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12)

聲?”

烏獲蹲得難受,伸了伸腿兒,口氣有些委屈:“是你叫我不許說話。”

孟棋楠氣不打一處來:“嘿,你居然還怨起我來了?明明就是你自己傻來着,怪誰!怪誰!”

烏獲撓撓頭,嘿嘿傻笑,那樣子別提多憨厚多二缺了。孟棋楠又飛他一記白眼,細細哼了一聲:“傻大個兒。”

烏獲糾正:“我不是傻大個,我叫……”

“我知道,你是不值一提嘛。”孟棋楠雙手捧腮,撅着嘴很不滿意,“都怪你們把好好的擊鞠攪和了,上次玩的真不盡興。”

烏獲有點小小的歡喜:“沒想到姑娘還記得我。”他想起她似乎摔傷了腰,關心一句,“你的傷好些了嗎?”

“本宮是賢妃娘娘,別姑娘姑娘的亂喊!”孟棋楠又兇他,“你還好意思問,不是你們的胡姬本宮會摔着麽?氣死本宮了!”

烏獲抿抿嘴,一副老實模樣:“我代她們給你道歉,對不起。”

孟棋楠滿不在乎努努嘴:“誰稀罕,虛情假意的……”

正說着話,眼前掠過翩翩金色飛影,原是金翅蝶又尋了過來,一直在孟棋楠身邊萦繞飛舞,又想停在她唇上。

孟棋楠郁悶地呼天搶地:“怎麽就纏上我了?我上輩子跟你是冤家麽!”

霎時間,烏獲伸出手掌一揮,居然把金翅蝶抓入了掌中。片刻後他緩緩松開手心,只見暈乎乎的蝴蝶停在那裏,有氣無力地顫抖着翅膀。

孟棋楠拔了根草去戳金翅蝶,咬牙切齒:“叫你跟我過不去!這下栽我手裏了吧……小樣兒!”

烏獲看她跟只蝴蝶也能較真的樣子,隐隐發笑。這時他聽孟棋楠不解地自言自語:“奇了怪了,小家夥你怎麽就愛叮我呢?我又不是花兒……”

“你雖不是花,卻比花好吃。”烏獲突然說話,寬闊的身軀傾斜過來,籠罩住孟棋楠全身。孟棋楠一驚,雙手緊抱前胸,防備地瞪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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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大個你想幹嘛想幹嘛!

烏獲卻是微微一笑,朝着她伸出手指,在她唇角一抹,然後把手指放入自己口中吮吸。

“甜的,是雪蓮蜜。”

咦???

孟棋楠一怔,趕緊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果然吃到淡淡的蜜味。此時她又聽烏獲說道:“金翅蝶生于雪谷之中,喜食雪蓮花蜜。你唇上有蜜的味道,再加上素衣若雪,金翅蝶誤以為你是雪蓮,自然只向着你飛了。”

孟棋楠看看自己身上的素色披風,再想起那一盞杯沿塗了蜜的蘭雪茶,恍然大悟。

他娘的,又中了表叔公的陰招!

暗中把衛昇淩遲了千百遍後,孟棋楠對傻大個改觀了,她攤開手絹遞與他:“喏,請你吃玫瑰糕。但是只準吃一塊!”

烏獲定定看了她須臾,眼中波光流動,他露出歡快的表情,伸手過去很聽話的只拿起一塊。

孟棋楠很快把剩下的收了起來貼身裝好,站起來準備開溜,順便還好心地給烏獲指了路:“你沿着來路往回走,看見石榴樹的時候往左轉,很快就能出園子啦,到時見到人再問路吧!”

烏獲趕緊站了起來:“你要去哪裏!”

孟棋楠提着裙擺一陣小跑:“金翅蝶都尋過來了,其他人馬上就到,我得換地方躲着!再會了傻大個!”

她玲珑小巧的身影很快鑽進紛錯的山石裏面,一眨眼就不見了。烏獲捏着還沒來得及入口的玫瑰糕,癡癡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好一陣才回過神來,他把蝴蝶和點心都放進懷裏,随後趕緊離開了花園。

在紫宸殿料理國家大事的衛昇還絲毫不知道,他的小狐貍招來多大一朵桃花。

他只是批着批着折子,又忍不住去想:蝴蝶采花是一天幾次來着?

