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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點花牌麽?”

千嬌百媚的妓娘看着衛昇的眼光就像惡狼見了肉,百般熱情。不過衛昇雖是大老爺們兒,又是皇帝,但還真沒逛過窯子。他想睡女人還不簡單,随便指一個就成了,犯得着家裏吃不着到外花銀子偷吃麽?所以他也不懂這點花牌是什麽意思,随口就道:“你看着辦,随便弄幾個。”

妓娘大喜過望,忙“诶诶”點頭答應,趕緊下樓去挑幾個美貌的上來伺候這位體面客人。

兩個少年還在咿咿呀呀的唱,孟棋楠豎起耳朵聽背後的動靜,似乎真的沒有被發現。她一想也是,自己這寒酸模樣自己都差點不認識,更別說別人了。那麽今天跟表叔公在此偶遇……說明他也是來尋歡作樂的了?

哎呀呀,不愧是同道中人!只是看表叔公那點花牌的豪邁氣勢,寡人真是羨慕嫉妒恨——您老人家的補腎方子真真是極好的!

“你們兩個,過來。”

妓娘還沒回來,衛昇突然冷冷出聲,直接叫兩個唱曲少年:“來給本公子也唱一段兒。”說罷他很豪氣的把錢袋子往桌上一砸,哐當悶響。

兩個小相公面面相觑,望着錢袋的眼底還是透着些渴望的,但風月坊所裏自有規矩,二人也不敢自作主張改去伺候別人。于是便齊刷刷望着孟棋楠。

孟棋楠出了一後背冷汗,拿袖子擦着額頭,讪讪笑着點了點頭。

去吧去吧,唱得好點兒,不然小心你們的腰!

少年們對她報以感激的笑容,抱着琴就要挪位子,此刻卻又聽衛昇道:“慢。”他的表情冷得在三伏天也讓人打寒顫,口氣卻輕快愉悅,“你們忘記讨賞了。”

眼看少年們又轉過頭來,孟棋楠趕緊手忙腳亂掏銀子,只盼趕快打發了他們好溜。哪知都摸到肚兜了,卻還是連個子兒都沒撈到,她頓時大呼不妙。

完了,寡人的錢沒了!

她磨磨蹭蹭又焦急窘迫的模樣落在衛昇眼中,讓他極為受用。他挑起唇角:“怎麽,沒錢啊?沒錢還敢來這兒,存心吃霸王餐還是怎的。”

妓娘帶着幾個莺莺燕燕上來,一聽有人敢吃霸王餐,眼睛瞪得睜圓,叉腰吼道:“哪個潑皮子的癞痢敢在老娘地盤撒野?!站出來!”

衛昇朝着孟棋楠努努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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妓娘立馬過去逼問,聲音陡然提高,差點刺破她耳膜:“你沒錢?!”

孟棋楠正襟危坐臨危不亂:“有錢。”

“哦?”妓娘略有狐疑,但看她一身皺巴巴的衣裳,頭上還包了塊帕子,覺得不大可信,“那勞您先把帳結了。”

“這好像不合規矩吧?”孟棋楠輕輕一笑,斜眼睨着妓娘,“茶沒喝完曲也沒唱完,就要讓人出銀子,知道的以為你是攆客人走,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不想做生意了。進門時我可沒少給賞錢,你們拿了恩主的錢就是這般待客的?”她這似怒非怒高高在上的口氣,倒還真把妓娘唬住了。

方才獻茶的姑娘把妓娘拉到半邊:“您看她雖然打扮普通,衣裳料子卻是頂好的,連那小娃腳上的鞋子都鑲了圈銀線,況且她剛才一出手都是給銀锞子,沒拿那些銅板文錢打發人,人不可貌相,咱們還是小心為妙,別開罪了什麽人。”

妓娘這才不再刁難她,反而還笑着讨好:“奴的性子就是急,沖撞了娘子,還請娘子多擔待。來人,快再上一壺甜茶!”

孟棋楠巋然不動,氣定神閑的樣子。衛昇看着愈發惱火。

給朕裝,繼續裝!看你能死撐到什麽時候!

