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8)
時候,已經在心裏羅列出一系列軟硬兼施的法子,可息甘借着他的真氣軟趴趴地說出一串話,卻根本沒有說到如何解陣。
燕容有些急,又催了道真氣給他:“所以你……”
息甘道:“我不會解。”
燕容:“……”
樸山長老:“……”
樸山長老內心十分想把手中沒什麽用的妖怪扔回給同樣沒什麽用的徒弟。
燕容頓時不赧然了,連仗着這陣法橫行的大妖怪都不會解。可心裏仍然不大願意相信:“你真不會?你不是這術的主人麽?不是大妖怪麽?之前不是還用這陣用的很順手麽?”
語氣了便帶了點嫌棄。
息甘欲反駁:“我說了,花争弦把——”
燕容卻忽然把真氣收回,息甘話斷在嗓子裏,愣是吐不出來,只得奄奄一息地憋回去。
燕容嘆道:“可惜沒有講解陣法的書籍能夠參考。”
說罷便又捏起訣來。
息甘心道都說了花争弦變換了陣法,還捏什麽訣,這不是做無用功麽。可惜沒有說話的勁力,梗在胸口憋得慌。
體內再次湧入一股真氣,息甘呼出口氣來,舒坦了許多。
那股真氣比燕容的更為醇厚,息甘側頭看去,見樸山長老一手抵在他後心,不等息甘開口,樸山長老道:“你在這裏,可曾有見過一個魔修?”
息甘搖頭道:“我醒來的時候,法陣已經在運作,我只看見你們道修在陣中。”說到此處,花争弦憤恨地看向牢室之外。“若不是花争弦……我也不會毫無意識。”
“你的妖力怎會一絲也無?”樸山長老瞥了眼息甘的神情,瞬間明白了。
樸山長老嘆了口氣:“能否告訴我,孽徒都做了什麽?”
息甘的臉上浮現出屈辱的神色:“他拿我作爐鼎,以我的妖力助他自己修習,我一身傷痕都是他幹的好事,你是他師父,竟什麽都不知道麽?”
樸山長老一時被息甘說得有些羞愧,道:“我會還你一個公道,你可知争弦在哪?”
“你當真對自己的徒弟下的去手麽?”息甘說完樸山長老不語了,息甘也知道自己撒氣撒錯了地方,這樸山長老為他輸入真氣雖是為從他口中獲得消息,卻到底是在幫他,息甘閉了眼,道,“他在外面,和你徒弟原醇玉在一塊兒。”
原醇玉去追那魔修卻遲遲沒有消息,燕容心裏也有些忐忑,一聽到原醇玉的消息便從解陣的法訣中回過神來。原醇玉竟和花争弦在一塊兒,那麽那魔修又在什麽地方?和花争弦有什麽關系?
見燕容手中的動作停了下來,息甘道:“怎麽,終于放棄了?”
“世間萬物皆有相通之理,花争弦的法陣從你的法陣演化而來,其解法與原來的解法必有千絲萬縷的聯系,試一試總能出來的。”
燕容不死心,又試了一試,法陣依然好端端地耀武揚威。
息甘看燕容試了半天,道:“其實我也不是不能試一試。”
燕容擡眼看他。
樸山長老已經走了,息甘靠着樸山長老輸入他體內的真氣撐着一口氣坐在一旁,極其緩慢地運轉着周身的氣。
“變換法陣,我倒有些經驗,只是我現在心有餘力不足,這樣的狀态,根本沒有辦法催動法訣。”
息甘一說完,燕容知道他想要什麽了。
“你試試。”燕容道,“我借你法力,不要耍花招。”
燕容行事幹脆,話剛說出口,燕容已經搭上息甘的經脈,法力從脈門一路湧入丹田,推着體內的真氣流轉。
息甘的面色漸漸紅潤起來,呼吸漸漸順暢。
“你放心,不會對你們門派做什麽。我如今只想做一件事。”
息甘阖上雙眼,感知着陣法的動向,沉浸在法陣的搏動和無數微小的震顫中,随着感知捏訣,吟念,描摹着解陣的法咒。
燕容見息甘進入了狀态,自己反倒除了給他輸送真氣保證法力的周轉行使,就沒有什麽事了。
琢磨半天的東西一消失,腦袋一下子空了起來,燕容便又想到原醇玉和那魔修。樸山長老已經前去尋人了,不知找到了沒有。
息甘沉浸在解陣中沒了動靜,燕容有些急,又不知還能做什麽,分出一部分精力傳聲給原醇玉。
“你追那魔修追得如何了?”
