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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時看誰理!”
說罷他拿錦衾把她裹住,攔腰抱回床上。
孟棋楠卻拈起他鬓角上沾住的雪花,放入口中:“唔……沒什麽味道呀,還以為像糖霜一樣是甜的。”
衛昇一怔:“沒見過雪?”
孟棋楠抿着手指搖頭:“楚國從來不下雪的,長這麽大都沒有見過雪,今天是頭一回。”
衛昇算是理解她驚喜的心情了。他把她當小孩兒寵,含笑捏住她的鼻尖:“起來更衣,朕帶出去玩雪。”
孟棋楠興高采烈撲上去:“表叔公最好最好……啊,把宣兒喊來一起玩兒可以嗎?”
衛昇心情好,一口答應:“準了。”
作者有話要說:寡人:雪可以怎麽玩捏?( ⊙o⊙ )?
宣兒:堆雪人打雪仗踩腳印……等等等等!!!O(n_n)O~~
表叔公:好尤桑,雪地裏不能野戰……嘆氣~~~
65V章
65、懷疑
禁宮賞雪有專門的地方,一大早宮人就掃雪堆起雪獅子之類的玩意兒,還有雪花朵雪燈籠雪假人,做出各種奇巧造型擺在院子裏,等候各宮嫔妃出來觀賞。
宣兒現在住在清音閣。每日一早他要去崇文館聽太傅授業傳道,中午只休一個時辰,下午的時候還要學騎射武藝。盡管課業繁重,宣兒還是很高興能回宮生活,只因這裏有皇兄皇嫂,不似一人住在園子裏那麽孤單。
清早雖然大雪,宣兒卻還是按時辰起身,要去崇文館溫書。小東子勸他:“初雪的時候都要休朝,連皇上也不去宣政殿的,殿下您就在屋裏看看書罷,省得跑這一趟挨凍,小的讓他們把地龍燒得熱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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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兒不依:“師傅昨日沒說,今兒我就還是得去。再說屋裏太暖和容易睡着,看書也看不進去,走一趟清醒了才好學習。”言罷小人兒就邁步出了宮門。
小東子在後面追:“那您也先換件兒皮襖啊殿下!殿下等等!”
宣兒大步走出清音閣,雪花飄落進他頸子裏,凍得他全身都打了個激靈。他搓手跺腳原地跳了一會兒,遂在長街上奔跑起來,借此暖身,也可以早些趕到崇文館聽子淵授課。
“嗷!”
冷不丁從旁邊的雪人兒後面跳出個桃紅色的身影,大叫一聲把宣兒吓得差點摔跤。宣兒定睛一看,發現竟是孟棋楠。
她穿着白底胭脂紅竹葉梅花襖子,罩着厚厚的粉紫緞面兒狐貍毛鬥篷,鞋是麂皮小靴,裏面墊了層羊羔毛保暖。因為怕冷她把鬥篷拉上蓋住腦袋,看起來圓滾滾的一團,煞是可愛。
孟棋楠雙手縮在暖套裏,大喝道:“站住!打劫!”
“皇嫂!”宣兒雀躍撲上去,抱住她的腿兒揚起臉撒嬌,“你好久都沒來看我了……”
孟棋楠把手抽出來彈他個爆栗:“小東西,我不去看你你就不曉得來看我啊?我看你早把我忘了,哼!”她把頭一扭,表示很生氣。
宣兒嘻嘻笑着讨好:“你別生氣嘛,我每天都要上課,實在是沒時間出來,其實我心裏可想你了,好想好想的……”
“嘿嘿,小家夥算你有良心。”孟棋楠眉開眼笑,捏了捏他紅嘟嘟的臉蛋兒,“所以我今天要把你劫走,跟我玩兒去吧!”
