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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幾件怪事,官府遲遲查不到人,後來便傳出風聲,說那幾樣事非常人所為。”

原醇玉頗感興趣:“哦掌櫃的能否細說”

那掌櫃的摳了摳櫃面的凹凸,道:“這事兒啊,還得從那天說起……”

原醇玉在外面轉了一圈,買了些吃食,若有所思地爬上樓梯。

花靈趴在他背後嘀嘀咕咕:“我說你不是喜歡那燕容麽,怎麽還有閑心在外邊磨蹭?”

原醇玉好笑道:“我喜歡他和我在外面磨蹭有什麽關系”

“明眼人都看得出槲生莊主觊觎他,現在他們倆呆在一塊兒,你還不緊不慢,不怕搶了你的人啊?”

“他不會,也不敢。”原醇玉頗有自信,“況且,燕容自己都說了,他在乎我。這沒心沒肺的家夥長這麽大,還從沒對別人說過這句話。”

“呃……”

花靈欲言又止,遲疑道:“你确定他說過在乎你”

“自然,我記得那時你也在的,咱們還被當時那魔修擺了一道,實在氣人。不過也多虧他……”

花靈默了一瞬,不忍道:“你聽錯了吧,燕容那時候說的……明明是‘我想在乎你’,不是‘我在乎你’。”

“……”原醇玉半天才把話從喉嚨裏卡出,“你說什麽!”

房門被大力推開,發出備受欺淩的嘎吱聲。

昭涯不知去了哪,槲生正給燕容濤濤不絕地講他離開石竹山莊後所發生的事,忽然被這可稱刺耳的推門聲打斷,槲生和燕容都轉頭看向門口。

“房間給你們備好了。”原醇玉肩膀抵在門上,開始趕人。

槲生戀戀不舍地被趕出房間,店小二候着門外引他去房間。

原醇玉走進來,吃食甩在桌上,一只手抵在桌沿,一只手圈住燕容的脖頸:“燕容……”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槲生在外面拍門:“原醇玉!只有一間房是怎麽回事!”

原醇玉不耐煩地擡起頭沖門外道:“上房只剩一間,你和你鎮莊之寶難道還要兩間?”

門外的人接收到聲音裏隐隐的怒氣,瞬間沒聲了,帶着一肚子怨氣乖乖回房間。

房間之上,被原醇玉無情甩開的花靈暗戳戳地爬上房頂,暗戳戳地在黑衫男子身邊坐下。

黑衫男子目光慵懶地看着街邊的人來人往,視線跟着人流而上,遙遙飄向幾座城之外太荒山。

花靈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您已經去過了?”

“去過了,變化挺大,沒認出來。”昭涯輕飄飄道,“不過,還是太小了,沒什麽長進。還不如靈淵門。”

花靈悻悻地笑了笑,摸了摸鼻尖。長生派和靈淵門,哪能放一起比的。

☆、第 48 章

剛趕走十竹山莊莊主的房間內, 彌漫着一股淡淡的硝煙味。

“怎麽了?”燕容順手抱住原醇玉環在自己肩上的胳膊,仰頭看向一臉委屈的原醇玉。

原醇玉口氣強硬:“我問你,你在乎我麽?”

活像個蠻橫的莽夫,一旦答得不稱他心,便會被他環在身前的手卡住脖子。

燕容心下暗忖,明白了。

這是小媳婦撒嬌。裝腔作勢。

燕容笑了笑,指腹磨蹭原醇玉的手臂:“在乎。”

原醇玉便軟下來, 靠在燕容身上。

語調也軟下來,輕輕地,帶着分纏綿地落在燕容耳畔。

“喜歡我麽?”

燕容耳尖一癢。

從耳尖癢到耳根, 癢到頸側。是原醇玉的唇舌順着燕容的頸線下移,所過之處帶起一陣酥麻的戰栗。不安分。

挨上燕容鎖骨的剎那,燕容扳過原醇玉的下颚,堵住了他的嘴。

師兄和語晴師姐為什麽喜歡啃來啃去, 他算是知道了……

間隙原醇玉這妖精還想說話,但咬字含糊不清。燕容知道他想問什麽——“喜歡我麽?”