原醇玉沒讓燕容久等,馬上便傳回句話:“跟丢了。莫要擔心。”
燕容便定了心神,專心替息甘護法。
不知過了多久,燕容忽然感覺到息甘運轉法力的速度倏的加快了,燕容竟收不住,身上的法力如江水奔流直下被息甘手中的訣召去,潛入法陣的陣眼。
好像有用。燕容想着,息甘忽然喉間梗出一口血,手中動作一滞。息甘體內的真氣消耗得極快,燕容不得不趕緊補上。
燕容覺得自己有點撐不住,卻又不想放棄,眼見着息甘的面色也是蒼白如紙,燕容探道:“繼續?”
就在方才息甘還堅定這陣法解不了,現在卻和這它死磕上了。
“繼續。”
一剎那,息甘削瘦的臉上再次出現了已經消失許久的,大妖怪的驕傲。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忽然想知道有人這個點還沒睡麽
☆、第 42 章
燕容自己修煉的時候, 真氣往往在體內緩慢循環,平穩地抵達四肢經脈,回歸丹田。
而此時,體內真氣的周轉達到前所未有的速度,為撐起法力破壞籠罩着整個主峰的巨大法陣,丹田幾乎要被掏空,從前日積月累的修為到了重要關頭, 只覺得少的可憐。
為維持術法運作,燕容只得加快真氣運行的速度。他平時一個人窩在雲尾峰自己修自己的,從不追求速度, 修行倒像是一種閑情逸致,這回卻是緊趕慢趕,手忙腳亂,真氣橫沖直撞, 難以控制,走岔了好幾回。
燕容好幾次都陷入一種走火入魔前的失神中, 又硬生生地把走岔的氣拉回來,催命似的推入息甘的體內,将息甘從遭到反噬一命嗚呼的趨勢中劫回。
如此幾次下來,竟在極快的周轉速度中隐隐品得幾分真意, 漸漸能夠把握住快速運行真氣的平衡。
燕容琢磨着那平衡感,不知不覺沉浸其中,陷入一種喪失了速度的境界中。體內的真氣依然以極快的速度運行,燕容卻恍然間感覺到靜止, 那真氣的運行成了最鮮明的感知,于此同時,周圍的事物都變得緩慢而清晰。
從自己體內流走的真氣忽然像是成了自己的感官,由內而外的運行中,燕容有了一種感同身受的體驗。
燕容清晰地感覺到,丹田已十分空虛,他壓榨出的餘下的真氣,将這餘下真氣利用到極致,他感到萬物相生,外界的氣流與體內的真氣周旋相融,丹田內漸漸有真氣回流,輸出的真氣竟也能支撐住息甘。
感官仿佛由陣眼延伸到整個主峰,燕容隐約感覺到那巨大法陣的脈絡,主峰的脈絡,甚至整個太荒山的脈絡都在腦海中隐隐閃現,雖身在一方小小的牢室裏,燕容卻知道,主峰周圍的陣符已然松動了。
——
花争弦丹田枯竭,再爬不起來了,攤在地上歇息,原醇玉手中執劍,卻偏偏不能拿他怎麽樣。
如花争弦所說,法陣已發動,花争弦是死是活,法陣都不會停下。
二人陷入僵持,原醇玉把目标對準了妖牢邊的陣符。花家的術法不外傳,陣符自然也只有花家自己的弟子知道解法。原醇玉絞盡腦汁用盡十八般武藝,陣符屹然不動。
“沒用的,醇玉。”花争弦翻身看着他,眼中的笑意看得原醇玉滿腹郁悶。
憤憤地提劍砍下去,原醇玉猛地擡起頭來,驚詫地看向陣符,眉間攀上一抹喜色。
花争弦也顧不得歇息了,雙眸倏地張大,兩手微顫着朝法陣摸去。
陣符松動了。
他花費幾年時間在門中布下的法陣——天衣無縫的法陣,竟松動了。
花争弦忙從丹田中搜刮出方才歇息時回複的法力,修補法陣的松動處。