“嗯!”宣兒求之不得,可答應後卻又猶豫起來,“可是皇兄讓我每天都要去崇文館跟子淵師傅學功課……”
“咳,今兒就免了。”
披着黑色鶴氅的衛昇慢慢踱近,居高臨下掃了宣兒一眼,淡淡道:“少學一天也落不下多少,只是以後不可怠慢課業。”
孟棋楠高高興興牽起宣兒的手:“走咯——”
三人一齊去了賞雪的楠木堂,只見白雪堆積如山,正有巧手宮人拿鏟刀塑出形狀,孟棋楠見狀玩興大起,也嚷嚷着要玩。
“表叔公,我要做匹小白馬。”
衛昇見她蹲下捧雪的模樣頗為童趣,笑笑吩咐旁人:“多鏟些雪來,給賢妃堆個馬兒。”
他倆在這方堆雪,宣兒卻另辟一塊地方,兀自搓出雪球滾大,做了幾個雪人。小家夥動作娴熟,就像是做過很多次一般,兩個雪球砌在一起造出人形,用炭塊鑲出眼睛,嘴唇就用紅梅花瓣。
孟棋楠看見雪人,提起裙擺小跑過去:“宣兒你做的什麽?”
“雪人,小的是我,大的是你和皇兄。”宣兒抿抿嘴,垂下眼有些哀傷,“以前在園子裏我也做,那時候是照着父皇和母妃的模樣……可是太久了,我都不記得他們長什麽樣了。”
小家夥也怪可憐的。孟棋楠摸摸他腦門兒:“別難過了,我們去找皇上打雪仗。”
衛昇還在老老實實幫孟棋楠堆雪馬,忽然眼角瞥見一團白色飛來,趕緊側頭躲開。誰知這只是誘敵之計,孟棋楠就等着他偏過腦袋,又一個雪團扔了過去,正中他臉頰。
“哈哈哈——”孟棋楠拍着腿哈哈大笑。宣兒卻見衛昇愣了愣,居然開始解身上的鶴氅。小家夥一把拉起她:“快跑啊!”
衛昇把鶴氅一扔,勾起唇角捏了捏手腕,雙眸鎖定了目标,拔腿就追。
真龍天子的臉你也敢打?朕扒了你的狐貍皮!
“啊啊——”
孟棋楠尖叫着跑開,衛昇在後面狂追不舍,不一會兒就逮住了人,把她按倒在松軟的雪地上,兩人抱住滾作一團。
衛昇壓着她,搖頭甩掉發上雪沫,笑得猙獰:“還跑麽?”
孟棋楠縮着脖子搖頭,竊笑道:“臣妾不敢了……”
“不敢?朕看你敢得很!”衛昇用手搓了一把雪,挑挑眉梢,“自己挑,是扔臉上還是塞衣裳裏?”
“都不要!”孟棋楠雙手抱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衛昇,只覺天地茫茫雪霁光彩,不及眼前一人風華奪目。
她摟住衛昇的脖子,湊上去在他唇上落下一吻:“表叔公,我覺得我大概是愛上你了。”
衛昇一怔,五指松開雪塊撲簌掉下。雪地裏凍得他身子發僵,滿身熱血卻像沸水一樣突突冒泡。他遲疑垂眸張口欲言,卻又見她抿着嘴狡黠地笑。
不好,中小狐貍的計了!衛昇剛剛反應過來,孟棋楠已經抓緊時機推開他,逃走之際不忘送他一捧涼雪。
“兵不厭詐,表叔公笨死了!”
被雪一打,衛昇發熱的頭腦才漸漸冷靜下來,他無奈地笑笑,暫且把孟棋楠似假還真的表白抛諸腦後,追逐着找她算賬去了。
等到楠木堂的人重歸清靜,側門才慢悠悠晃來一個裹着白狐裘的人,是德妃。她走進空無一人的園子,在那匹白雪馬前駐足,兀自凝望了片刻。
梅雪道:“娘娘,不過是髒雪堆起來的玩意兒,過兩日就化了,不值什麽。”
德妃從暖套裏抽出纖手,撫上馬背:“皇上親手塑的,這份情意比什麽都值。”
她似乎有些哀戚,梅雪也不知該怎樣勸,一低頭看見雪地裏有塊東西,趕緊刨了出來。
是塊玉佩。
“娘娘您看。”梅雪把玉佩遞給德妃,德妃起先也沒在意,但一見玉佩乃是龍紋,眉頭一蹙便拿近眼前仔細端詳。
梅雪道:“許是皇上方才落下的,娘娘您明日親自給皇上送去罷。”
“不是他的。”德妃十分斬釘截鐵,衛昇身上的這些玩意兒她哪一件不清楚?此玉從未見過,而且看樣子也已經有些年頭了,并非新制。思忖須臾,德妃把玉佩收進袖中:“回去臨摹一份花樣,暗中找宮裏的老人打聽,切莫聲張。”
主仆二人沒有停留太久,很快就往回走。長街的雪被宮人掃到兩側,青石路上有些濕滑,梅雪小心翼翼攙着德妃,低聲道:“消息已經放給紫蘭殿了,就是不知那邊會不會有動作。”
德妃垂首看着被雪水打濕的髒污鞋尖,眼中流露出厭惡:“別人難說,但紀婉蘭一定沉不住氣。”
“誰叫她是真心實意愛着那個男人的呢?”
