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正文完

說起這些話李溫直總是窘迫難安, 總是覺得自己這麽做對不住已故的大仁哥,甚至有點後悔自己那日頭腦一熱答應了路不病。

可申姜說得沒錯,她想要好好把這日子過下去、好好幫她阿耶重建武館, 總得找個人做幫手才行。而路不病,就是最好的選擇。

李溫直一時心如亂麻,想不清楚自己的事, 便岔開話頭,轉而說起了申姜的成婚。

“我當初就知道你要做皇後,我沒說錯吧?”

申姜疲累地趴在火紅的婚服上直嘆氣,“你當初是為了揶揄我, 随口胡說的, 沒想到卻成真了。”

李溫直從包袱裏拿出一對金玉鎖,交到申姜手上。

“這是我這個姨娘給你腹中孩兒準備的見面禮。”

申姜瞧着那兩塊小鎖, 金鑲玉,做成鎖形, 觸手生溫,說不出的精致可人。心下歡喜,便欲自己收起來。

李溫直看出她的心思, 嗔怪道, “這是給孩子的, 你可不準私吞。”

申姜勾勾唇, “這小鬼還沒成形, 你就這般地偏愛。我明明才是你親姊妹,你卻不曾送過我這麽貴重的東西。”

李溫直笑呸道, “多大人了, 都要當皇後了, 母儀天下, 還和沒出生的孩兒搶東西?也不嫌羞。”

申姜自顧自地将那兩枚金鎖揣起來,“我偏不,我先替她玩幾個月再說。”

她知道李溫直家裏本不算富裕,武館被燒後,更是雪上添霜,連個住處都沒有,這些日子以來一直靠路不病接濟。能打造如此金鑲玉的貴鎖送與她孩兒,實是蘊含了莫大的情意,令人心下暖湧。

兩人正待再說會兒話,賀蘭粼卻來了。

李溫直一滞,不欲多擾他們二人相處的時光,便匆匆退下。

申姜怪賀蘭粼來得不是時候,賀蘭粼卻不以為然,淡而溫和地笑道,“見我自家的娘子,難道還要挑時候嗎?”

Advertisement

申姜嗔他。

成婚之儀就在明日,按宮中舊規,皇帝今日不能與新婦相見。

然賀蘭粼卻把這些規矩都丢在腦後,執意要留宿在申姜處。

申姜委婉提醒道,“陛下,我有着孩子,不能……”

賀蘭粼柔聲說,“讓我留下吧,什麽都不做,就這麽看着你一夜,也是好的。”

申姜暗笑他有點癡,朝堂上那麽一個殺伐果斷的君主,到了她這兒怎麽就變得婆婆媽媽?

雖如此想,她湖面一般的雙眸中柔情蕩漾,枕在他的手上,還是默許了他留下。

他們所在的內殿,正是當日申姜給賀蘭粼下葷酒的那處。彼時虛情假意虛與委蛇,卻不曾想還有這般惦記着彼此,相互交心的一日。

“我們的孩子是女孩還是男孩?”她輕輕問。

賀蘭粼略有茫然地搖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

俯首撫摸申姜如雪般的面頰,柔美而嬌憨,渾如一枚剛剝的雞蛋,“若是女兒,必定和你一般美。若是男兒,會和我一般俊。”

申姜似喜非喜,“呸,大言不慚,自己誇自己。”

賀蘭粼亦笑了,兩人掌心相碰,均感幸福喜樂。

天亮,申姜被叫起來,梳妝打扮,換上厚重的皇後霞帔,準備封後大禮。

天色極好,東邊的朝陽挂着微微的淡紅,慢慢化作五彩祥雲,缭繞天際。

一切都尋常,一切卻又都不尋常。

申姜被衆人簇擁着走了出去,和賀蘭粼站在一起,祭拜天地,受萬人山呼海嘯似的朝拜。她腦子昏昏糊糊,聽不見旁人在說什麽,眼睛一直看着賀蘭粼,賀蘭粼也一直在看着她。

無數本國、鄰國的官眷貴婦皆湧入宮來,賀禮堆積成山。阿翁、李溫直等人均在皇宮中觀禮,建林城的百姓簇擁在皇城外,渴望一睹皇後的風采。

申姜渾然被這熱烈喜慶的氛圍所淹沒,如在雲端,渾身都輕飄飄的。

帝後成婚,天下同喜。

龍鳳花燭,大吉大利。

洞房內,兩人并肩坐在一起。

冬日已盡,春寒料峭,炭火燒得很旺,噼啪作響。

蠟燭灑下暖橘色的光,昏昏暗暗的。申姜一身繁冗的喜服盡數脫了,只穿了一層绛色薄紗,溫順地靠在喜榻上。

她眼中覆了一層柔柔的薄霧,映照着賀蘭粼的影子。細腰雪膚,仿佛一折就斷。

賀蘭粼也早已褪去了朝服,脖領間的盤扣悉數都解了,緩緩地朝申姜走來。

他眸色與昏黃的燭光融在一起,暗啞得很。

申姜緊張地站起身來,雙手背後。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緊張,明明孩子都有了,早就是老夫老妻了。

這是他們的新婚之夜。

賀蘭粼攬住她的細腰,微眯着雙眼。申姜聲腔微顫,紅光滿面,“我們……要不要先喝點酒?”

