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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透出無比的堅定,“青碧從來不是自亂陣腳的人,定是有人說了什麽恐吓的話,才害得她們落荒而逃,掉進池子裏……她們是跟我最親近的人,除掉她們就等于是砍掉我的左膀右臂,皇上,此番是沖着我來的!”
其實衛昇也覺得此事蹊跷,他略一沉眉,便道:“那就讓趙剛去查。”
孟棋楠委屈地抽泣:“一定要讓他查清楚,把這幕後之人揪出來,千刀萬剮方能消我心頭之恨……”
後宮的母雞膽敢朝她下手,她可不是吃素的,拼個魚死網破也要廢掉那些瘋子!
別忘了,玩弄權術将計就計什麽的,那是寡人的長項。
孟棋楠又裝模作樣哭了半天,衛昇好說歹說哄得口幹舌燥,終于把小狐貍勸住了。她坐在床頭抽抽嗒嗒,嬌滴滴地說:“渴了。”
“朕給你倒水。”衛昇去拿水,卻發現茶壺杯子都被她砸了,于是趕緊叫阿淳送來套新的。他倒了水,試下溫度正好,便遞給了她:“喝吧。”
孟棋楠頤指氣使:“喂我。”
……到底你是皇帝還是朕是皇帝?
衛昇只好親自把水送到她唇邊。她咕嚕嚕喝完,一抹嘴就在床上躺了下來,把臉轉進去不睬他,送他一個冷冰冰的背影。
“使喚完朕就翻臉不認人了?”衛昇厚臉皮地挨上去,撓她癢癢。
孟棋楠拍掉他的手,賭氣道:“是你翻臉不認人。有事兒就找我,用完了就把我關起來,我是什麽?是你養的寵物嗎!”
衛昇戲谑道:“你不就是朕養的小狐貍嘛。”
孟棋楠一氣,翻身過來狠狠瞪他:“你可以叫我小狐貍,但你要弄清楚,我是人不是狐貍。不是你高興了就寵上天,不高興就關起來不理不睬的!你都說了要一輩子真心對我,誰真心實意是你這樣?你這叫豢養玩物,才不是對我好!”
衛昇有些不高興了:“又說一堆歪理,朕寵你就是對你好。你看別的嫔妃可有這待遇?小狐貍別不知好歹。”
“我不稀罕你寵。”孟棋楠很有骨氣地把頭一扭,鼻腔哼道:“你都不相信我,光是寵愛有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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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昇啞然失笑:“朕什麽時候不信你了?朕要是真的疑心,你以為你還能安然無恙地睡在這兒?”
孟棋楠撇撇嘴:“那也沒有多信。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要是完完全全信任我,便不會把我軟禁,也不會讓人帶走青碧紅绛去審問,害得她們、她們……”說着說着她眼眶一紅,又要哭了。
想起以後再也吃不到紅绛做的玫瑰糕,寡人真是傷心欲絕肝腸寸斷。
她一掉淚衛昇就投降,趕緊湊上去輕聲軟語地哄着:“行行行,是朕不對,朕不該讓你受委屈。快別哭了,你是小狐貍不是兔子,紅眼病怪醜的……好了好了,朕不關着你了,而且保證以後也再不随便疑心你,但你也要答應不哭鼻子。”
“這還差不多。”孟棋楠驕矜地努努嘴,算是勉強認同了衛昇的妥協。她目的達成心情大好,于是重新露出燦爛的笑容,對着衛昇撒嬌:“表叔公我要睡胳肢窩。”
衛昇靠着她躺下來,張開手臂:“來吧。”
她舒舒服服枕着他的臂彎,尋了個最惬意的位置,蜷着身子縮起來。衛昇見她乖巧如斯,不禁微笑:“你還是不哭不鬧讨人喜歡。”
“你從來都不讨人喜歡,哼。”孟棋楠不服氣地還嘴,須臾,神情卻略有悵惘,“表叔公你說,一個人是什麽身份真的很重要麽?”
如果你知道真正的孟棋楠是誰,你還會喜歡寡人麽?