原醇玉自然不會乖乖站着等他修補好,彈開花争弦捏訣的手,擾亂了花争弦的術法。
花争弦幾番被原醇玉打斷,望向原醇玉的眸子裏竟帶了絲祈求:“醇玉,你和我一起死,好不好。”
“說什麽傻話。”原醇玉毫不留情地掰過花争弦的手腕,翻手便是一道縛朝花争弦打去。
花争弦卻又是不知哪來的一股大力,反手扭開原醇玉的手,原醇玉手中一痛,那縛便又消失了。
花争弦心裏擔心着法陣,不欲與原醇玉糾纏,手下的動作便狠了些,将原醇玉一下磕在牆壁上,又匆匆忙忙探了探法陣,陣眼處已然開始瓦解,花争弦剛把法力輸進去,便有腳步聲在他身後停下。
花争弦心說原醇玉怎麽回來得這麽快,肩頭便附上一面手掌。
“争弦。”樸山長老的聲音落在花争弦耳中。
——
妖牢,牢室中。
燕容感到從法陣諸多脈絡中的某一處入口,一股法力湧入,與他的彼此相抗。
“是花争弦。”息甘的眉心閃過一絲厲色,借着燕容的法力猛地穿入,花争弦的法力散去大半,仍欲阻攔,卻後繼無力,在法陣中緩緩散去。
法陣終于是破了。
陣眼一旦破壞,巨大的法陣不過強弩之末,随法力的穿透而片片瓦解。
法陣的流光晃動片刻,便猶如被火焰逐燒一般,一片接一片地暗下,妖牢中頓時一片黑暗。
息甘知道這法陣便算是解了,收回精力調轉起燕容的真氣在自己體內流轉一周,感到自己的體內又充盈了起來。
息甘無聲地笑了一笑,一陣風似的從妖牢中飛出。
而燕容仍沉浸在那由極速的真氣流轉而出現的靜止的境界中,雕像似的靜坐在原地,對牢室中發生的事恍若不知。
他仍披着樸山長老給拍的隐身咒,有如虛空一般,與他所在的那一片黑暗似乎已融為一體,不辨你我。
從幻境中猛然驚醒的修士們不知牢室中還有這麽個隐了身形的人,面面相觑片刻,彼此确認了身份,又想起自己此行是來支援主峰,方才卻不曉得都幹了些啥,便各要去找各峰師父。
一名修士在黑暗中行走,一腳眼看要踹上靜坐中的燕容。
倏地一道虛影閃入一旁。
修士渾然不覺,走出了牢室。
燕容摸了摸鼻子,方才感到有人靠近,意識一下子從那境界中竄回到自己這方軀殼之中,一睜眼便看到個鞋尖迎面而來,實在是險。
一面慶幸自己醒得及時,一面又忍不住遺憾,方才的境界十分新奇,仿佛一瞬間成了天地的一部分,太荒山的土便是他的四肢百骸,萬物生靈盈滿天地,又觸手可及,十分玄妙。
牢室內有人重新點亮了完好的長明燈,燕容借着光四下看去,法陣已然解開,息甘不知跑到哪裏去了。
方才搜刮盡丹田內的真氣,燕容一站起來就有些發懵,在原地打坐片刻,方才起身出了妖牢。
——
息甘一刻不停,第一件事便是要找到那害他吃盡苦頭的花争弦。
妖牢外聚集着諸多修士,息甘不欲與他們多做糾纏,腳步如風掠過妖牢的門柱,而體內盈滿真氣,息甘只覺得這真氣用起來比自己的還要輕便許多,與人擦身而過,那人還渾然不覺。
息甘腳步一點跳上妖牢的房頂,一眼便看見了花争弦。
悶了許久的屈辱和憤怒猝然迸發,息甘頓時眼紅如轟然大火,聚起法力朝花争弦擊去。
花争弦方才被樸山長老一巴掌拍醒了,正焉着腦袋等懲處,知道自己這下必死無疑,再無翻身之日,不由得悲從中來。
耳邊忽然一陣勁風,花争弦循聲看去,便見息甘朝他飛來,而一道妖光則已然到了眼前。