宣兒擔憂極了,悄悄扯她袖子:“你真的沒銀子了嗎?那我們現在怎麽辦?要不我去向皇兄認錯,請他幫我們一次……”

“沒事。”孟棋楠揉着他頭,俯首神秘地說,“求他多掉價,我才不求他,我要讓他來求我。把你的五文錢借我。”

她拿了錢便下樓去了,宣兒把頭伸出窗戶,看見她向人買了一捧子茉莉,還有幾朵蓮花。

衛昇正被莺莺燕燕圍着陪酒,冷不丁見孟棋楠上樓來,一口辣酒嗆得他猛咳不止,眼淚都飙了出來。

她把外衫脫了,只着一件薄得透明的紗衣,外衣擰成一股緊緊勒住那堪堪一握的小細腰,勾勒出一抹窈窕花枝。頭上帕子已經摘了,黑亮柔順的頭發垂下來,別了一圈茉莉在耳朵後面。手腕上還系了蓮花,配着嫩藕一般的白潤胳膊,當真養眼又誘人。

只見她倚在樓梯口,很自覺幹起了迎來送往的買賣:“爺,喝酒還是吃茶呀?”

淺笑盈盈,風情萬種。

衛昇把自己大腿都掐青了。

孟棋楠,你敢出來賣!

作者有話要說:女主:唉,沒錢了啊,寡人賣藝不成只好賣身了……好尤桑,嘆氣。

表叔公眼睛亮閃閃:賣給朕賣給朕!

唱詞取自《桃花扇》。

46V章

46、賣藝

孟棋楠才吆喝了一句,衛昇就冒了出來,拽着她胳膊往外拖。

朕扒了的狐貍皮!

孟棋楠被他連拖帶拽的,跌跌撞撞出了八仙茶坊,然後挾持進一條黑漆漆的巷子裏。

兩一走,風月坊裏的粉頭小倌就瓜分了那袋銀子,一哄而散。宣兒小,趕緊從凳子上跳下追出去,卻不見了他們身影。

“唉表叔公等等,還沒給錢呢!”

孟棋楠聽見他粗重憤怒的喘息,心中竊喜,故意說話刺激他:“這樣的身份怎麽能吃霸王餐呢?說出去不是丢您的臉嗎?還是讓回去賺錢還債好了……”

衛昇步履一滞,回頭就出手掐住她的下颔,咬牙切齒:“賺錢?怎麽賺!賣身麽!”

朕就應該早點掐死,省得出來丢現眼!

孟棋楠小嘴兒撅成一團紅櫻,像魚吐泡泡一般張了張,費力吐出幾個字:“其實賣藝也是可以的……”如果調戲男也算一門技藝的話。

她見衛昇是真的生氣了,心想好漢不吃眼前虧,否則怎麽被他弄死巷子裏毀屍滅跡也不知道,于是趕緊推脫責任:“表叔公您不能怪,吃茶是帶了錢的!都怪那個偷錢的賊,哼,他一定爛手爛腳爛命根子!”

……衛昇鼻翼翕翕,捏着她的手絲毫沒有松開,眼神也更加兇狠了。

孟棋楠覺得很冤,比六月飛雪還冤。

“表叔公弄疼了。”孟棋楠雙目盈淚,委屈地看着他,“幹嘛生氣,欠的又不是的銀子。”

衛昇終于緩緩松開了手,指尖擦過她的唇,探向空蕩蕩的耳垂。他裝作無意地問:“身上就沒值錢的東西可以抵用麽?”

他兩根指頭捏住她小巧的耳珠,搓了搓。

孟棋楠落落大方解釋:“出來得急,首飾都忘記戴了。”

“哦。”衛昇很通情達理地應了一聲,忽然話鋒一轉,“說的不錯,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不能因為是朕的妃子而免俗。”

咦?孟棋楠覺得他表現奇怪,遂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試探道:“那……您是同意回去了?”

“不可能。”衛昇勾勾唇:“是朕的女,所以的債朕幫還了。”

啊呀!表叔公還是挺好的嘛!孟棋楠正要撲上去撒嬌以表歡喜之情,卻聽衛昇又道:“所以現不欠酒樓的錢了,欠朕的。”

……

孟棋楠哭喪着臉:“臣妾可不可以不要您當債主……”

“愛妃不是說要賺錢還債嗎?朕給這個機會。”衛昇憐愛無比地摸摸她腦袋,笑得既溫柔又甜蜜,“咱們先簽個賣身契。”

小狐貍想賣身嘛,朕就成全。

孟棋楠抱緊雙手:“不賣身!”