“當然重要。簡單打個比方,如果朕不是皇帝,嫔妃們便不會對朕趨之若鹜,甚至不屑看朕一眼。”衛昇斬釘截鐵,“但朕有了這個身份,她們就會讨好朕,因為朕的身份能給她們想要的東西。”他親昵地揪她鼻尖,“小狐貍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孟棋楠抱住他的腰,把臉貼上他胸口:“表叔公,我不在意你是不是皇帝,就算你是讨飯的乞丐,只要我覺得你好,也一樣會喜歡你。”
……小狐貍,你是在咒朕坐不穩江山,以後要去讨飯嗎!
衛昇嘴角抽搐:“你……其心可嘉,只是這比方不大恰當。”
孟棋楠很認真地仰起腦袋,大眼睛睜得圓溜溜:“我說真的!就算你窮得連褲子也穿不起,餓得只剩皮包骨頭,我還是會喜歡你的。”
衛昇摸了摸褲腰帶,有些小小的憤怒。
朕坐擁天下富有四海好嗎!!!
初雪停了幾日,又下了另一場大雪,禁宮向來有遇雪開筵的慣例,加上又是年下,所以朝會也不是日日都有,只是若碰到要緊事宜,各部尚書直接面聖即可。孟棋楠解了禁足,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出去玩耍,而是成日貓在屋裏躲冷,捧着暖爐都不肯撒手。
好在衛昇幾乎天天過來,她也不算無聊透頂,晚上抱着他熱乎乎的身子睡覺,還是挺舒服的。
暖閣裏點的是龍涎香餅,衛昇倚在榻上看各地呈上來的賀年表折子,孟棋楠就搭着錦衾挨攏他取暖,懶洋洋打着瞌睡,小腦袋一耷一拉的。
啪嗒。她腦袋一垂磕在他的扳指上,打翻了他的折子,額頭也撞紅一塊兒。
孟棋楠咝咝喘着涼氣,惺忪揉揉眼,嘟哝道:“唔,疼……”
衛昇取下扳指放到一旁,給她揉着額角,笑道:“沒聽過狐貍貓冬的,瞧你這懶樣兒。”
“表叔公好冷啊。”孟棋楠索性撲到他懷裏,抱怨道:“第一次見雪覺得好玩兒,見多了又覺得好煩,冷飕飕的不舒服,凍得人手腳都好涼。”
“朕給你捂捂。”衛昇捉住她的手往掌心呵氣,一邊搓弄一邊道:“你有幾日沒出這殿門了?身上光襖子就穿了五六件,乍一見朕還以為自己養了頭母熊。”
孟棋楠作勢就在他身上滾了起來:“我就是母熊,壓死你壓死你……”
“啓禀皇上,趙大人求見。”
安盛通傳趙剛來見,衛昇把人喊了進來,趙剛眉發上都沾了雪,一進溫暖的內殿被熱氣氤氲,頓時化成水珠子沿着臉龐落下。
衛昇抱着圓滾滾的孟棋楠,問:“什麽事?”
趙剛垂眸看着地面,道:“兩位姑娘落水溺亡一事已經查清,确是自己失足掉進了池子,但當日有人看見紫蘭殿的宮女小娥去過荷池。”
衛昇眼眸一沉:“你是說……貴妃身邊的人?”
趙剛道:“有這種可能,但也不排除只是巧合。”
孟棋楠拍案而起:“肯定是她!”她扭過頭對衛昇撒氣,指着他罵道,“上次也是她給你吹耳旁風,讓你懷疑我,我都被掐得喘不過氣了!我脖子現在還疼呢!”她捂着脖頸哼哼,半是吃味半是撒嬌,“你憑什麽那麽信她?還說不喜歡她,呸呸,盡會撿好聽的哄人。你滾去她那邊吧,反正我留得住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
吃醋撒潑看起來雖然粗鄙,但男人們往往就吃這一套。
衛昇被她鬧得不行,扶額嘆息:“朕就知道你記仇,說罷,你想如何?”
孟棋楠立馬眉開眼笑,湊上去摟着他:“貴妃做事也太不穩妥了,你把鳳印給了她,可她好像難當大任呀?”
