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男人聞言,眉梢幾不可見地動了動,語調聽上去漫不經心:“嗯,有點兒。”

“……”這只是有點?

許聽夏咬咬唇,知道自己多事但還是忍不住提醒道:“我剛剛看到你流血了。”

“沒事。”男人唇角微勾,手扶着門把敲了敲,“我換個藥。”

許聽夏看見他推門,小心翼翼地開口:“要,要幫忙嗎?”

卧室門被打開,盛嘉澤微挑着眉回過頭。走廊暗淡的光線顯得他雙眸格外明亮,像黑曜石般閃閃發光,卻又像深不見底的黑洞,讓她一陷進去就再出不來。

幾秒後他勾了勾唇,一如既往的疏懶和無所謂:“有點難看,你不怕就來。”

嬌滴滴的小姑娘,肯定沒見過什麽血腥場面,膽子小得要命。

他以為她就說說而已,沒想到打了預防針,她還敢跟他進來。

藥箱就放在主卧起居室的茶幾下面,盛嘉澤坐上沙發,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拿出藥箱,準備好碘伏棉簽和包紮用的紗布,有模有樣,挺熟練似的。

“以前給別人換過?”他漫不經心地問。

“沒。”許聽夏拿着小剪刀轉過來,滿臉認真道,“我看電視裏都是這樣的。”

“……”男人面容微動,嘴角不太明顯地抽了抽。

電視裏看過,她就敢?

可當下小姑娘熱情殷切還隐隐帶着點心疼的目光,讓他實在不忍心說出一個不字。

盛予安也曾用這樣的眼神看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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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嘉澤略微的失神被小姑娘軟糯的聲音打斷:“你,你脫一下衣服吧。”

盛嘉澤垂了垂眼,沒動。

許聽夏以為他怕疼,鄭重其事地保證:“我會輕點的。”

盛嘉澤看她拿着剪刀随時準備下手的樣子,喉結滾了下,說:“叔叔不怕疼,怕死。”

女孩晶亮的眸暗沉下去,下唇被牙齒輕輕磕住,盛嘉澤只覺得心口一陣麻,幾不可聞地嘆了一聲,解開腰帶。

大片肌膚裸.露在空氣裏,裹在浴袍中的沐浴露香味夾雜着男性獨有的荷爾蒙氣息也緊跟着撲面而來。

許聽夏禁不住臉熱了熱,目光專注地盯着他腰腹上的紗布,盡管視野所及,無法避免地将他健碩的胸肌和腹肌收入眼簾。

一個男人長成這樣,簡直是犯罪。

她不自覺咽了咽嗓,手上的剪刀也沒捏穩,差點掉下去。

盛嘉澤同時呼吸一緊。就好像縱容着小朋友玩新奇的玩具,而那個玩具正是他自己。

天知道他為什麽要這麽慣一個小姑娘。

“那我開始了哦。”許聽夏一本正經地說。

盛嘉澤閉了閉眼,漂亮的長睫微顫:“嗯。”

有那麽點視死如歸的味道。

許聽夏小心翼翼地用剪刀剪開原先的紗布,揭露出傷口。

傷口比她想象中還要猙獰得多,大約五公分長的口子,縫了針,因為拉扯滲了點血。

許聽夏用消毒過的毛巾給他擦拭傷口周圍,看着毛巾被染上的紅色,鼻頭泛酸。

她咬了咬下唇,拿起碘酒十分仔細地給他傷口消毒,一邊輕輕摁着棉簽,一邊甕着嗓音問:“你是跟別人打架了嗎?”

小姑娘力道很輕,輕得跟撓癢癢似的,癢得盛嘉澤絲毫沒覺得疼,也就有心思說笑:“你覺得呢?”

許聽夏斂眉低頭,說話時鴉羽般的睫毛顫動着,專注又小心:“打架不好。”

男人忽然笑了出聲,似乎是牽扯到傷口,發出一道吃痛的悶哼。

許聽夏緊張地擡起頭,只見他神色如常地安撫道:“沒事。”

才稍稍放下心來。

她幫他把傷口重新包紮起來,本以為剛才的話題就那麽不了了之,片刻後,男人卻開了口:“叔叔沒打架,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許聽夏擡眸看他,不相信摔一跤能摔成這樣。

盛嘉澤看出她眼中的懷疑,勾了下唇,解釋道:“從飛機上摔下來的。”

許聽夏驚訝地瞪大眼睛。

盛嘉澤望着她,像哄小孩兒似的輕聲道:“叔叔每天都要開飛機,摔下來很正常,只不過這次運氣不好,受了點兒小傷。”

許聽夏眼皮微顫。

想起剛剛看到的傷口,鮮血模糊,觸目驚心,他居然只有輕飄飄一句——受了點兒小傷。

她的爸爸媽媽就是在飛機上去世的,她至今也還記得空難發生的那刻,內心那種滅頂的絕望。

會不會有一天,他也在天上飛着飛着,就再也回不來了?

