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就好像彼得·潘得知溫迪已經長大成人、身為人母了的那一刻。
“我不是你的女朋友,是他的。”她說。
喬奇祯注視着白瑪, 久久沒能開口。白瑪想走, 卻又不能把他一個人留在女洗手間。末了只好強行拽着他出去。
回到包間, 何安燭正在看手機,正好擡起頭來微笑。
“可以先吃的。”白瑪說,“我比較慢, 耽擱了一會兒。”
“一起吃, 一起吃。”何安燭朝喬奇祯微笑。
喬奇祯也很是友好。
他說:“你別在意我們。吃吧。”
眼看着喬奇祯吃得不少, 甚至叫了啤酒上來, 何安燭也有些八卦之心, 忍不住脫口而出:“還以為你們明星都總是要節食。”
“啊?”喬奇祯起初沒反應過來 ,後來淡淡地回答說, “剛出道的時候還挺狠的。後來也是慢慢調整,畢竟運動量也大。”
明天他不用上鏡。
幾杯黃水下肚, 何安燭喝得兩頰泛紅, 喬奇祯沒沾酒精, 聽人說話,時不時埋下頭。白瑪拆了一包濕巾, 遞一張給喬奇祯, 又為何安燭擦了擦額角。
喬奇祯悉數收入眼底, 嘴角維持着讀不出情緒的弧度,從包裏翻出香煙來。“沒事吧?”他稍稍示意何安燭。
這裏不是室內禁煙的地區。
何安燭點頭,卻看到喬奇祯将煙盒伸向白瑪。她擡手做了推辭。
“你抽煙嗎?”何安燭問她。
白瑪笑着說:“早就戒啦。”
“是嗎?”仿佛捕捉到什麽,喬奇祯叼着煙, 略帶嘲弄地笑出聲來,“老煙槍還有戒煙的時候啊。”
白瑪白他一眼,在何安燭的視線死角露出警告的臉色:“你瞎說什麽呢?”
好不容易摸到破綻,他怎麽會讓這個話題輕易過去?
喬奇祯說:“你比我抽的還早。我記得是外公給你的吧,白姨當面敢怒不敢言,背後把你狠狠教訓了一通。但總不能阻止你去看外公……”
白瑪瞪他一眼,但已經來不及了。
何安燭說:“女士抽煙也挺有氣質的嘛。”
他朝白瑪莞爾一笑。
得到理解,白瑪忍不住替他喝了一杯。
似乎并未如願,喬奇祯也沒有追擊,反而駛向另一件事:“手機借我看看。”
當着何安燭的面,白瑪自然不會答應:“做什麽?”
“微信好像出問題了。”喬奇祯放下筷子,靠住座椅後背說,“一直沒法給你發消息,也收不到你的消息。”
絕了。
真是絕了。
在何安燭“還有這回事”的驚呼裏,白瑪暗暗罵了喬奇祯一句無恥。
明明是她删除了他,他竟然好意思裝傻充愣。仗着在何安燭面前沒戳穿他們的分歧,堂而皇之說什麽微信bug。
白瑪想敷衍了事,随口想要延後話題:“不會吧?回去再說。”
喬奇祯揪住不放:“重新成為好友試試吧,就現在。”
何安燭對事情前因後果一概不知。
最後還是當着何安燭的面加上好友。
日程緊張,加上主觀原因,喬奇祯沒有招待何安燭的計劃。所以何安燭連夜就要回去。
送何安燭上了計程車,白瑪和喬奇祯站在路邊目送着遠去。
助理開車載他們回酒店。
翠綠成屏障的樹葉不知不覺已經褪色,喬奇祯将要奔赴其他工作,所以只有白瑪一個人下車。
“就到這裏吧,”白瑪說,“我去一趟銀行。”
兩個人坐在後排。等車停下,白瑪剛背起包,喬奇祯忽然傾身攔截在她跟前。
他離她那樣近,她卻不對這種距離感到陌生。
“哥你要不要下去買瓶水?”視線沒轉過去,他朝前排駕駛座說道。
助理握着方向盤,從後視鏡看了他一眼。
經紀人很可怕,可發工資的才是老大。
天人交戰了一會兒,他先一步下了車。車門打開又被關上,只剩下連單獨相處都很難的兩個人。
喬奇祯道:“我送你。”
他不容分說就打開車門,迅雷烈風般坐上駕駛座。白瑪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只當作又發瘋,于是搶先一步下了車。
她立在他尚未合攏的車門邊,說:“我走了。”
喬奇祯沒有擡頭看她。直到白瑪得不到回音,決定轉身走掉,他才出聲。
“我們還是朋友吧。”喬奇祯說。
白瑪不想揭穿他。稍微動腦筋想想也知道,長輩們傳襲下來的交情,怎麽能就這樣斷在他們這裏呢。
她回答他:“我們還是朋友。”
“再見。”
不知道是誰這麽說的,總而言之,沒有聽到回應。
徹頭徹尾,單方面的道別。
白瑪往目的地走去,步子不急不緩。差不多在十字路口拐彎的時候,她回頭,看到剛剛那輛車開得極慢,自始至終跟着自己。
茶色的玻璃紙防窺視到完美,她看不見他,只是悄悄回憶起《第一爐香》裏,男主人公也對女主人公這樣做過。
不過,他們和他們,完全是兩碼事。
喬奇祯單手扶着方向盤,兩眼空洞,毋容置疑是危險的駕駛。
他們究竟是怎麽走到今天這一步的?