花争弦先前把息甘折磨得奄奄一息,只吊着息甘一口氣供他自己作爐鼎用,哪裏想得到這息甘會活蹦亂跳地從鎖妖鏈中爬出來找他報仇,花争弦一下子懵了神。
原醇玉眼疾手快,把花争弦往自己身後一拽,那妖光擦着衣服飛了過去,在地面轟然炸開。
花争弦心狂跳不止,不禁拉住了原醇玉的衣服。
原醇玉還端着那副不近人情表情,只是将花争弦攔在身後,花争弦拽着他的衣服,原醇玉倒也沒急着拍開。
花争弦鼻子一酸,眼眶一熱:“你果真……”
原醇玉正注意着息甘的動向,涼涼地打斷泫然欲泣的花争弦:“在你跟師父和掌門交待完之前,我得留你一張嘴,你別自作多情。”
息甘一擊不中,又見原醇玉将人護在身後,心中不免憋火,沖道:
“我是來找那花争弦報仇的,勸你別多管閑事,你若是還要包庇他這麽個狼心狗肺的小崽子,我連你也殺了,省的你們門派多養一個婦人之仁的瞎眼人。”
也是花争弦倒黴,樸山長老方才去找掌門,誰知前腳剛走,後腳這複仇的就殺來了。
這息甘他之前在牢室中見到時還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天知道怎麽忽然就能跑能跳能拿妖法炸人了。
“我師弟确實犯下打錯,我無話可說,也并不包庇。只是他現在還不能死,等到塵埃落定,要殺要剮随便你。”
原醇玉說着朝息甘露出個彬彬有禮的笑來:“在那之前,還請你先回妖牢呆着……”
嘴角分明仍挂着笑,手中飛快地運起法術朝息甘縛去。仇人還在眼前,息甘哪裏甘心就這麽被縛住,運起真氣,以氣為屏障擋了一道,又滑步閃過原醇玉祭出的下一道縛。
息甘腳下運氣,一番動作身輕如燕。
息甘躲閃的時候,心中冒出一個念頭。
他既然又有了一身法力,為何還要乖乖被這門派的人關進妖牢
方才他一心只想着向花争弦複仇,不欲與無關之人多做糾纏,而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息甘便覺得自己能做得還很多。
息甘看着施法做縛的原醇玉,手中一動,便向原醇玉襲去。
原醇玉當即準備應戰。這時一陣大風呼嘯而過,原醇玉只聽息甘發出了一聲悶哼,眨眼睛,便如一灘爛泥軟了下來。
原醇玉不明所以,忽然虛空中傳來燕容的聲音。
“你此次算是有功,我回頭在師父面前給你美言幾句,說不定能給你一個重新做妖的機會。”
燕容頓了一頓,
“乖,把手放開。”
作者有話要說: 更完了!今天更的早,沒有二更,早睡!(啾一個晚安吻)
☆、第幾章來着
主峰。
大殿。
花争弦踏石階而上, 在掌門及諸長老前屈膝跪下。
掌門立于階前,目光威嚴地落在他身上。
“争弦,我問你,你與魔道,可有牽扯”
“小輩不知道什麽魔道。”
“那你對那妖怪所使用的術法,出自何處”
“……魔道。”
“你不知道什麽魔道,又為何瞞着你師父和師兄弟研習那魔道的術”
“……”
花争弦半天不言語, 掌門又道:
“魔道之術,向來為正道不齒,你身為我門弟子, 觸碰禁術,強迫妖怪與你修習,你可知罪”
“……”
花争弦沉默半晌,衆人皆以為他在反省時, 花争弦忽的擡起頭來,看向樸山長老, 朗聲道:“燕師兄能,我為什麽不能”
此話一出,殿中一片嘩然。
“那燕容不是已經被樸山尊者打死了麽?”
