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沈柔低頭,眼角眉梢盡是媚色。
衛景朝涼涼道:“說下去。”
沈柔咬了咬牙,聲音低弱,卻還是說了出來,“不過,這也怪不得我。要怪也只能怪郎君太勇猛,妾身嬌體弱,着實承受不住。”
她嬌怯怯擡眸,看了眼衛景朝的眼,又朝下方某處看去。
柔嫩的小手,緩緩地,捂住自己的唇。
一雙清透的眼眸中,漸漸彌漫出得逞的笑。
衛景朝倏然擡手,有些粗魯地用力捏住她的下颌,啞聲道:“沈柔,你是半點不知自重。”
沈柔被迫揚起臉。
她不顧下颌的痛楚,對着他妩媚一笑,似乎半點沒将他的話放在心上。
“妾說過,我不是平南侯獨女沈柔,是君意樓的歡兒姑娘,不必自重。”
她嗓音嬌媚,眉眼似乎帶了鈎子。
另一只手緩緩撫上他腰間,嬌聲道:“妾替郎君更衣吧。”
“郎君若再推開我,今夜,我可就不滿意了。”
她媚眼如絲,幾乎貼在衛景朝胸前。
這一次,衛景朝沒有拒絕。
昨夜銷魂蝕骨的滋味兒難以忘懷。既養了這麽個外室,與其白放着,不如叫自己快活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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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是她自找的。
腰帶上的玉扣落在地上,“叮”得響了一聲,布料摩挲落地的聲音随着起伏。
很快,便是一地狼藉。
沈柔的手臂摟住他脖頸,踮腳,溫軟紅唇靠在他耳邊,“良辰美景,望郎恣意憐……”
一股烈火轟然湧上頭,男人咬了咬牙,勒住她纖細腰肢,在她耳邊道:“沈柔,我可不是柳下惠,坐懷不亂的君子,這是你自找的。”
他欺身而下。
耳酣情熱之際,沈柔用力抱緊男人的腰,聲音低不可聞,喊他:“景朝哥哥……”
衛景朝怔住,低頭看她緊閉的雙眸,看她額上的汗,看她微顫的唇。
眼底有一絲複雜的情緒。
片刻後,衛景朝抽身離去。
沈柔感覺到身上一輕。
睜開眼,衛景朝已轉身進了淨房。
沈柔望着屏風後男人的身影,攥緊身下的床單,慢慢松了口氣。
聽她這樣喊,衛景朝終究還是有幾分動容的吧。
他們本是未婚夫妻。
最初見面時,長公主讓她喚他哥哥。
這一喊,便是三年。
三年時間,總該在他心底留下幾分影蹤。
沈柔今日,不過是試探一二,試探他是否還記着昔日的情分。
她不盼望他為此對她心軟,只要還記着與平南侯府的情分,就總歸是件好事。
不枉今日,她忍着羞恥,做出這般放浪情态。
她想着,衛景朝已從淨室內出來。
在水汽蒸騰下,男人冷厲的眉眼更加森寒。
沈柔輕聲喊:“景朝哥哥……”
“別這樣喊我。”衛景朝冷淡垂眸,盯着她的身體,眼底沒有一絲一毫的情分。
他提醒她,“沈柔,你是逆臣之女。”
沈柔,你是逆臣之女。
這短短一句話,不過八個字,像是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沈柔心上。
逆臣之女,逆臣之女。
所以,她不配叫他哥哥。
剛才他一反常态地停下來,半途而廢,并非是想起舊事,大約是生氣,是惡心吧。
惡心于,他被一個逆臣之女,攀了關系。
惡心于,他被一個青樓妓子,喊了哥哥。
确實惡心,确實值得生氣。
若她還是平南侯千金,被一個青樓妓子喊姐姐,她大約,也是要生氣的。
不怪衛景朝這幅反應。
沈柔麻木地想着。
情緒似乎脫離了身體,感受不到疼痛,也感受不到難過。
沈柔慢慢地咬住下唇,垂眸遮住眼底的情緒,半晌才輕聲喚道:“侯爺。”
衛景朝撩起眼皮,淡淡看向她。
沈柔對上他的目光,忽然失了所有力氣,倒在床上,拉過被子裹住自己,翻了個身,背對着他睡去。
衛景朝盯着她被褥勾勒出的曲線,冷冷道:“你在與我怄氣?”
沈柔不敢對着他使小性子,更不敢惹他不喜。
不得已只能憋屈地又翻身回來,面對着他,忍氣吞聲道:“妾只是習慣那麽睡,若侯爺不喜歡,妾以後改。”
衛景朝這才滿意,掀起被子在她身側躺下,閉上眼。
他向來鐵石心腸,冷心冷肺,從不為私情動容半分。
方才聽她的稱呼,雖有片刻愣神,但很快就想明白,沈柔早已不是他記憶中天真無邪的少女。
現在的她,滿肚子的心眼,膽大包天,如今做出這幅可憐樣子,不過是想勾起他的舊情,求他垂憐。
可惜,她算錯了人。
她膽敢算計他,就永遠不可能從他這裏得到分毫柔情。
衛景朝心底冷笑一聲。
天底下的女人,長得越無害,越天真,就越會騙人。
沈柔咬着被子,借着月光打量他的眉眼。
他的五官,就和他的心一樣,又冷又硬。他對她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惜,對沈家不念半分舊情。
而她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沈柔閉上眼,抑制住眼底的酸澀。
翌日,天色未亮。
沈柔睡得正沉,就被人用力推醒。
她迷迷茫睜開眼,咕哝道:“怎麽起這麽早?”
