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

作者有話要說: 由于河蟹大趨勢,暫時搬到這裏,請大家默不作聲地閱讀,以免再次被河蟹= =

越舟是被人一腳踹醒的。

倒不是說他睡得有多舒服,這間狹窄又見不到陽光的底艙裏就扔了塊破褥子,頂上一盞昏黃的小燈跟催眠似的搖來晃去,任誰在這種環境下晃上個三四天,再嚴重的失眠症也得治好了。

“起來!”

穿着海軍迷彩服的男人粗暴地給越舟铐上手铐,推着他從底艙出來。三四天沒見光了,越舟的眼睛一時間還真适應不了,眯着不敢睜。海上的陽光比不得內陸,毒得跟激光似的,才曬了不到一會兒就覺得皮膚有點火辣辣地痛。

船已經靠岸了,押送他的海軍正搭了板子上岸去,跟岸上一輛囚車旁的人交接。越舟趁機看了看這座島,只怕自己以後都沒機會從外面看它了。

這座位于北太平洋某地的島叫南柯島,面積不算大。越舟執行任務時去過澳洲,此刻他真心覺得跟旅游開發過度的知名景點比起來,這座小島要漂亮上幾十倍。藍天碧海,白沙淺礁,馬爾代夫和大堡礁什麽的也不過如此了,更何況這裏還沒有煩人而煞風景的大量游客。

這麽漂亮的島不開發旅游,卻建了座監獄,真是暴殄天物。

聽押送自己的士兵說,這座島上關的都是些死有餘辜的惡徒,被關在這裏的人只有一個下場,就是一輩子爛在這裏,死了屍體直接扔海裏喂魚。越舟不至可否,既然死有餘辜,直接一槍崩了不就好了,幹嘛還要浪費人力物力把人關在這?難不成是要解決就業問題?不過誰又願意來這種地方就業,待在與世隔絕的孤島上,就算不是囚犯,也相當于流放了。

海軍把越舟押下船,接管越舟的是一老一少兩個穿着短袖制服的獄警。年紀大的那個獄警矮矮壯壯的,看起來有五十好幾了,黝黑的皮膚證明他起碼在這裏待了好些年頭,也熟悉業餘,麻利地從海軍手上把越舟押過來,交給年輕那個。後者明顯是個菜鳥,手忙腳亂地押着越舟上了囚車後面的鐵籠子,關門時還差點夾到自己的手。

越舟對這個年輕獄警有些無語。車開始向監獄的方向開去,那個年輕的獄警坐在越舟對面,越舟無聊就打量起他來。

這個年輕人頂多也就二十四五歲,個子很高,目測比身高185的越舟還高了些,身上也算是有些鍛煉過形成的肌肉,但比起越舟那是差遠了。年輕人一看就剛來不久,皮膚挺白,長得十分帥氣,眼珠子裏透着亮。

這種亮光越舟很熟悉,以前他帶的新人,哪個剛來的時候眼裏心裏不都亮堂着呢?那是對未來的憧憬和希望,是一些讓人看了就覺得十分舒服的東西。可惜的是這種亮光無一不在一年之後被磨去,然後變成一潭死水。

“來這多久了?”

年輕的獄警愣了一下,顯然他第一時間并沒有理解到越舟是在跟他說話。

“一個月?三個月?應該不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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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

“怎麽給調到這兒來了?”

年輕的獄警慣性地想開口,又急忙閉上嘴,瞪了越舟一眼,學着老獄警的樣子惡狠狠地說,“老實點!”

越舟咧嘴一笑,“以後大家打交道的日子還長着呢,別這麽緊張嘛。我姓越……”

“我知道,”年輕獄警不耐煩地說,“越舟,國際刑警A區三隊隊長,勾結黑幫殘害同僚,被判處200年監♂禁。”

見年輕獄警一臉厭惡的樣子,越舟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那你呢?”

年輕獄警沒反應過來,越舟又問,“你又是為什麽在這的?”

年輕獄警哼了一聲,“我是獄警,又不是犯人,你說我為什麽在這?”

“聽你的口音是青城市的吧?”越舟還真就跟他聊上了,“怎麽稱呼?”

年輕獄警想了想,似乎告訴他名字也沒大礙,于是這才開了金口。

“季雨陽。”

“哦,季警官,”越舟露出大白牙笑笑,“以後還要請你多關照啦!”