“想什麽呢?”盛嘉澤擡手輕輕敲了她額頭一下,一貫疏懶的嗓音裏夾着寵溺,“小呆子,弄完回房睡覺了。”

許聽夏如夢初醒,咬着唇,兩眼紅紅地把藥箱收拾好,然後拔腿跑出他房間。

盛嘉澤低頭摸了摸包紮得奇形怪狀的紗布,不自覺勾了唇角。

以為她回去睡了,結果沒等兩分鐘,外頭又響起敲門聲。

小姑娘得了首肯再進來,手裏拿着一個金黃色小布袋,還不及手掌大,她用兩只手遞給他:“以後你開飛機的時候帶着這個。”

盛嘉澤失笑:“這是什麽?”

“裏面有個平安符,可以保平安的。”許聽夏擡起晶亮的眸子,無比認真地望着他,“以後不要再受傷了。”

盛嘉澤想起大嫂不久前帶她去過一次佛寺,料想是那次為她求的,于是沒接:“你自己留着吧,叔叔不用。”

小姑娘依舊舉着,直勾勾的杏眼盯着他,倔強而堅持。

好像他要是不接,今晚她就得住在這兒。

于是無奈地捏住平安符一角,語氣帶了絲縱容:“行,收下了。”

“那晚安。”小姑娘頓時眉開眼笑。

盛嘉澤幽深的眸底動了動:“晚安。”

她滿足的樣子像一只雀躍的小白兔。

**

知道盛嘉澤受傷,許聽夏以為自己可以暫時逃過一劫,不用跑步了。

結果第二天早上起來,男人不僅給她做好早餐,還準備好了一雙跑鞋。

他監督着她穿跑鞋,餐桌上的早餐香味刺激着她的味蕾,男人卻不知道從哪變出一顆巧克力:“先來點兒墊墊,避免低血糖,跑完步再回來吃飯。”

許聽夏看着那顆巧克力,皺了皺被早餐勾引的鼻子,鄭重其事地望着他:“你傷還沒好呢,是不是不要跑步比較好?”

“嗯,我不跑。”他仿佛看透了她,勾唇時擠出的漂亮酒窩裏挾着一絲促狹,“我看着你跑。”

“……”許聽夏欲哭無淚的地扁了扁嘴。

“好了,別跟上刑場似的。”盛嘉澤揉了揉她的腦袋,“今天只在小區跑一圈,跑完就回來吃飯。”

男人溫熱的手掌觸碰到頭發,那一片就像是過了電。許聽夏整個人只能聽見嗡嗡嗡嗡的響,乖乖穿了鞋跟他出去。

等站在電梯裏,聽見門被關上的聲音,語言中樞才終于恢複,在頭腦裏形成一串文字——

啊,他摸了我的頭……

說好的跑一圈,許聽夏大約只完成了一百多米,就氣喘籲籲,好像多跑一點就要斷氣。

盛嘉澤目的只是鍛煉她體質,無意折磨她,今天的晨跑只好到此結束。

兩人走回去吃了早飯,許聽夏洗了澡換了身衣服,他開車送她去學校。

“鍛煉身體是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你身體底子太差,一開始的确會很辛苦。”盛嘉澤鄭重其事地對她說,“別氣餒,慢慢來。”

“……”許聽夏只想找個地方哭。

到教室的時候,初禾已經在穿軍訓的布鞋。

學校發的綠色解放鞋太難看,很多小姑娘都是穿着小白鞋來學校換的。

初禾剛系好鞋帶坐起來,看着她笑:“夏夏早上好呀。”

嘴角一對梨渦特別可愛。

有時候看見初禾笑,許聽夏會禁不住想起盛嘉澤的酒窩。

“早。”許聽夏把下車時盛嘉澤給她的巧克力分了一塊給初禾,“這個給你吃。”

“謝謝。”初禾一邊吃着巧克力,一邊喝着牛奶望着她,眼神饒有興致。

許聽夏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摸摸臉:“我臉上有東西麽?”

“沒有啊。”初禾搖搖頭,“就是覺得你今天氣色不錯,臉上紅潤潤的,不像以前那麽白了。”

許聽夏一怔:“是嗎?”

難道是因為今天一大早跑了步?

那也太神奇了吧……

從小身邊的人都說她臉色偏白,看起來就是身體虛弱的樣子,實際上也的确身體虛弱。

爸媽心疼她慣着她,從來不逼她運動,每學期開學都提前給體育老師打招呼,只讓參加一些不消耗體力的簡單游戲。

所有人都因為她的身體對她格外照顧,就好像一個脆弱的瓷瓶,都不敢碰,放在溫室裏高高供着,風吹不着雨淋不着。像這樣明知她跑兩步就喘還硬拉着她去跑步的人,盛嘉澤是頭一個。

他好像總是沒那麽多顧慮。

就在其他人都被裝在規矩的套子裏,守着自己一畝三分的責任,不敢少做亦不敢多管,生怕惹火上身的時候,偏只有他潇灑恣意,率性而認真。

“對了夏夏。”初禾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麽,拍了一下她的肩。

許聽夏疑惑地看過去:“怎麽了?”

初禾兩眼冒光,神神秘秘地說:“我知道抱你去醫務室的那個人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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