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三百兩銀子的問題

于老三對趙氏遞個眼色，讓趙氏先別着急，等會兒再說。于老三繼續悶頭看月兒。

于老三一家子消停下來，于祖業和楊氏又繼續琢磨借錢的事兒，和于老二一起都在等着于老大給拿個靠譜的主意。

于老大搖搖頭，“爹！俺真沒別的辦法。借錢的話，就只能找百萬，借高利貸也沒辦法。”

高利貸！好可怕的名詞，利滾利一年就要翻好幾倍的利息，借得起，還不起，賣血賣腎還錢最後落的個家破人亡的例子，屢見不鮮。躺在炕上的于月兒聽聞高利貸三個字，肝兒顫得厲害，強裝不動聲色的豎耳朵聽。

于老大繼續道：“如今年景不好，誰家都沒啥餘糧。前年大旱，顆粒無收，族長為了交租把餘糧都交上去了。去年又澇了，收成無幾，為交租，族長只好用銀子補。銀子還不都是從百姓家裏收來的！去年，咱家不也是交了十兩銀子嘛。”

于祖業雙手拄着拐杖，苦悶地瞅着炕沿兒，雙眼透着愁苦。

于老大繼續道：“借不來銀子，就只能找百萬了。”

于祖業嘬着牙花子，“那還借個屁，同樣是借高利貸，跟誰借不是借，還非得鬧得滿村風語的？”

楊氏小豆眼一轉悠，立馬明白了老爺子的心思，緊忙貼在于老二耳邊嘀咕，還用手捅咕下于老二。于老二的眼珠子在大眼眶裏逛蕩兩下，很快就領會了楊氏的意思。

于老二搶在于老大前面道：“爹！年景不好的話，就別在村裏借了，免得我這不光彩的事兒給傳出去。會黑了咱老于家的臉嗒！在哪借不是借，我回鎮裏借，直接借個三百兩現銀，老三的地也不用賣了。”

于老二話音剛落，趙氏就在老三耳邊開始嘀咕，她覺得老二終于說了回人話。

于老三也不想賣地，但當着爹娘和兄弟妯娌的面兒，他又拉不下臉來。“地還得賣，高利貸不是啥好東西，能少借就少借。”

于老二聽過于老三的話，忽然眼泛淚花，轉頭看于老三，“三弟！二哥可真沒白疼你，如今二哥落難，咱倆真是患難見真情吶！”

于老三憨憨地笑，也不知說啥好了，卻感覺趙氏在他後腰狠勁掐了一把，一陣鑽心的疼。他心裏明鏡的，這地并不好賣，賣了之後，他們一家五口吃啥喝啥？可是，他就是拉不下臉來說不賣這地。

于老二翻身上炕，爬到老三面前，一把抱住老三，“二哥可真沒白疼你，真是二哥的好兄弟！等二哥榮光了，絕對忘不了你和弟妹。”

趙氏別扭道：“啥忘得了忘不了的，月兒也算是為你家死的，記着月兒就行了。”

于老三推一把趙氏，“瞎說啥呢！”

楊氏回來瞪着趙氏，“你個刁媳婦，別啥玩意兒都往俺們老二頭上賴，咋不賴你當娘的無能呢！”

趙氏無奈地低下頭。她是于家的三媳婦，楊氏的兒媳婦，當兒媳的不能跟婆婆還嘴，就只能忍……

于老二松開老三，轉頭對炕邊擠着的人道，“打今天起，老三就是我于老二最親的兄弟了，以後，你們誰敢欺負他，就是和我過不去，別說我于老二饒不了你們。”

于老三嘿嘿一笑，他信了老二的話。

于老大皺下眉頭，他才不信于老二的屁話，于老二的屁話都能裝下一馬車了，這也是于老二最煩人的地方。

于老四和于老五像一對雙胞胎一樣，都拉長瓜條兒臉，下巴都快貼到腳面了，他倆羨慕于老三。于老六貼在老爺子身邊兒站着，和老爺子同步的表情，就是面無表情，他倆都覺得這事兒不挨着。

只有楊氏笑得跟朵花似的，驕傲地看着于老二和于老三。

這一家人的面部表情都讓于月兒眯縫着的眼睛看清楚了，雖然，還看不出個名堂來，但心裏多少有了數。

于老二摟着于老三的肩膀，“三弟放心吧，月兒的下葬費我來出，給月兒辦得風風光光的。往後，于星兒的婚事，我也給包了，肯定給找戶好人家。”

這話糊弄傻子吧！于星兒臉上有疤瘌，嫁村裏都費勁兒，還嫁好人家？除了于老三信這話，別人都不信，就連老實的趙氏也不信。

于老三瞧出了趙氏喪着臉，就怼一下……

這時，方氏領着于巧兒從人群中擠出來，走來炕沿兒前，滿臉的感激，“真是太感謝老三一家人啦！這給你們攪和的，把地都給賣了，往後，我們肯定好好報答你們。”

趙氏沒言語，依然垂着眼皮，拉長個臉。

于老三搖搖頭，“都自家兄弟，沒那麽多說的。”

方氏帶着于巧兒坐在炕邊兒，緊緊挽住趙氏的手，激動地對趙氏道：“弟妹，給你添麻煩了啊！”

趙氏就知道方氏是“牛吃破草帽，肚子裏壞圈圈不少”的人，不願意搭理。

于老三呵斥趙氏一聲，“你咋那麽擰呢，你！二嫂都過來說話了，你好歹回一句。”

楊氏湊近來指責趙氏，“你個刁婦！你還要咋耍刁？啊！你個狗東西！就這德性樣兒的早該一棒子打死你！”

聽到婆婆說自己刁，趙氏委屈啊，眼淚又撲落撲落地往下掉。

于老三直嘬牙花子，他明白趙氏咋回事兒，知道趙氏心疼月兒，再看向楊氏憤恨的臉，就給解釋，“娘！咱媳婦就是心疼月兒，沒別的意思，二哥嫂，你倆也別往心裏去，咱都別跟她一般見識。”

趙氏邊落淚邊點頭，對着月兒掉眼淚。

方氏也跟着落淚，“月兒的死是我們的不對，當初，要是實話實說就好了，老三媳婦別往心裏去，往後，我們都會好好對于星兒的。”

于老二拍着胸脯道：“月兒的喪事保準辦得風風光光的。”

于祖業聽着這話，咬咬牙，很不贊同，“風光個屁風光！”

衆人一齊看過來。

于祖業道：“都別聲張了，鬧出人命來又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兒，蔫了吧唧的得了。”

于老三點頭道：“是！爹！”

于祖業不耐煩道：“喪事等會兒再說吧，趕緊把你那三百兩銀子的事兒給解決喽，到底咋整！別真讓人從鎮裏給攆回來，到時候地、房也都沒了，回來多丢磕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