作者有話要說:咱們寡人娘娘才不會這麽狼狽就逃走呢!離開表叔公之前殺光他家母雞!(^o^)/~
68V章
68、玉佩
衛昇下令暫時收回紀貴妃的鳳印,仍舊交還給太後保管。
孟棋楠興沖沖跟着安盛去宣旨。
衛昇看她裹着狐裘蹦蹦跳跳出門的模樣,笑着搖了搖頭。
只要能哄她開心,有些事不必計較得太明白。
紫蘭殿清冷得沒有一絲人氣,孟棋楠進去的時候不覺裹緊了身上的狐裘。安盛問門口宮人:“敢問貴妃娘娘在哪裏?”
“娘娘在佛堂。”
孟棋楠随着安盛去到殿後的一間小佛室,安盛正要叩門進去宣讀聖旨,孟棋楠接過他手中的聖旨:“你下去。”
佛堂裏的陳設都不能用樸素來形容,簡直堪稱簡陋,一座佛龛一張蒲墊,紀婉蘭跪在那裏念經。
孟棋楠關上門走過去:“貴妃。”
紀婉蘭緩緩起身回眸,垂眼瞥到她手中的黃色絹帛,平靜如常:“是廢黜還是賜死?”
孟棋楠搖搖頭:“只是要你歸還鳳印。”
紀婉蘭眉心微蹙,搖着頭自言自語:“我以為……罷了,我根本不想要這東西,你拿去便是。”
“我也不想要鳳印。”孟棋楠決定開門見山,直接問道:“你為什麽要害我?”
紀婉蘭淡淡撇過頭:“後宮中害人不需要理由。”
孟棋楠立即否認:“不對!你若一早想害我,當初便不會包庇我,更不會把罪行都推到淑妃身上,出面替我除掉她。我以為你我雖不算朋友,卻也井水不犯河水,但你為什麽忽然沖我下手?是不是有人威脅你?”
紀婉蘭冷冷一笑:“我這樣的人還怕什麽威脅?一切皆是我心甘情願。”
孟棋楠仍舊迷惘:“我不明白……”
紀婉蘭蓮步輕邁,走到佛龛前拈香,神态淡漠:“我做的所有事都是為了他。他要我執掌鳳印,替他除掉不該留在世上的人,我便拾起屠刀做他的利刃;他要扶你上位,卻希望你底細幹淨不沾血腥,于是我便棄佛心抛善念,步入殺戮之途;這麽多年我無欲無求居于此地,日日念經禮佛不問世事,但只要他一句話,再是萬劫不複我也絕不回頭……”
持香素手微微有些顫抖,紀婉蘭把香供上,回頭微笑:“所以,沒人逼我,也沒人逼得了我。”
孟棋楠只知她情深,卻不知她情深若此。她咬咬唇,遲疑片刻擡眉:“既然你深居簡出多年,那怎麽會懷疑我的身份?”
“不是我,疑心你的另有他人。”紀婉蘭其實并不糊塗,“你鋒芒太露,自會引起某些人的懷疑,可她們不便貿然出手,于是便借我的手動你。事成,你失去皇上的寵愛,事敗,我岌岌可危。無論我們哪一方倒下,對她們都是有利的。”
“既然你看得那麽清楚,為什麽又會中她們的計?”
紀婉蘭落寞自嘲:“此人實在太了解我,知道我必定不會放一個來歷不明之人在皇上身旁,威脅到皇上的安危……所以即便可能冤枉了你,我也非說不可。而皇上雖對我無情,卻是信任我的。”
“因為他知道,我可以為他去死。”
愛得這麽癡這麽狂,愛到衆叛親離孤立無援,愛到就算被人利用如斯也甘之如饴,孟棋楠從最開始的不能理解,慢慢被紀婉蘭的決然震撼,繼而心感悲涼。
她的愛意如此濃烈尚且被他薄情以待,那自己的這輕若蟬翼的些許歡喜,在他心中又有多少分量?