好像是不停地采不停地采啊……

作者有話要說:

酒叔:你在發什麽呆!媳婦兒要被人勾跑了!@表叔公

表叔公:小狐貍,你說你是誰的!@寡人 回答錯誤就拉出去輪了!(╰_╯)

寡人:表叔公是寡人滴!傻大個寡人也可以考慮飼養一只!(^o^)/~

烏漆墨黑王子:扮豬吃老虎的樂趣你們都不懂啊,呵呵呵……

57V章

57、貴妃

最後,孟棋楠躲到太後的興慶宮裏去了。傍晚衛昇正說召小狐貍侍寝,卻得流芳姑姑知會一聲,說太後與賢妃敘話甚歡,要留人過夜。

衛昇驚訝。自打他登基以來,太後宮裏可從沒留過什麽嫔妃,就連她娘家的侄女進宮,也是早晨接來晚上送走,絕不過分親熱。他正納悶太後此舉是為何,聽見流芳姑姑說話了。

“皇上,太後娘娘有句話讓婢子轉告您。雨露均沾延綿後嗣,方是為君之道。”

說罷,流芳竟是站在原地微微垂首,臉上挂着謙卑的笑容,看樣子大概是要等衛昇給個答複才能回去向太後交差。

衛昇揉着眉心:“朕知道了,姑姑請回罷。”

流芳面龐含着淺笑:“太後娘娘關心皇上,還遣婢子來問皇上今晚準備歇在哪位嫔妃的宮裏。”

得,不給個交待是沒法脫身了。衛昇沒轍,想了想只好說道:“紫蘭殿。姑姑回去轉告母後,明早朕去陪她老人家用膳。”

“是。”流芳得到滿意的答複,施禮告辭:“婢子告退。”

流芳走了之後,衛昇兀自坐着神情不悅,安盛小心翼翼詢問:“皇上,真的要去婕妤娘娘宮裏麽……”

衛昇默了片刻,緩緩道:“還是……去吧。”音色中竟有幾分無奈。

興慶宮裏,太後和孟棋楠聽到流芳的回話,不約而同松了口氣。

衛昇肯寵幸別的嫔妃是好事,不過一聽是紀婕妤,太後還是有些不滿:“那般的性情和身子,一看便知不是好生養的,偏偏皇帝隔月就要去一兩回。”

轉眼一瞧孟棋楠低眉順眼站在旁邊,太後又覺得她很識大體,遂笑着誇獎她:“好孩子,幸好你是個明白事理的,不像皇帝一陣歡喜上來,連祖宗規矩都忘了。後宮裏能得聖寵眷顧固然是好,但是這寵過了頭也就變成了壞事,你很好,這點比皇帝看得清楚。”

是孟棋楠主動來找太後,“告”了衛昇一狀,說他專寵自己太久,她心裏覺得惶恐,自知不該如此,特來向太後請罪。太後一聽覺得她不僅是個守規矩的人,還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愈發對她滿意。于是才派了流芳去“提點”衛昇,順帶把孟棋楠留了下來。

孟棋楠垂首斂眉,抿着唇兒表現出了一點點醋意:“其實臣妾心裏也不十分願意看皇上去別的姐妹宮裏……但是為了皇室血脈,只好忍痛割愛。”眨眨眼睛,眼角微微濕潤,我見猶憐。

不用被表叔公烙餅子似的翻來覆去折騰,寡人這是喜極而泣啊!

“好孩子委屈你了。”太後見狀一陣心疼,“快別哭了,你跟皇帝以後的日子還長呢。快去歇着吧,明早陪哀家和皇帝用膳。”

……本以為可以躲表叔公幾天,怎麽明早又要看見他!