衛昇拿她剛才的話回敬:“其實賣藝也是可以的。”

……寡一定是流年不利,才會遇到表叔公這個瘟神!!!

這種時候硬碰硬絕對讨不到好處,孟棋楠便以柔克剛,使出渾身解數向衛昇讨饒:“臣妾知道了,臣妾明兒就開始給您端茶遞水,更衣洗臉……總之打點好您身邊的一切。”

衛昇冷冷道:“如果跟安盛一樣的話,朕會考慮考慮。”

“那臣妾就與皇上形影不離,時時刻刻保護您的安全。”

“朕把趙剛喊來,打的過他朕便換。”

“臣妾給您做吃的!”

“禦膳每餐九十九道菜不重樣,愛妃想好了?”

……

那到底要怎麽樣怎麽樣!

衛昇見她擰着衣角暗自怨恨的表情心頭就暢快,抿抿唇循循善誘:“愛妃總有擅長之事吧?”

孟棋楠絞盡腦汁地想。寡是有特長啊,比如特會當皇帝特會睡男!

她咬住唇,不敢說。

衛昇又親昵地摸她臉:“身為嫔妃,有一項技藝是不得不練的,技藝高超後宮裏也就升得快,反之,則永無出頭之日。”

诶诶诶,寡怎麽不曉得!孟棋楠一臉糊塗:“什麽?”

“侍寝啊。”夜色燈火下,衛昇一張臉被照得半晦半朔,他噙笑挑唇,“愛妃若要賣藝,就選此技罷。”

他娘的,這跟賣身有區別嗎?!

孟棋楠氣不打一處來,朝着衛昇腹部狠狠捶了一拳:“玩兒!”

恨不得把他的腎打掉兩個。

“唔!呵……哈哈哈……”

衛昇悶哼一聲,被她打得蜷起身子彎下腰去,可他不見憤然,反而放聲大笑,聽得孟棋楠更加惱火,拿腳去踢他。

“笑什麽笑!不賣藝也不賣身!反正就是不賣了!”

她氣鼓鼓正要怒走,衛昇一把拽住她腕子,笑意還沒散去:“好了好了,朕逗玩兒的,誰叫老是沒心沒肺,氣得朕胸疼。”

他把她扯回懷中,手指摸着她耳垂,撚到耳洞的位置,便從懷中取出東珠耳環給她戴上。

孟棋楠摸着墜子,驚得睜大眼:“……”

“敢把朕送的禮物也當出去,小狐貍真是膽兒肥。”衛昇眸子彎起,刮了刮她鼻尖,一副寵愛的口氣,“朕給贖回來了,以後好好戴着,再敢随随便便摘下,朕就扒了的皮做暖脖。”

孟棋楠的耳朵有些燙,她咬住唇扭捏了一會兒,低低說道:“就是暫時當了,以後會贖回來的……”

“朕好像記得某個是簽的死當吧?”

“……哎呀,反正到時候再出十倍二十倍的銀子,買回來不就成了!”孟棋楠色厲內荏,實際上有些心虛,“倒是,說得好聽,還贖回來呢,猜定是找茬抄了當鋪,再把耳環搶走!”

衛昇一時無話。好吧,反正都不是善茬。

兩和好如初,孟棋楠踮起腳衛昇臉頰親了一口:“表叔公不準生氣,快笑一個。”

衛昇沖她咧咧嘴。

“……還是甭笑了,姑娘們看見會哭的。”

“娘親——娘親——皇嫂……”

宣兒一路找來,陰影下看見兩個黏一起,衛昇俯首棋楠仰頭,似乎做什麽小孩子不該看的事。

宣兒吓得趕緊捂住眼睛,可是又忍不住張開了指縫。

孟棋楠的臉近眼前,把他吓一跳。

她敲了小家夥腦門一下:“小屁孩兒,非禮勿視不知道嗎?”