幽幽深宮,真情是危險的東西,因為它随時可以被人利用。
孟棋楠忽然覺得自己從未正視過宮裏的殘酷。她終究還是太天真了。
她把手裏的聖旨扔了,意欲離開:“沒了鳳印也好,至少看不見這些髒東西,你可以依舊在院子裏養花過平安日子。”
紀婉蘭眉眼郁然:“宮裏的日子哪裏是你想平安就能平安的……你走罷,那些人此番雖未能扳倒你,但相信你也受創不小,日後多加小心。”
“多謝。”孟棋楠跨出了門,看見園子裏凋萎的素馨覆滿白雪,于是一滞,“你種這些……是因為他喜歡?”
紀婉蘭沒有回答,在她身後關上了佛室的門,隔絕了苦澀佛香與外面一片皚皚白雪。
雪更大了,夜也更冷了。
臘月二十四是小節夜,宮裏先熱鬧了一回,然後到了三十大節夜,衆人齊聚麟德殿,歡歡喜喜宴飲過節。殿門口的屏風上畫了鐘馗捉鬼,殿中央擺放的消夜果兒有幾百種,堆簇成冒尖小山一樣的形狀。衛昇賞賜了嫔妃玉杯寶器、珠翠花朵,每人面前都是一大匣子,孟棋楠不在意這些,叫人拿了犀象博戲的器具,和宣兒賭金锞子玩。
衛昇見她不屑看賞賜的東西,便出聲喊她:“賢妃。”
“幹嘛?”孟棋楠賭得正高興,不怎麽願意搭理他。
他只好挪挪屁股挨近她,湊近小聲說:“待會兒跟朕走,有好東西給你。”
孟棋楠一副沒興趣的樣子:“我不,今晚我要和宣兒守歲。”
衛昇不滿:“守歲是孩童的事兒,你都幾歲還去摻合。”順帶剜了宣兒一眼。
宣兒對這位皇兄從來就又敬又怕,趕緊道:“臣弟待會兒還要回去溫書,皇嫂您跟皇兄一塊玩兒吧。”
“大過節你溫什麽書啊!”孟棋楠揉揉他可愛的臉蛋,“過年就該吃喝玩樂,小小年紀怎麽這麽老氣橫秋,等你到了皇上這個年紀,早就成小老頭子了。”
衛昇鼻腔重重一哼:“不老也被你喊老了。”
都怪你天天喊朕表叔公!
“甭理他,三天兩頭就陰陽怪氣的。”孟棋楠對衛昇的表現嗤之以鼻,笑着哄宣兒,“我有禮物送你,喏。”
霜白送來一個長匣子,宣兒打開取出一把劍。
孟棋楠把宵練劍贈給他:“男子漢就該用真刀真槍,木劍什麽的全給我扔了,在我們那兒女孩連都看不上,只覺得是小孩子過家家的把戲。這把劍很鋒利,用的時候要小心,如果不慎傷到了自己,那就只能怪你劍術不精,就是因為不精,所以才更要勤加練習,明白了嗎?”
宣兒眼裏跳動着歡喜的火焰,鄭重其事接過劍:“我記下了,謝謝皇嫂。”
衛昇一臉陰霾地望着一大一小,心裏掂算着這小鬼還有多少年才能娶媳婦兒。
一定給他挑個兇神惡煞的母老虎,關着他不讓他出來招搖!
對比了一下宣兒比豆芽菜好不了多少的小身板與自己那健美結實的青壯男軀體,衛昇又稍微安慰。
朕至少在二十年內都是非常有競争力的!
這時,衆嫔妃見賢妃都光明正大送給睿王東西了,生怕自己禮數不周,趕緊搜羅東西贈予宣兒。不消一刻宣兒面前就堆滿了各種金玉,送禮的人太多,他也記不清那樣東西是哪位嫔妃送的,只顧着道謝。
“咦?我的玉佩!”