“當時原醇玉也說被打死了,如今還不是好好地站在這兒, 那燕容,誰知道有沒有死呢?我看哪,原醇玉既然好端端地站在這,那燕容多半也沒死。”
“可原師兄本就沒有過錯, 樸山尊長放原醇玉一馬合情合理,你看原師兄此番為了追捕魔道回門派,卻不見燕容回來,燕師兄……大概是真的死了。”
殿中的弟子如此猜測着,對燕容的是生是死你一言我一語。花争弦忽然又高聲重複了一遍方才的話:
“為什麽燕師兄可以,我不可以!”
這一回,花争弦并沒有看着樸山長老,而是将目光落在虛空,乍一看仿佛是對着掌門和諸位長老所說,細細看來,卻又不像說給臺階上的人聽。
倒像是對着虛空說話。
掌門閉目靜了片刻,忽然身形一動,躍至殿中一處伸手撈出個什麽來。
那邊的弟子吓了一跳,以為魔道就潛伏在其中,後退幾步後紛紛朝着掌門手中看去,卻并不見掌門手中有什麽東西。
掌門做着拿捏的姿勢,一手虛握。
不一會兒,掌門身前現出個人形來。那人被掌門捏住了衣領,頭發淩亂,衣衫不整,衆弟子定睛一看,竟是那方才還不知是死是活的燕容。
“樸山。”掌門抓着燕容重新躍上階前,見樸山目光在房頂漂浮,便喚了他一聲。
“花師侄問,為什麽他燕師兄可以,而他不能,你合該給個回應。”
樸山長老被問得心虛不已。不久前他才裝模作樣地在手上倒了血回來,親口對門中衆人說,他将原醇玉合燕容兩個孽徒手刃。
如今原醇玉和燕容兩個本該被他手刃了的孽徒一個接一個出現在門派中,樸山長老簡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連着兩個孽徒一道塞回去。可當着門中各峰弟子的面,又不能一走了之。
“争弦哪,你學什麽不好,學你燕師兄,還青出于藍……”樸山長老抖着拂塵嘆了口氣,“你燕師兄至少沒敢做出個什麽來,你倒好,悶聲不響,做出這麽個事來。”
樸山長老在諸位長老中沒什麽特色,倒是以護徒弟聞名,花争弦這孩子他也護過,卻沒想到這孩子這回竟将全門派都牽扯了進來。
花争弦被樸山長老說得又沒了聲,只用分外可憐的眼神看着他。
樸山長老卻正色道:“一人做事一人當,争弦,你把事情一五一十說出來,然後跟我去妖牢。”
花争弦一怔,目光中那一點期盼黯下。
燕容沒那麽多情緒,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被掌門抓着衣領。
自己說不上什麽話,也不知道有什麽好說,犯了門規就是犯了門規,燕容便抱着死到臨頭的坦然,在這衆人關注的時刻閉上眼回憶起在牢室中那一場忽然顯現的靜止來。
說完了花争弦,樸山長老又道:
“掌門師兄,燕容這孩子我從小看到大的,他雖無意學了這術,卻并未拿它來傷害什麽人。況且這一次能夠破陣,燕容功不可沒,不如給他一個将功補過的機會。”誰知道妖牢裏那沒什麽用的妖怪和他那同樣沒什麽用的徒弟竟陰差陽錯就這麽撞了狗屎運,試出了破陣之法。
樸山長老說完這句話,又看看掌門身旁沉浸在回味中的燕容,頓時有種皇帝不急太監急的糟心感。
“樸山說得不錯。”
諸位長老中站出一人。
