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盜名
華蓮舟捂着後腦勺連聲哎呦,鼻梁生生被飛布砸出一片紅,着實有些狼狽。
申姜愣在原地,難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怎麽忽然失控了?且不說她方才沒敢把布扔華蓮舟臉上,就算她敢,手勁兒也絕沒這麽大。
還是鐘無咎最先反應過來,望見門口出現的人影,面色一喜,殿下二字到嘴邊差點喊出來。
彼時正在昏暮時分,橘紅的圓日在一片昏沉的澄黃中落下,殘光溫和地打在賀蘭粼身上。
賀蘭粼就站在半敞開的雕花門外,逆光中并看不見五官,只餘一個濃黑且挺秀的剪影,剪影被夕陽染了輕淡的橘。
一塊甚小的石子掉落在地上,可知剛才他是用石子打向了破布,破布才忽然從申姜手中脫離,進而擊中了華蓮舟。一切快得只如閃電一般。
路不病也站在賀蘭粼身後,歪着頭叉着腰。
“放肆!”
幹兒子太監們手忙腳亂地将華蓮舟扶起來,華蓮舟已經是怒不可遏,“路不病,賀蘭粼,你們二人敢襲擊咱家?”
賀蘭粼不理,徑直走到申姜身前,順勢攬住她的腰。手臂清癯有力,仿佛剛才擊撻華蓮舟的餘勁未消,要把她提起來似的。
申姜仰着頭,只有腳尖能沾地。
賀蘭粼的眼神很陰郁,唇上也淡若無色,沒半分平日那溫柔似水的感覺。申姜知道他一向不怎麽喜歡華蓮舟,這一次可能是真生氣了。
她不願在衆人面前與他有接觸,掙紮了兩下,“放開我啊。”
賀蘭粼雙唇抿成一條線,微微垂首,長睫掃在她頰側,“別亂動,還嫌給我惹的麻煩不夠多麽?”
申姜臉上浮現些難堪,閉口不言了。
路不病将地上的李溫直扶起來,象征性地幫她整理了兩下衣衫,對華蓮舟道,“華大人這是做甚?不過是一點小誤會罷了,若真有開罪華公公的地方,路某作為雲鷹衛統領自會懲治,何勞公公用私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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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蓮舟摔得渾身酸痛,“好哇,好得很呢。你們這些雲鷹衛,一個個的都和秀女私通?”
他自然是指挨在一起的賀蘭粼和申姜。
路不病道,“我等保護秀女,自是職責。公公身為內侍,卻強迫秀女為你擦足,又是何道理?”
他本不善言辭,這番話都是剛才動手之前賀蘭粼點撥給他的,一時倒也能接得住華蓮舟的口鋒。
華蓮舟狠狠地将那塊破布摔在地上。
“雲鷹衛又怎麽樣,你們以為能救走這倆賤婢?”
說着已從腰間掏出一塊金燦燦的令牌,上面雕刻一蝸星大篆,“此乃陛下所賜之金鐵令,見此令牌如見陛下,咱家看看今日誰敢造次?”
路不病皺了皺眉,嘴邊的話一滞。
如果沒看錯的話,這是先祖皇帝的金鐵令,代表了先祖皇帝筚路藍縷的開國之大業,沒想到惠帝竟把它随意給了這狗宦官。
申姜和李溫直都是平民出身,不太知這金鐵令的厲害之處。董無邪和鐘無咎卻被這金令所凜,下意識地瞥向賀蘭粼。
賀蘭粼毫無血色的唇動了一下。
有厭惡,有鄙夷。那金鐵令,仿佛能發出萬道金光,刺痛人的雙眼。
不過下一刻,他還是抑制住了內心的情緒,恢複平靜,轉過身領着申姜走了。
華蓮舟的金鐵令還舉在半空。
——這是何等的挑釁?
“放肆,站住!”
華蓮舟對着賀蘭粼的背影連喊了兩聲,斯人渾似未聞。
路不病見殿下都不鳥這鬼令牌,輕快地拍了拍手,扶着李溫直,也要離去。
華蓮舟沒想到這群雲鷹衛竟如此猖獗,連陛下的令牌都敢違抗,一着急,斷指的傷口處又急痛起來。
他冷笑一聲,收掉了金鐵令,忽然陰森森地說道,“……賀蘭大人,這金鐵令您都有膽子違抗,您自己的身世,也不顧了是嗎?”
聲音不高不低地傳了過去。
賀蘭粼腳步頓時一滞。
申姜正與他握着手,能很清楚地感覺到他手上的溫度驟然冰冷下來。
路不病登時就要拔劍,喝道,“華蓮舟,你胡放什麽狗臭屁?”
華蓮舟雙瞳含笑,緩緩從袖中拿出一疊案卷。
“建林的賀蘭氏,有一大一小兩子。長子滿月時早殇,幼子姓賀蘭名粼,雖得長到了弱冠之年,卻也在舉家遷徙老宅時墜馬而死。請問賀蘭大人,您是怎麽死而複生的?”
他把案卷撚在手指上,不慌不忙,“……或者說,您根本就不是賀蘭粼?咱家想請問,您盜用了他人名諱來做雲鷹衛,自己到底是何方神聖啊?”