叫做季雨陽的獄警白了他一眼,扭過頭去看窗外,不再跟他搭話。

南柯島上的監獄修得還真是結實,高牆電網鐵門哨卡,一樣不少。這種大洋上的孤島就算逃出去也得死在海上,不過在知道自己一輩子得在這裏渡過時,多多少少都會有人想要嘗試吧?至少越舟現在就是這樣想的。

進去後越舟被扒得連褲衩都不剩,還做了一系列精密的檢查。獄警給他發了兩套衣服,這裏的囚服是鮮豔的橙色,這種顏色往往用于救生衣和救生艇,在海上搜救時特別顯眼,當然,用在這裏,犯人逃跑時就是個醒目的活靶子。

不過逃也逃不到哪去,一路上越舟從車窗參觀了來時的地形,島上除了這座監獄以外根本沒有人煙,也不可能有,誰讓這裏關的都是些窮兇極惡之徒呢?

登記完後,越舟就被領到了牢房裏。是個雙人間,一個簡陋的上下鋪,便池,洗手臺,居然還有個書桌和椅子,上面放着一堆書。下鋪已經放了東西,枕頭邊也扔着本書,被子還疊得挺規矩。

“看來我的室友是個文化人啊,”越舟對押送他到牢房的季雨陽說,“我還以為新來的都會跟獄頭關一起,先教教這兒的規矩呢,你們莫不是走民主路線的吧?”

“自然有人教你這的規矩,”季雨陽說話雖然不像老獄警那麽橫,不過口氣可好不到哪去,“不過你最好自己多琢磨琢磨,免得第一天就被人修理得滿地找牙。”

“多謝擔心。”

“在這裏沒人會擔心你,”季雨陽眼中突然升起一股怒火,“就是因為有你這種內部毒瘤才……”

季雨陽的聲音有點哽,他閉了嘴把越舟手上的铐子去了,露出一臉“跟你這種垃圾有什麽好說的”的表情。

越舟有些驚訝,沒想到這個小獄警還是個憤青,什麽內部毒瘤之類寫報告才會用上的字眼,從他口中說出來居然帶着一股濃濃的正義感。

真是有趣,也不難猜到這小菜鳥是怎麽被流放到這來的了。

越舟說,“那你不是該給我個下馬威?新來的先揍一頓是常識吧?”

“你已經得到法律的裁決了,用你的下半輩子好好忏悔吧!”

忏悔?他可不知道自己有什麽可忏悔的。

越舟不以為然,等季雨陽走了,他把自己的衣服往上鋪一扔,然後就去翻了翻桌上的書。書上都有标簽,應該是監獄圖書室裏借閱的,名利場,紅與黑,麥田裏的守望者,還有一些畫冊。越舟這個半文盲雖然沒看過,但這些都是響當當的世界名著,怎麽也聽說過幾本。看來這個室友不僅是個文化人,還挺有涵養,當然,這也有可能是因為監獄圖書室裏只有這些可看。

越舟本來準備也看看書打發下時間,但他天生跟書這玩意兒八字不合,才翻了不到兩頁就打起瞌睡來。畢竟在海上颠了三四天,腦袋都給颠成漿糊了,這會兒倒是睡得香。直到牢房裏慢慢開始響起嘈雜的人聲,越舟才不情不願地睜開眼。小窗戶裏射進來的陽光已經開始斜了,越舟這才想起自己沒吃晚飯,菜鳥獄警把他帶到這裏以後什麽都沒告訴他,一副讓他自生自滅的狀态。

走出牢房,越舟叫住一個路過的瘦弱囚犯,“嘿,你們這兒誰管事的?”

那個囚犯像沒聽到似的,兩眼無神地繼續挪着步子。越舟又跟他說了幾句話,那人依然毫無反應地走遠。

“不會是傻子吧?”

本來不過是自言自語,卻意外地被人接了下去。

“可不就是傻子麽?”

接話的是個跟越舟差不多個頭的男人,長得倒是棱角分明,但那雙眼睛卻陰森得可怕。

“新來的?”

見這男人似乎對他沒什麽惡意,越舟便說,“下午剛來,你們這兒誰管事?”

男人朝走廊盡頭的獄警揚了揚下巴,“拿着槍的管事。”

“沒拿槍的呢?”

“等你看見他就知道了。”男人似乎沒興趣繼續這個話題,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說,“當過兵?犯了什麽事進來的?殺人?”