話音剛落,殿中又是一片嘩然。
那名長老不是別人,卻正是與樸山長老連着兩峰弟子都争鋒相對的元英長老。
元英長老道:“此次危機,諸峰弟子多束手無策,反倒是這燕容冒着暴露的危險,以自身真氣将法陣破解,說是我門的大恩人也不為過。”
掌門點了點頭。
燕容好巧不巧這時候從回味中回神,聽了元英長老的話,便十分自然地自己把自己的臺——連同他師父和元英長老的臺一道拆了。
“我不過是提供法力,破陣的法子是那妖怪試出來的。”
元英長老:“……”
樸山長老:“……”
樸山長老忽然很想把自家徒兒的嘴縫起來,把這人扔進妖牢和那磨人的妖怪作伴去。
這時,殿外響起一陣喧鬧聲。
“報告掌門師尊!”
幾名主峰弟子踏入大殿入口,掌門招了人進來。
那幾名弟子上前便拿出個布包。
其中一人道:“我等在放置仙石的密閣中找到了這個。”
幾名弟子以眼神詢問掌門,見掌門點了頭,便将布掀開。
那布中包裹着的赫然是一張符紙。
那符紙質地十分特別,又有着獨特的印章在附在紙面。掌門只肖瞧上一眼,便辨識了出來:“錯不了,是花家的符紙。”
花争弦一振,難以置信地看向那布中的物事。
“賊喊捉賊。”掌門拿起那符紙,放到花争弦面前。
“你還有什麽好說”
“掌門,不是我盜的仙石!”花争弦還想否認,掌門擺擺手,長老們會意,運起法力将花争弦縛住。
掌門道:“給你三天時間,你什麽時候悔過,願意說出實話,我再來見你。在此之前……”掌門擡首望了望殿前所刻的先人的教誨,“你好好呆在這裏看看我門的道義。”
燕容循着掌門的目光看去,殿中所刻字跡大氣磅礴,四面錄入了各祖師的慧語,正中央則刻着萬象歸一四字。
這些語句燕容從來記不住,經歷了那樣玄妙的靜止後,看着這些字句竟覺得有了些體悟。
“燕容雖誤學邪術,此番回峰确是救下許多弟子。既然元英都替你說話,那……”
燕容聽掌門說起自己,将視線從殿中字句上移開,一轉頭,掌門兩根指頭就迎面而來,在燕容眉心戳了一下,燕容一個激靈便要退開,掌門拽了燕容回來,二指迅速點過燕容身上幾處穴道。
燕容感到經脈有些堵,看向樸山長老,不見樸山長老有什麽動作,燕容便由掌門去了。
片刻後,掌門放開燕容,燕容覺着經脈裏有堵塞之感,在體內運轉了一遍真氣,堵塞感被沖淡,舒服了許多。
除去這一點堵塞,便沒有其他異樣感了。
掌門道:“你修習邪術,是不争的事實,我既然知道,就不能放着不管。方才我在你身上打上咒術,好監視你體內真氣動用情況,若是你走了邪門歪道,此術必讓你生不如死。你若心在正道,此術有或者沒有,并無區別。”
處理完這一切,弟子們從殿中湧出,各自回到自己的崗位,太荒山中處處是緊張的氛圍。
魔道在門中橫行,卻沒有留下一絲蹤跡,叫人毫無察覺。着實可怕。
衆人散去後,花争弦仍不得不跪在殿中,對着那些無從捉摸的字句,口中喃喃:
“為什麽燕容可以,我不可以。”
燕容剛剛走出去,又跑了回來,正好聽見自己的名字從花争弦口中念出。
燕容聽得怪不舒服,道:“你分明知道你我不同,何必費心拿我和你比較。”