孟棋楠這下真的想哭了,弱弱應了一聲跪安:“臣妾告退。”

等她走了,太後在流芳的伺候下安寝,由衷感慨:“哀家真沒看錯人,賢妃聰慧又得體,也能壓住那幾個不安分的嫔妃,真是皇後的極佳人選。流芳,哀家覺着該跟皇帝商量一下立後之事了。”

孟棋楠住進了興慶宮的偏殿裏,不知是換了床不習慣還是怎的,她居然翻來覆去睡不着。

“唉——”

也不懂為什麽,心裏就是有點煩躁,孟棋楠輾轉反側,一會兒把被子罩在頭上一會兒掀開,最後終于坐了起來。

她盤腿坐在床頭,手掌撐着下巴生悶氣,嘴巴撅得高高的。她也不清楚自己在氣什麽,思緒飄忽一會兒就不由自主想起了衛昇,頓時埋怨起來:“你倒好了,摟着心上人纏纏綿綿,我這裏床板又硬被窩又冷,枕頭也不是慣常用的那一個,硌着頸子忒不舒服了……”

自言自語之際,她腦海裏勾勒出一幅表叔公跟別人缱绻成雙的畫面,立馬心裏更堵得慌了。

“哼!還說只寵我一個,都是騙人的!要是真的寵我怎麽不來這兒接我回去,我才一走,馬上就轉身找別人了……表叔公大騙子!讨厭讨厭

一邊謾罵一邊抱着被子滾,孟棋楠最後終于把自己折騰睡着了。

她完全不想這就叫自作自受。誰叫你不肯跟皇上睡覺,把人家推出去的?

同一時間,紫蘭殿。

紀婕妤拿了件氅衣,輕手輕腳走向桌案,搭在睡着了的衛昇身上,然後輕輕抽掉他手裏握着的書卷。

這番動作驚醒了衛昇,他睜開眼睛,望見燭火下一張素容。紀婕妤對上他的眸子有些惶恐,匆匆垂下眼簾,絞着袖子低低道:“臣妾吵着您了……”

衛昇看了眼肩頭的氅衣,搖頭低嘆:“沒有。你累了就先去歇着吧,不用管朕。”言罷他又拾起書卷,不過卻打了個疲倦的哈欠。

“臣妾不累。”紀婕妤趕緊退到一旁,也找出一本經書看了起來,但一顆心都系在衛昇身上,許久都未翻動一頁。

過了約莫一刻鐘,衛昇确實乏了,把書一放剛擡起頭,就見紀婕妤也擱下手中經書迎過來:“皇上您是不是口渴了?臣妾給您倒茶……還是喝水罷,茶吃多了晚上不好睡,您明早還要上朝……”

她絮絮叨叨的樣子透着不知所措,還有低到了塵土裏的卑微。衛昇看在眼裏,只覺得眼眶有些刺痛。

“婉蘭,”他屢屢嘆息,低聲問她又像是問自己,“你恨不恨朕?”

紀婕妤舉着茶壺的手腕一頓,她垂眼抿住了唇,默默搖了搖頭。

“為什麽不恨?”

紀婕妤揚眉淺淺地笑,目含淚光:“因為太喜歡,所以不舍得去恨。”

就算明知道是利用,就算明知道他心裏不曾有自己一分,也還是舍不得、不願意恨他一絲一毫。

手腕上的舊傷隐隐作痛,疼得差點連茶壺也拿不穩,她匆匆放手扯下衣袖,蓋住那道陳年疤痕。

“婉蘭,你是朕最信任的人。”衛昇閉目片刻,睜眼清明,“朕想封你為貴妃。”

貴妃乃四妃之首,僅在皇後之下,若沒有皇後,貴妃之位便等同鳳位。這個位置有滔天的權力,滔天的富貴,也有滔天的危險,稍微不慎就是萬劫不複。

紀婕妤愣愣望着他冷漠的雙眼。

衛昇微微笑:“你不會讓朕失望的,對麽?”

紀婕妤倉惶垂下眼簾,蓋住即将掉下的淚珠,聲音顫抖:“臣妾……定不負陛下所望。”

衛昇露出滿意的表情,手掌搭上她肩頭,似是鼓勵:“朕去外面走走,你早點睡,聖旨明早送來。”

隔着衣裳,她也分不清他的手是冷是暖。

翌日,孟棋楠頂着兩個黑眼圈去拜見太後,恹恹的沒甚精神。

太後問:“賢妃怎麽了?看樣子睡得不好?”