“販毒。”

“哈,”男人笑了一下,“那你可千萬別跟獄頭碰上,他最恨的就是販毒的,這裏每個販毒進來的都得讓他修理成殘廢。”

要是讓別人知道他以前是幹什麽的,那就不止獄頭,這裏估計每個人都得把他修理成殘廢。

“我叫越舟,”越舟指着自己的牢房說,“就住這兒。”

看見越舟指的房間,男人臉上突然閃出詭異的神色,“居然讓你跟醫生住一間,看來你把獄警得罪得不輕吧?”

越舟臉上一抽,那混蛋小菜鳥,嘴上一套手上一套啊!

“看來還是個大人物?”

“可不是嘛,獄頭還得讓他三分。”

男人指着旁邊的牢記說,“我叫陳鋒,住你隔壁,不過既然你跟醫生一間,我恐怕也幫不上你什麽忙了,自求多福吧。”

越舟不禁開始想象他的室友到底是個什麽妖魔鬼怪,不過肚子的叫喚讓他想起了更現實的事。

“兄弟,在哪吃晚飯啊?那幫混賬東西也不給個入獄指南。”

“飯點已經過了,早飯一起吃回來吧。”

靠!要知道在船上那幾天,每頓也就扔兩個饅頭給他,當時給浪颠得七葷八素,越舟也沒覺得特別餓。現在清醒了,肚子叫喚得跟打雷似的,腸子裏貓抓似的難受。

陳鋒好心地跟他說,“早飯6點,午飯11點,晚飯5點,每頓一小時,過時不候。澡堂晚上6到9點開放,不過只有冷水,晚上活動室裏會放電視看,也可以打牌看書什麽的,還有室內乒乓球,外面有籃球場和排球場,10點鐘熄燈。每天勞動8小時,星期天下午不用勞動可以休息半天。”

“聽起來倒挺輕松的。”越舟問道,“這監獄跟別的地方好像不大一樣啊?剛才那哥們兒頭發都能織鳥窩了吧?也不給剪剪?”

“據說以前有個犯人剪頭發的時候搶過剃刀殺了6個獄警。”

越舟一臉你就吹吧的表情,“剃刀也能殺人?還能殺了6個持槍的獄警?”

陳鋒也不管他信不信,“等你見識過就知道了,這裏身懷絕技的可不少。”

“那我那室友,為什麽叫他醫生?他又犯過什麽事?”

“因為他本來就是醫生,至于犯了什麽事,傳得可玄乎了,說他是個連環殺人犯,一個人作案,殺了幾百號人,不光殺,還分屍,吃人肉,把骨頭放家裏。”

越舟自然是不信的,“要真是這樣還不得一槍崩了?”

“有人說他有精神病,可以不付法律責任。”

“那得關精神病院啊?”

陳鋒意味深長地掃了一眼周圍,“這裏也差不多了,沒幾個正常人。”

“那你又是犯了什麽事進來的?”

“我也殺了幾百號人呢,”陳鋒解釋道,“不過是用炸彈,所以你用不着擔心我,沒材料我什麽也幹不了,我可不喜歡徒手殺人弄得一身血腥味。至于你室友,據說上一個睡你那床位的人被他活活用手撕成手撕人肉了。”

“你親眼見過?”

“沒見過,我才來這兒一年,”陳鋒說,“醫生是五年前來的,據說他進來的當晚就把他室友給剁了,以後跟他一間的,沒人能活過一個月,而且死相極其詭異,還有人傳他會巫術。”

陳鋒說的越舟大半都不信,但能傳出這麽多謠言的人必然不是什麽好東西。越舟有點後悔路上沒事去調戲那小菜鳥,不會是小菜鳥報複他才把他跟這種精神病犯人關一屋的吧?不過不知為什麽,想起小菜鳥眼睛裏的亮光,越舟就覺得他不是那樣的人。

越舟又跟陳鋒聊了一會兒,陳鋒帶他去了澡堂。澡堂裏只有冷水,不過這座島屬于熱帶海洋氣候,一年四季溫差不大,洗冷水澡也完全不是問題。

問題在于,自己還能不能活着離開這裏。

這座監獄不對勁。

在陳鋒帶着越舟洗完澡,又去活動室轉了一圈之後,越舟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按官方的說法,這裏關的都是些惡徒,殺人放火者屢見不鮮,毒販也不在少數,還有些國際上響當當的恐怖組織的成員也被關押在此。監獄越舟以前也去過,就算犯人會屈服于獄警手中的槍,但在獄警看不到的地方,一個個卻是兇相畢露。越舟一個當獄長的老戰友說,這裏頭沒有一天不消停,獄警們看煩了,也懶得管,只要不弄出大亂子,一般都睜只眼閉只眼。犯人們自然也懂這裏邊的規矩,鬧大了誰都沒好果子吃。

