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脫身

大梵山坐落在建林城郊野附近, 山路崎岖,盤折難行,加之正下着細如牛毛的秋雨, 更添濕滑泥濘,因而沈氏一行人走得并不快。

行到半路,一塊碎石滾滾落下, 徑直砸向馬車隊。

好在車夫都是老手,急勒缰繩,改頭換路,才沒使碎石砸死人。沈蘭娘和申姜的馬車因此而壞了, 再難以載人。

迫不得已之下, 申姜只得和沈蘭娘同乘沈夫人的馬車。

不算大的轎廂裏擠了三個人,略微有點發悶。

沈蘭娘的額頭磕破一點小皮, 沈夫人愛惜女兒,不斷地替女兒揉吹, 嘴上說着些軟心腸的話。言下之意多少有點怨怼申姜,都是因為要陪申姜開祠拜祖,自家女兒才會受傷的。

申姜歪頭眺向窗外風景, 佯作沒聽見。

別人有母親, 她卻沒有。

在此之後, 馬夫小心翼翼地改變了道路, 減緩了速度, 一路上倒再沒出什麽事。

兩個時辰的時光閑極無聊,沈蘭娘一會兒纏着母親說些家産裏短, 一會兒又抱怨私塾的夫子太嚴厲, 說來說去, 竟說到了自己的婚事。

原來她要許給江夏韓氏的嫡公子, 韓氏公子家世顯赫,更與沈蘭娘自幼青梅竹馬,交情匪淺。此樁婚事雖是兩個家族間的聯姻,卻也成全了一對愛侶。

申姜有一搭無一搭地聽着,更感酸心。能嫁給自己心儀的男子,穩穩當當地過一輩子,不知是多少人午夜夢回都求而不得的事。

秋雨沙沙,令人肌骨生涼,平添幾分傷感之意。

如此又行了片刻,終于到了大梵山頂峰的沈氏祠堂。

這祠堂是當年祖先建造的,不單只有建林沈氏使用,九州各地姓沈的世族都會時不時來拜一拜,因為才修建在了這麽個一覽衆山小的高處。

只見山勢環繞,周遭層巒疊翠,小黑點似的飛鳥在白雲間若隐若現,極目遠眺,将蕭瑟的秋色一覽無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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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姜到地後,按部就班地随衆人磕頭祭祖,過程繁瑣而冗長,自然不必多說。

她的眼睛,只若有若無地踅摸着看守的衛兵。

除了與她寸步不離的衛無傷等人外,沈老爺怕山賊野匪來襲,也帶了些自家的護院,加起來總共百十號人,将大梵山頂峰圍了個嚴嚴實實。

申姜暗暗洩氣,自由這般觸手可及,卻終究不能辦到。

她迫切想尋個法兒脫身,否則依賀蘭粼所說,回去與他成婚,此後終日枯守在深宮內院之中,宮籠囚花,餘生都損耗于此,那就當真棘手了。

這次出行大梵山,是多麽千載難逢的一個機會,她絕對不能放過。

申姜想着心事,手上給祖先行禮的動作便有些不規矩,立即被沈夫人挑出來,苛責一頓。

她抵觸之意油然而生,她是劉氏人,本就不願拜什麽牛馬的沈氏祖先,被沈夫人這麽一說,更懶懶散散的。

沈老爺見了,也幫着沈夫人呵責了幾句。然而他礙于申姜的身份,不敢說什麽重話。

申姜一心只想着脫逃,既不反唇相譏,也不按沈老爺說的做。

折騰了一上午,鬧得誰也不愉快。

午膳是大梵山山寺幫做的素齋,沈家也帶了自家的廚子開小竈,單獨給嬌貴的公子女郎們做膳。

但經過方才的事,沈夫人深深地厭惡申姜,只把小竈的菜肴偷偷分給沈維和三個女兒吃了,卻避着申姜。

申姜本不知道這回事,奈何沈維想讨好她,順便趁着在這荒山野寺将她辦了,趁着耶娘不備便溜到了申姜所在的廂房裏,堆笑着送給申姜吃。

他柔聲道,“上次妹妹走了,哥哥還以為你再也不來了,可心疼壞了,幾日來無時無刻不在惦記着你,這眼圈也黑了。妹妹今日若有點良心,就讓哥哥好好親一親。”

申姜心想又是這登徒子,便推诿着從他身邊抽開。

沈維大感失落,搓了搓手,見廂房內并無他人,便欲動強。

申姜欲再躲,卻躲不開了。

她忍着厭惡,委婉道,“公子,你我這般,老爺和夫人看見,定要叫你好打,我也難逃性命。”

沈維按捺不住,将門給死死堵住,“周圍又沒人,咱們郎有情妾有意,你不說我不說,誰能知道?乖,哥哥是真的憐惜你,快來給哥哥香個面孔。”

說着,一雙長臂已朝申姜的腰肢抓來。

申姜存着點利用他的心思,急忖對策,閃身說,“公子若真為我好,就別在現在,晚上再來找我,給我留一點清名。”

沈維聽了,兩只眼如欲冒出桃花來,晚上來找,那代表什麽事不是顯而易見?