“什麽也沒看到啊。”宣兒眨眨純潔的眼睛,一轉頭做出很驚喜的樣子,“皇兄您也啊,多久來的?”

……小東西,跟小狐貍一樣狡猾!

衛昇不着痕跡地瞪宣兒一眼,裝腔作勢回答:“剛剛到。”

“那……”宣兒回頭遠遠望着花紅柳綠的戲臺子,眼中流露出不舍的情緒,垂眼細聲說道,“們回去吧。”

“難得出來散心,這麽早回去作甚麽!”孟棋楠雀躍跳起來,親親熱熱挽上衛昇胳膊,嬌嗔道,“您也陪們逛逛嘛。”

宣兒本來不抱希望,可是這時聽到皇上慣常的冷冷音色:“走罷。”

小家夥大喜過望,牽上孟棋楠的手,滿心歡喜一直偷偷抿笑。

衛昇眼角餘光瞟着開心的一大一小,臉色也不覺柔和許多。但一瞬間光影搖曳,他忽然覺得宣兒像極了一個……

不會不會,絕對不會。衛昇搖搖頭,把腦海裏的荒唐想法趕了出去,剛巧孟棋楠喊他:“表叔公過來,給買這個!”

來福鎮繁鬧的街道被他們來來回回逛了兩遍,宣兒和孟棋楠吃的玩的買了一堆,滿手拎着。可見到一種紫色如元寶大小的吃食,他倆又奔了過去,把手中玩意兒一股腦扔給衛昇。

“這是什麽?”宣兒拿起一個紫菱,放進嘴咬了咬,覺得很硬。

孟棋楠直笑:“這是煮熟的紫菱,不是這樣吃的,要掰開吃裏面的肉。”她拿起一個示範,雙手捏住紫菱的兩角,用力往外一般,紫菱殼裂開就露出裏面白花花的果肉。

紫菱味道清甜口感細膩,宣兒嘗了連連叫好:“好吃……回去叫種幾棵紫菱樹。”

賣紫菱的老大爺一聽便笑了:“小公子有所不知,紫菱跟荷藕一樣是長水裏的,方圓百裏只有咱們來福鎮的水池裏才生得有。們運氣好,夏末這一茬是滋味最好的。”

“就是就是,秋天的就老了,吃起來硬硬的像嚼幹馍馍。”楚國多水,紫菱也多,通常就是百姓家的零嘴兒,孟棋楠也愛吃。她一轉頭見衛昇杵旁邊,瞧着紫菱也是一臉莫名,便剝了一個喂他,“嘗嘗。”

他閉着嘴,對沒有吃過的東西很抗拒。賣紫菱的老家哈哈笑着打趣:“這位官,家妻兒都吃了怎的不吃?難道是怕有毒?”

孟棋楠随着打趣:“夫君大,妾身喂您,咱們要死一起死。”

宣兒也跟着起哄,奶聲奶氣叫他:“爹爹——”

衛昇嘴角抽搐了一下,不情不願勉強咬住紫菱肉,囫囵吞下,卻被噎了胸口,百般難受,後來好不容易把氣捋順,他居然極為不雅地打了個嗝。

孟棋楠和宣兒笑得直跺腳,衛昇除了有些窘迫,卻也輕輕笑了。

鬧到半夜,戲也散了,夜市也逐漸零落,三個意猶未盡地往回走,趙剛備好的馬車就鎮口。宣兒睡着了,衛昇背着他,小家夥手裏還拿了個蓮蓬,說是要回去摳出蓮子種池子裏。孟棋楠陪他身邊,拎着東西的小手甩來甩去,嘴裏還哼着小調。

衛昇微微躬身,看着地上倆的影子斜斜長長,耳畔是宣兒綿長的呼吸,說話也自覺輕聲輕語的:“開心麽?”

孟棋楠轉過臉笑得燦爛:“嗯!表叔公都不知道,今天是來這兒以後最高興的一天呢。”

“只要乖乖的,朕會經常帶出宮,讓每天都像今天這麽高興。”衛昇停頓一下,手掌往上托了托宣兒,“不過下一次朕希望不是他喊朕父親。”

孟棋楠腦子還沒轉過彎兒:“……”

難道要寡叫爹!