回了含冰殿,三人的衣衫都濕透了,一撩簾子進了屋裏,青碧見了她趕緊拿手絹拂去她頭頂的殘雪。
“娘娘怎麽弄得這麽濕?待會兒該受涼了,快換件兒衣裳罷。”
孟棋楠解下濕透的鬥篷,把宣兒推給青碧:“你帶宣兒去更衣,這兒我自己換就行了。”
青碧領着宣兒去了隔壁,屋子裏就剩衛昇和孟棋楠。孟棋楠蹬掉濕透的麂靴,擡眉見衛昇還杵在原地,便踩着地毯迎過去,踮起腳解他領口的盤扣:“別以為你身體就多好,濕衣裹體照樣得生病。”
她比雪還純淨的臉龐近在咫尺,衛昇垂眸靜靜盯了一會兒,忽然伸手拔掉了她的發簪。滿頭青絲如瀑,幾許發絲滑下落在她耳畔。
衛昇幫她把頭發別到耳後,低聲發問:“你是認真的麽?”
孟棋楠乍聽沒明白,專注解着玉帶,眼皮也沒擡:“嗯?”
衛昇捉住了她的手,放在掌心裏揉了揉:“雪地裏那句話你是不是認真的?你平時總是沒心沒肺,忽然說出這樣的話倒讓朕不敢相信了……”
孟棋楠咬着唇,過了會兒才笑眯眯道:“我說過什麽嗎?不記得了呀!”
“裝瘋賣傻……”
衛昇笑着把她摟進懷裏,下巴抵着她的額角,像是緊繃許久的弦松懈下來,微微嘆息:“從前朕的身邊只充滿了算計、争奪,有時候看見嫔妃們蓄意的讨好邀寵,只覺得膩煩,一想起這樣的日子要過一輩子就發慌,像吞了只蒼蠅似的惡心發堵。其實在宮裏算計沒有錯,但算計到朕頭上來,卻是絕對不能忍的,偏偏她們最愛謀算的就是朕……後來朕也就想通了,就這樣罷,朕對她們何嘗不是存了利用之心?慢慢兒蹉跎着,以前的年歲也就糊裏糊塗過去了。”
“如果不是你,朕恐怕還過得渾渾噩噩。”他滿眼憐愛地看着孟棋楠,“咱們初識之際,朕老在你身上吃虧,當時真是恨不得把你嚼碎了咽下去,慢慢的朕覺得你怪有趣兒的,比一般女子有見識有度量,再後來你古靈精怪的主意多,能幫朕捉奸臣抗外敵,簡直像個打仗的女将軍,威風極了……認識你越久,朕就越發想跟你在一起,了解你多一些。小狐貍,朕是真的被你迷住了。”
他說一大堆,孟棋楠再傻也聽得出來這是在表白,她活了兩輩子這是頭一回經歷這麽正兒八經的示愛,不禁臉頰一紅:“我也常常算計人的……”
“那不一樣,你是幫朕算計別人,不是算計朕。你頂多有時候使些小性子,跟朕怄氣罷了。”衛昇鄭重其事吻上她額頭,“所以不要辜負朕,你對朕真心,朕也會對你真心,一輩子都真。”
一輩子那麽長表叔公都許諾了?哎呀呀,這麽正經好不習慣,寡人好害羞!