燕容咬了咬他的唇瓣:“喜歡。”力道不輕不重, 剛夠表達喜愛。

說出口的剎那燕容感到原醇玉輕輕一顫。他不知什麽時候坐到了燕容的大腿上。

燕容摟着原醇玉的腰,被他潋滟的眸子看得有些燥熱,腦子裏免不得就想起了鎖魔塔中……那一番胡來,原醇玉引着他一步步開拓那神秘之處。

原醇玉呼吸有些急促, 微燙的手擦過他的指尖,滑到他腰帶上,顯然和他想到了一塊兒,兩個人不約而同解起衣服。

但冷不防被原醇玉抱起的時候, 燕容意識到這一回和鎖魔塔裏那次不大一樣。

燕容有些忽然想起,在鎖魔塔裏那時,他似乎把原醇玉弄哭了。

所以現在被原醇玉按在床榻上胡啃亂啃,也無話可說……

況且,雖一副惡狠狠的樣子,他卻微妙地覺得原醇玉此時是高興的,既然他高興……

手沿着原醇玉的脊背滑入他發間,被原醇玉抓下來,在手背上咬了一口。原醇玉欺下身,低低地威脅:“你知不知道,我忍你很久了。”

小媳婦撒嬌……裝腔作勢。

裝腔……作……

……

雀鳥啄了好幾下窗子,在窗外飛來飛去。無人理會。

原醇玉用實際行動證明并非裝腔作勢。

次日燕容睜開眼,起——

沒能爬起來,一陣難以言喻的疼痛竄上來,燕容一腦袋又栽下去了。

原醇玉滿臉餍足,十分有精神地蹦起來,洗漱穿衣完畢,從外面打了稀粥回來。

燕容有點後悔任他高興了。

待緩過勁來,燕容慢吞吞地爬起床,眼角挑到窗縫間一抹不太起眼的顏色。

燕容打開窗子。

那一個猛子把自己紮進窗縫的紙鳶終于重見天日,搖頭晃腦地抖了幾抖,才得以把自己攤開成一張符紙。

符文上光芒流轉,光彩四射,樸山長老暴跳如雷,震耳的吼聲從雲尾峰傳來。

“——小兔崽子!”

“招呼不打一個就走!翅膀硬了啊?還不理會為師!還,還偷酒!”

小兔崽子分外無辜:“走時留信了。師父,酒飲多傷身,我們給您換了茶。”

雖說都是原醇玉一個人的主意。他在庭中見元英長老的時候,原醇玉就在外面和人比劃,贏了元英長老的弟子,便要元英長老的弟子替他送茶兼送信了。

後來原醇玉告訴燕容,直說得樂不可支,猜測這事可傳:雲尾峰弟子竟使喚了青鵬峰弟子後一走了之。

“還有理了你!”樸山長老還能再吼一通,卻只聽見燕容的聲音,少了一個小兔崽子讓樸山長老罵得十分不爽,“醇玉呢?”

原醇玉在一樓被暴跳如雷的槲生纏上了。

槲生跳着腳,要求和原醇玉決鬥,一個猛沖過去被原醇玉擡腿踹翻在地,拱了拱身子,沒爬起來。

昭涯不忍直視地走過去,把人拎起來夾咯吱窩裏帶走,爬上樓梯迎面遇上燕容。

槲生自覺沒臉見人,在昭涯咯吱窩裏裝死。一開始塑造的好形象一瞬間崩塌殆盡,小莊主心如死灰,不願面對,十分絕望。

燕容在走廊上看完了全程,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撇過頭喊原醇玉。

“嗯?”原醇玉依然心情大好,貓兒似的打理着剛才稍稍弄亂的毛,燕容一喊,就十分乖順地跑上來。

“師父找。”燕容只說了三個字,原醇玉臉上的笑容垮了。

客棧房間,兩人一符。

小兔崽子們齊了,對着符紙一聲不吭乖乖挨訓。

“師父究竟是如何知道我們位置的?”原醇玉偷偷嘀咕,把手伸進衣服裏翻找。

樸山耳尖地聽見了:“為師看着你們長大的,還不了解你們那點花花腸子”

原醇玉卻已在背後摸着了一個法印。

“師父你!竟下了追蹤印!什麽時候下的!”

