見宋清晨寒着一張臉,這才笑嘻嘻地慢慢走了出去。
悠悠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出神。
“餓不餓?”宋清晨摸摸她的臉。
悠悠搖頭,擡手掩住嘴打個哈欠,“我想睡會兒。”
開玩笑,跋山涉水,她近來為了16:9的制式還節食運動雙管齊下減過肥,就為了上鏡好看。眼□□力比不上以前拿游泳亞軍那會兒了。
剛又洗了熱水澡,越發困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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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晨帶着她,嗖地一聲,便到了房間。
出乎意料,這裏的房間色調竟都是淺藍。不是小宋經常穿的黑色系。
悠悠鑽到被窩裏去。秒睡。睡着之前還咕哝着,待會兒要叫她。
宋清晨坐在床沿,起先一點動靜不敢有,過了會兒,擡手輕輕拂過她的臉頰。細膩的皮膚,像水波一樣軟。沿着輪廓描畫過,手指緩緩劃過嬌俏的下巴,來至脖頸突突搏動那處。指尖稍稍用力按壓,感受那一點灼熱的生命力。
撲通撲通強勁有力的心跳在她聽來也如同驚雷。
她的小太陽。如果把她變成吸血鬼,那她就可以永遠留在自己身邊了。
手指摁在那裏沒動,過了盞茶時分。她終于潰敗下來。低下頭一邊落淚一邊在悠悠臉上親了親。
睡夢中的悠悠,過得也絲毫不輕松。她的肉身雖然睡着了。靈魂卻感覺沒個消停,不知怎麽起的頭,就進了黑森林了。身邊沒有宋清晨。急得不得了,心說,哎呀,沒有把她帶出來,怎麽就走了呢,不行,不行,快回去。可是夢裏的她,根本就不聽使喚,腳步不停地往森林縱深處走。
走到黑霧彌漫、四周鴉鳴陣陣的一個所在時,才終于心力交瘁地停下來,靠着一棵樹休息。這時,不遠處有人影緩緩走過來,唯一的亮光來自天空高懸的月,那月亮也不尋常,被紅色熏染過,血月一般。
在這種詭異的氣氛裏,悠悠還是認出來,來的是E夫人。
“……”悠悠猝不及防,踉跄站起來,靠着身後的那棵樹,心髒狂跳。
“你膽子可真大。”反而是e先開了口,“竟敢過來找她。”
悠悠着急,“你進入了我的夢中?”
“不錯。你想見我,我同意了,撥冗前來。”
“那我面子可真夠大的。”悠悠自嘲,頓了頓,穩住了心神,“你對我們家的宋清晨做了什麽?她為什麽不肯跟我走?”
e淡淡笑着,拿犀利的目光審視她:“吸血鬼與人類,畢竟殊途。她跟你走,在人類社會做一個異類,照顧你一輩子,待你垂垂老矣,她還要回來面對孤獨的永生。與你相處三十年,興許要花三百年來忘記。何苦?她為何不從現在開始,趁感情還不是很深,就此忘了你。宋是個聰明人。”
“你胡說。”悠悠氣憤,“你肯定威脅她了,她、她…”
“這樣和我搶人的,”e夫人手中的染香扇輕搖,“你還是第一個。像宋這樣合我心意的下屬,也是第一個。因此,除非你有本事将她變回人類,不再在我的管轄範圍,否則到了天涯海角,她也難逃追索。”
悠悠點頭,“把她變回活人是吧,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
e夫人笑而不語,再搖了搖扇子,漸漸化作一團青煙,融入到那團黑霧中去了。
“悠悠。悠悠。”
仿佛隔了海水,渺遠的呼喚。
悠悠掙紮着醒過來,喘着氣,脊背上有一層冰涼的薄汗。
擡眼對上宋清晨的臉。
見她眉頭緊鎖,悠悠還來不及說話,便擡手去替她撫平眉間,用口型說:“別害怕。”
宋清晨笑得眼淚掉下來。明明方才在夢裏瑟瑟發抖的人是她,醒來了卻讓別人不要害怕。
悠悠坐起身,蠻橫地抱過這吸血鬼的腦袋,在額頭親親,苦惱地說:“我還要去沖個涼。”
這個是容易辦到的。
她去沖過涼。圍着浴巾回來,卻對着攤開在床上的大裙子犯了難。這他喵真的不會穿啊。看歐美劇,為了穿這種裙子,都是天不亮就起來,還得三五個小姐姐幫忙,才能穿妥當。
夢裏的場景,疑真疑幻。假如真的是e夫人。這樣煞費苦心地在宋清晨身上下功夫。要麽,就是她真的很喜歡小宋。要麽,就是吸血鬼漫無盡頭的時間荒漠裏,她找了這麽件事來消遣取樂。
雖說已經夢裏見過了e夫人,大概知道了她開出的條件。但自己家宋清晨的處境,她還不明白。再去見見世面好了。能遇到愛麗絲和Ra.ven之類的熟人最妙,不妨趁機打聽打聽。
故此,這個麻煩的裙子,還是要穿它一穿。
悠悠趴在房門口,小聲叫了一聲宋清晨。
宋清晨本來面無表情在房門口守着,聽見她說話,轉過臉來:“?”