花争弦的聲音一滞,擡起頭來,見燕容的目光掃過殿中的文字,又一腳邁出了大殿。
“人各有道……”
燕容的聲音從殿外飄進來,不知是說給花争弦聽,還是純粹只是念一句刻着殿中的句子。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就這樣了,晚上出去挑戰自我,祝我活着回來……
☆、第 44 章
衆人從殿中魚貫而出的當兒, 掌門拿拂塵在樸山長老肩頭點了點。
"你過來,我有事與你說。"
樸山長老心裏暗暗哀叫一聲,在臆想中把兩個徒弟翻來覆去鞭笞,一邊思忖着将腦海中的演練付諸實踐的事,一邊梗着脖子跟上了掌門。
燕容不知道自己已被自家親師父在臆想中碾成了泥巴,只覺得莫名背後一涼。
站在臺階上四處望了望,見元英長老被一幹弟子簇擁着踏上了離開主峰的路, 燕容搓了搓手,在那麽多人面前被掌門抓出來,早就濡濕了手心。
燕容搓着手望着元英長老騰空而起, 領着座下弟子浩浩湯湯地準備回峰,燕容才卯足了勁跳下臺階,朝元英長老追去。
卻被個人一胳膊攔在前方。
"你有膽,真有膽, 披着個隐身訣就敢掌門面前站,把自己犯門規這事給忘了我都快被你吓死。"原醇玉的胳膊勾上燕容的肩頭。
燕容推了他的胳膊仍要往前跑。
"這是要去哪呢。"原醇玉扯了把燕容的衣帶, 差些把衣帶扯掉。
"回峰……"燕容含糊着,把衣帶從原醇玉手裏抽回來。元英長老在空中縮小成了一個點。
回峰
原醇玉順着燕容的目光看去,了然。
"好,回峰。"原醇玉勾着燕容往雲尾峰去, 沒走幾步哼起了小曲。
燕容被原醇玉帶着走,就這麽回了峰。
一踏進雲尾峰的地界,燕容忽的松下氣來,才感覺到原醇玉的曲子跑了調, 本人恍若不知,搭着他的肩自顧自走神。
正常,又不太正常。
"你不是追那魔修呢嗎?怎麽追到花争弦那邊去了?"燕容說着想提一道真氣探探原醇玉的狀況,丹田裏搜刮一通,愣是沒提出來。
破陣把他的真氣耗得七七八八,又被息甘那妖怪拿去亂用了一翻,燕容雖坐在妖牢裏一動不動,卻好像繞着整個太荒山爬了七八圈,松下氣來,就覺得乏力得很。
"追到妖牢就不見了,正好撞上花争弦。妖牢裏只有他一個神志清醒的,那魔修在妖牢亂竄,估計和他脫不了幹系。"原醇玉揉了揉燕容的臉頰,"雖然追丢了原本要追的人,不過倒是替你報了仇。"
報仇。燕容心裏念着這兩個字,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燕容清閑慣了,如今回了門派,掌門和師父又沒有給他交待什麽事情,也就樂得把魔修一事全扔給門派,自己窩在峰內修煉。
待到丹田內重新盈滿,燕容才從修煉中回過神來,窗外霞光滿天,已是次日黃昏。
燕容望着橙紅的天空呆了片刻,起身朝外走去,在峰口轉了一圈,便見原醇玉提着幾壇酒坐在樹叉上。
原醇玉遙遙地望着燕容,朝他揮了揮手。
燕容走到樹下,原醇玉正好要往下跳,那幾壇酒有些礙事。燕容伸出手,示意原醇玉把酒扔給他,原醇玉立時會意,拎着酒壇子就往燕容身上跳。燕容幾乎是不由自主地把原醇玉抱了個滿懷。