樸山長老修行已久,修得面皮十分厚實:“為師不給你下追蹤印,如何逮得到你老實交代,你們在哪,沒搞什麽事吧?”

待小兔崽子們一五一十交待清楚了,樸山長老一點頭:“行,就呆在那兒別回來了。”

燕容和原醇玉對視一眼,樸山長老說這話時語氣十分平靜,照樸山長老素來的尿性,二人還以為師父已經罵夠了消氣了,冷不防聽見這麽一句,一時都有些發懵。

卻聽樸山長老接着說道:“給你們個任務,完事了随便野。要說此事……此事重大,不可怠慢——都給我豎起耳朵聽!”

正在摳那印記的原醇玉和津津有味地在一旁看着的燕容頓時回神。

“現在已經知道半塊石頭落入了魔道手中,四大魔宮被消滅後,魔修分散在各地,隐藏起來休養生息,如今得了石頭,必然蠢蠢欲動,這是将他們肅清的好機會。如果那信是真,你們現在所在之地就藏着魔修的餘孽。”

原醇玉眼皮一跳:“等等,半塊石頭在息甘體內,半塊石頭在魔修手中,那争弦……”

“争弦奪走的是息甘的妖力,密閣內的符紙應是魔道故意為之。那魔修在奪信的時候暴露,毀了信,自盡了。可惜那信還未解讀完就被毀去,否則還能知道得更确切些。至于花争弦,他确實與魔道勾結,掌門廢去他修為,但他什麽都不肯說,花家來領人,我們也不好扣着。不過聽說花家的人來了他倒是緊張得很,願意交待些東西了,卻只說門中藏着魔道。潛入門中的魔修已死,自然也就沒什麽用。至于更深的,就無從得知了。”

樸山長老嘆道:“那些的魔修似乎還與魔族有些瓜葛,還好發現得早,及時把苗頭掐滅,應當不會有什麽問題。醇玉,事關魔道……我相信你。”

原醇玉神色複雜,連背後的法印也忘了理會,肅然道:“徒弟知道。”

便是再頑,涉及正魔之事,也不敢怠慢。特別是經過三年前忽然燃起的惡戰……

燕容随未經歷,被一股肅然道氣氛感染,也不由得正了正神。

樸山長老吩咐完畢,符紙失了光彩,幹巴巴地落下來。原醇玉接了塞到懷中,當即便要行動。

燕容本想跟着去,偏偏腰酸背痛,酸爽難言——折騰了一晚上的後遺症。被原醇玉按到床上,溫言軟語地哄了幾句,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原醇玉備上符紙法器出了門。

原醇玉溫言軟語好聽得緊,态度卻頗為強硬,叫他在客棧好好呆着。

燕容沒別的事可做,在床上打坐調息。先前打坐時岔了氣引得原醇玉好一番在意,燕容有好一陣子沒在原醇玉眼前嘗試,原醇玉不在,燕容有些心動,稍稍加快些速度,再加快些速度,再……