到了鎮口,趙剛接過宣兒安置進一輛馬車,衛昇和孟棋楠乘另外一輛。兩剛剛坐穩,外頭嗒嗒馬蹄聲逼近,謝安平勒缰下馬,急匆匆遞進來一份折子。

衛昇掃了一眼,便對趙剛道:“回京。”

孟棋楠也看了個大概,知道是胡越部族的可汗派來使者,要為太後生辰獻上賀禮。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酒叔課很多呀,更新時間可能不怎麽穩定啦,有什麽變動我會放在首頁公告裏說滴!╭(╯3╰)╮

47V章

47、獻禮

胡越部族是西越國分裂出來的一支。當年晉國與西越一戰三年,最後雖然是晉國大獲全勝,卻也難免傷了元氣,先帝在世時就免了邊陲五年的賦稅,其他州郡減半,意在舉國休養生息,衛昇登基之後又下旨再免一年,導致國庫至今還是緊巴巴的。而越國卻在戰後徹底分裂,部族散落混亂不堪,經過多年的內部戰争角逐,胡越部族漸漸崛起,割據了靠近晉國的一大塊土地自立為王,明目張膽跟西越國正統汗王叫板。

胡越部族在夾縫中生存,自然是左右逢源百般讨好,積極與晉楚兩國來往,多年來倒也平安無事。只是在這安寧的景象下,又暗暗隐藏着一股後來居上的淩厲氣勢。胡越部族近年來地盤不斷擴張,一點點蠶食了其他部落,其野心可見一斑。

衛昇對胡越部族看似恭敬謙卑實則不請自來的作派有些惱火,他默了一會兒,忽然開口:“上個月兵部給朕遞了道折子,說胡越部族一個小首領騷擾邊陲村莊,殺了幾個百姓就潛逃回去了,頗有挑釁之意。”

孟棋楠怒道:“抓他回來砍頭示衆,把腦袋吊在城門上,看誰還敢來犯!他們要是不服,大不了就打!”

當皇帝再怎麽奸猾是一回事兒,但有異族來犯,絕不做軟骨頭。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大不了禦駕親征,死在沙場方不負天下百姓!

“你倒有血性。”衛昇喜歡的就是她這份氣魄,卻嘆道,“朕還未批複,兵部又上一道折子,說是逃犯已然伏法,且是被胡越的王子親自押送回來的,當着鎮邊将軍的面,王子一刀砍了他的頭。”

“這……”孟棋楠凝噎,也覺得此事棘手。

你說胡越有心挑釁吧,王子親自押解犯人回來,這樣的誠意委實不便再出言聲讨。

你說胡越心存惶恐吧,卻又不把犯人交給晉國官員處理,反而當場殺之。此舉看似臣服,但也可以解釋為王子有心樹威,震喝邊陲。

模棱兩可的行為,倒讓晉國吃了個啞巴虧,若是接受胡越部族的行事咽不下氣,可如果不接受,胡越部族必定擺出一副委屈樣:逃犯給你捉回來了也殺了,你還是不滿意,晉國未免架子太大!

衛昇托着下巴:“兵部要朕拿主意,是嚴詞警告胡越,還是接受了他們所謂的‘道歉’。”

孟棋楠學他托腮,黑亮亮的眼睛眨巴眨巴:“當然是接受啊,這樣才顯出表叔公你大度嘛。”

衛昇斜她一眼:“朕有自知之明,愛妃不必拐着彎兒罵人。”

“嘿嘿,”孟棋楠笑嘻嘻湊上去,“我就希望你對我大度些,對別人再小氣也行。依我看胡越人沒安好心,如果他們真如說的那樣敬畏晉國,怎麽連區區喽啰也敢如此放肆?可見他們雖然表面臣服,私下卻早生異心。但是咱們不可中了這個圈套,撕破臉打仗是下下策,傷得還是天下百姓。不如這樣,表叔公你寫一道聖旨褒獎胡越王子,賞他些金銀財寶,然後封他一個爵位。”