空氣停滞,熏着令人沉醉的暖。

他刮着她微翹的鼻尖,“剛才喝過合卺酒了。”

申姜吞咽了一嗓子,緋紅的唇直接吻上他。

她喚他的名字。

兩人都知道今夜什麽都不能做,卻還是難以抑制地靠近彼此,宛如兩顆心被裝上了磁石,相互吸引。

良夜寂寂,佳偶天成。

如膠似漆,歲月靜好。

……

隔日,路不病正式向賀蘭粼提出了辭官歸田。

賀蘭粼很是遺憾。之前路不病無奈辭官,都是受了董無邪脅迫之故,如今董無邪已死,董氏一黨也已盡數被除,路不病根本沒必要辭官了,賀蘭粼還能給他更高的官位。

路不病卻委婉拒絕了。

他執意要離開,乃是因為答應了一個姑娘,會去找她的。

除此之外,董無邪臨死前最後的願望就是能找到董昭昭,他想幫董無邪實現,把董昭昭找到。

賀蘭粼問,“你非要棄官而去,是決意要去李家,給李壯當上門女婿了?”

路不病登時臉紅了。

他本就不是一個能藏住心事的人,聞此更加不好意思了。

“陛下……”

賀蘭粼暗笑,表面上卻嚴肅地說,“你辭了官,以後可就得和李家人一起,做個布衣,砍柴挑水,你可受得了?”

路不病堅決,“只要能和李家女郎在一塊,再苦的日子臣都能忍受!”

賀蘭粼擺擺手,“既然如此,你就去吧。”

憑路不病的性子,也确實不适合在爾虞我詐的複雜朝堂上。

卸甲歸田,過些平靜日子,或許是最适合他的。

“臣,多謝陛下!”

路不病走後,申姜緩緩走過來。

“他真是個傻子。”

她嘆道。

賀蘭粼挑挑眉。

“聽你這口氣這麽酸,怎地,你也想要傻子?”

申姜嫣然一笑,“可以嗎?”

賀蘭粼打橫将她抱起轉了一圈。

“不可以!”

“因為你一輩子,都只能是我一個人的。”

……

三年後,扶桑鎮頭的李氏武館張燈結彩,新任館主正在忙裏忙外。

“小心點,牌匾貼歪了,重新貼!”

“這地怎麽還沒掃幹淨?找打?”

“你們幾個,趕緊把那邊的沙袋子搬過來!”

新任館主是個暴脾氣,和老館主只教些花拳繡腿的功夫不一樣,這位館主下手更狠,更講實戰,三年間吸引了不少弟子,俨然把李氏武館辦得比從前更興旺了。

今日正是武館的店慶之日,大張旗鼓,好生喜氣洋洋。

李溫直從裏屋出來,見路不病還在忙活,叫道,“喂,你過來,我阿耶叫你進去!”

路不病一愣。

提起岳丈,他情不自禁地緊張。

“溫直,你阿耶叫我什麽事?”

李溫直羞澀一笑,不肯說。

“你去了不就知道?”

路不病半信半疑,急匆匆地擦了擦手,來到老爺子面前。

李壯捋着胡子,“你真想娶我女兒?”

路不病被問得心跳加快,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李壯和李溫直對望了一眼。

李壯故意為難,“那就繞着鎮子跑十圈來試試!”

路不病大喜,誠懇地說,“只要您把溫直嫁我,讓我跑多少圈我都願意!”

還真作勢要去跑。

李溫直嗔怪道,“阿耶!”

連忙拉住路不病,“我阿耶和你開玩笑呢,你還當真了?”

路不病撓着腦袋嘿嘿笑。

李壯咳了咳嗓子,将李溫直的手連同武館館主的牌子全都交到路不病手中。

“我就這麽一個閨女,交給你,以後你可要把她捧在心肝上疼。”

說着,竟流出了點心酸的淚水。

路不病将李溫直的手緊緊攥住,對天發誓,“岳丈放心,今後我路不病若是對溫直有一分的不好,惹她傷心苦惱,我路不病就、就……就不是人!叫我腿再斷一次!”

李溫直不愛聽這樣的話,将他的嘴巴給捂住。一陣甜香猛地沖入路不病鼻尖,路不病骨頭都軟了,幾近暈去。

李壯擦幹眼淚,罵道,“臭小子,岳丈兩字改口改得倒快,我後悔都來不及了。”

李壯将武館的生意正式交給了路不病,武館新收的徒弟都管路不病叫師父,管李溫直叫師娘。

“你這師娘當得挺惬意的。”

路不病調笑道,“明明一點力氣都沒出,這三年來都是我給你家的武館當牛做馬。這李氏武館,該改成‘路氏’武館才是。”

李溫直的一雙拳頭在路不病身上捶了好幾下。

“你敢,李氏武館就是李氏武館,永遠不許改名!”