不過這座島上的犯人,別說鬧,簡直安靜得不像是人類聚集的場所。活動室裏很多人,各做各的,但這些人的臉都麻木得可怕,像是沒有心智的行屍走肉。越舟也不是不能理解,知道自己要被一輩子關在這裏,過這種沒有希望的生活是多麽消磨意志,但他可不信這些在外面好歹算是叱咤風雲的人物就這麽乖乖地待在這裏打算養老。

除非這裏有一種絕對的力量,是所有人都不敢反抗的。而這種力量,就是這座監獄的生存規則。

正如陳鋒所言,就算沒有人特意指出來,越舟也一眼就認出誰是這裏的獄頭。一頭雪白的短發并不能代表他的年齡,那身強健的肌肉和神色精悍的臉孔并非老者所有。有別于其他被熱帶陽光曬成棕色皮膚的囚犯,他的皮肌卻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灰白色。但他之所以能成為獄頭,可不是因為這獨樹一幟的另類造型。他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裏,就會讓人感覺寒毛直立,像是地獄的惡鬼。

“白鬼王強?”越舟有些驚訝,“他怎麽會關在這兒?不是聽說他被判死刑了嗎?”

“你認識他?”

何止認識。

十年前,白鬼王強可是南方黑勢力白虎幫的龍頭老大,除了毒品不沾,其他壞事他可是幹了個精光。當時他的地盤橫跨好幾個區,國際刑警精心組織了一次大範圍跨區行動,付出慘重代價才将王強抓捕歸案。王強被抓後,他苦心經營幾十年的地盤一夜之間分崩離析,雖然手下幾個小頭目想力挽狂瀾,但這幫烏合之衆為了眼前小利争得頭破血流,最終被逐個擊破。

白虎幫的一二代頭目都被抓了起來,半數以上判了死刑,被道上稱為“白鬼”的王強自然首當其沖。越舟當然認識他,十年前那場跨區抓捕行動他也有參與,不過當時的越舟也就是個剛入隊的小刑警,槍都沒輪到他打一發就結束了。他只是遠遠地看到了這個黑道大人物,王強的外貌特征實在太過鮮明,只需一眼就能讓人記一輩子。

當年的王強才四十出頭,正是男人風華正茂之時。時隔十年越舟再見到他,這個已經五十來歲的男人居然不怎麽顯老,身材也結實得沒話說。只是本來判了死刑的人為什麽會被關在這裏?是他的餘黨把他保下來了嗎?

“白虎幫的老大誰不認識?”

越舟可不敢跟陳鋒說起這麽段往事,哪天陳鋒看他不順眼跑去跟王強說,這裏有個當年抓你的國際刑警,那越舟有幾條命都不夠賠的。

“我聽說十年前他被抓之後判了死刑,沒想到他還活着。”

“不但活着,還活得好好的,”陳鋒告訴越舟,“他在這兒可不用勞動,安排任務的時候頂多是讓他去掃掃地,刷刷澡堂什麽的,那還得他自己願意,他不動的時候獄警都拿他沒辦法。”

看樣子白虎幫的勢力并未如外界所說的那樣全滅,不但有人保下了王強,還能讓他在這裏過上舒服日子。

陳鋒見到幾個熟人,就坐下跟他們打牌去了,本來讓越舟也跟他們一起打,不過越舟餓得心慌,暈了三四天的船腦袋也還沒緩過來。他跟陳鋒告別之後去喝了一肚子水勉強充饑,然後早早地回到自己的牢房裏。

這時越舟才第一次見到了自己的室友。之前聽陳鋒的形容,他自己YY了下這個殺人魔頭,要麽就是滿臉橫肉兇神惡剎,要麽就是長相扭曲眼神變态,總之肯定不是什麽正常人。但見到真人後,越舟才發現自己YY過度了。

“你就是越舟?”