孟棋楠雙手捧臉,遮住腮邊可疑的紅暈,重重點頭:“嗯!”
反正都決心要跟表叔公睡一輩子了,寡人就吃虧一點答應了罷。
“啓禀皇上,貴妃娘娘求見。”
這時安盛在門外禀告,打斷了兩人膩歪說情話的氣氛。衛昇皺皺眉頭,一是不解紀婉蘭此時為何而來,二是不怎麽想見她,便道:“天寒地凍的,不用請安了,叫她回去吧。”
安盛道:“貴妃娘娘說有要事,懇請皇上務必見她一面。”
孟棋楠一聽勸道:“去吧去吧,她十天半個月也難得出門一次,這回說有要事,必定是很大的事,你去聽聽也好。”
“就沒見過你這麽愛把朕往外推的,罷了,朕去見她。”
說完衛昇連衣裳也沒換就出去了,只道三兩句打發了人就能回來。孟棋楠便獨自換下濕衣,只着絹褲羅衫待在暖烘烘的屋內,一邊梳頭一邊等衛昇。
等了約莫小半個時辰,只見門口簾子一飛,衛昇鑽進門來,肩頭落滿雪片。
孟棋楠笑嘻嘻撲過去:“表叔公你怎麽又沾了一身雪?快拍掉!”
她的手還沒碰到他,便被他一把掐住了咽喉。
孟棋楠愣了:“表叔公你幹……什麽……”
衛昇的神情比冰雪還要冷上三分,他眉峰冷凝,眼中陰霾大盛,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你是誰?”
楚國嘉蘭郡主,閨名不是棋楠,生母也不姓孟。
她自幼養在深宮,不識水性不擅騎射不會擊鞠。
她對楚國右相癡心一片,和親途中曾為情自殺。
若嘉蘭郡主真的有眼前之人的謀略與胸懷,替父謀逆篡位怎會失敗!
孟棋楠只是孟棋楠,絕非楚嘉蘭。
衛昇思及此處只覺通體冰寒,只因枕邊人是表弟親自送來,便不曾懷疑過她的身份。她是誰?她為何要接近自己?她有什麽目的!
倘若她另有籌謀……簡直不可想象。
衛昇收緊了五指:“你不是楚國郡主,你到底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寡人:寡人是你侄孫女兒,真滴……@表叔公
表叔公:騙紙!大騙紙!朕才不信這麽荒謬的解釋呢,哼。
酒叔:她說的是真的。。。
66V章
66、軟禁
孟棋楠緊緊閉着嘴,一張小臉兒憋得通紅。
她要怎麽說明白?說她借屍還魂,而且是一條五十年後的亡魂?
無法解釋,真相只會讓人覺得是無稽之談,甚至還會讓他徹底失去對她的信任。懷疑就像岩石上的一條裂縫,你越是着急辯白,裂縫也就越加擴大,最後整塊石頭都分崩離析。
衛昇怒不可遏,他對她的包容和忍讓,卻換來這樣一個驚天秘密,他感覺自己被背叛了:“說話!你有什麽目的,是不是想害朕!”
“……不是。”
孟棋楠極為艱難地吐出兩個字,臉龐已經變得發紫。衛昇見她難受得快要窒息了,終于心頭一軟,松了手扔開她。
“咳咳咳——”孟棋楠摔在地上捂着喉嚨咳嗽不止,眼角都濕潤了。
安盛聽見裏屋的動靜便來詢問:“皇上?”
一盞瓷杯砸出來摔成碎渣。
“滾!”
安盛連滾帶爬讓人都撤出了小院子,遠遠地守在外院。
衛昇彎腰擒住她的肩頭,大掌捏得她生疼:“朕要聽實話,你是誰?誰指使你冒充楚國郡主?”
孟棋楠喘順了氣兒,撫着胸口斜眼看他,唇角帶上譏诮的笑:“我從來沒說過我是嘉蘭郡主。我是孟棋楠,一直都是,孟、棋、楠。”
衛昇怔了怔,回想起他們在侯府花園的初次相逢,她當時說的名字就是棋楠,還給他看了腕上的伽南香珠串。但這并不能成為洗脫嫌疑的證據,衛昇的疑慮仍未打消:“真正的郡主在哪裏?你為什麽會頂替她?”