毫不意外又亂了陣腳。

燕容攤在床上,瞅着房梁百無聊賴地走神。

不知是被魔道之事擾了心神,還是在修煉上屢遭挫敗,往常一個人總能自然而然地進入修煉狀态,此時卻莫名煩躁,直想爬起來做點什麽。

此時,原醇玉心中也不平靜。

樸山長老說的話讓他很是在意。獲知魔道動态算是一樁喜事,而花争弦……花争弦可說是被花家抓回去的,難怪在客棧中碰見花家少主,想必正是在前往雲尾峰的路上。

他不知道花争弦是怎麽離開的花家,這麽灰頭土臉地回去,想必不會好過。

不必想也能猜到,花争弦那會兒必是央着師父留下他,才願說出事關魔道的秘密。

雲尾峰當然不可能留他。

也算是自作自受。

原醇玉想起一年前,他們長生門在修真界初露鋒芒,雲尾峰的名號漸漸響亮。花争弦在第一批慕名而來的弟子之中,喊了他第一聲原師兄。

“原來這麽些年,你到了這兒。”

“我叫你一聲原師兄,你可得幫我。”

花争弦有底子,又肯努力,漸漸成了師父倍受喜愛的弟子,成了雲尾峰有頭有臉的花師兄。

他對外宣稱自己是雲尾峰弟子時,臉上掩不住的自豪。

誰知道會走到如今這個地步呢。

……魔道。

必然是魔道。若不是受魔道引誘,他哪會……

原醇玉握緊了拳,随即一怔,意識到自己竟不由自主地在為花争弦開脫。

作者有話要說: ooc小劇場——

被關在塔裏啪啪啪(霧)的那段時間,原醇玉驚覺燕容他喵的竟然是個老司機。

燕容:我不是,我不是,我沒有。

并重溫了一遍自己的私人藏書x

☆、第 49 章

追蹤魔修不算什麽難事, 修魔比正規修真确實要快上許多,但途徑邪門,只需循着異常之處尋找即可。

回憶掌櫃的所說的幾樁怪事,原醇玉已然有了眉目,不一會兒便尋到城中一處普通的市井小戶。

原醇玉屏住氣息在房頂暗暗觀察,住戶是極普通的一家四口,一家之主不過是個屠戶, 在家附近賣肉,卻有兩個貌美的娘子,在家洗衣做飯兼務些雜活, 帶一大一小兩個兒子。

原醇玉不眠不休在房頂的夾層中窺視了一宿,沒看出什麽異常,臨近早晨時,那小兒子爬起來哭着喊着要吃肉, 屠戶一語不發,提着刀便出了門, 兩個女子按着小孩兒好言好語地安慰,勸道:“阿歡忍着點啊,等會兒就有肉吃了。”

那小孩兒不知哪來的力氣,兩手把那兩個女人一推, 竟跌跌撞撞,連滾帶爬地朝原醇玉跑來,一臉饞樣地攀着柱子往上爬。

原醇玉一驚,猛地竄到一邊, 而原來趴着的那根房梁轉瞬間已紮滿了密密麻麻的針,要是慢上一步,自己也要連着被紮成刺猬釘在房梁上。

那大兒子看着不過十四五歲,不知什麽時候醒的,緩緩道:“沒事,只有一個。”

原醇玉這才發現那男孩陰沉冷郁的目光正黏在他身上,像一條伺機而動的蛇。

女人輕輕笑了,把小孩從房柱上抱下來,輕聲細語地哄道:“等着,這就給你煮肉吃。”

原醇玉一點沒意外,崩起身子躲過女子猝然投出的暗器。煮給那小孩吃的“肉”說的果真就是自己了!

原醇玉還有閑心得意,整個長生門在他那一輩他原醇玉說身手第一沒人敢說第二,區區暗器還——

腰上乍然搭上個瑩白的手,修長妖嬈的指甲扣在他腹間,原醇玉梗着脖子回過頭去,不知什麽時候也躍上了房梁的另一個女修挑起他的下巴。

“這小哥,長得還真俊俏。”

“姐姐!這可是個道修!”底下的女修沖她道。

這被喚作“姐姐”的修為顯然更高,原醇玉不敢輕舉妄動,坐在那女修懷中調笑道:“這位姐姐也是真真漂亮。”