“幫幫我。”悠悠小小聲。
——宋清晨也不知道這個勞什子怎麽穿。
兩個人對着那堆華麗的布料出了半日神。最後,還是小吸血鬼比較激靈,用悠悠的手機搜索了一下,大概搞清楚了怎麽穿,坐在床沿,将鄭悠悠拉過來,開始捯饬。
穿的過程中,悠悠幾乎又熱得要出汗。
而且被宋清晨扶着腰擺弄來擺弄去的,整個人都要不好了。可惜對方卻還是一本正經的冰塊臉。最後那個冰塊臉蹲下身,專注地替她穿上了鞋子,仰起臉道:“好了。”見她臉上紅雲翻滾,眉頭一挑,奇道:“害羞什麽?”
“誰、誰害羞了。”矢口否認。
悠悠轉頭奔到鏡子跟前,瞧了瞧,愣住了。
這番辛苦還是值得的。這裙子,效果也太驚人了。她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此刻倒映在鏡中的,俨然是一位娴靜的淑女。
盡管束腰那個部位還是勒得有點喘不過氣…
悠悠順勢再給自己弄了個斯嘉麗的發型。
好了,現在說她是中世紀穿越過來的也不會有人懷疑了。
看看表,竟就到了約定的時間。
宋清晨一直坐在旁邊,靜靜地欣賞。眼神染着笑意,仿佛在看春天裏一朵花的開放。
悠悠走過去,揉揉她的臉,“晨晨,你的禮服呢?”
宋清晨抱着的雙臂不動,挑挑嘴角:“我就穿這個。”
出得門來,悠悠搭着宋清晨的雙肩,讓她帶着倏地一飛,落在一座比她的宅邸更宏偉數倍的建築前。
悠悠擡手搭個涼棚,仰頭看了看這屋子的正面照。內心想,簡直了。誰說錢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還是有錢好。可以住大城堡。
她雖然內心吐槽不斷,其實還是稍微有點緊張。
宋清晨大概是察覺到了她的不安,低聲說:“沒事的。不要離開我身邊。”
悠悠看着她,認真地點頭。
然而女人最是善變。
鄭悠悠很快打破了這個約定。
除了吸血鬼都可以禦風來去,不需要馬車作為座駕、因此門前沒有嘈雜的車輪聲與馬的嘶鳴聲之外,屋內的衣香鬓影,活脫脫就是個上流社會驕奢淫逸大趴體嘛。
長條形的桌子上,對應每個座位,都擺放着一高腳杯的紅酒。這簡陋的餐飲水平無法打動悠悠。
她迅速轉移了注意力,一雙靈活的眼睛在室內不斷搜索着熟悉的身影。
愛麗絲帶着露絲出現時,悠悠吃了一驚。她竟将一頭美麗長發剪掉,短短及肩。與悠悠的目光相遇,她倒也沒多意外,只是點了點頭,當做打招呼。
悠悠踮起腳,趴在宋清晨耳邊,悄悄說:“我離開一下。”
宋清晨皺眉:“不行。”
“我去找愛麗絲說話。”悠悠解釋。
宋清晨盯她一眼,“你和她要說什麽?”