孟棋楠道:“多謝太後關心,臣妾只是換了地方一時睡不慣,沒甚麽緊要。”

太後似乎話裏有話:“慢慢就習慣了。過來坐,皇帝該下朝了。”

倆人剛說了幾句話,外頭有小太監進來說衛昇已到宮門口了,太後連忙吩咐流芳布菜,又叫孟棋楠出去迎一迎。

孟棋楠心裏頭正別扭,用手絹捂嘴咳了幾聲,沒說去也沒說不去:“臣妾好像感染了風寒,咳咳……”

殿門口閃進一抹奪目的金黃,衛昇大步朗朗上前:“兒子給母後請安。”他的眼角瞟着孟棋楠,見她面容憔悴掩嘴虛弱的模樣,心想莫非真是病了?

才一晚上不挨着朕睡就冷出了病來,小狐貍你活該!

他有些心疼又有些幸災樂禍,覺得該給她個教訓,便故意不理她,而是上前去問太後:“母後近來身子可好?都起秋風了,外出記得多添件兒衣裳。”

太後笑呵呵的:“都好着呢,來陪哀家用膳,賢妃,你也來。”

她老人家一手牽着一個,孟棋楠故意低着頭只看腳尖,不肯去瞧衛昇,落座的時候也是主動坐在了太後身旁。流芳正要幫太後布菜,孟棋楠趕緊站了起來,主動給太後盛了粥羹,樂得太後直誇她孝順。

衛昇也等着她伺候自己一回,轉眼卻瞧她坐下了,一低眉,碗裏空蕩蕩的,後來還是安盛給他布的菜。

孟棋楠厚此薄彼、裝乖扮巧的模樣惹得衛昇直磨牙,恨不得把她揪到身邊搓圓捏扁,礙于太後在場他不好發作,卻還是忍不住陰陽怪氣地說:“難得賢妃能讨母後的喜歡,這是她的福氣。”

孟棋楠眼皮也不擡,居然沒有跟他唇槍舌劍,而是不予理睬。其實她也是納悶得很。

寡人一聞到他身上的素馨花香味就鼻子發酸是怎麽回事?

大概是花粉過敏了……

太後笑道:“也要皇帝喜歡,哀家才會喜歡。”

用完了膳,流芳撤去殘羹,太後趁着宮人大多都退了出去,便當着孟棋楠的面對衛昇說:“東瀾你年紀不小了,中宮也不能一直虛懸,哀家的意思是讓賢妃……”

衛昇适時打斷她:“母後,兒子正有一事想與您商議。”他面對着太後,眼睛卻是望着孟棋楠的,“朕封了婉蘭為貴妃,想讓她掌管鳳印。”

作者有話要說:表叔公真的是個渣男,酒叔會狠狠虐他滴~

58V章

58、深陷

孟棋楠都不知道自己怎麽回含冰殿的。衛昇親自開口,太後便取了鳳印交給他,由他轉送紀婕妤。

哦不對,現在該喊紀貴妃了。

她神思恍惚差點撞上對面的人。四季浸在藥中的男人,身上總是混雜了或苦或澀的氣息,獨獨沒有甜蜜。

蘇扶桑眼疾手快攙住她:“賢妃娘娘?”

孟棋楠草草看他一眼,眉眼恹恹:“蘇公子是你啊。”

她以往總是活蹦亂跳的,蘇扶桑從未見過她這般頹喪的模樣,不免關懷多問:“娘娘您怎麽了?是不是身子不适?”

不問還好,一問她鼻子酸得更厲害了,眼眶也發熱。孟棋楠吸吸鼻子,委屈點頭:“難受,渾身都難受。”

蘇扶桑頓時緊張起來:“微臣給您瞧瞧。”

兩個人也沒回宮,在長廊底下尋個幹淨地方坐下,蘇扶桑打開藥匣子,照例取出絲帕脈枕,就地給孟棋楠看病。

把脈的時候,蘇扶桑看她抿着嘴角不肯笑,便問:“娘娘上次的病症可有好轉?”