宣兒一下從裏面挑出塊白玉龍紋佩,興沖沖給孟棋楠看:“我還以為找不回來了呢,哎呀真好,失而複得。”
他這一說也引起了衛昇的注意,衛昇無意掃了一眼,頓時眸子一沉。
“拿過來。”
衛昇叫宣兒把玉佩給他,宣兒愣了愣,怯怯雙手奉上。
握着這塊眼熟的暖玉,衛昇攥緊了手掌,陰霾的眼睛直直盯住宣兒,就像硬生生要在小家夥臉上挖兩個洞。
難怪……難怪!
前一刻衆人還是其樂融融等待歲除,下一瞬忽然聽到國君飽含冷厲的話語。
“滾出去。”
衆人驚愕,詫異望向高高在上的衛昇。衛昇眉峰冷橫:“都滾!”
一群嫔妃忙不疊起身,相互推搡擠踩着出了大殿,有些人甚至被擠掉了鞋子,但誰也不敢回頭去撿。
孟棋楠也牽着宣兒要走,卻被衛昇喊住:“你們兩個留下。”
等到偌大的宮殿只剩下他們三人,空曠得令人發抖,連掉根針的聲音也聽得清清楚楚。衛昇緊捏玉佩,滿臉殺氣地走向他們。
宣兒沒來由感到害怕,躲在了孟棋楠身後,孟棋楠把他掩着,擋住了衛昇。
衛昇臉龐緊繃嘴巴抿成一條直線,從牙縫裏迸出幾個字:“讓開,朕有話問他。”
孟棋楠緊緊護着宣兒,搖頭道:“他還這麽小,什麽都不知道,你放過他。”
衛昇驟然渾身一僵。
須臾,他無比譏诮地笑了一聲,即刻滿腔怒火憤恨。
“孟棋楠,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居然瞞着朕?”
他狠狠把玉佩一砸,霎時玉碎四濺。
“你居然、瞞着朕!”
此玉乃是前太子之物,是故衛宣并非先帝幼子,而是太子留下的孽種!
所以先帝才把他養在翠寒園四年,不讓人知曉。
所以衛宣才會那麽像那個人。
所以,孟棋楠才會有那句“先帝寶刀未老”的玩笑話。她早就發現了端倪,也早就猜出先帝不是疼愛幼子才藏匿他,而是怕心狠手辣的衛東瀾斬草除根!
原來他身邊的所有人都在算計着他、防備着他,包括他的父皇和最親密的枕邊人!
衛昇阖上眸子,深深吸了一口氣,徐徐睜眼已然沒了情緒,只是深幽得不見底。
“來人,拿下衛宣押送大理寺審問。賢妃……打入冷宮。”
作者有話要說:喜歡這麽渣的表叔公麽?不夠渣虐起來不爽啊……╭(╯3╰)╮
69V章
69、生病
衛昇連求情的機會都沒給孟棋楠,直接讓人把她和宣兒架了出去。
宣兒始終年紀還小,頓時吓哭了起來,費力把手伸給孟棋楠。
“皇嫂——皇嫂——”
孟棋楠掙脫宮人的鉗制,沖上去握住宣兒的手:“不要怕,我會救你的,我保證。”
說完她揚眉威脅一幹侍衛:“睿王什麽身份你們清楚,只要聖旨沒下,爾等敢動他一根頭發,本宮誓不善罷甘休!如果有人送什麽不幹淨的東西給睿王,又或者拿銀子行賄要你們好好招呼他……呵,都給本宮放聰明點,否則送你們一家老小給睿王陪葬!”
宣兒咬唇憋住眼淚,表示相信孟棋楠:“嗯!”
最後兩人被侍衛拉開,分別帶走。孟棋楠連頭也沒回,毅然大步踏入冷宮。
她深知此次難以翻身。
現在的形勢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更何況還要救宣兒那個小家夥?事到如今她也佩服起幕後之人的心機來,用最致命的兩件事讓衛昇猜忌她,再把她連帶着親近者一網打盡。
在深宮中可以沒有真心,但不能沒有帝王的信任。紀婉蘭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可是孟棋楠絕非等閑之輩,坐以待斃?她不會。
陰森冷宮近在眼前,恰逢歲除炮仗喧嚣,明媚焰火劃破黑沉沉的夜空,留下短暫的絢爛痕跡。孟棋楠在冷宮門口站了一會兒,仰望夜幕。安盛從後面疾步追了上來。
“娘娘。”
孟棋楠眸底的煙火色還沒散盡:“什麽?”