孟棋楠腦子轉得飛快,決定冒一次險。她的臉色頓時變作慘白,五指緊抓衣襟,悲涼地說:“她死了。”
“怎麽死的?”
“自盡。”孟棋楠雙目含淚,眸底盡顯哀恸,“和親聖旨一下,姐姐便自缢而亡。”
果然,“姐姐”二字引起了衛昇的關注:“你與她是姐妹?”
孟棋楠點頭:“我亦淮南王之女,生母乃是一名婢子,而嘉蘭卻是嫡女,她幼年就入宮侍奉女皇,我則留在淮南王府長大,所以外人只知嘉蘭,對我卻是鮮有所聞。我們容貌有九分相似,有時候連我父王也分辨不出來,是故我才能瞞天過海,代替她赴晉國和親。”
王侯膝下子女衆多,她所言倒也說得通。只是衛昇哪有這麽容易放下戒心:“你說她自缢而亡,她為什麽要自盡?淮南王謀反被擒,女皇送她和親乃是恩典,她卻不想要這樣活命的機會?荒唐!”
“不知皇上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哀莫大于心死。”
孟棋楠神态凄涼:“想必皇上也有耳聞,嘉蘭是個情癡,她自知遠嫁晉國便再也見不到心上人了,試問這樣活下去還有什麽意思?索性死了一了百了,倒也幹脆。”她也不知這番說辭能不能暫且穩住衛昇,心中沒底就有些心虛,于是把臉轉過去垂下眼簾,睫羽微微顫抖,“換做是我,我也不想活了。”
衛昇被她委屈的表情勾起憐惜,終于有所松動:“既然人都死了,和親之事大可作罷,又何必另外尋人頂替?你們這樣是罪犯欺君,按律當斬。”
孟棋楠滿臉無奈,幽幽嘆道:“嘉蘭只顧自己,卻忘了淮南王府上上下下幾百口人都命懸一線,她死是小,可萬一女皇陛下因此遷怒,我們這些戴罪之人都別想活了。所以才出此下策,由我頂替嘉蘭來晉國和親。反正當時以為随便嫁個人就算了,誰知道會進宮……”
她怯怯的小眼神含着埋怨,撅着嘴委屈極了。
衛昇還有疑慮:“以你的智謀,何至于讓淮南王府淪落至此?”
“我是庶女,人微言輕的,說話誰會搭理?再說他謀劃的是大事,怎會輕易讓我等知曉?”
“你說你與朕是親戚,還叫朕表叔公,這又是為何?”
“……你知道我喝醉了酒就犯渾,侯府那晚是我胡謅的,後來叫着叫着就順口了,再說你不也天天喊我小狐貍麽?”
“……”
在和表叔公長年累月的戰鬥中她總結出來:死扛着硬碰硬是絕對沒有好下場的,适當的服軟、裝可憐哭委屈才能讓他先低下頭。
孟棋楠眨眨眼真的就落淚了。他娘的寡人這種人才不當戲子真是可惜了。
“起來。”
縱然恨小狐貍騙人,可她一掉淚衛昇也心裏難受。他暫且不去想她牽強的解釋,把她從地上扶了起來,攬進懷裏揩眼淚,還好聲好氣地哄:“朕不過就是問兩句,你哭什麽哭……好了好了甭哭了,朕不喜歡看你哭。”
孟棋楠向來是個得寸進尺的,他一服軟她就兇了起來,捏起粉拳捶他:“你哪裏是問兩句?你剛才掐我!你想掐死我!不就是個郡主封號而已嘛,我身份又不比她差,你憑什麽為這個就對我要打要殺的!哇——表叔公我恨死你了……”
罵着罵着她嚎啕大哭,朝着衛昇又抓又撓。
勞什子郡主有什麽了不起?寡人堂堂國君屈尊給你當妃子,你居然還找茬?有你這麽不知好歹的東西麽!