話如尖銳的利箭,铮然落在每個人耳中。幾個幹兒子太監和他們幹爹露出同樣的神色,都暗自在掩唇偷笑。
而路不病、董無邪、鐘無咎等人則個個面色蒼白,方才亮出金鐵令時也沒見他們怕過,此刻卻跟天塌下來一般,個個豎着黑眉。
……看起來像局外人的只有申姜和李溫直。
李溫直猶自無感,申姜卻感覺自己聽見了什麽不該聽的東西。聯想前日賀蘭粼手上受的傷,幾乎可以斷定他懷着那樣的目的……
華蓮舟狡然笑着,靜待賀蘭粼的反應。
賀蘭粼阖了阖眼,卻沒反駁。
他将鐘無咎招呼過來,叫鐘無咎先送申姜和李溫直回去。鐘無咎立即領命,那副恭謹的态度,跟領受主人的吩咐似的。
申姜越發感覺什麽不對勁兒。
如果可以,她倒想留下來繼續聽一聽,可惜鐘無咎不由分說地就把她請下去了。
申李二人走後,小太監們也退下了,房室中只剩下四人。
華蓮舟甩了甩拂塵,意味深長地說道,“咱家跟賀蘭大人共事這麽久,竟不知道大人竟才是真正統領雲鷹衛之人,實在眼拙。”
路不病已将長劍抽了出來,對準華蓮舟的脖頸,登時便要叫他血濺當場。
“想死嗎?”
華蓮舟挑挑眉,“來啊,嘿嘿嘿,你們不會以為這事光咱家一人知道吧?葉氏的葉二公子也知道此事,你們敢動咱家一根毫毛,管保這消息立刻傳出去,叫你們人人死無葬身之地。”
賀蘭粼拂開路不病的長劍,垂着眼皮思忖片刻,神色間倒也不見紊亂。
“華公公。”
他開口道了聲,聲音溫淡,“都是場面人,何必這麽苦苦相逼呢?”
華蓮舟哼了聲。
“咱家是陛下的人,一心為陛下辦事。不知賀蘭大人說的場面人,是怎麽個場面法?”
賀蘭粼迂回婉轉,“場面,自是為官的場面。行此改名改姓之事,誰都知道是殺頭的罪名。若不是為了混口飯吃被逼無奈,誰又會冒這天大的危險?”
華蓮舟眼中精光直閃,“賀蘭大人這一身挺秀的氣質,可不像為了混飯吃的。”
賀蘭粼瞥了他一眼,繼續說道,
“自然不想僅僅混飯吃。這麽多年一直隐藏身份往上爬,也是為了混個有品階的官職當當。之前公公私放秀女以換銀兩,某雖知悉,卻從未敢管。”
“這麽說,賀蘭大人還是個上道之人了?若您假扮成賀蘭公子只是為了混官職,倒也無可厚非。那劉申姜,你和她……”
賀蘭粼眼睑閉上,透不進一點感情。
“財與美色,有誰不愛。”
“原來如此。”
華蓮舟直呵呵笑,“這面子,咱家也不是不能賣給大人。只是小葉将軍那邊,嚴厲得很,咱家實在不好交代。”
賀蘭粼道,“會為公公送上黃金千兩,勞煩公公盡量周旋。”
路不病聞此頓時急道,“郎君,那錢可是……”
賀蘭粼冷言道,“住口。”
華蓮舟毫不客氣,“賀蘭大人若要以銀錢相送,咱家就卻之不恭了。只是那小葉将軍素來清廉耿直,能不能瞞得過他還得看大人自己的造化。另外,那秀女劉申姜咱家不順眼,是必定要送去給陛下的。賀蘭大人雖喜歡,也請忍痛割愛了。”
路不病氣得手臂的肌肉都冒青筋。
賀蘭粼道,“某着實還與她情分未斷,難以割舍,還望公公通融。願多出銀兩。”
“咱家說要送給陛下就是要送給陛下!”
華蓮舟驟然變色,重重地捶了下桌子,“你算什麽東西,也敢和陛下搶女人?明日宮裏的車來接人,那女子若是不上龍榻的話……”
他那兩根手指敲了敲桌子,威脅道,“大人可就要因為冒僞名諱的事而上狗頭鍘了。”
路不病再也忍不住,破口罵道,“華蓮舟,你又算什麽東西,敢威脅我家郎君?”
華蓮舟呸了一聲,“咬人的狗!”
路不病怒瞪着華蓮舟,眼神刀刀戳進他骨頭。
華蓮舟走到門口,又停了一停,對賀蘭粼道,“賀蘭大人,別忘了黃金。咱家等着。”
随即揚長而去。
路不病把長劍丢在地上,重重地呸了回去。
“殿下,這厮着實太猖狂!”
賀蘭粼默然扣着手邊叮當作響的瓷杯蓋,“你莫抱怨了,一會兒帶人,把那筆錢先拿出來,給他送去。”
“殿下!”
路不病咬牙切齒,“那是您用來買糧草和軍需的錢!怎能不顧大業,便宜了這厮!況且銀子也滿足不了他,他還要把劉姑娘給送到……”
驀然察覺賀蘭粼臉上的陰寒之氣,後半句生生住口不言。
“您不能任由這厮拿捏啊。要不屬下再去把他的嗓子打殘,叫他洩露不了秘密?”
路不病低聲提議道。
“不必多此一舉。”
“不必多此一舉?”
“嗯。”賀蘭粼深吸了一口氣,斂去眸中的陰翳,輕淡地說了句,“去準備準備,明日直接……滅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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