“我和她,聊,化妝品。”悠悠滿嘴跑火車。
宋清晨默了默,半晌:“不許去。”
嘤。
悠悠被她這個突如其來的大魔王氣場撩了一下,不由自主緋紅了臉。
幸而宋清晨被前來與她搭話的吸血鬼絆住了,沒看到她的窘态。
悠悠趁機腳底抹油,提着裙子蹭蹭蹭跑到愛麗絲那邊,喊了她的名字。
愛麗絲轉身,看了她會兒,又歪歪頭,看了一眼宋清晨的方向。
悠悠正不解何意,那愛麗絲卻上來,帶着她嗖地一轉,彼此都到了二樓昏暗的走廊下。
“你可真魯莽。”愛麗絲的語氣,與昨晚e夫人的語氣頗為相似。
悠悠顧不上辯白了,開門見山問:“宋清晨發生過什麽事?你可以告訴我嗎?”
愛麗絲抱着雙臂,盯着她半晌,長嘆了一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啦。想寫到撒糖情節的來着_(:з」∠)_
這個周末一定寫完。大家辛苦了,吼吼吼
感謝小天使萌的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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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僭越了
門被敲響時, 悠悠還愣在那裏。
是愛麗絲過去打開的門, “喲。”招呼完便遁了。
宋清晨出現在悠悠跟前, 臉上隐隐有怒氣, “悠悠。”
悠悠從很早之前鍛煉出來的,從表情聽心聲的非凡能力還在。
宋清晨這咬牙切齒的兩個字, 意思是:叫你別亂跑你怎麽能不聽我的?你知不知道這一屋子都是什麽?你怎麽能獨自行動?好的愛麗絲是和你認識,但是你們很熟嗎, 你們關系很好?她突然發難咬你怎麽辦?別的吸血鬼突然發難咬你怎麽辦?
“我有這個。”悠悠朝她舉起手腕, 寶藍的碎玉手鏈靜靜套在細細的手腕上, “不怕的。”
宋清晨的臉色依然不好看。
悠悠不再說話,蹭上去抱住了, “別生氣了, 帶我離開這裏。”
宋清晨不知是否真的消氣,倒是一點沒有遲疑,只是轉瞬之間, 便帶着她回到了她的屋子裏。
悠悠着陸之後站在原地,出了神, 半日沒動。
方才, 她和愛麗絲站在窗下, 月光洩漏進來,水銀似的流了滿地。愛麗絲同她說,要使吸血鬼變回人類,“除非太陽從西邊升起東邊落下”,能夠令風雲變色的巫師也并非沒有, 然而那些人要的代價實在高昂,“你付不起。”
“即使你付得起那代價,宋呢,你問過她嗎,她想變回去嗎。”
“血族固然有千般劣勢,但勝在可以長生,且有力量。不會經歷人的生老病死,也不會衰老臃腫醜陋。”
“悠悠。”宋清晨喊她。
“宋清晨,我留下來陪你吧?”悠悠仰起臉,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好像寒風中瑟瑟的小火苗。
“留下來?”宋清晨反問,表情非常複雜。
随即鄭悠悠便自我否決了這提議,“不行的。我只請了兩天假。說是看親戚。如果等不到我歸隊,他們會炸鍋。”
說着她又笑了一下,“宋清晨,以前我問過你,做人好,還是血族好,現在你有答案了嗎?”
不等她回答,悠悠便擺了擺手,嗤地一聲:“我在說什麽傻話。”
說是這樣說,好像很灑脫,眼睛卻兔子似的紅了。
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态,悠悠轉過身,舉起手來,咕哝道:“我困了,幫我。”
宋清晨便知道是要抱她脫掉這可怕的裙子。
兩個人都不是循規蹈矩的人。
并非因為e夫人送了這件裙子來,所以就要遵命穿上,而是兩個人原本都是好奇寶寶,故此穿來玩,好比平素生活裏的LO娘和漢服妹子,算作一種興趣愛好。
不得不說,這個興趣愛好還真是要命。
等那些系帶都解清楚,悠悠的腿都有點酸了。穿着裏邊的小中衣和薄薄的襯裙,就要往床上撲過去。畢竟在哭鼻子,被抓到好丢臉的。
然而才走了兩步,就被從後邊摟住了。
“我可以回答你。我覺得。有悠悠的日子,做什麽都好。”宋清晨說得很慢,仿佛在說重要的誓言,“沒有悠悠,不論是吸血鬼,還是人類,或者神仙,什麽都不好。”
悠悠癟了癟嘴,“我不是小孩子了,不會被你這種低級情話欺騙的。”用詞還那麽白,一點文采都沒有。
宋清晨搖搖頭,“這不是情話。”
悠悠剝開她的手,跑去床上,掀開被子,鑽進去,趴在枕頭裏繼續流眼淚。
為什麽有那麽多不聽話的小水珠從眼睛裏邊漫溢。
喊都喊不住。
“悠悠。”小吸血鬼又過來了。
“我餓了。”悠悠趴在枕頭裏甕聲甕氣地說話,“快去找吃的。”
耳畔輕微風過,想必小吸血鬼已經被支使開了。趴在床上的那個小小的身影,肩頭劇烈地抖動起來。她說如果沒有悠悠,做什麽都不好。騙誰啊。
“怎麽了?”吸血鬼回來得超快,輕輕放下手中的東西,過來将她翻過來,蹙眉問她,“哭什麽?”