之後幾天,白瑪都沒見到喬奇祯。
他的戲份還沒殺青。
白瑪并不期盼見到他。
喬奇祯在竭盡全力試圖擾亂她的步調。而她現今根基薄弱,有關将來仍有許多未知數,本身也不喜歡被打亂計劃,所以難免避之不及。
那天他們在劇組,程落微累了一整天,盯着白瑪走神。良久,她忽然問:“師姐,你和喬奇師哥真的是發小嗎?”
白瑪正在給她泡蜂蜜水,沒防備,瞥了程落微一眼:“你聽誰說的?”
“也不是什麽秘密。”程落微用下巴抵着桌面,拿撒嬌的語氣說下去,“我問了你們那一級的其他學姐,如今在本校讀博的……J3對隐私保護得特別好,連藝人有沒有兄弟姐妹都查不出。”
将水壺遞過來,白瑪問:“你也快畢業了吧?”
程落微如實相告:“是啊。混娛樂圈太難了,公司真的不能亂簽,耽擱人,女演員一輩子能有幾個三年啊。啊,說起來,師姐,良宜好像要幫喬奇師哥發展工作室,我想去他那,你幫我說幾句好話吧。說實話,我有點怕這個師哥……”
“為什麽?”白瑪沒來由地生出興趣。
為什麽會害怕喬奇祯?
他理應和周遭熟絡到令人受寵若驚的地步。
“不知道。”程落微擰開杯蓋,貪婪地吸了一口甜蜜的香氣,她說,“也有可能是我的偏見。我中學文化成績很差,又自以為有幾分姿色,所以打定主意要當明星。電視劇裏那些潛規則,也不是沒想過我要怎麽據理力争。但是真正發生在自己身上時,整個人都懵了。說白了,還是我意志薄弱,我就是那種想走捷徑的人。”
女演員的聲音放得很輕很輕。
白瑪望着她,沒想到什麽安慰的話,也并不感到惋惜。
她忽然開口,說:“每個圈子都差不多。壞人哪裏都有。”
程落微回過頭。
白瑪說:“之前我出過一本書,算是寫得比較認真的一本吧。寫東西對我來說已經不能用痛苦不痛苦、開心不開心來衡量了。結果有一天,編輯聯系我說,有一個比較有含金量的獎想頒給我。
“但是,我還不是任何一個地方協會的會員。一個獎涉及了很多人、很多事,要考慮到方方面面,不能就這麽草率地給我,所以提前讓我去進協會。
“就在應酬的飯局上,一個位階不低的前輩,已婚,甚至和我爸也認識。”
她被叫去敬酒,臉笑得僵硬起來。走到那人旁邊時,周圍也是同樣的熱鬧非凡。她忽然感覺腿上的異樣,原來是粗糙寬厚的大手長驅直入,滑進少女的裙擺。
白瑪奪路而逃。
本來鼓起勇氣想和父母訴說,卻沒想到,那人又經過長輩的好友推送拿到她的聯系方式。
之後她被以過分親密的口吻噓寒問暖了成千上萬次。
白瑪偶爾會在心底自嘲地估計,澤仁普措爬到那個人的位置還需要多少年。
她當然沒有忍下去。
在屢次拒絕無果後,白瑪拉黑聯系人,和家人坦白一切。
父親的栽培,老師的推薦,全都化為烏有。
得獎的事也不了了之。
“以後我也不想再跟那些人打交道了。所以你看,”白瑪靜靜地說,“有時候是這樣,其實我們沒得選。哪來那麽多是非對錯,我沒法評判你。”
她朝程落微笑了笑,好像剪裁卡紙的剪刀,閃着微亮的光芒。
白瑪說:“不過,人要有底線。”
這就是那天她們所聊的全部。
回去的酒店的路上,天已經徹底黑了,路燈很柔和,程落微想透透氣,所以走得相當慢。
她和白瑪已經俨然一對好朋友。雖然在白瑪看來,只不過是前途未蔔的女四號精神上太無助,劇組又封閉,暫時只能依靠她罷了。
程落微走紅沒多久。
角色平平淡淡,演技不好不壞,記憶點完全在臉。
她也有自知之明,所以經常自拍,發在微博上慰勞粉絲,招攬大家的愛。
但愛也有安全隐患。
程落微正仰頭拿手機拍夜晚的天空,白瑪在一旁接到另一個助理的電話。就在這時,黑暗裏沖出一道影子。
一個男人朝程落微撲來。
面對從天而降的不理智粉絲,程落微的第一反應是尖叫。她雙手護在胸前,本來就因體重過輕貧血,這時候更是頭暈眼花。
眼看男人就要擁抱過來,只聽清脆的一聲響,一只手機砸在了他的腦門上。
下一秒,一耳光就掄了過來。
手掌微微發麻,白瑪殺氣騰騰地怒斥:“不想死就滾開!”
作者有話要說: 李溯作為員工家屬在J3有個外號,叫“二十倍”。
因為剛出道的時候,shito的男孩子們為了多睡二十分鐘無所不用其極,最不怕死的鐘智澤甚至鬥膽去□□經紀人:“姐,職場戀愛嗎?我小狼狗。”
百裏颦女士面帶微笑,把鬧鐘提前了一小時,一字一頓地說:“我老公,比你帥二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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