委屈死寡人了。
衛昇算是明白謝小侯滿臉的傷痕是打哪兒來的了。
他費力才按住她四處揮舞的小爪子,箍住人抱上床,拿被子緊緊裹成一團不讓她動彈。衛昇嫌棄地給她擦臉:“髒死了,像只花貓兒。乖了不哭了,朕再也不兇你了,不過你得保證沒有騙朕。”
孟棋楠吸吸鼻子:“你有什麽值得我騙,我是稀罕你倆個破錢還是後宮裏一群母雞啊?沒財又沒色的家夥,騙你我才虧了!嘤嘤……你對我不好,我不跟你過了……”
衛昇嘴角抽了抽:“朕怎麽就沒財沒色了?”
“你敢頂嘴!你打我還有理了是不是?!”
母老虎的咆哮把衛昇震住了。他表情讪讪,違心地說:“好吧……千錯萬錯都是朕的錯,朕給你道歉。”
“這還差不多。”孟棋楠揉了揉哭紅的鼻頭,眼梢還挂着淚滴,甕聲甕氣道:“我沒騙你,我真的是孟棋楠,我也沒想害你,你要信我。”
衛昇沒說會相信她,而是道:“折騰半天你該累了,睡會兒吧,朕有事去一趟書房,待會兒跟你用膳。”說完他親吻她的額頭,然後親手放下帷帳,走出去還不忘帶上門。
安盛見狀從外院兒飛奔而來:“皇上!”
衛昇揚手示意他住口,道:“賢妃身子不适需要靜養,你吩咐下去不許外人來此叨擾,太後那裏也差人去說聲不能請安了。多調些守衛來這兒,務必要保證安靜,不得擅自放人進出,明白了?”
皇上您是打算禁賢妃娘娘的足?安盛估摸着他是這個意思,卻不敢問個清楚,只得答道:“是,小的明白。”
衛昇邁步往外走,忽然一頓:“還有,人多嘴雜的對賢妃養病不好,你把她宮裏的人裁一半,喊趙剛來把她身邊那倆丫頭帶走。”
喜愛是一回事,信任則是另一回事。他是喜歡她不假,卻不見得就對她深信不疑。這些東西不便從她嘴裏獲知,那麽就經別人的手,撬一撬楚國婢女的嘴,相信定能挖出不少真相。
帝王的真心,哪裏是這麽容易就能得到的。
第二天孟棋楠就發現自己被軟禁了。
衛昇前夜宿在蓬萊殿,她獨眠到天亮,醒來後習慣性喊人:“青碧。”
霜白走了進來:“娘娘有何吩咐?”
孟棋楠皺皺眉:“青碧人呢?”
“回娘娘的話,青碧姑娘有事出去了。奴婢伺候您更衣。”
“這麽早她跑哪兒去了?”
孟棋楠察覺似乎有些不對勁,可也沒太在意,于是慢慢穿好衣裳,用青鹽淨了口,梳好發髻用早膳,卻沒看見紅绛。
“今早的菜不是紅绛做的?她人呢?”
霜白答:“紅绛姑娘也有事……出去了。”
都出去了?真巧啊。
孟棋楠冷冷一笑,把象牙箸一摔:“給本宮說實話!人去哪兒了!”
霜白吓得跪下來,咬緊嘴唇不肯吭聲。孟棋楠一拍桌子就往外走:“本宮自己去找!”
還沒走到殿門口,魁梧的侍衛就排成一堵牆擋住去路。阿淳一直守在這兒,謹慎地勸道:“娘娘您身子還沒好,外頭寒重,您請回屋休息罷。”
孟棋楠一掌揪住阿淳的衣領,橫眉質問:“青碧紅绛被弄到哪裏去了?”
阿淳喉頭一緊,哽塞道:“小、小人不知……”
孟棋楠利索拔出發簪,抵在他的咽喉:“本宮再給你一次機會,知、還是不知?”