坐在椅子上看書的殺人魔見到越舟後,先開了口,“我叫佟君,你也可以跟其他人一樣叫我醫生,今天才坐船過來一定累了吧,早點休息,不然明天的勞動你可吃不消呢。”

殺人魔看起來很年輕,比越舟矮不了多少,目測也有一米八的個子,但身材挺纖細,沒什麽肌肉。他皮膚白淨,面部輪廓十分柔和,戴着副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的一個人,按越舟心裏的标準來說就是小白臉。

“哦,你好。”

陳鋒的話讓越舟先入為主,就算真人的長相不如自己想象中那麽兇殘,越舟也覺得這肯定是殺人魔的僞裝。

越舟決定還是小心點好,就沒跟他多說話,去洗手池洗了把臉,正想上床睡覺,轉過身來,殺人魔卻變戲法似地拿出兩個饅頭遞給他。

“你沒吃晚飯吧,先拿去吃吧。”

越舟的眼角抽搐了一下,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啊!這饅頭裏不會有毒吧?

“我吃過了……”

“這裏的獄警還沒好心到第一天就給犯人飯吃,拿去吧,”殺人魔面帶善意地微笑了一下,“還是說,你怕我在饅頭裏下毒?”

見自己心事被拆穿,越舟打着哈哈說,“那哪能啊,我就是暈船,心裏不舒服,估計吃了也得吐出來。”

“這樣啊,”殺人魔倒也沒堅持,“那行,你先休息。要是不舒服可以跟我說,我帶你去醫務室。”

越舟勉強道過謝,爬到上鋪翻身就睡。但他喝的那一肚子水可不管飽,不一會兒肚子就開始不争氣地叫喚起來。越舟擔心被殺人魔聽見自己面子上過不去,悄悄探頭往下望去。沒想到殺人魔不但沒鳥他,反而悠閑地坐在椅子上,邊看書邊慢悠悠地啃着饅頭。

靠!這小子絕對是故意的!

除了沒飯吃以外,越舟在監獄的第一天渡過得十分平靜。第二天清晨,警鈴拉響後,鎖着的鐵門也打開了,越舟噌地一下從床上竄了起來,放空肚子裏的水,洗了把臉就往外跑。跟着人流來到食堂,越舟端着盤子領了食物,随便找個角落就開始狼吞虎咽起來。早飯是一大碗稀飯,一碟鹹菜,兩個饅頭,這種量對于越舟來說遠遠不夠,但好歹肚子不用太遭罪。

在他吃得正歡時,一只手又往他盤子裏放了兩個饅頭。越舟擡頭一看,殺人魔先生正笑眯眯地望着他。不過越舟臉皮厚,心想不要白不要,總比餓肚子強,随便道了聲謝就開吃。殺人魔坐到他對面,慢悠悠地吃着早飯。跟越舟這種大老粗比起來,殺人魔先生動作緩慢而優雅,吃個饅頭都像是在品嘗什麽山珍海味一樣細嚼慢咽。

“你吃這麽點能飽嗎?”

越舟注意到殺人魔只有一個饅頭,心想着不會是這小子把自己的給我了吧,良心好歹有點不安。不過殺人魔卻并不在意,“我早上吃了不多少,你慢慢吃,不夠我再去給你拿。”

越舟奇怪,“不是每個人只有兩個嗎?”

殺人魔一笑,“總有人吃不了兩個的。”

越舟被他的笑容瘆的慌,也就沒再追究他是去哪“拿”的。

早飯過後就要開始勞動,越舟被分到跟陳鋒一組,派去田裏插秧。越舟有點無語,他以前聽說勞監獄裏的勞動不是織毛衣就是編袋子什麽的,沒想到這島上居然給派去做農活兒。

“這裏氣候好,環境不錯,島上有淡水,一年可以收三季稻,”陳鋒跟他解釋說,“平時吃的食物都是島上種的,後面還有養豬場。漁季還會有獄警開船出去拖幾網子魚回來晾魚幹,不過這活兒輪不到我們,我們要幹的就是種種田,養養豬,确保島上有足夠的糧食,不把自己餓死。”

“這麽輕松?”

“輕松?”陳鋒對他翻了個白眼,“這話等收工的時候你再跟我說一遍。”

越舟本就是在鄉下長大,小時候幹過農活,種田養豬對他來說算不了什麽。後來參軍駐外,每天的訓練和實戰折騰得他要死要活的,幾年下來也是鐵打的皮骨。再後來他轉入國際刑警A區小隊,雖然成天滿世界到處跑,但适應了高強度訓練的越舟都不拿這些當個事。

雖然好多年沒幹過農活了,不過越舟上手快,效率比陳鋒還高。但是轉念一想,在這裏幹得再好也沒人給自己發個獎什麽的啊,于是速度又慢下來,有一搭沒一搭地跟陳鋒聊天。

“對了,怎麽沒看見佟君?”