“皇上讓小的帶句話給娘娘。皇上問您聽沒聽過養虎為患和引狼入室的故事?”
孟棋楠冷笑:“只要獵人足夠強,就不懼怕任何的豺狼虎豹。更何況稚子無辜,為人君者連這點憐憫之心都沒有,又怎會憐惜天下萬民!”
安盛沒想到她竟然斥罵衛昇,冒着冷汗勸道:“小人鬥膽勸娘娘一句,您還是別蹚這趟渾水了,皇上疼您,您只要服個軟,裝聾作啞地不聞不問,這事兒也就這麽過去了。您還是最受寵的賢妃娘娘。”
孟棋楠就像塊石頭油鹽不進:“本宮沒你們的鐵石心腸,連個六歲的孩子也能眼睜睜看他喪命!”
“小人知道娘娘您喜歡小孩兒,您聖眷正濃,誕下龍嗣是遲早的事,自己的孩兒當然比別人的好了,您說是不是?”
孟棋楠不願與之多言,拂袖而走:“我怕我的孩子某日觸怒龍顏,也會死于非命,所以還是不生的好,免得活受罪!”
安盛看她決然而去,垂頭喪氣地耷拉下腦袋,真不知該如何回衛昇的話才好了。
不寧靜的歲除之夜,各宮各殿都緊關大門,噤若寒蟬。
德妃的宮裏卻在沉肅中暗含暢快的氣氛。梅雪鋪好衾帳,點了蘇合香熏染被褥,然後去伺候德妃安寝。
“娘娘,聽人說賢妃去了冷宮。”
德妃拿掉步搖,微微笑道:“這一回她想出來,簡直是難于登天。”
梅雪把首飾都放回妝盒,道:“可是皇上并沒有褫奪她的封號,許是還于心不忍。”
“你瞧皇上像是心軟又念舊情的人嗎?淑妃伴她多年,尚且落得如此下場,賢妃才進宮幾月?”德妃不以為然,拾起奁盒中的一塊玉環,問:“那些知情的老宮人,都如何了?”
梅雪道:“娘娘放心,做得滴水不漏。屍首已經燒灰填井了。”
德妃含笑,望着鏡中的溫婉容顏自言自語:“本宮就喜歡幹淨,見不得髒東西……”
四妃之中,淑妃自戕、貴妃失勢、賢妃幽禁,唯有德妃一指獨秀,後位之争,已經再無懸念了。
這個年是衛昇登基以來過得最冷清肅殺的一個年。大年初四就又開始落起了大雪,來勢洶洶,冷宮裏更是四牆單薄窗棱漏風,孟棋楠蜷在床上,裹着破破爛爛的被褥,被面兒破了口子,露出黑黢黢的爛棉絮。偌大冷宮除了她,還有其他的客人。
耗子。
兩只耗子縮在牆角奄奄一息,看樣子是熬不過這個冷酷的嚴冬了。
現在孟棋楠沒心思顧及自己,她已經五天沒有得到宣兒的消息了,也不知他是不是安然無恙。不過轉念一想,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也許衛昇還在猶豫怎麽處置他。
留着宣兒在身邊是不可能的,衛昇肯定起了殺機,卻又不好貿然下旨,畢竟宣兒名義上是先帝幼子,而且他才六歲,要安個謀反的罪名也不是那麽容易。所以,她還有時間,興許能夠保住宣兒的性命。
只是她就像一頭被關在籠子裏的猛獸,空有滿腹智計,卻找不到人謀劃。
皚皚白雪禁宮,居然沒有一個可以信任的人。
……
也許,有個人可以一試。
她掀掉被子走到院子裏,衣衫單薄地站在了雪地中央。
晌午,衛昇在興慶宮陪太後用膳,回到蓬萊殿的時候看見阿淳頂着風雪站在宮門口。
阿淳眉毛都被染成了白色,他跪地道:“小的叩見皇上。賢妃娘娘病了,冷宮差人來問要不要請禦醫?”