此舉等于變相告之天下人,胡越王子不過是晉國麾下一介普通侯爵,對着晉皇是要俯首稱臣的。連帶着胡越大汗,也只能算是衛昇眼中的小角色罷了。

衛昇微笑:“果然是朕的小狐貍,咬起人來一點也不含糊。”說着他又去摸她的腦袋頂。

孟棋楠作勢要咬人,嗷嗷了兩聲,忽然靈機一動:“就趁這次接見使者的時候封賞吧,讓他們風風光光把聖旨帶回去,哎喲喲,莫大的恩賜,王子可要感動得痛哭流涕了。”

衛昇滿意極了,親親她臉頰:“正有此意。”

一夜趕路,天亮時分一行人回到禁宮。謝安平連夜快馬加鞭先回來,通知京官上朝,所以衛昇連衣裳也沒換就去宣政殿接見群臣,商量接待事宜。

車裏颠簸孟棋楠根本沒睡好,恹恹的連打哈欠,衛昇見狀叮囑道:“先回去睡會兒,朕中午來陪你用膳。”

孟棋楠不耐煩揮揮手,東歪西倒地靠着:“知道了,你快走,別礙着我休息。”

……衛昇無奈地搖搖頭,坐上肩輿走了。

青碧過來問:“娘娘,咱們是去蓬萊殿還是回含冰殿?”皇上剛才的話,是讓您去他殿裏等着吧?

“當然是回自己的地盤了,蓬萊殿的龍床不知被多少人睡過,我才不要睡,哼。”

青碧嘆氣。您以前不是還睡得那麽歡暢嗎?

兩個人都沒有發覺,孟棋楠的口氣已經不自覺有點酸溜溜的了。

去了行宮一個多月,含冰殿已經被修繕一新,還有對門的紫蘭殿,失火以後馬上重建,也已經弄得七七八八。孟棋楠進門就直直往床榻上奔去,根本沒心思看庭院裏的盛放的牡丹、漢白玉鋪就的地面、描龍畫風的回廊,還有兩匣子各種品類的伽南香。

她繡鞋也不脫就趴上了床,枕着軟綿綿的絮褥,舒服蹭蹭就睡着過去。

青碧随便問了留守的小宮女幾句話,這才想起來含冰殿應該還住着個人才對:“婕妤娘娘呢?”

答道:“婕妤娘娘搬回紫蘭殿去了,說是住慣了清修之地,不習慣咱們殿裏太過奢華。”

“你下去吧,讓他們都走遠些,別吵醒了娘娘。”青碧打發走小宮女,進門伺候孟棋楠脫鞋,給她蓋上絲被。做完這些青碧掩門出去,跟紅绛一起準備午膳。

可是午時都過了也沒人傳話說衛昇要來,而孟棋楠依舊呼呼大睡,青碧她們不敢怠慢,只得留在小廚房候着。直到黃昏日落孟棋楠終于醒來,趴着睡把胸口壓得有些疼,她撐着起來揉揉胸,迷迷糊糊喚人:“來人,要喝水……”

一只小手遞過來瓷杯,孟棋楠眼睛也沒睜開完,咕嚕嚕端起喝了,咂咂嘴把杯子還回去:“還要。”

哐當當茶壺蓋子碰在壺身上作響,只聽一道稚嫩的聲音說:“皇嫂沒有水了,我去叫人沏茶。”

孟棋楠猛地睜開了眼,看見宣兒正踩着凳子趴在桌上拿茶壺,瞌睡一下醒了:“小家夥你怎麽跑這兒來了!”

宣兒糊裏糊塗:“我也不知道啊,醒來了就在這裏了,他們說你住這間屋子,我就找過來了,看你睡得香就沒有叫醒你。”

原來昨夜突然回京,衛昇沒有明示,于是侍衛隊把兩輛馬車都護送回禁宮,衛昇走了以後趙剛才想起還有個小皇子,本想請示孟棋楠的,誰知孟棋楠又睡覺了,他只好自己拿了主意,先把宣兒送到賢妃娘娘那裏,等她醒來再做定奪。

“嘿嘿,貼心的小棉襖。”孟棋楠拉過宣兒搓玩他的臉,“來了就來了,你餓不餓呀?咱們一起用午膳。”

宣兒忍受着她的“蹂躏”:“早餓了……不過現在該用晚膳了。”