女子都在意自己的容貌,魔修能夠肆意妄為的那些年,魔道女修更是明目張膽地為永葆容顏說殺人就殺人。

原醇玉這番取悅,那女修顯然十分受用,掩住嘴笑得妩媚。前一刻還在笑着,下一秒說翻臉就翻臉,那扣着原醇玉腹部道指尖瞬間下紮。原醇玉調笑歸調笑,坐在魔修懷中一刻不敢怠慢,當即抓住那女修的手腕折下。

“姐姐!”下方抱着孩子的女修忽然叫道。

那姐姐驚叫一聲向下栽去,憑空出現的一把劍方才正對準了她的後心。一縷青絲被削了下來。

原醇玉卡住她的脖頸,仍是張調笑的臉,卻分毫情面不留,下手已是處處殺機。

就如那少年所說,自己只有一個人,魔修群攻下必然在劣勢,只能求巧求快。這女修修為高,當第一個解決。

這女修也不是吃素的,被他打傷後,很快便反應過來,與原醇玉交起手來。

原醇玉方才坐她懷中一副好欺負的樣子,真正交手,卻讓那女修暗暗心驚,明明是一板一眼的道修,年紀輕輕卻能有如此修為,只能說天分……好在,再有天分也只有一個人!

原醇玉一面與面前的女修交手,一面注意着下方那抱孩子的女修的暗器,對那十四五歲的少年難免失了提防。

少年出手時原醇玉沒聽到絲毫響動,待到有所注意,已避無可避。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原醇玉一時拿不定主意,而本被他制住的女修則挂在房梁上困住了他的手腳,束住了他的劍。

千鈞一發之際,只見一道黑影掠過,将原醇玉抱離了原地。

強大的威壓從那黑影身上散發出來,湧動的妖力彌漫至四壁。

“不是一個……”少年喃喃着,那張仍然稚嫩的臉上刻意表現出的沉着冷靜瞬間瓦解,一下子既不陰沉也不冷郁了,取而代之的是從骨髓中戰栗出的恐懼。

妖風陣陣将屋內的鍋碗瓢盆掀翻在地,窗柩不堪重負,嘎吱響個不停。

孩子忘了哭餓,抱着孩子的女修身子止不住顫抖着,張大瞳孔望着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

房梁上的女修不知自己是怎麽松開原醇玉的,怎麽從房梁上掉下去的,怎麽連掙紮都沒有重重地摔在地上的。她唯一的反應,是從地上艱難地翻起身子用盡氣力打開了門。

“快……走!”

其餘幾人拔腿就跑,抱着孩子的女修先邁出了門檻。

那十四五歲的少年卻在門口停下來,合上門栓,轉過身來緊緊盯住屋內的不速之客,竟是要背水一戰的架勢。

分明依然恐懼得不行,手腳都戰栗不止,呼吸冒出冷氣,整個人打着哆嗦。

魔修有這麽團結有愛舍生忘死犧牲自己成全別人?這麽一來,倒像是他們正道欺負人了似的。

原醇玉側過頭看了看昭涯,昭涯雖從禁地中出來了,自打見面起卻給他一種仿佛依然沉浸在漫長沉睡中困慵感,即便站在衆人面前,視線掠過眼前的蒼生,但意識是仍在沉睡似的。

而這一刻,他在昭涯臉上看見了一絲殺意。一絲輕描淡寫,但卻真實确切令人禁不住膽寒的殺意。

那少年方祭出法器,法器就在昭涯的妖力中絞得粉碎,緊接着那少年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拖得向後砸去,正好砸在方才被他拉下的門栓上。

“等等。”原醇玉急道,“別殺他。”

妖風靜止下來。

昭涯收回了妖力,屋內重回寧靜,鍋碗瓢盆的碎片散落在地,開門的女修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不知是生是死。她被他重傷,又從房梁上直直墜落,血浸透地面,兇多吉少。

少年攤在門邊,喘着粗氣,身體骨骼有些扭曲,已經沒有還手的可能。他若不制止,他估計連喘氣的機會也沒有,就和他的法器一樣被絞得粉碎了。

原醇玉拎起這少年撥開門栓,外面已經不見了女修和孩子的蹤跡。

“你知道他們會去哪麽?”