悠悠不愧是已經入門的演員,擡手擦幹淨臉上的眼淚,抽噎着說:“餓暈了啊。”
宋清晨舒了口氣,坐在床沿,從床頭拿過一個橘子,開剝。悠悠也摸過來一個,見還帶着綠色的葉子,推知是新鮮摘下來的,驚奇道:“這裏還有橘子?”
“嗯。”
悠悠想了想,是了,這個吸血鬼,老有錢了,有了堡壘還不知足,農林漁牧幾個副業,一樣不落,都染指了呢。假如以後變成人,這還得了,什麽不去插一杠子。想到這,擡手擰住她的臉,來回揪了揪。
宋清晨莫名其妙挨了這幾下,瞪大眼睛眨巴了幾下。
“守財奴。”悠悠哼聲罵道。
“……”怎麽又成了守財奴?
所幸橘子剝好了,往她嘴裏塞了一瓣。
“好甜。”悠悠睫毛上還挂着細小的淚珠,可以說是破涕為笑了。
下一瓣又遞了過來。
悠悠靠着床頭,接連吃了三片橘子之後,往前傾過去,不懷好意地:“你想不想嘗嘗?”
宋清晨剝橘子的手頓了頓,擡眼望望她,意思是,我怎麽嘗。
悠悠将她的下巴勾過來,将還殘留在嘴唇上的柑橘香氣送到她嘴裏。
親完了,撤回來欣賞吸血鬼局促的樣子。
呵,石化了呢。
悠悠板起臉,拍她腦袋,“你裝什麽純情。”
“……”
“我可以申請喝點酒嗎?”
“拒絕。”
“我要喝。”
“不。”
“要喝!”
一旦兩人之間發生争吵,鄭悠悠永遠都是贏的。
紅酒很快送了來。原本這個點,宋清晨也是要飲酒的。
悠悠看她拿瓶子往杯子裏倒,剛倒了小半杯就過來搶,“這麽多就好。壯膽足夠了。再多喝就會昏古七,不行的。”
宋清晨也沒明白她是啥意思。
悠悠喝完酒,臉上迅速地泛起了紅暈,将被子遞給吸血鬼,然後像泥鳅一樣滑進被窩躺下了。
“……”宋清晨收了酒具,探手摸她的臉,滾燙。內心漸漸起了一點怨念,不會喝酒,瞎喝什麽。想要罵幾句,開口卻又成了:“還好嗎?”
陷在枕頭裏的人,睜開霧蒙蒙的大眼睛,往最裏側移了移,拍拍旁邊,“你也來。”
宋清晨嘆口氣,去到被窩裏邊,将那軟綿綿的一小團摟過來,給她降降溫。
火熱的一小團口齒纏綿地問:“剛剛那個聚會,你走了,那個什麽夫人會不會怪你?”