鵝毛大雪片片飛下,就像落在了衛昇心頭,他嗓子一緊:“病情如何?”
阿淳道:“渾身燒得滾燙,已經昏迷不醒了……您要不親自去看看?”
衛昇暗中捏緊了手掌,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按捺住去探望的沖動,狠心道:“你們都是幹什麽吃的,生病了去太醫署喊人,來朕這裏問什麽!”
安盛一見衛昇情緒不對,立馬上前給阿淳一腳,罵道:“不長眼睛的東西,怎麽盡拿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煩皇上?還不快滾!趕緊去太醫署,在這兒磨蹭個什麽!”
阿淳屁滾尿流地跑了,衛昇一臉陰霾地進了殿,一言不發。
蘇扶桑攜着藥箱一路小跑,去了冷宮。進門便見孟棋楠躺在床上,身上只有一條破爛棉絮,上前一探額頭,燒得滾燙。
饒是溫柔如他也朝阿淳發火:“你們是成心要害死她是不是!快拿幾床幹淨被褥來,再燒些熱水!”
阿淳下去準備東西,蘇扶桑把門窗關好,坐在床沿扶起孟棋楠,輕輕喚她:“娘娘?娘娘?”
孟棋楠正在暈厥過去的邊緣,聽到呼喚費力睜開眼睛,見到貌美如花的蘇扶桑,她擠出一抹笑容:“你終于來了……”
“別說話,我先給你把脈。”蘇扶桑讓她靠在自己身上,伸手去握她的腕子。
孟棋楠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一把按住他:“我求你件事。”
她用勁很大,幾乎要捏斷他的手。
蘇扶桑堅持要先給她把脈:“天大的事也沒有你身子重要,待會兒再說不遲。”
孟棋楠撐起身,嘴唇幹裂形容憔悴,她執拗地搖頭:“先答應我,否則我寧願病死在此!”
見她如此決然,蘇扶桑只好點頭:“娘娘請說。”
“睿王的事你大概聽說了,實不相瞞,我要救他。”孟棋楠人雖虛弱,可眼神堅毅,“皇上疑心甚重,故而睿王性命堪憂,但也正因如此,我們還有轉圜餘地。無奈我困于此地,皇上又不肯見我,所以只好出此下策。扶桑,求你幫我。”
賢妃從來是恣意、跋扈、爽朗、嚣張的,從來沒有流露出這樣的弱勢,也從沒有開口求過誰。
蘇扶桑抿了抿唇,咬牙答應:“好!”不論二人是否朋友,就憑當初子淵一事,他也得報恩答允。
“你差人送一副蓮子怯火的藥去先帝陵寝,交給睿王生母。去的人要找信得過而且不引人注目的,我記得你善堂裏面有個味覺不好的小乞丐,他就很合适。你不用給小乞丐交代來龍去脈,只消讓他問太妃一句話。”
“藥中的蓮子是否還留着苦心?她自會明白。”
盡管素未謀面,孟棋楠卻知道宣兒的生母一定是個聰明人。若是不夠聰明,她就不會懷上前太子的骨血;若是不夠聰明,她就不能讓先帝庇護她們母子;若是不夠聰明,宣兒的身份就不能瞞這麽久。唯一可惜的是,她生不逢時,算計一生卻還是落得如斯下場。
蘇扶桑凝眉一會兒,頓時大驚:“娘娘您是想……不行!醫者父母心,我怎能讓人去送死?”
瘋了!她要救睿王,卻要以“憐子之心”逼睿王生母去死!
“我問你,睿王一死,太妃可還能活命?如果太妃一死能保睿王一命,為什麽就不行?扶桑,兩相其害取其輕,我這也是沒有辦法當中的辦法。”
只要太妃死了,宣兒是誰的血脈就永遠無法得到證實。死無對證,是對付猜疑最有效也最直接的方式。但這是一招險棋,孟棋楠也只有三分把握。
蘇扶桑說不過她,只是問:“就算您用這樣的方法救了睿王,但萬一睿王知曉了真相,能不恨你害了他的生母嗎?”