少年阖上眼,一聲不吭。

原醇玉柔下聲,安撫道:“你告訴我,我不殺你。”

少年睜眼看了他一眼,複又閉上了眼。

“我也不殺他們。”

少年忽然抓住他的手臂。原醇玉眯起眼,蓄勢待發。

“你這樣抓着我,我怎麽告訴你?”

方才還一副寧死不屈的樣子,這就願意說了。原醇玉笑了笑,松開手。

少年在前面一跛一跛地走了幾步,原醇玉拉住他,叫上昭涯。

“這邊。”說着往相反的方向奔去。

沒幾步,迎面一片暗器直往面門飛來,面前浮起妖力凝聚成罩,噼裏啪啦震落了一片暗器在腳下。有傳說級別的妖獸跟着,果真方便。

“果然在這。”原醇玉嘴角浮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

話音未落,一張爆破符送上,把隐入身形的魔修炸了出來。卻只見那女修,不見了孩子。

那女修竟還想出手,被昭涯打到再無反抗之力,死死地瞪住二人,嘴角淌下鮮血,竟就這麽咬舌自盡了。

原醇玉懊惱地蹲下來檢查女修的屍身,死得很透。撇過頭看向那少年,打算再套些消息,卻見那少年歪着頭,一動不動,一探,竟也自盡了。

“啧,這些魔修怎麽都這麽不愛惜生命。”原醇玉嘆了口氣。

“看來這些都是聽命魔族的人。魔族也算是群生生不息的家夥了,麻煩得很。”昭涯嫌惡道。

原醇玉擡眼看他,奇道:“你怎麽在這?不跟在你們莊主身邊沒問題嗎?”

“沒問題。我出來,可不是為了把他護成一個廢物的。”昭涯說這話時很有一種養崽子的既視感,原醇玉不禁産生了一種昭涯才是主子而槲生則是跟寵的錯覺。

暫且不談這對人獸,原醇玉道:“孩子跑了,估計會去找那屠戶,得在那屠戶帶孩子離開前追上才行。”

“屠戶?”

嗯……昭涯還沒見過之前出去的“一家之主”。原醇玉一時不知道怎麽快速有效地解釋,便道:“總之,先找到孩子。他們不惜自己留下送死也要拖延時間讓孩子離開,那孩子一定不簡單。”

正說着,便見一人走了過來——懷中正抱着那孩子。

原醇玉看清那人,驚呼道:“燕容!”

讓他驚呼的不是燕容懷裏的孩子,而是染了燕容半身的血跡。血跡把他懷中抱着的孩子的衣服都給染紅了,燕容抱着孩子一步一個血印子地走來,活像個索命的魔鬼。

行人看不見他——結界早就鋪開,人們在雞鳴中起床,熟視無睹地與他們擦肩而過,開始一天的勞作。

“你別那麽看着我,不都是我的血。”燕容把孩子往原醇玉懷中一扔,就地坐下,開始打坐,臨入定前想起一事,道,“遇上個魔修,看他護着孩子護得緊,我就把這孩子帶上了,孩子沒什麽事,就是太吵,被我弄暈了。不過那魔修估計快死了,你快去看看,不遠……”

遠字飄散在空中,燕容已經閉上眼,進入了狀态。

原醇玉更是驚訝了——說是驚吓也不為過,燕容打小不喜人群,修煉前必找一處無人的清淨之地,而現在,他竟然在人來人往處旁若無人地坐下來打坐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狗子有皮膚了,想把陰陽師下回來