“不會。”
悠悠轉過身,回抱住她。她現在只要一閉上眼睛,愛麗絲說的前半段就在耳畔回響。
從她身邊回來這兒,休整了沒半天,宋清晨便領着D伯爵這邊的血族戰士,滿世界追着那個自封伯爵的k,厮殺完畢,在她最脆弱的極限,夫人出現了,趁機捕捉,帶回來關在地下室,不供血。“宋那時候幾乎已經香消玉殒。”
e夫人之所以折磨她,就因為宋說,無論如何還要回去。
大概是身為公主的驕矜,讓她無法釋懷,自己治下的國度,對她來說毫無吸引力。又或者,如先前所說,天長日久,實在太過無聊空虛,喜歡看別人掙紮取樂,見不得花常好月常圓人長久。後邊這種想法,放到心理學教材裏邊,就是正點的變态。
“宋是吸血鬼一日,就必須在她麾下一日。”愛麗絲語氣極淡,“否則,宋在意的人,都會因為意外變成吸血鬼。你,還有宋的父親。”
“她的父親?”悠悠震驚。這手段真不高明。不過她一直以為,那個薄情的中年男人已經挂掉了。其實按如今的平均壽命仔細算算,他确實還不到故世的年紀。
大概宋清晨實在灰心,所以才從來沒有提過他。
如果鄭悠悠這樣心理彈性極好的人,有朝一日變成了吸血鬼,花點時間,也許還能接受自己的身份。
但宋清晨的父親,那個激烈的左翼反血族分子……
明明是人,卻比吸血鬼更無情的父親。
而身邊的這個,雖然是血族…
宋清晨察覺窩在懷裏的那個小腦袋蹭上來了,在自己臉上亂七八糟地親了幾下。然後大着舌頭說:“卻真的是個很溫柔的人。”
“嗯?”
悠悠的雙臂摟住她的脖子,眉梢眼角被酒意染成粉色,大眼睛裏水波泛濫,“宋清晨。”
“我在。”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啊?”
宋清晨垂下睫毛,“你再說一遍。”
悠悠眨眨眼睛,“我先前,脫光光,你都沒反應诶。還幫我洗澡,那麽正直。”仰起臉湊上去,挑釁地:“肯定是不喜歡我了。”
宋清晨很快反應過來她在幹什麽,将她在被子裏亂摸的那只小爪子擒上來握住,低聲說:“別鬧。”
但是悠悠反而鬧得更厲害了,撲過去将側躺的她摁倒。
這個反撲這樣兇猛,緊随其後的親吻卻後繼無力,回歸了軟弱的秉性,根本不懂得主動進攻的要領,親了半天也只是像小孩子一樣,烙了宋清晨一臉的口水印。
混雜着酒香與奶香的小傻瓜,親完了就當做完了前.戲,跨坐在她身上,将那件白色薄上衣脫掉,一臉懵懂與她對視,半晌扔了那件衣服,人匍匐回去,像是打聽什麽重要情報,尴尬地問:“接下來要幹嘛?”
宋清晨扶着額頭,憋得難受,想笑又不敢笑,因為對方真的很正經了。
“你還笑。”悠悠很受傷,擡手捶了她一下,“看吧,你真的不喜歡我…你完犢子了…”
宋清晨兩根手指捏着她的下巴,“不是,我,很能忍。”
開玩笑,面對滿大街的移動血庫都能絲毫不動念,這是怎樣鋼鐵般的意志力,鄭悠悠這種小女生不會懂的。
悠悠“啊?”了一聲。
“所以才鬧着要喝酒?”宋清晨挑眉。
悠悠點頭。
“壯膽?”
悠悠再次點頭:“嗯。”
“真是個小孩。”
悠悠表示抗議:“你現在比我小。”
“那我,僭越了。”
這個僭越很厲害。
悠悠哭得差點沒昏過去。
吸血鬼非常過分。中途她有幾次想反攻,手手都被摁回去,只能乖乖做受,咬着嘴唇泣不成聲。
然後更要命的是,宋清晨還喜歡換地點。從床上到了地毯上,又從地毯回到了床上,去浴室的時候,也沒忘了欺負她。
來來回回,導致悠悠十分後悔做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結果螃蟹沒吃着,反而成了被吃的那個。她沒記錯的話,好幾次那只小吸血鬼甚至喘着露出了尖牙,刮着她脖子根那裏的皮膚,似乎下一秒就要吸血,只是不知為何,最終都沒有咬她。