她一張梨花面上泛起淡淡的紅暈,茜色的唇,如新生的櫻桃挂着露珠,嬌媚無限。

路不病心口一熱,扣着她的腰便深深地吻下去。

三年了,他忍三年了,他再也等不了了。

這一吻的力道,像是把她的人都給揉進自己身體裏。

李溫直初時還抵抗,漸漸地變成了順從。

徒弟們看了,連聲起哄,“師父師娘親嘴啦!師父師娘親嘴啦!”

繞在他們周圍,喊聲震天。

李溫直的臉紅得快要滴血,狠狠踩了路不病一腳,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路不病卻意猶未盡地用拇指撫着唇,似還在留戀那一吻的味道。

他牽住李溫直的衣角,晶瑩的眸子似笑非笑,滿是懇求之意,低聲說,“今晚我搬到你屋裏去睡,行不行?”

“不行!”

李溫直想逃,卻被路不病雙臂圈在角落。

“你爹都同意了!”路不病委屈,歪着頭讨價還價,“你叫我忍了三年,也該好好疼疼我了,嗯?”

“那也不行!”

李溫直嘴角的笑紋已憋不住。

徒弟們開始起哄,“師娘說不行就是行的意思!”

李溫直抄起旁邊的笤帚就要打,“小兔崽子們,再敢起哄試試!”

路不病把笤帚搶過來,“娘子,你有力氣還是留着洞房打我吧,打他們不是便宜他們了?”

李溫直道,“偏你愛慣着他們!”

徒弟們更哄堂大笑。

“客人來了!”

一小徒弟匆匆跑進來,差點跌了一跤,“師父,師娘!你們快去看看吧!他們的馬車老氣派了!”

路不病不悅,今日恰逢武館周年,自然有許多客人前來賀喜,還用得着如此大驚小怪?

他随口道,“叫客人先等會兒,你師父還和你師娘有要緊話要談呢!”

“客人自稱姓賀蘭,非要見師父不可。還領着一個小娃娃,長得可可愛了。”

路不病頓時凜然,一聽賀蘭的名頭,三步并做兩步地跨了出去,果然見賀蘭粼正在門口,幽幽望着路不病。

賀蘭粼道,“不錯,如今見到我,也叫我‘先等會兒’了。”

路不病大為愧疚,“陛……郎君,您怎麽來了?若是知道您來了,別說叫您等,我就得帶人去十裏外迎接您去!”

賀蘭粼嗤道,“誰稀罕你那些表面功夫。”

申姜笑吟吟地領着穗兒,穗兒将手中賀禮遞給路不病,稚嫩地說,“賀路阿叔新婚——”

路不病不勝憐愛,把禮物捧在手心,揉了揉穗兒的頭,“多謝公主殿下!”

申姜左右望望,疑惑地問,“溫直呢?她不在嗎?”

原來李溫直的妝剛才被路不病給親花了,聞客人來了,又匆匆忙忙去補了個妝,才奔出來。

“申姜!”

申姜沖過去和她抱在一起。

“想死你了!”

申姜和賀蘭粼被李溫直請進武館,穗兒年歲小,看什麽都新鮮,那雙小胖手直直往武館中陳列的方天畫戟摸去。

賀蘭粼倒吸一口冷氣,一把将女兒抱起,柔聲哄着女兒,“心肝,這東西可不能随便碰。”

穗兒慢吞吞地說,“母後說父皇年輕的時候就使這個當武器。”

賀蘭粼頂頂女兒的額頭,“你母後瞎說,父皇何時使過這麽笨重武器,父皇都使那個——”指了指遠處的長劍,“是不是潇灑得多?”

穗兒黑亮亮的眼睛轉了轉,含着手指,不明白潇灑兩字是什麽意思。

申姜将女兒接過來,放她下去玩。

“你怎麽又在女兒面前賣弄?”

賀蘭粼笑,“哪裏是賣弄?”

一邊掐了一下申姜的腮。

申姜覺得他一見到自己就沒正經,這會兒在外面,竟也敢動手動腳。

賀蘭粼低低地說,“穗兒出生後,你陪我的時間少了許多。”

他離她越來越近,微熱的氣息打在她耳垂上,令她渾身發麻。

申姜缱绻地笑,甚覺不好意思。但見不遠處路不病也正把李溫直給抱在膝上,不由得噗嗤一聲笑出來。

“你們還真是主仆,都是一個德行!”

她閉上眼睛,猛地摟住他的腰。

既然這個吻躲不過去,那她就主動出擊……

(正文完)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