“哎呀都這麽晚了?表叔公沒來嗎?”孟棋楠這才發現夕陽西斜,但是表叔公食言沒來。她略略失望了一小會兒,很快就恢複了神氣,靸上鞋拉住宣兒出門,大聲喊紅绛布膳。

胡越部族送來的文書原定是五日後才到,可使者團腳程極快,今日衛昇剛剛在金銮殿坐下,禮部尚書就開口說他們已經入京了。于是衛昇只好把接風宴設在了當晚,又召集了幾個心腹商議。一做正事時間過得飛快,等他想起要陪孟棋楠用膳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本想抓緊時間去看她一番,豈料這個節骨眼兒上使者團又進宮了。

衛昇分、身乏術,便匆匆在安盛伺候下更衣潔面,精神抖擻的去接見使臣。來者是胡越部族大汗的叔父,有些年紀了,不過面色紅潤精神奕奕,身上帶着游牧民族特有的英武。

使臣單膝下跪行禮:“臣仁吉拜見晉皇陛下,祝您康壽永健,福澤綿長。”

衛昇客氣地請他起來,賜他入坐。兩人又寒暄了幾句,仁吉轉達了胡越大汗的問候,衛昇也适當表達了一下對大汗的關懷,之後他道:“諸位遠道而來,朕備下酒宴為各位接風洗塵,還請不要客氣,盡興才好。”

美酒佳肴歌妓舞姬魚貫而入,一派歌舞升平,觥籌交錯的景象,當可謂其樂融融。

如果忽視仁吉身後一個年輕侍衛的話。

衛昇多看了那侍衛幾眼,別的侍衛雖然也是站着沒有動,可多數人的眼睛卻被場中央的美豔舞姬吸引,再不然就是落在仁吉身上,密切關注保護。只有這個年輕的侍衛,一雙鷹目逐漸掃過在場衆位大臣,最後還與衛昇的目光撞了個正着。

侍衛匆匆低下頭去,衛昇卻抿着酒笑了笑。

他沒記錯的話,兵部折子上所說“烏獲,胡越汗王三子,年十九,天生神力,勇且智。”而且正是這個烏獲斬了那逃犯,把人頭扔給鎮邊将軍。

喬裝而來……有意思。

衛昇勾勾唇,出言問仁吉:“仁吉使者,朕聽聞貴國大汗膝下有一位王子,生得神勇無比,能舉千斤之重,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仁吉答道:“晉皇陛下過獎。您說的應該是汗王的第三個兒子,烏獲王子。烏獲王子确實十分英武,不過力舉千斤卻是誇大了,舉個上百斤應該沒問題。”

此話一出,席間微有唏噓之聲。才百斤?随随便便一個習武之人就能做到,這樣還能稱作神勇,真是贻笑大方。

衛昇着重觀察年輕侍衛的表情,發現他不屑的撇撇嘴角,又很快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嗯,是個沉得住氣的,看來不怎麽好對付。衛昇暗忖,這時卻見仁吉站起來躬身行禮。

“晉皇陛下,汗王讓臣帶來一些薄禮獻給尊貴的太後娘娘,祝賀太後娘娘壽辰之喜,請您笑納。”

說罷他拍拍手,一群高大壯實的侍衛擡進來幾口箱子,沉甸甸的不用想也知道裝了價值不菲的財寶。衛昇颔首,輕描淡寫地說:“多謝汗王美意。”

接下來仁吉又說:“除了這些,臣還有禮物獻給您。”

兩名美豔的胡姬踏着月琴聲進來,鮮紅的舞衣裸、露的腰腹,蛇一般柔軟多姿的身軀,媚眼如絲火辣熱情,不停向衛昇暗送秋波。

仁吉說:“素聞貴國女子像水一樣溫柔,所以常說女子的懷抱是溫柔鄉,比起來我們部族的女人卻更像明亮的火焰,另有一番滋味。臣把胡越最美麗的女人獻給您,希望敝國能與晉國永世交好。”

紅彤彤的舞衣印在衛昇眸底,也顯出他眼神有幾分炙熱。他把杯中酒一飲而盡,含笑向仁吉道謝:“這份好禮,朕收了。”