最後的最後,她沒了力氣去計較,摟着被子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但是第二天,宋清晨醒來,發現身邊空蕩蕩的。昨晚哭哭唧唧說着“累死了累死了再也不要了”的人,竟然已經起床了。起身四下裏尋了一遍,沒有悠悠的身影。
她頓時陷入恐慌。
頭號執事伊芙拿着一封信箋過來,行了禮,方才說:“鄭小姐留給你的。”
宋清晨十分頭疼。趕忙拆開來看。
“我走啦。”信裏邊這樣說道,“我已經來見過你,知道你還活着。這對我來說已經很好了。我很讨厭強迫別人做決定。每個人內心的取舍不一樣,我不能因為自己的習慣性魯莽,就要求別人也不顧一切。如果你還是喜歡血族的身份,那麽從此以後,都請好好過下去,就當是為了千裏之外的我,珍惜自己。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想重新做人,請你到瑪麗蓮的家裏來,她有辦法。只要你來。她家的地址是……”
宋清晨急速掃過那兩行,接着往下看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對你有這麽多的愛?(攤手)。千裏送人頭這樣的事,我想想就脊背發麻,但我竟然做得這樣坦蕩。媽呀,麻死我了。好了,不多說了。你就要醒了。你醒了,興許我就舍不得走了。我只請了兩天假,不及時歸隊的話,會有人報警噠。早安我的晨晨小寶貝。”
“……”
看完信的人,捏着那張紙,若有所失回到卧室,只見枕頭底下露出一角信紙,原來枕頭下邊也還有一封,拿出來拆了,內容是一模一樣的。大概是考慮到,伊芙也許不會将東西交給她。
颦眉蹙頞間,随即在枕頭上找到了那小傻瓜的發絲,撿起來,纏在手心的位置。她的頭發長,可以繞好幾道。
另一方面,悠悠喘着氣,還在穿越黑森林。昨晚被折騰得太狠,現在還有些頭暈眼花。到達瑪麗蓮的家門口時,虛脫了。
瑪麗蓮将她迎進去,給她斟了一杯水。
“我準備好了。”悠悠跪坐在她跟前。
瑪麗蓮的綠眼睛閃過一絲憐憫,“想清楚了?”
悠悠點頭:“是的。”
“萬一,你付出了,她沒來赴約呢。”瑪麗蓮抱着雙臂,似乎覺得冷,“你就這麽自信?”
悠悠搖頭,“并沒有。”
“那為什麽……”
“她如果真的來了,不會同意我這麽做的。”悠悠笑起來,“你怎麽啰嗦起來了,請你開始吧。”
作者有話要說: 鄭uu:睡完就跑真刺激。
晚安好夢寶寶們-w-
☆、一夜白首
《偵探》這部電影, 取名太過随意, 故事無甚新意, 題材也是冷門。上映前, 東西南北諸家影評大佬都預測,要血撲。然而, 事出意外,這一年的金鹿獎, 最佳女主角、最佳女配角、最佳主題曲、最佳新人, 統統被它包攬。其中後兩項都歸絢麗娛樂今年暑假才冒頭的小新星, 鄭悠悠。
網絡鋪天蓋地一片贊譽,說這個小新人不簡單, 未來十年, 只怕要成三栖巨星,大家拭目以待。
然而大家才剛把眼睛擦了擦,絢麗一個通告甩出來:因為個人原因無法繼續演藝事業, 鄭悠悠即日起退出娛樂圈。
粉絲哭唧唧問何時江湖再見?
絢麗:後會無期。
當天悠悠的微博評論就炸了。
最初抵達戰場的粉絲觀察很仔細,“老大改微博簽名了!”
——你只需要知道, 我這一生的歌, 都為你而唱。
“為誰啊?!QAQ”“老大是不是被人挾持了”“還是被包養了, 這只為一個人唱肯定是包養了啊”“老大不是這樣的人,你到底是粉還是黑?”“不是啊,老大年紀小,才剛高中畢業,很容易被居心不良的人拐跑的好不好”“老大你回來吧”“我這種萬年學渣, 為了老大一口氣報了七個補習班,每天學到十二點,就為了明年能和她一個學校,結果你踏馬告訴我你不唱了”
烏七八糟,不可開交。
當事人在醫院病房做陪護,對于後面會發生的這些一無所知。病房裏電視機的音量開到最小。她拿刀削着蘋果,眨巴着眼睛,聽一檔說書節目,表情恬淡。
病房門吱嘎一聲推開,吳越提着簡單行李前來替班。他先敲了敲門,等悠悠轉頭去看,才笑着走過來,“悠悠,累了吧?”