原醇玉輕輕笑了笑,垂下波光盈盈的眸子,目光與發絲一道落在燕容臉上,癢得很。燕容松了手。
原醇玉這人漂亮,不像修士,反倒像是妖精,笑起來尤其如此。
"走吧。"原醇玉抱着燕容的肩,一手将酒壇子塞到燕容手中。
燕容便和原醇玉一人一手酒壇出了峰。
"你知道我要去哪?"燕容疑道。
原醇玉信口道:"不是主峰就是青鵬峰嘛。"
雲尾峰隔壁青鵬峰,兩峰弟子互不往來,勢同水火,雲尾峰弟子不上青鵬峰,青鵬峰弟子不上雲尾峰。元英長老坐鎮青鵬峰,與雲尾峰的樸山長老是一輩子的老冤家。
"以你的性子,必然不會去主峰。你看,去青鵬峰的禮品我都替你準備好了。"原醇玉揚眉道,"若不是元英長老,掌門不一定就這麽放過你,這樣的大恩,可不能兩手空空過去。"
所謂禮品,便是那幾壇子酒了。
"可我聽聞元英長老素來好茶,不怎麽喝酒。"
"聽聞的總是真假參半,常做的,不一定真那麽喜歡,不常接觸的,不一定不喜歡。就是因為不怎麽喝酒,所以對元英長老來說,酒可比茶珍貴。"
原醇玉是個人精,早把雲尾峰的溝溝角角摸得通透。雖說那番話燕容沒怎麽懂,但提着酒去,約莫是沒錯的。
雲尾峰弟子不上青鵬峰,青鵬峰弟子不上雲尾峰,兩人開這先例,不由得都有些玷污潛規則的興奮。
二人懷揣着這微妙的興奮踏進青鵬峰,被青鵬峰弟子攔了下來。
"你們雲尾峰的來我們青鵬峰做什麽?"青鵬峰的弟子提着劍,咄咄逼人。
原醇玉不接話,小施障眼法,拉着燕容遁了。
元英長老座下的弟子畢竟不是吃素的,不一會兒便又追上來,團團圍聚在兩人身邊,口中喊着雲尾峰的從他們青鵬峰滾出去。
"我們又不是來找你們的。"原醇玉身形靈活,帶着燕容跑得飛快,說話的間隙還有空回過頭朝身後的那人做鬼臉,氣得那人臉都紅了,偏偏還不能拿他們倆怎麽樣。
燕容道:"明明可以悄悄進來,引了這麽多人,怪麻煩的。"尤其還抱着酒壇子。
原醇玉卻道:"就是要光明正大地進來,最好讓元英長老知道我們來了。"
"這是什麽理"
"我們又沒做什麽虧心事,當然光明正大進來。既是來找元英長老,鬧點小小的動靜,正好知會元英長老一聲,不是正好。"
仿佛是這個道理……燕容見原醇玉跑得順溜,探道:"青鵬峰這麽大,你知道元英長老在哪?"
原醇玉一點兒不謙虛:"你盡管放心,門中還沒有我原醇玉不知道的事。"說罷一擡頭:"喏。"
燕容随之看去,眼前赫然便是元英長老的居所了。
"我就保駕護航送你到這了。"原醇玉将酒全數給了燕容,"你去吧,我在外面替你把門。"
原醇玉這麽說,倒不是不願和燕容一塊進去,而是元英長老座下弟子太多,已然将二人堵住。原醇玉手頭空了,摸出劍來給燕容開了一條道,攔在燕容身後替燕容擋着剩下的人。
燕容沒什麽阻礙便到了元英長老居所的大門,手挨上門把,還未推門,那門自己就開了。
果真和原醇玉說的無異,二人公然闖進青鵬峰鬧的動靜,已經讓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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