陳鋒一時沒反應過來,“誰?”

“就是醫生,我室友。”看樣子殺人魔的本名還沒他的外號響亮,“早飯過後就不見人影了。”

陳鋒表情古怪地說,“你跟他還挺熟啊,他昨天沒教訓你?”

越舟哧笑道,“就他那小身板還不是我對手。”

“也是,你看起來就挺能打的,”陳鋒說,“兄弟,你可千萬別得罪他,我估計他背後也是有靠山的。那家夥與其說是來坐牢,不如說是來度假的,就從來沒見他正經幹過活。”

越舟問,“白鬼都得掃地呢,他還不用幹活?”

“你還不知道吧,他為什麽叫醫生?”

“不是說他以前是醫生嗎?”

“他現在也是醫生,監獄醫務室歸他管。”

越舟簡直跟被雷霹了似的,難怪昨晚佟君還說要帶他去醫務室呢。

“一個犯人怎麽能替獄警的職務?”

“島上有個正兒八經的肖醫生,不過那醫生就只會治點頭疼腦熱的病。聽說之前監獄裏有次大鬥毆,幾十個人重傷,你那室友可是有外科醫生執照的,臨時讓他來幫忙,救了不少人。獄長見他表現好,就讓他負責醫務室了。”

“這也行?”

“反正對外是這麽說的,至于真正的理由……”

“你們倆嘀嘀咕咕什麽呢!”

越舟一看,昨天押送他的菜鳥獄警正站在田坎上,一臉不滿地對他們指手劃腳。

“快點幹活!完不成任務有你們好看!”

說實話,越舟覺得這小菜鳥真不适合裝出一副兇巴巴的樣子。不過他倒是确定了小菜鳥看他極其不順眼的事實,別人也沒見得有多勤快,可他偏就來找越舟的麻煩。

菜鳥雖菜,好歹也是拿着槍的,越舟也還沒活膩,于是他跟陳鋒乖乖地閉了嘴繼續幹活。剛開始越舟還覺得做農活沒什麽大不了的,但到午休時,他才發現自己的胳膊已經給曬得通紅,皮膚上又癢又痛。

陳鋒笑道,“怎麽樣,輕松不?這裏的日照可比不得內陸,起碼得先曬掉你幾層皮。”

越舟知道這曬傷是可大可小的事,更何況這裏日照太毒,要不是還戴着帽子,這會兒他估計已經半失明了。他也沒空跟陳鋒打嘴仗,老老實實地吃完飯休息。下午的太陽比上午更毒,越舟和陳鋒被派去洗豬圈,雖然不用一直在太陽底下曬着,但豬圈裏的臭味被熱風吹到越舟臉上,隔夜飯都得吐出來。

“你還好吧?”陳鋒雖然嘲笑他說大話說早了,但看着越舟的臉色還是好心地送上一句問候,“不行了就跟獄警說一聲,去醫務室拿點藥,免得中暑了。”

“沒事……”

越舟強撐着繼續刷豬圈,但沒撐多久他就把午飯全都吐了出來。倒不是中暑,只是這氣味太臭,簡直太特麽挑戰人類的嗅覺神經了。不過嘔吐物的味道也好不到哪去,陳鋒一臉嫌棄地說,“哎呀,要吐吐邊上去,剛剛才刷幹淨……”

被嫌棄的越舟只好去跟獄警請假,還好不是小菜鳥看着,這個獄警倒也沒為難他,派了人把他送去了醫務室。

剛進醫務室,一股涼風撲面而來,越舟整個人頓時就清醒了不少。擡頭一看,坐在醫務室裏吹着空調喝着涼茶的,可不就是他那個殺人魔室友嘛?

“我們在太陽底下幹活,你在這裏吹空調。”

越舟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抓起佟君的水杯一口氣灌進喉嚨,頓時覺得胸口那團悶着的火氣都消了去。佟君也沒生氣,又給他倒了一杯水,讓他喝個夠。

“第一天勞動感覺如何?”