……

掌燈的時候,衛昇派了人傳話給含冰殿,說是晚上不過來了。青碧看前幾日娘娘和皇上還好好的,今日忽然有些反常,便拉住傳話的阿淳多問了幾句。

阿淳說:“小的也不知怎麽回事兒,傍晚的時候皇上還說過來的,可巧碰上了使臣進宮,就耽擱了。剛才小的沒在禦前伺候也不清楚,但是好像聽說使臣獻了兩個胡姬給陛下,陛下也收了……”

青碧送走了阿淳,回屋就給孟棋楠說了,怕她想不開,還勸道:“娘娘別擔心,只是兩名胡姬而已,絕對成不了大氣。皇上也只是看在使臣的面子上才收下的,他心裏最惦記的還是您……”

孟棋楠沒說話,沉着臉好像在生氣。

宣兒見狀也勸:“皇嫂你別難過,我父皇也有好多好多妃子,他說當皇帝必須這樣,其實他也不喜歡的。”

孟棋楠還是不說話,緊緊捏起了拳頭。

“娘娘……”青碧還想勸,冷不丁孟棋楠一砸桌子蹭了起來。

“本宮要滅了那倆妖精!”

作者有話要說:女主:寡人才不是吃醋呢╭(╯^╰)╮

48V章

48、胡姬

兩名胡姬被安盛送入了蓬萊殿。筵席過後賓主盡歡,衛昇踏着略微虛浮的腳步,慢悠悠晃回了寝殿。

進殿就看見兩抹紮眼的紅色矗旁邊,衛昇沒說話,只是懶懶坐下,倚着榻上的軟墊,擡眼似笑非笑地打量胡姬。

阿淳正要伺候脫靴,胡姬卻主動迎了上去,用有些生硬的晉國話說道:“奴婢伺候陛下。”

阿淳有些猶豫,衛昇彈彈手指示意他下去,胡姬雀躍歡喜,趕緊跪下服侍他。兩只靴被脫下整齊的放置一邊,胡姬沒有得到指令的情況下又主動去解他腰間的玉帶,果然如使臣所言是極熱辣的風情。

衛昇也沒反對,一手支着頭阖上眸子,像是默許了她們的放肆行為。他微醺三分,俊美的臉上浮起淺淺粉色,閉攏的眼眸像一條飛揚的墨線,薄唇間吐出醉的酒香氣息。

胡姬們暗暗喜歡,比起年老粗蠻的汗王,她們當然更願意伺候皮相養眼的晉皇,于是使出渾身解數,蛇一般纏了上去,手指勾住衛昇的褲腰,把豔紅的嘴唇湊了下去。

沒有男可以抗拒她們靈活小巧的舌頭,她們有這個自信。

就這個時候,蓬萊殿外忽然起了喧嘩,花缽都被接連砸碎好幾個。

“讓路!”

安盛和阿淳惶恐勸阻:“賢妃娘娘請留步,皇上已經歇下了。”

“燈還亮着就歇下了?們當本宮是瞎子麽!那兩個妖精呢,給本宮揪出來!”

“驚了皇上小的們擔待不起啊,娘娘您饒了小的們吧……真的進去不得……”

“呸!們是死是活關本宮屁事!滾開!”

孟棋楠用一種神擋殺神佛擋誅佛的氣勢硬闖入蓬萊殿,一腳踹開殿門,吓得倆胡姬一陣哆嗦,都僵了原處不知所措。

朦胧的燈燭,美豔的胡姬,半、裸的衛昇,真是好一場香情豔事。

孟棋楠的眼神衛昇松垮垮的褲腰上停留片刻,立刻勃然大怒,抄起手中寶劍就砍:“敢本宮面前勾引皇上,本宮劈了!”

“啊啊——”

兩名胡姬吓得花容失色尖叫連連,趕忙離開衛昇,沒頭蒼蠅一樣亂躲亂竄。孟棋楠提着宵練劍後面追,花瓶案幾床桌都成了她劍下亡魂,連胡姬本來就不怎麽遮得住身子的舞衣,也被她劃破,整得七零八落像破布似的。

砍了一會兒沒砍到,孟棋楠累了,叉腰吆喝:“青碧們給本宮滾進來,捉住這倆妖女,扒了衣裳去沉塘!”

胡姬一聽這兇神惡煞的女要喊幫手,再也顧不得獻媚,飛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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