他身上本帶着歡春散,琢磨着這妮子若是不答應就要硬手段,不想她卻主動提出來……當下心花怒放,“好,好,自然是好。這可是妹妹說的,咱晚上見面,誰也不興反悔。”

申姜內斂地點頭。

“可周圍全是盯着我的人,到了晚上,我沒法出去。”

沈維一聽能攬佳人入懷,哪還忌憚這些小事,當下滿口應承道,“妹妹放心,哥哥來替你引開他們!天一黑,哥哥就在後山的亂草垛等你。”

申姜胃裏往上翻,快要嘔出來。

饒是如此,卻不能在沈維面前表露,只唯唯諾諾地答應。

……

下午依舊是磕頭祭祖的枯燥乏味的禮節,申姜将自己提前準備好的幹糧和水放到一個麻布小袋中,又把自己頭上戴的金銀首飾按扁了,也放了進去。

她心如揣兔委實惴惴不安,也不知這一遭是成是敗,是吉是兇。

夜幕降臨之時,果然出了亂子。

沈蘭娘所住的廂房不知怎地起了熊熊大火,關鍵是天還下着細雨,火居然還能燒起來,着實是稀奇。

沈老爺急令所有護院都去救火,衛無傷見火勢實在太兇,也派了一部分人幫襯,一時間衆人忙裏忙外,對申姜的管束力度松了許多。

申姜一眼就看出這火不是平白無故燒起來的,而是沈維蓄意放的。

原來他好色心切,知耶娘最疼愛蘭娘這個小妹妹,又見蘭娘不在屋裏,便從廚房尋了一盆火油,趁人不備澆在了廂房的稻草頂上。

如此,既引開了人,又不會真傷到妹妹,他又能與美人共赴佳約,實是三全其美。

沈維德行差,為了一親美人芳澤不擇手段,即便是他們自家祖宗的祠堂,也是敢縱火的。

秋雨既少,火勢又旺,衆人實是手忙腳亂,只得去遠處的山溪挑水救火,人手着實是不夠用。

山寺方丈苦苦哀求衛無傷幫忙,衛無傷無法,只得又抽了些人去幫忙救火,對申姜的看管已是松到了極點。

申姜見時機已到,此時不走更待何時,便将準備好的包袱跨在腰間,在臉上抹了炭,又換上一身小厮的衣衫,急急地從大梵山寺脫開。

其時衆人腳步散亂,人人都盯着那一簇燃燒的火光,她一介小厮打扮,倒也輕而易舉地瞞過了衆人的眼睛。

她怕露出馬腳,功虧一篑,混在救火的隊伍中不敢冒進,跟着來來回回取了兩瓢水才漸漸地與衆人拉開距離,多少耽誤了一些工夫。

便在此時雨勢忽然大了起來,将大火給澆滅了。

沈老爺滿臉焦炭,怒喊道,“來人,把在場的都圍起來!老朽倒要看看,是哪個不要命的敢在沈氏家祠縱火!”

申姜一陣冷汗,心想不能再耽擱了,便閃身找了一條小路,欲脫離大梵山的範圍內。

便在此時,忽聽背後傳來一氣急敗壞的怒喝,指名道姓地叫着“沈玉娘”三個字。

“沈玉娘,你個臭娘們,老子在雨中等你那麽久,濯成了落湯雞,你敢耍老子!”

聽這洶洶的罵聲,便知是被耍的沈維到了。

申姜惕然一驚,在沈老爺和沈維的兩方壓力下,腳步不由得快了許多。

其實沈維只是對着天空瞎罵,并未發現身着小厮服的申姜,她腳步這麽一快,反倒引起了他的注意。

“臭娘們,你還想跑是不是?站住!老子抓到你非得把你吊樹上打!”

他瘋狗似地朝申姜追來。

沈老爺和衛無傷同時被沈維這幾句罵聲所驚,以為申姜就是縱火之人,也急命手下之人追來。

申姜暗自叫苦,自己剛才應該原地不動的,着實是冒失了,太沒有經驗……不過想來也是,這遁逃的經驗,哪個正常人又有呢?

她見自己行蹤已洩,一時三刻便要被抓住,再隐藏也沒有用,咬咬牙,帶着包袱也拼了命地跑。

追兵之中,沈維跑在最前面,他本生得高大,此時又一肚子怨氣,帶着幾分狂性,比旁人更快些。

簌簌飒風在申姜耳邊呼啦作響,雨勢時大時小,澆得申姜渾身透心涼。

她也明白此刻性命攸關,乃是千鈞一發之際,筋疲力盡腳磨得滿是血泡也沒敢停下來。饒是如此,沈維和追兵仍離她越來越近。

申姜又急又疲,雨夜中光線黯淡,一個沒注意,竟與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那人撐着一把十八骨的油紙傘,一身白袍,也被她撞得微向後顫了下。

申姜疲頹不已,則直接跌在了地上。

她抹了一把臉,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以為撞上了繞路堵她的追兵。

卻見那人的銀紋白靴上前一步,用燈燭晃了晃她的臉,略有詫異地道,“阿姜?”

申姜聽得這聲呼喚心髒咯噔一聲,驟然停了。

她揚起淌着雨水的下巴,擡頭望去,雖不願接受現實——但那人就是賀蘭粼。

黯淡的陰影中,賀蘭粼臉色的詫然很快褪去,似是明白了一切,泛出陰冷的微笑。

他伸伸手,欲掐起申姜不斷顫抖的下巴。

于此同時,沈維追了上來,揪住申姜攤在地上的裙子,獰笑道,“賤女人,勾引了老子就想跑,老子今日不把你玩死,老子就不姓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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