說完,她便反應過來,他今日是要上值的。按照京官的上值時間,現在是該起床了。
衛景朝微涼的嗓音在夜色裏格外清晰:“讓開。”
沈柔陡然清醒,對上他漆黑的眼眸。
衛景朝站在床榻前,言簡意赅道:“衣袖。”
沈柔這才發現原來是自己壓住了他的袖子,連忙翻了個身,将他的衣袖放出來。
衛景朝抽出袖子,自去更衣。
沈柔躺在榻上,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再也睡不着了。
略想一想,便起身下榻。
侍女們早已捧來洗漱的用品,沈柔拿起帕子,沾了水遞到他跟前,柔順仰頭:“妾侍奉侯爺淨面。”
衛景朝擡手,從她掌心中拿起巾帕,淨面之後,随手扔進一旁的水盆裏。
沒經沈柔的手。
他語氣輕描淡寫:“你不必做這樣的事。”
沈柔低眉垂目,道:“侍奉郎君,是做姬妾的職責。”
衛景朝撩起唇角,似笑非笑,“沈柔,你是我的姬妾嗎?”
沈柔頓住。
幾乎是一瞬間,她就體會到他話中的輕蔑之意。
她不是他的姬妾,她只是一個見不得光的外室,無名無分。除卻在床榻之上,她甚至不配參與他的生活。
就像花樓裏的女人,男人會睡她們,會與她們颠鸾倒鳳,會跟他們風花雪月,卻絕不會真的叫她們侍奉自己衣食住行,讓她們見到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喜好。
閑來無事,飲下她們杯中的酒,便是給面子了。
衛景朝淡淡道:“做好你的本分,不該想的,別多想。”
沈柔垂首,頭頂可憐地打着旋。
衛景朝看了一眼,毫無表情地徑直出門。
沈柔望着他的背影。
半晌後,收回目光,盯着水盆裏的巾帕,緩緩地松了口氣。
她只是想活着。至于他口中不該想的,她分毫都不會多想。譬如,進侯府給他做妾,亦或者是求他的心,乞他的情。
那些鏡花水月,她從沒想過。
也從不敢想。
能夠活着,逃過孟允章,就已經很好很好了。
她不妄想,從衛景朝這裏,得到所謂的“情愛。”
她不是這樣天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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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衛景朝任樞密副使的第二天,當值的第一天。衛景朝剛進樞密院,便被樞密使請去。
樞密使身着紫色官袍,負手站在廊下。
衛景朝隔着幾步遠,拱手道:“下官衛景朝,拜見大人。”
樞密使擡手招他過去。
兩人站在廊下敘事。
樞密使名謝維生,正值壯年,不過四十許,寬耳闊面,長得十分有福氣。
他對衛景朝說話無比客氣,“衛大人年紀輕輕便官居二品,前途不可限量,真是後生可畏。”
衛景朝溫潤道:“謝大人是長官,喚下官一聲景朝便可。”
謝維生官居樞密使,位同宰輔,自有他的傲氣,聞言便從善如流道:“景朝,今兒是第一次來樞密院吧?”
衛景朝答道:“幼時随家父來過。”
謝維生頓了一下,笑道:“老侯爺是上任樞密使,想來你對樞密院的職責亦十分清楚。既如此,我便不多贅言,按照樞密院商議,并且報了陛下與公主殿下審批,日後你便督管北面房,掌管河北路、河東路官兵,并管理北疆防守諸事。”
“你沒有意見吧?”
他看向衛景朝,笑得溫柔慈和。
衛景朝語氣平靜:“既是謝大人的安排,下官無有不從。”
謝維生拍拍他的肩膀,“北面房的情況是繁瑣了些,但年輕人便是要多鍛煉,不要怕苦怕難,更不要在心裏有意見。”
“何況,北面房的問題,于你而言,應該不難解決,畢竟,你是……準女婿……”
說着,謝維生指了指上頭。
衛景朝不卑不亢道:“大人放心,下官并無不滿。只是還請大人切莫再開玩笑,天家公主,非你我可私議。”
謝維生暧昧地笑了一聲,沒說話,背着手走了。
身後,衛景朝神色微涼。
樞密院十二房,情況最複雜的,便是北面房。
年前,平南侯被指認謀逆,身死北疆。
北疆數十萬官軍處在群龍無首的境地,朝廷雖也派去了新的将領,卻根本不能服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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