“那個病好久都沒犯了,我原以為好了,但是我好像又得了其他的病。”孟棋楠愁眉苦臉,“我現在煩,看見他的時候心煩,看不見了更煩,心裏頭堵堵的。”

她的脈象依舊平和,仍是心病。蘇扶桑沒有貿然收回手指,口氣一如春風和沐:“民間有句話叫見面是冤家,不見想得慌。所謂見不得離不得,近不得遠不得,娘娘是不是也有同感?”

孟棋楠颔首:“就是,黏着我的時候我嫌煩人,恨不得他滾得遠遠的,可要是真的一整天不見他,我吃飯和睡覺都不香,不知不覺老愛想他,想他在做什麽呀,跟誰在一起呀……蘇公子,你說我這樣奇不奇怪?”

蘇扶桑的笑容讓人神魂颠倒:“不奇怪。看來娘娘的病非但沒好,甚至還加重了。”他眯起了漂亮的丹鳳眼,一目了然的神情。

“情動過後,便是泥足深陷、難以自拔。”

孟棋楠瞪大眼睛,自己都不相信:“我已經陷進去了嗎?”

蘇扶桑含笑點頭:“好比沼澤,你剛踩進去的時候覺得無妨,但等到你想脫身的時候,已經越陷越深,很難再出來了。”

孟棋楠緊皺眉頭:“那該怎麽辦?只能一直陷在裏面了?”

“也不盡然,有時候你運氣好了碰見旁人,也會被救出來。這種情況下,你雖受了些罪,卻能安然無恙,不過你大概再也不會靠近沼澤一步,而是永遠避開他。很多人都會選這種辦法,最終他們都會痊愈,但也會落下一輩子的殘疾——再也不敢、甚至是無法情動。”

愛上一個不該愛或者愛不起的人,他就彷如一片沼澤,你明明知道不能去,卻還是忍不住偷偷靠近,希望接近他一點點。就算泥沼終将沒過頭頂,就算未來不會光明,你也心甘情願、甘之如饴。蘇扶桑深谙此情。

孟棋楠若有所思,捧腮又問:“沒有其他的醫治辦法麽?”

蘇扶桑倚着廊下的彩柱,微微仰頭,眉眼裏充滿了柔情,還有幾分希冀:“也許徹底沉下去也不是壞事,興許其中另有一番景象呢?既然早已病入膏肓,又何必費力醫治,聽天由命罷。”

他大概是在想子淵吧?孟棋楠覺得他肯定是在想子淵。他們的情感明明不容于世,卻讓她産生了一種敬畏的情懷。這樣隐忍、付出的蘇扶桑,愛一個人竟然能夠做到這種地步,從前她根本無法理解,如今卻好像忽然開了竅,品到他的酸甜苦辣。

孟棋楠望着他漂亮的臉龐,眸光隐隐閃耀,并沒說話。

蘇扶桑垂下眸子,見她表情懵懂天真,遂微微一笑:“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如果能為心愛之人而死,我死而無憾。情動、深陷、無我、唯他……以至生死相許,何等凄美何等氣概,個中滋味或甜或苦、或傷或痛,并非三言兩語就能說清,必須自己體會方知奇妙。所以不要怕,人生難得病一場,愛一場。”

“人生難得愛一場。”孟棋楠喃喃重複他的話,像只剛闖入人世的小狐貍,尚不了解人間的情愛,“喜歡一個人喜歡得連命也不要了?你說的話好難懂……哎呀不想了不想了,頭都暈了!”

她甩甩腦袋,決定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情情愛愛連同表叔公都扔到九霄雲外。她問:“子淵恩科考得怎樣?放榜了嗎?”

說起這個蘇扶桑露出真心實意的欣喜笑容:“就差最後一場殿試了,楊翰林說本屆狀元十有八、九是子淵。”

“子淵這麽本事!”孟棋楠驚嘆,也打心眼為蘇扶桑高興,不過一轉眼她又提醒道:“常言道驸馬爺、狀元郎,蘇公子你可要小心呀,萬一子淵被哪位公主郡主看上,要了他去做夫君,到時你哭都來不及!”

