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沈柔仰起頭,滿眼清澈平靜,還有一絲困惑不解,似乎不明白他說這個幹什麽。

她甚至軟聲道:“我知道你是狀元郎,很厲害。”

衛景朝臉色微涼。

她這模樣,哪有半點真心。

全是敷衍。

沈柔越發不解,好端端的,這人怎麽又生氣了?

她抿唇,小心翼翼扯了扯男人的衣袖,聲音怯怯的,試探道:“你……你不厲害?”

衛景朝差點被她一句話給生生氣死。

他轉頭,擡手掐住她臉上的軟肉。

沈柔無辜望着他,努力道:“怎麽了?”

對上她一無所覺的天真眼神,衛景朝頓覺挫敗,緩緩松開手,張了張嘴,終究是什麽話都沒說。

他轉過頭,望着窗外,默然不語。

或者說,他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怎麽了。

沈柔看着他的側臉,抿了抿唇,低頭像是在想些什麽。

許久後,她慢慢開口,聲音輕輕地:“我爹爹說,要把我嫁給世上最好的男兒。”

她盯着腳尖,沒有看衛景朝,聲音有些難過,“我們定親時,爹爹說,衛家郎君雖年輕,然為人穩重,性情平和,卓絕有為,品行高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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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爹爹跟我說了你所有的事情,所以我全都知道。”

知道他高中狀元,知道他不到二十歲的時候,就成了一方重臣,知道他性格冷漠,知道他容顏俊美。

知道——如今的她,再也配不上他。

沈柔越說聲音越低,到了最後,只剩一點氣音。

衛景朝忽然失了所有的語言。

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

平南侯說,他是世上最好的男兒,用一切溢美之詞來對沈柔形容他。

于是,沈柔生了美好的幻想,日日期盼着嫁給他。

可他根本擔不起這樣的形容。至少,他算不得是個品行高潔的人。

他天生骨子裏就是涼薄自私的,這一點,永遠無法否認。

所以,才讓沈柔的期待,徹底成了空。

衛景朝沉默許久,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

最終,只輕聲道:“回去休息吧。”

他起身,沈柔随着他的腳步往外走。

走出門外,衛景朝回身将書房的門關緊,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兩人無聲前行。

夕照園的路很近,今夜卻顯得很遠。

許是沒有人說話的緣故,寂寞拉長了時間。

終于,沈柔受不住這寂靜,輕聲道:“侯爺明天要去上值嗎?”

衛景朝淡淡道:“明日休沐。”

沈柔頓了頓,想起距離上次休沐,确實已經十日了。

都怨衛景朝上值不穩定,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她總是記不清時日,覺得他日日都在休沐。

她彎唇笑了笑:“是嗎?鹿鳴苑時長日久,我都快忘了日子。”

衛景朝暼了她一眼:“你是怨我沒陪你?”

沈柔一時無言。她并沒有這個意思,只是想補救自己剛才說錯了話。

但是衛景朝這麽理解,她也便順水推舟,并不忤逆他的意思。

沈柔低下頭,盯着腳尖,慢慢道:“是我僭越,想了不該想的,侯爺別生氣,妾以後不敢了。”

衛景朝道:“沈柔,你不用裝模作樣。”

沈柔仰頭望着他,委委屈屈道:“妾沒有。”

衛景朝冷嗤一聲。

連“妾”都出來了,還說沒有。

平日裏,她連裝都裝不好,一口一個你啊我啊的,絲毫沒有人家外室姬妾的敬意和畏懼。

這會兒又裝模作樣起來了。

可惜,裝的還是不夠好。

現在整個人都要走到他前頭去了。

誰家外室姬妾這般膽大包天!

衛景朝沈柔,摁住沈柔的腦袋,不讓她動彈。

沈柔努力掙紮着仰頭,問他:“你幹什麽?”

衛景朝道:“既是妾,就乖乖走我後頭。”

沈柔聞言,默默停住腳步,看着他徐徐走過去,才小步跟上。

她沒給人做過妾,也沒見過別人家的妾,着實沒有注意這個細節,她以後肯定會注意的。

兩人維持着這樣的距離,不緊不慢走回夕照園的卧室內。

侍女們早已備好沐浴的熱水,衛景朝進淨房前,看了眼沈柔,示意她跟進來。

沈柔臉色一紅,待到侍女們紛紛退下,才緩步走進淨房內。

房內,衛景朝剛脫了外衫,正在解中衣上的系帶。

這樣衣衫不整的模樣,不進不顯得落拓。反而,另有一種放蕩不羁的意味。

格外的——誘人。

沈柔腦海中,不知不覺冒出“誘人”這兩個字。

不由得抿了抿唇,側過眼去,不去看他。

那廂,衛景朝脫了衣裳,擡腳進入浴池內,慢慢開口:“沈柔,伺候我沐浴。”

沈柔低頭,垂着眼皮走過去,努力不看他的皮肉。

她手中握着細葛布,手撫上衛景朝肩頭,用力給他擦背。

衛景朝聲音冷淡:“沒吃飯嗎?”

沈柔用了用力,長長的指甲劃過他的脊背,留下一道白痕。

衛景朝倒不覺得痛,只側目看她:“打擊報複?”

沈柔停下手,讷讷不言。

衛景朝冷哼一聲,大手扯過她的手臂,稍一用力,就将人拉入水池中。

池底濺起一片水花。

沈柔掙紮着從水裏起身,抓住他肩膀,努力攀着他站穩身體。

她不敢生氣,好脾氣地問:“你幹什麽呀?”

衛景朝附在她耳邊,聲音清淡如霧,飄在半空中:“擦不好背,就從別的地方還回來。”

沈柔來不及反應,便悶哼一聲。

死死地,圈住了他的脖子,整個人依偎到他懷中。

浴室中水花四濺,朦胧霧氣切碎了輕吟。

正值興頭上時,衛景朝掐進沈柔的腰,将人抱坐在自己腿上。

沈柔受不住,握住他的手臂。

衛景朝咬牙在她耳邊道:“快好了。”

此刻,門外忽然傳來踏歌高亢的聲音:“奴婢拜見長公主殿下,殿下稍候片刻,侯爺正在沐浴,奴婢這就去通報。”

“通報?”女人的聲音,是與衛景朝如出一轍的冷淡,“給他通風報信,讓他再避開本宮?”

“長公主……”

“讓開!本宮倒要看看,他是真的在沐浴,還是找借口不見我!”

随即,卧室的房門,便被人推開,響了一聲。

緊接着,腳步聲朝着淨房過來。

是長公主殿下。

沈柔臉色頓時慘白,下意識看向衛景朝,死死抓住他緊實有力的手臂。

滿眼驚恐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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