阿淳吓得腿軟,舌頭也打結:“不不不……知道……您您、您問一下趙剛大人……”
“算你識相。”孟棋楠咬牙,附耳威脅阿淳,“皇上還沒下朝,你去把趙剛叫來,別跟本宮耍花樣,否則我有的是法子取你狗命。滾。”
很快趙剛就來了含冰殿,孟棋楠把他單獨叫進了屋子,關上房門。
趙剛就站在門邊,低着頭像往常一樣不引人注目:“不知娘娘叫屬下前來有何吩咐?”
孟棋楠見他肯來,心中把握就大了幾分,她漫不經心地問:“趙大人跟随皇上有多少年了?”
趙剛頓了頓,答道:“十三年。”
“哦,陛下還是皇子的時候你就在他身邊伺候了,情意肯定深厚。”
“皇上對屬下有知遇之恩,屬下自當結草銜環、全力報答。”
孟棋楠微微翹起了唇角:“報答?怎麽報答,送他一碗酒釀丸子如何?”
此言如晴天霹靂,趙剛大吃一驚,猛的擡起頭來。
孟棋楠似笑非笑:“紅绛是本宮的人,你吃了她這麽多酒釀丸子,是否也該還一點人情?”
趙剛臉色變得很不好,重新低頭:“娘娘所言……屬下不明白。”
“有什麽不明白!”孟棋楠驟然發火,“你與紅绛一早有私,本宮心知肚明!現在本宮給你兩條路,一是我去向皇上禀明此事,你與她一同去陰間做對鴛鴦,父母族人也于黃泉相聚,二嘛……”
她觀察着趙剛的神色,見他并無懼意,只是眉宇浮起淡淡憂慮。
想來他這種人是不怕死的,但他總該有記挂的人或事。
孟棋楠忽然走到他面前,沉聲道:“二是我會裝作不知道這件事,但你要答應盡全力保住紅绛和青碧的性命!若有可能,安排她倆隐姓埋名去別的地方,千萬不能讓人找到,特別是皇上的人。”
趙剛愕然:“娘娘……”
孟棋楠擡手一止:“不用說了,她們留下對我無益,皇上已經起了疑,就算這次她倆平安脫身,下回卻不一定有這樣的運氣。只有遠走高飛才能永保平安,紅绛心思單純好騙,你對她好些,不要讓她傷心。青碧是個心思缜密的,做事也很穩妥,如果可能的話你給她找戶好人家,她自己知道分寸,不會讓人操心。”
說着說着也有些哭意湧上來,孟棋楠忍着淚,搜羅了一包珠寶首飾給趙剛:“話就說這麽多,該怎麽辦你掂量。告訴她們別擔心我,我不會有事。”
趙剛沒有接過首飾:“宮裏的東西太惹眼,屬下會給她們置辦的。”
“也對。你走吧,皇上快下朝了。”
趙剛來去匆匆,一點痕跡也沒留下,孟棋楠怔怔望着被大雪覆蓋了的腳印,神思恍惚猶如尚在夢境。
孤家寡人。從今以後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看見有同學質疑表叔公不知姓名這件事,酒叔解釋一下。古代很多公主郡主,都是只有封號而姓名不詳,就算著名如太平公主,史書上也沒有明确地講她的名字,一說李令月,但争議很大。連安樂公主也是,安樂是封號,小名是李裹兒,但大名仍舊不詳。所以,寡人娘娘的封號是嘉蘭,準确的說是肉身是這封號,而真實的閨名不為人所知也是正常。另外,送親的是表叔公的表弟,接親的又是他最信任的将軍,加上女主言談舉止都很符合楚國貴族的派頭,表叔公當然不會懷疑寡人娘娘的身份了,于是也就沒有想過去查證。還有最最重要的一點,這個肉身确實是如假包換的郡主嘛!容貌外形都是一致的,誰還會去莫名奇妙懷疑人被調了包?當然啦,除非是有人蓄意從這方面下手擊倒寡人娘娘~
別擔心啦,表叔公會被虐得很慘滴~~~酒叔還怕乃們的小心肝受不了呢!╭(╯3╰)╮
謝謝人生寂寞如雪扔了一個地雷~
67V章
67、意外
趙剛隔天向衛昇呈上青碧紅绛的供詞,衛昇拿來草草掃了一眼,見倆丫頭都一口咬定孟棋楠就是楚國嘉蘭郡主,其他的什麽也問不出。
“這倆人倒也忠心。”衛昇把供詞扔進炭盆。
趙剛道:“據查她們從前是楚皇身邊伺候的人,郡主出嫁才被撥到和親隊伍當中,也是那時才正式跟着賢妃娘娘。說起來時間尚短,不知內情也在情理之中。”
“你平時話少,今兒個怎麽多嘴起來了?聽這口氣是想說情?”