孟棋楠表情冷漠:“恨便恨罷,我自己知道這樣是對的,就足夠了。”
蘇扶桑長嘆一聲:“也罷,宮中的是非黑白從來就難以說清。但願不要白費了娘娘的一番苦心。”
說罷他又要給她診脈,孟棋楠卻藏起了手。
“你随便開副祛寒的方子,若是我病好得太快,下回又怎麽見你?”
作者有話要說:酒叔一開虐就嗨是腫麽回事?各位小妖精一定要挺住哦!
70V章
70、讓步
知曉孟棋楠生病,衛昇一晚都沒睡好,正月初五大早,他召見了謝安平。
謝小侯辭別家中的美人貓兒,一刻也不敢耽誤地進宮面聖,除夕之變他也略有耳聞,本着少一事就少一份危險的想法,他是能躲就躲。無奈此刻诏令都下到侯府了,他只得硬披着頭皮上前。
門前跨馬,他踟蹰不決,回過頭望自家的美人貓:“美娘,我……”
他已經嗅到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此去猶如立于刀尖,行差踏錯就會粉身碎骨。他很猶豫。
美人貓一手撐着腰,腹部微微隆起:“爺只要記得我說過的話就好,千萬別犯渾,我們娘倆在家等爺回來。元宵節的元宵,咱們一起吃。”
謝安平折身回來,摸摸美人貓的肚子,彎腰道:“乖兒子,別折騰你娘,不然你老爹我回來揍你。”
美人貓沒好氣扇他腦袋一巴掌:“才說了叫你別犯渾!”
“是是是,我記得,我要做善事為你們娘倆積德積福。”飛揚跋扈的謝小侯在她面前一點脾氣也沒有,依依不舍放開了美人貓的手,踩镫上馬,“美娘,我走了。”
馬蹄濺起片片飛雪,很快就遮掩了他的身姿。美人貓在看不見他以後,方才轉身回府,同時吩咐下人。
“今起閉門謝客。侯爺回府之前,誰來都不見。”
紫宸殿的麒麟爐裏燃着瑞炭,此炭長尺餘,色澤呈青堅硬如鐵,在爐中燒起來無焰而發光,熱氣逼人不可迫進,乃是北陲貢品。可盡管炭火熾熱,謝安平進殿的時候還是冒了些冷汗。
他跪下行禮:“臣謝安平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萬歲。”
衛昇背對他站着,看不見表情只聽得到冷靜的聲音:“平身。”
“謝皇上。”謝安平謹慎起身,垂着腦袋原地不動,一顆心頗為忐忑。
“安平,”過了片刻,衛昇才開口,“朕問你句話,你老實回答。”
謝安平立馬表示忠心:“臣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在金吾衛做事,結仇自是不少,如果某一日你發現仇人有後,此時你是殺、還是放?”
謝安平心裏“咯噔”一下。完了,最要命的事來了。
無論他答殺還是放,都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其實他怎麽想不重要,關鍵是要揣摩得透聖意。皇上心裏是哪個答案,他就該說哪個答案。
“臣……”謝安平抿了抿嘴,“要看具體情況。假如他要找臣報仇,臣當然不會手軟,必定斬草除根永絕後患。但萬一他壓根就沒這心思,安分守己老老實實,臣就睜只眼閉只眼得了,放他一馬。”
衛昇聽了,嗤道:“兇殘成性的小侯爺怎麽也心慈手軟起來了?安平,這不像你。”
謝安平撓着頭讪讪地笑:“嘿嘿,美娘總是嫌棄臣脾氣太壞,要我改改,她現在有孕在身,臣自然要遷就她一些,權當行善積德了。省得她老說會做噩夢,夢見牢裏的鬼魂來找她和孩兒索命,婦人嘛,就是心腸軟膽子小……”
衛昇沉默了一小會兒,道:“她懷的是你的長子吧?”
謝安平樂呵點頭,歡喜掩飾不住:“正是頭一個,不過還不知道是兒子女兒呢。臣希望是個帶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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