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留還是不留

“诶！”四個媳婦答應着，均手腳麻利地忙活開來。

楊氏專門看着方氏，“快切茄子，鍋裏油眼瞅就開了，水都沸了，你半根茄子還沒切完？”

方氏看着麻袋裏的四斤茄子，連連答應着，一刀一刀地認真切，滾刀就是把茄子分成兩個面，一面一刀，都斜茬切。

有楊氏插個腰一旁監工，方氏一點都不敢怠慢，好不容易切完了四斤茄子，手都累抽筋兒了。

楊氏道：“就你這速度，俺可不敢指望你幹啥！別說伺候俺了，你別把自個餓死就燒高香喽！趕緊把茄子下鍋，還愣着幹啥？”

“诶！”方氏抹着額頭的汗，把茄子扔進鍋裏，心裏比蓮子芯兒還苦。

她幹完活，看着楊氏，嘴甜是天生的，“娘！往後我都學，好好學。”

楊氏上下打量一眼方氏的小身板，“有俺家老二慣着，你咋學？你學吃還差不多。”

楊氏的話可真難聽，說得方氏都快哭了。

不過，方氏的動作确實慢，等方氏切好茄子，那四個兒媳婦都把菜往桌子上端了，熱氣騰騰的香飄四溢。

于月兒坐在桌邊等得胃腸都抽筋兒了，她此時很贊同楊氏的那句話，等方氏一頓飯都能把活人給餓死。但楊氏明知道方氏不會做飯還難為方氏，可真較勁兒，這是寧可餓死也不放過方氏哎，楊氏可真狠！

楊氏坐在于月兒對面，方氏坐在于月兒旁邊，于月兒緊挨着于星兒，于星兒抱着于小陽，趙氏和另外三個兒媳婦也坐在板凳上。

桌子上是三個熱菜，一盤鹹菜和一盆軟糯的白米飯，這才是一頓像樣的晚餐。

于月兒都等不及了，眼睛都快掉進菜裏了，她強忍饑餓，等楊氏和四個嬸嬸們先動了筷，她才敢和小輩們一起動筷。

今天奶開恩，竟然讓她們幾個丫頭片子吃飯，吃菜了。

坐在炕上的男人們早就吃完一碗飯，于月兒才吃上第一口，這農村的人家，都欺負小丫頭，給口飯吃就是不錯的了。

哎……

于月兒小心翼翼吃完這頓晚飯，每動一筷子都得瞧着楊氏的眼色，生怕夾錯一筷子，又要挨楊氏的罵。

吃過晚飯，楊氏依舊不放過方氏，點名讓方氏去洗碗，二十來口人用的飯碗、盤子和小碟子加起來有五、六十件，方氏哪洗得過來啊？

于老二可心疼方氏了，緊忙幫着方氏說話，“娘！別讓我媳婦洗了，我約好的馬車馬上就要到了，讓方氏趕緊給我和巧兒準備，咱好上路了。鎮裏還有正事要辦，就別洗碗了。”

楊氏挑了挑眉頭，“笨成這樣還想回鎮裏，咋想的？回鎮裏不丢臉啊！”

楊氏讓方氏留下來，還是挺出乎大家意料的，于月兒也沒想到楊氏會真讓方氏留下。

于老二連連搖頭，“那不行！我和巧兒都離不開她娘，平時洗洗涮涮的都得指望她娘。”

“還洗洗涮涮？”楊氏滿臉的不相信，“她能保證自個不餓死就不錯了，還伺候你倆？是你倆伺候她吧！”

“娘！你誤會了，真不是。”于老二急得語無倫次。

“啥也別說了！二兒媳和巧兒一起留下，給俺做個伴兒，再讓巧兒也學些廚藝。”

“巧兒也留下？”方氏和于老二面面相觑。

方氏急得都快哭了，“娘，可真不行！巧兒還得回鎮裏相親，不抓緊給找戶好人家，拿啥還高利貸啊！”

于老二和于巧兒連連點頭，表示十分贊同。

“巧兒跟她娘一樣，連頓熱乎飯都不會做，就只靠着皮相好找人家，能行？！”楊氏把左腿翹在右腿上，雙手板着自己的小腳，暗暗較勁兒，“還就不信哪個老婆婆願意把兒子交給個不會做飯的丫頭！”

方氏看穿了楊氏的心思，偏偏在回鎮的當口鬧，明擺着預謀已久，太可恨！

方氏忍氣吞聲跟楊氏解釋，“娘！巧兒肯定得回，媒人都等着給巧兒說媒呢！巧兒不在，她們咋說？巧兒的婚事有鎮裏人給主事兒，娘就別操心了，那些媒人都說巧兒條件好，自小裹了小腳，還會些女紅，是進官宦人家的首選。人家鎮裏婆婆不看廚藝，她們就喜歡小腳、女紅，做飯都有專用的廚子，哪輪得到兒媳婦。”

方氏這大實話說的，正觸動了楊氏最卑微的自尊。

“你才在鎮裏生活幾天！就瞧不起俺這個農村老婆婆了？！鎮裏婆婆好，你嫁鎮裏去啊！找個鎮裏婆婆去啊！你不是就願去鎮裏嘛！你走，走！走了就別回來，就當俺沒你這兒媳婦！”

楊氏仰起頭開始“啪啪”的往臉上扇大嘴巴子，“老天爺啊！俺活了大半輩子，竟然讓自個兒媳婦瞧不起，沒臉做人啦！啊~啊~”

“娘！”方氏明知道楊氏故意作給她看，到了這個關頭，卻又只能哄，哎呀！方氏都快煩死了

！眼瞅着楊氏把臉都打紅了，全家人都看着，她也不能落下個不孝的罪名哎，她只能答應，“我，我留下。”

方氏還有個顧慮，楊氏答應給于老二借高利貸的房契還沒到手，外一，楊氏真是氣急了說不給了，于老二就徹底完蛋了，方氏就要一輩子和于老二待在農村，天天受楊氏這個老刁婆子的氣了！

方氏見楊氏沒完沒了還在哭鬧，就抱住楊氏，蹲在楊氏身邊，嘴巴跟抹了蜜一樣的哄楊氏。

“娘！是我目光短淺，不如娘的目光長遠，我和巧兒留下來跟娘學廚藝是正理兒。娘的廚藝十裏八村都聞名，別人盼還盼不來，我太傻了，守着娘還不學。是我傻！我傻！”

楊氏踩着方氏的臺階下的挺順心，就收住了哭聲，瞟一眼方氏真誠的臉，“你還是有救的，算個懂事兒的兒媳，知道娘的手藝好，知道跟着學，娘也就放心了。你和巧兒，俺也不多留，就留你倆十天半個月的，把廚房裏的活計學學好，你也好伺候咱家老二。”

“娘說的對！”方氏站起來，站在楊氏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像是鎮裏大戶人家的禮數一樣。

楊氏臉上挂着笑，算是徹底開心了，她要的，就是方氏對她的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