蘇扶桑眼簾一垂,沒什麽所謂的樣子:“其實這樣也是好事,在官場上沒有背景怎麽能行,子淵若能娶個世家千金,朝中有人幫襯着,在家舉案齊眉的過日子,那便再好不過了。”

孟棋楠用力拍他肩膀一掌:“好什麽好!那你怎麽辦?你為他做了這麽多事,上回差點被姓黃的混蛋那……那個,他憑什麽飛黃騰達了就要一腳蹬開你跟別人好?哼,這種負心漢就不該幫他,該亂棍打死!”

表叔公也是,寡人陪你吃喝玩樂兼暖床睡覺,你憑什麽利用完了人家就去寵紀婕妤了?合該把表叔公也亂棍打死!

她越想越氣,言辭也就激烈了些。蘇扶桑詫異地看着她:“娘娘,我只是說如果而已……現在談這些言之尚早了。”

孟棋楠自覺失态,有些尴尬,她吐吐舌頭:“我也是氣不過嘛,萬一他真的這樣對你,我替你想個法子了結了他,幫你出氣!”

蘇扶桑收回了診脈和絲帕,俏皮地眨了眨眼:“多謝娘娘關懷。不過我覺得您現在應該擔心的是自己的病,那藥引子頗有靈性,娘娘千萬別讓他跑了才好。都酉時了,微臣該回太醫署複命了,賢妃娘娘,告辭。”

孟棋楠跟他告別以後,捏着手絹回味了一下那句意味深長的話,不以為然地跺跺腳:“呸呸,誰稀罕破藥引子,表叔公能溫香在懷,寡人還不是可以左擁右抱!”

守身如玉固然艱難,想紅杏出個牆還不容易了?哼。

紀婉蘭封妃的消息當天就傳遍後宮,隔天各宮紛紛送了賀禮去紫蘭殿,衆嫔妃經過含冰殿時,可再沒人進來向賢妃娘娘問聲好。

紅绛氣得亂揪園子裏牡丹:“一群見風使舵的主兒!咱們娘娘還在這兒呢,一個個就明擺着不待見了!不就是個貴妃麽,有什麽了不起,有本事當皇後去!”

青碧連忙喝住她:“紅绛你愈發沒規矩了!這些話是你該說的?你再亂說一個字,我便縫了你的嘴!”

紅绛氣鼓鼓的:“我就是看不過她那樣子!不說就不說,我做點心給娘娘吃。”

青碧給她使了個眼色,揮揮手趕緊攆她走了。

孟棋楠坐在藤椅上曬太陽,絲帕遮住了小臉蛋,她仿佛什麽也沒聽到,不發一言。

“娘娘,”青碧走過去,有些忐忑地問,“別的宮都送了賀禮給紀貴妃,您看咱們是不是也要送些東西?”

孟棋楠呼呼吹氣兒,絲帕飛起落地,只見她面色如常:“你看着辦。”

青碧覺得她是在故作堅強,遂安慰道:“其實紅绛說的對,幸好只是貴妃不是皇後,您別再跟皇上使小性子了,偶爾也溫柔些……”

孟棋楠聽這些話聽得都耳朵長繭了,她不耐煩站起來,拍拍屁股就往外走。青碧正想追上去,她卻又回頭了:“我就在宮門口溜達溜達,你們不用跟來。對了,掌宮印鑒你也一并取來,當賀禮送去對門兒。”

卸磨殺驢是表叔公慣常的伎倆,不等您動手,寡人現在撂擔子不幹了!那群母雞誰愛管誰管去!

出了含冰殿,孟棋楠頓時撞見好幾個嫔妃結伴往紫蘭殿裏去,不免也聽見了一些議論。

“聽說紀貴妃才拿到鳳印,就下令解了淑妃德妃的禁足,把她們放了出來。”

“放出來?她這是作甚麽,籠絡人心?”

“新官上任三把火,有些動作倒也不稀奇。不過我覺得太後娘娘的壽誕快到了,今年又有胡越朝賀,必定要辦得熱鬧些。往年都是淑妃德妃在操辦,紀貴妃深居簡出的懂什麽,八成是自己做不來想請人幫手呢。順便還能做個大人情,何樂而不為。”

“沒想到這不起眼的才是最厲害的,在宮裏不聲不響這麽久,我都快忘了有這麽號人了,居然一眨眼變成了貴妃!你說她這是什麽運道?”