☆、第 50 章

燕容此時卻并不輕松, 甚至可以說是強撐着神識運轉起真氣的。

剛剛是一場兩敗俱傷的惡戰。燕容不知道魔修是怎樣的實力,但單單作為一個修士,他所遇上的那個魔修各方面都可稱強大,燕容幾乎找不到他的破綻。

他其實并不清楚自己是如何贏過的,擋在面前的身軀轟然倒塌前,他仿佛已經死去過無數次。但一股莫名的、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意志支配了他,讓他一次次爬起來, 攻擊,直到确認對方再也睜不開眼睛。

他胃中仍泛着惡心,身體疲憊至極, 卻并不影響豁然開朗的喜悅充盈他的精神。

從感覺到那氣息開始,便好像有一個線頭從他的腳底伸出來了。這線頭告訴他該往哪走,該如何做,茫然無目的的二十幾年仿佛一下子有了方向。

他坐下來, 沉下心,覺得從客棧出來後發生的一切仿佛一場夢境, 又恍然錯覺過去的許多年才是夢境,只有那段短暫而漫長的經歷稍稍真實……

燕容是半夜從客棧出來的。

留了字條在房間,槲生和他一起,一邊琢磨忽然有了消息的魔道一邊大街小巷到處尋人。

在那之前槲生接到十竹山莊的信, 魔道的消息經由長生派發起的密會傳遍各大正道門派,各大門派都已采取行動。半夜槲生推開了燕容房間的門,鎮莊之寶被他派出去至今未歸。

漆黑寂靜的夜色裏尋人多有不便,槲生和燕容對魔道一無所知, 燕容一場閉關錯過了魔道興風作浪的那幾年,槲生則在山莊中與世隔絕,兩個毫無經驗的正道一時都不知該如何着手,無頭蒼蠅似的轉了半晌,在路上絆了好幾下。

燕容站在街頭,閉上眼。

城中遍布人的氣息,凡人和外出的修士擠滿了這個熱鬧的城鎮。

便是在這麽一個包容着各色人等的城鎮中,藏匿着魔道的落網之魚。燕容猛的睜開眼睛。

時隔數月,他再次嗅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魔族的氣息。

氣息很淡,稍不留神便會放跑,燕容不得不走得很慢,小心翼翼地循着氣息前行,槲生被他示意噤聲,緊張兮兮地跟在後面。

找到人時天已蒙蒙亮。燕容看一眼就确認了,不是魔族,不過是一個沾了魔族氣息的魔修,正要對一個凡人出手,被他們撞了個正着。

難怪氣息這麽淡。

燕容有些失望,又猛然想起此行正是來尋魔修。

不知為何,有那麽一瞬恍惚的時間,他覺得自己在尋的是一個魔族。

他怎會覺得自己在尋的是一個魔族。

不及多想,眼前這魔修不戰反逃,身法詭谲,一溜煙掠去老遠,燕容和槲生兩面包抄也沒能截住他。燕容追在後頭,漸漸被他拉大了距離。

晨光熹微,早市卻已經開了起來,這魔修專往人多的地方跑,狡猾地隐進人群。

槲生半途跟丢,此時不知在哪。燕容舉目望去,自己置身人潮,要追的目标不見了蹤影,一不注意,立即被人撞了滿懷。

孤身一人在人群中停下腳,燕容手中濕潤,幾欲遁走,勉強壓抑下拔腿就跑窩回客棧的沖動,強迫自己靜下心在人流中捕捉那魔修的氣息,但人的氣息太重,舉目皆是人的身影,人呼出的氣流在空中形成一道屏障,将魔修的蹤跡遮擋得嚴嚴實實。

燕容頭暈腦脹,每走一步都可說是在跋涉。他忽然産生了一種熟悉的感覺,仿佛很久以前也曾這麽穿梭在人群中,尋找隐藏在其中的什麽人,這感覺十分鮮明,仿佛經過不斷重複已形成了身體的本能,深深刻在了靈魂的記憶裏。

這股莫名的熟悉感從何而來,他毫無頭緒,也毫無追溯的想法,燕容只想趕緊把那人從人群中揪出來,然後……

他沉下氣,緩慢地移動,與身邊的人擦肩而過。他回憶着原醇玉拉着他在夜市中閑逛的感受,那時他是如何不知不覺忘記了出汗,一心沉浸在原醇玉指給他看的“人”的動作中呢?