悠悠搖搖頭,将手裏剛削好的蘋果遞給他。
“這麽厲害!蘋果皮沒斷!”吳越故作驚詫,果子接在手裏,另只手騰出來揉揉她頭頂,“我來接班,今天你學校報道,快去吧,舅舅的車在樓下等你。”
悠悠站起身,俯身親了親媽媽的額頭,和吳越揮揮手,拿了自己的包,推開門,揉着眼睛去等電梯。
出門摸了摸臉,一愣,臉上光溜溜的,忘了戴口罩。
包裏搜羅了下,也沒有,半晌她拍拍腦袋,算了吧,過氣明星就不要整這麽多幺蛾子了。
然而她立刻意識到,失算了。
站在她前邊的小姑娘偶然一回頭,一照面,吃了一驚,眼睛漸漸瞪大,嘴唇徐徐張開,“哎呀,你不是鄭悠悠嗎!?”
周遭人聽見,也都紛紛轉過臉來,此起彼伏的“可不是嗎?!”
一群人圍上來要求簽名。
悠悠很鎮定,帶着微笑,逐一給大家簽過,再遮着臉,找了個機會退出人群,一口氣跑到安全通道那裏,急急忙忙下了樓。
還好人不太多。
跑到樓下,繞了個小圈子,方才找到舅舅的車。他正坐在駕駛位上抽煙。
悠悠敲敲玻璃。
鄭澤搖下車窗。
悠悠趁其不備,劈手将他叼着的煙奪了,踩滅了,再撿起來扔進了身後的垃圾桶。回過頭再從包包裏掏出顆棒棒糖來,遞到舅舅跟前。
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
鄭澤嗤地一聲:“你當本大爺三歲?搶了我的煙,拿根棒棒糖來哄我?”
悠悠笑了笑。
“快上來,咱們家的小學霸,出發!”鄭澤将副駕駛那邊的門打開。
悠悠上車系安全帶時,開車的那個還在絮絮叨叨:“你外婆給你整了好多好吃的呢。楊阿姨一個勁地誇你,說你學校考得這樣好,回家說了,她也覺得臉上沾光呢,都是她照顧得好,還說,寒假回來一定要讓你幫忙給她家小侄子補補課。”
悠悠不理他,閉上眼睛裝睡。
鄭澤沒好意思,自我解嘲式的咳嗽兩聲:“不煩你了。去了學校,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家裏的事就交給我,不要擔心。聽到沒有。”
悠悠閉着眼睛點了點頭。
車子駛出去沒多遠,下起雨來。打在車上,噼裏啪啦。泥土的氣息彌漫開來。
悠悠睜開眼,少頃坐直,看着窗外的雨景,哈一口氣,手指在窗玻璃上畫細碎的圖案,玩累了就靠在座位上歇息。
——宋清晨那裏,不知道有沒有下雨。
臉上歡喜的神色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寧靜渺遠,仿佛萬籁俱寂,她在廣袤的時間的荒漠裏,與過去的自己對話。
實際上分別也才不到十天而已。
想起來卻仿佛隔了幾個世紀。
假使狠心不顧及家人,執意留在那個血族社群,以人類的身份也能活下去的吧。
渴了就喝水,餓了就吃橘子和魚。
小龍女在絕情谷底吃了十六年的蜂蜜和魚,非但活得好好的,那食譜還有解情花毒的功效呢。她為什麽不可以?
但是。
她是人,她會老,色衰而愛馳,這是人的劣根性,她不是對宋清晨沒信心,她是對自己沒信心——當宋清晨和她的血族朋友都韶華依舊,獨獨她成了佝偻的老太太,滿臉皺紋。到時候,難不成真的要玩婆孫戀?
所以她退縮了。
瑪麗蓮勸她再三思索:“你還年輕。還不到二十歲。以後漫長的四十年,五十年,你可能永遠活在無窮無盡的悔恨之中。所以不要草率。”
而她只是堅持。堅稱自己已經深思熟慮。
十七八歲的深思熟慮,聽來或許有幾分可笑。
但悠悠太了解自己了。過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她的答案也不會變的。
車行颠簸。她猛地從睡夢中驚醒。刺鼻的汽油味漫進車廂裏面來。她揉着眼睛往窗外一看,原來是加油站。橙色制服的工作人員正在外邊操作。
“悠悠。”舅舅遞給她草莓牛奶。
她接了過來,捧着,卻不喝。等他語意未盡的下文。
“剛剛又夢到小宋了?”鄭澤啧啧兩聲。
悠悠沒回應,自顧自開了牛奶,小心翼翼喝一口。
“舅舅有幾句話,不是要幹預你交朋友,就是,既然人家都走了,你就別惦着她了,畢竟是異類。”鄭澤心直口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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