趙剛木着臉:“屬下不敢。不過事關陛下和娘娘的安危,屬下自然萬分謹慎,斷不敢出一點纰漏。”
衛昇沒再追着他不放,只道:“你派人去楚國一趟,給朕好好查查,務必要找到淮南王府的人問明白。”
一想起與自己同床共枕,交合默契的小狐貍壓根就來歷不明,而自己甚至還想交付一片真心。衛昇就像有一根利刺紮在了心頭,疼痛難耐,卻又舍不得□。
只有搞清楚了她究竟是誰,他才敢說信不信她。
趙剛領旨:“屬下遵命。皇上,那青碧與紅绛……”
衛昇揮手,嘆道:“放回去吧。”
趙剛捏緊了拳頭:“是。”
可是晚膳的時候,衛昇正要擺駕去見孟棋楠,卻在半道上遇見阿淳慌裏慌張跑來,說賢妃娘娘在宮裏又哭又鬧,大發雷霆。
衛昇問:“好端端怎麽鬧起來的?”
這兩日阿淳過得叫一個膽戰心驚,他抹了把都快結成冰珠子的冷汗,道:“娘娘得知青碧紅绛兩個姑娘沒了,傷心大哭,又是砸東西又是拿劍砍人,小的們勸不下,侍衛們又不敢動手……”
衛昇詫異:“人沒了?怎麽沒的?”
“據說是從掖庭出來的時候路過荷池,當時押送的宮人看她倆太狼狽,怕回宮被娘娘責問,于是叫她們在原地稍等,宮人回去拿衣裳來換。誰知她倆誤以為宮人改了主意,要重新抓她們回去受刑,所以就慌不擇路地跑了,跑進結了冰的荷池,水池中央冰面又薄,兩人過去咕咚一下就沒了影。後來趙剛大人派人鑿開冰尋找,好幾個時辰才撈到人,泡脹得都沒人形了……消息一到含冰殿,娘娘就哭鬧起來了。”
可真是陰差陽錯了。衛昇沉重嘆了一聲,似乎頭疼:“朕去看看。”
到了含冰殿,只見滿院子碎紅斷綠,暖房裏種出來的花被她砍砸得稀巴爛,連帶着花瓶擺件兒茶壺水杯……全摔成了渣子,宮門口也被砍出幾道深痕。堪稱滿地狼藉,下腳都沒地兒。
“滾——你們都滾——把她們還給我!還給我——哇——”
孟棋楠又哭又罵,在房裏砸打洩憤,宮人們都躲在門外,不敢進去也不敢走遠,生怕她有個什麽閃失。
衛昇掠過衆人跨步進去,迎面飛來一道白光,他趕緊彎腰一躲,随即破碎聲爆裂在身後門檻上。
孟棋楠眼睛都哭腫了,頭發也沒梳,提着劍渾身發抖,見他進來就像見了殺父仇人:“你還我的人!”
居然真的舉劍砍了過來。
還好衛昇早有防備,上前一步劈手擒住她的腕子,把劍奪了下來,一把扔出殿外。
他把孟棋楠死死摟緊,摸着她後腦勺好聲好氣地哄:“哭吧哭吧,哭出來好受些……”
“混蛋!你把人還給我!還給我!”孟棋楠在他懷裏又咬又打,折騰得夠嗆,衛昇任她撒氣也不松手,片刻後她手都打酸了,這才揪着他衣襟泣不成聲。
“青碧沒了,紅绛也沒了……她們昨天還好好跟我說話來着,人一下就走了,再也見不到了……嗚嗚……”
衛昇安撫着她的背脊:“這是意外,誰也沒辦法。”
“不是意外!”孟棋楠擡眸,紅通通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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