燕容呼出一口氣,一個個人看過去。他們,有血有肉……不高頭大馬,冷靜下來望去也不算人山人海。

早市是商家與買家往來的場景,小販一邊叫賣一邊招呼着過往的客人,來早市的客人不像夜市那般有閑情,只是水流一般在商販前流上一遭,便帶着挑選好的物品匆匆回家,因此不像夜市那般雜亂無章,反倒隐隐顯出一股循着某種規律前行的命運感。

而他置身于這流動的行人中,窺探着人們腳下的脈絡,接連不斷的人從他身邊經過,他雖在前行,置身其中卻又仿若靜止。

仿若靜止……

腦海中靈光乍現。

忽然之間仿佛摸到了某個脈絡,再看去周遭人們便仿佛是排好了隊按部就班地行進着。

攔在周圍的人的吐息所成的屏障轉而仿佛變成了他的手腳,燕容探出真氣,輕易便順着脈絡延伸出去。

抓住了。

腳下一動,燕容倏地竄了出去,即便前方人影交疊,他順着脈絡從行人間的縫隙間滑出,一點阻擋也無。他像一縷風,不,像一縷空氣,與人們的吐息混在一塊兒,從人旁經過時,幾乎沒有人注意到他。

魔族殘留的那一點若隐若現氣息也順着脈絡傳來,越發鮮明地從人群中剝離出來,只肖伸手一撈,就能……

被躲過了。

燕容不急,錯開行人追過去,人未到,縛從腳底升上來,魔修動彈不得,眼見着燕容從人群中鑽出來。

他打的好算盤,無非是覺得人群中方便藏身,且正道向來喜歡自稱正人君子,顧及這些無辜群衆,必然不會輕易出手。誰想效果比預料的還好,原本追在後頭的人被他引進人群後便停下了腳步。

可他以為自己已經順利擺脫了,正打算盡快回去準備遷往別處,那正道卻忽然從背後鑽了出來。

那魔修不禁皺眉:“你怎會……!”

燕容一個手刀落下來。這裏實在不适合談話,還是先把人打暈帶走——

“嘶……”手中忽然一陣刺痛,燕容觸電一般猛地縮回手,擡手到眼前一看,手面青紫一片。

“你的縛不行啊。”那魔修轉瞬已到他身後,“根本什麽都縛不住。”

燕容以為他會趁機給自己背後來一下,全身心注意着他手中的動作,他卻轉身就跑。

這魔修一直在逃,卻不正面應戰。

是不想驚動人群麽。

打坐了一整天,燕容丹田內十分充盈,運轉起真氣向周遭鋪開,順着脈絡凝成結界。

魔修逃跑的功夫當真練得極好,燕容幾次以為把人逼到死路,他一個大男人卻總能從意想不到的地方溜走。

若是原醇玉在,必然不會讓他有機可乘,可原醇玉也不知道去了什麽地方。

交錯的脈絡間,忽然有個什麽東西穿過川行的人流。是一個孩子,恰從他身邊跑過。那孩子邊跑着邊回頭看了他一眼,眼裏流露出看糖餅似的渴望。

然後孩子伸出去,牽住了那魔修。

與此同時,燕容抓住了孩子的衣領。

刀刃在空中發出一聲铮鳴,劃破空氣砍向燕容的手腕,他終于出手,與燕容的劍刃相撞。

此時已經出了早市的範圍,再沒有人群給他障眼。

燕容直覺道:“你和魔族有什麽關系?”

得到的回答是逼近的刀光。

一瞬間燕容覺得自己仿佛變成了另一個人,一個在追捕魔族的人。眼前的魔修不過是一個随随便便就能擺平的小喽啰。他想格開刀刃——理應十分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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