“沒聽過咬人的狗不叫麽?人家這才叫心機城府,你我都還嫩着呢。不過現在含冰殿的那位可悔死了吧?原以為選了個可靠的鄰居,沒想到是引狼入室,呵呵……”

“就是就是……”

不知誰最先看到孟棋楠,趕緊喊了聲“賢妃娘娘”,衆女立馬噤聲,低眉順眼地行禮問安。

孟棋楠裝着沒聽見她們的議論,保持風度微微一笑:“不必多禮,本宮出來随便走走,你們忙去吧。”

說完她自顧自走遠了,毫不在意背後衆人的目光。幾個嫔妃有些惶恐,冷汗止不住的冒。

“糟了糟了,你說剛才賢妃聽沒聽見我說的話……”

“看樣子應該沒有……哎呀怕什麽,她以為她還是以前的賢妃麽?我們必須對她馬首是瞻?別忘了現在紀貴妃才是後宮之主,咱們快走,別耽誤了給貴妃娘娘請安。”

宮裏的人比任何其他地方的人都要來的現實和勢利,孟棋楠不覺得失望也不覺得難過,只是想起衛昇有幾日沒露面了,她心裏面稍微有一點點酸而已。

想着走着,不知不覺走得遠了。她站在岔路口中央,看見左邊是去紫宸殿的路,右邊是往禦花園的路,于是毫不猶豫選擇了去花園。

沒走幾步,眼前有道金影掠過,孟棋楠愕然擡眸,發現是金翅蝶翩翩飛舞。她揚着臉笑,對着蝴蝶說話:“小東西還想着我呢?唉真是沒想到,現在也只有你還對我不離不棄了。”

金翅蝶在她身畔萦繞一陣,又振翅飛遠了。孟棋楠循着它的方向追了過去。

兜兜繞繞,金翅蝶竟然飛入了假山中央,孟棋楠沿着小路進去,發現蝴蝶正伏在一朵雪蓮上面食蜜。

她驚喜地跑過去,從山石的縫隙中間取下雪蓮,這才發現手心涼冰冰的不是真花,而是白玉雕成的花朵兒,幾乎以假亂真。她往花蕊一瞧,裏面盛了滿滿的花蜜,難怪能吸引金翅蝶吸食了。

孟棋楠正在想是誰放的花蜜,冷不丁有人出現在背後,喚了一聲:“姑娘!”她臉帶笑容回過了頭。

這幾天烏獲随同仁吉入宮,每回都要偷溜來花園布置這些,就是希望引出孟棋楠。今天終于等來了想等的人,他一時喜不自禁,激動地喊她。

她回眸莞爾一笑的模樣,頓時撞進他的眼中,印入心扉。

他努力讓自己表現的不那麽激動:“沒想到又碰見你了,真巧。”

孟棋楠拿着白玉雪蓮,也沒戳穿他的小把戲,歪着頭說:“是啊真巧,不值一提的家夥,你又迷路了嗎?”

烏獲一怔,随即呵呵笑了起來,還是憨憨呆呆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

酒叔憂慮:在出軌的邊緣了喲……@表叔公

寡人唱歌:啦啦啦,左擁右抱不是夢~~~

烏漆墨黑王子展示肌肉:新鮮強健的肉體!包你滿意!@寡人

表叔公撸袖子:(╰_╯)#(╰_╯)#(╰_╯)#亂棍打死!亂棍打死!!

59V章

59、糖丸

孟棋楠與烏獲席地而坐,烏獲從懷裏掏出一個紙包,攤開遞到孟棋楠面前。

“什麽?”

紅白色的丸子,有桂圓大小,聞着有股花香和奶味兒。

烏獲道:“這叫牛乳珍珠,是奶做的,我讓人加了玫瑰花進去,你吃吃看。”

“像瑪瑙。”孟棋楠笑嘻嘻拾起一粒放進嘴裏,濃郁的奶香混雜了她最愛的玫瑰香味,甜得她眯起了眼。

烏獲看着她享受的模樣,忐忑地問:“好吃嗎?”

孟棋楠點頭:“好吃,我最喜歡玫瑰了。”

“你喜歡就好。”烏獲低頭笑,把紙包放進她小巧的手中,“全都給你。”

孟棋楠捧着零嘴兒吃得不亦樂乎,有一搭沒一搭地跟烏獲說話:“傻大個兒,我怎麽老在宮裏見你啊。”

烏獲道:“我是陪着大人進宮觐見晉皇陛下的,大人陪着皇上說話,我就在附近走一走,上次是迷了路才來到這兒……”

孟棋楠嘴裏含着糖,歪頭看他:“那今天是為什麽來這兒呢?”

烏獲有些窘迫,垂下腦袋摸摸後頸:“我、我……我是想向你道謝,謝謝你上次給我指路。”

什麽破理由。孟棋楠“撲哧”一笑,亦罵亦嗔:“傻不啦叽的!”

烏獲也咧開了嘴,兩個人坐在假山底下笑得花枝亂顫。

笑過之後,孟棋楠忽然轉過臉來,黑漆漆的眼直直盯着烏獲:“你真的只是侍衛嗎?”

烏獲的笑容凝在臉上,他嘴唇張了張,卻還是僵住了。

“你的中原話說得很好,倘若不是胡越貴族,應該沒什麽機會學到這些。”孟棋楠見他如鲠在喉的為難樣子,微微一笑又轉開了臉,“不過也不一定,使團來訪必然要帶語言相通的人,如果你們常在邊境走動,通曉中原事宜也不奇怪。”

烏獲很開心她給了個臺階下,順着說道:“我經常跟随大人來往邊境,耳濡目染也就學會了。”

孟棋楠笑他:“喲,還會用成語?傻大個挺聰明嘛。”

烏獲撓賽傻笑:“姑娘別取笑我了……”

兩人又天南海北聊了一會兒,聽到遠處鐘樓響起鐘聲。烏獲擡眼一望天色,依依不舍地站起來:“我該走了。”

孟棋楠也起身:“我也要回去了。那下回再見咯。”

烏獲因為她的這句話而喜出望外,笑着答應:“只要我進宮,就還是這個時辰,在這個地方,好不好?”

“好啊,你插朵花兒在假山上,我看見了就會過來。”孟棋楠拍拍衣角上的塵土,随口就答應了約會,“記得給我帶這種好吃的丸子糖。”

道別之後,倆人分道揚镳。

孟棋楠一邊吃着瑪瑙丸子糖一邊晃回了含冰殿。沒有宮人的尾随監視,她就像一只四處亂竄的小狐貍,不用講究儀态規矩,想蹦就蹦想跳就跳,看見漂亮的花枝揪一揪,不順眼的小石子兒踢兩腳。

就在快到宮門口的時候,她埋頭只顧玩着腳下的圓石頭,冷不丁旁邊閃出一個人,硬梆梆的胸膛抵上她腦門兒。

“哎喲!”孟棋楠撞得眼冒金星,碰巧腳底踩到石子一滑,頓時直挺挺往後仰着倒了下去。

背上一軟,她被人撈了起來,穩住身子。頓時聞到熟悉的氣味,聽到熟悉的聲音。

“小狐貍還不會用兩條腿兒走路?”

這口氣別提多麽欠揍多麽幸災樂禍了。孟棋楠卻不禁心頭一震,擡眼驚喜。

幾日不曾見過這張俊臉,猛然出現在眼前,親切極了。孟棋楠本想一頭栽進衛昇懷裏撒嬌磨蹭,可這種時候她自然也沒忘了這厮幹的好事,于是把臉一別,冷淡淡推開他的懷抱,屈膝施了個馬馬虎虎的禮。

“臣妾參見皇上。”

衛昇敞開懷抱正等着她來賣乖,誰知忽然懷裏一空,低頭看去她已經站在一步之外,垂眼斂眉沒有表情,似乎不太高興。

他把臉一沉,張嘴就陰陽怪氣的:“幾日不見,愛妃一下這麽有禮數,真是叫朕刮目相看。”

幾日不見?表叔公你也知道冷落寡人好幾天了麽!

孟棋楠哼道:“女大十八變,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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