“簡直不是人幹的事,”越舟又把水一口氣喝掉,“不過看起來我得在這裏種一輩子田了。”

涼快下來後,越舟才注意到佟君在囚衣外面套了件白大褂,看起來還真像那麽回事。

“聽說你以前是外科醫生?”

“我有外科執照,不過我主要的研究方向并不是外科。”

“那你研究什麽?”

佟君給他拿了點藥放在桌上,神秘地一笑,“精神科。”

越舟突然有點不想吃他拿的藥了。

“醫生可是熱門職業啊,”為了在有空調的屋裏多待會兒,越舟決定沒話找話說,“高薪,待遇又好,說出來又體面光彩,你是幹了什麽才把自己弄到這鬼地方。”

“你不是都聽說了嗎?”

“殺了幾百號人?”越舟笑笑,“那你一個人的戰鬥力就抵得上一個團了,不招你當特種兵太可惜。”

“這裏不錯,”佟君臉上倒看不出一點多餘的情緒,“環境好,生活悠閑,住的還是海景房。”

越舟在心裏腹诽,你是挺悠閑的,蹲監獄還繼續享受醫生待遇。

“以前我當外科醫生的時候,沒一天睡過好覺,”佟君也主動跟他聊起來,“一做手術神經就高度緊張,小手術一兩個小時,大手術十幾個小時,經常都是半夜一個電話就跟催命似的。做好了大家誇你兩句,做得不好患者家屬當你是殺人犯,名聲毀于一旦,再也沒醫院肯要你。”

“所以你決定轉行了?”

“不,”佟君微微一笑,“我想了想,反正人最後不還得死嘛?于是我就改殺人了。”

越舟差點把水全噴出來,這神邏輯啊!

見越舟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佟君哈哈一笑,“你這人真有趣,什麽都寫在臉上,簡直跟季雨陽一個得性。”

季雨陽?那個菜鳥獄警?

越舟不高興了,“我怎麽也得比那小菜鳥好些吧?”

“能好到哪去?不都給人弄到這來了嘛。”

聽佟君這麽說,越舟的臉立即沉了下來。

“你都知道些什麽?”

佟君走到他跟前,彎下腰,一只手捏着越舟的下巴,把臉湊到幾乎要貼上的距離。

“我什麽都知道……越隊長,我是這島上唯一一個相信你是清白的人。”

“為……為什麽……”

“因為你的眼睛很幹淨,”佟君的手指輕輕地撫上越舟的眼睑,“跟那小子一模一樣,透明得跟玻璃珠似的……呵呵,我現在倒是明白他為什麽會看上季雨陽那笨蛋了……”

越舟完全不能理解他的話,現在他的眼裏只有佟君這張放大的臉。不得不說佟君的皮膚真是好得沒話說,湊這麽近連個毛孔都看不見,摸起來肯定是又細又滑……

等等!越舟驚出了一身冷汗,想什麽呢!摸他幹嘛?他可是個大老爺們兒!

越舟的老臉可疑地泛紅,好在他皮膚黑,看不太出來。他急忙往後仰,想離佟君遠點,結果重心一失控,連人帶椅子四腳朝天地倒在了地上。

佟君跟看戲似的,帶着一臉壞笑,居高臨下俯視着他。

“堂堂國際刑警,怎麽能向邪惡勢力低頭呢?面對殺人犯,季雨陽可比你正氣凜然多了呢。”

“別把我跟那小菜鳥比,”越舟爬起來,尴尬地說,“我、我感覺好些了,我出去幹活了。”

“現在太陽大着呢,多休息會兒吧,”佟君把他按到旁邊的床上,然後拿出了抽血用的針頭和一把試管,“我看你臉色不太好,給你做個全方位檢查吧。”

“不用了……”

越舟心想我就是被豬圈薰吐了而已,抽什麽血?不過顯然佟君并不想就這麽放過他。

“生病了就要乖乖配合醫生治療。”

佟君手勁還挺大,一把就給越舟按倒在床上。

“你進來的時候做常規檢查的是肖醫生吧?那老頭都老眼昏花了,想必也瞧不出個什麽名堂。”

“我覺得我狀态挺好現在頭不昏了胸不悶了連刷十個豬圈都沒問題!”

越舟翻身就想起來,佟君見壓不住他,索性腿一擡,一下子跨坐在了越舟身上,兩個膝蓋死死地壓住越舟的兩條胳膊,把全身重量都放在他身上。

這下越舟徹底動彈不得,急出了一身汗,“我說你這是幹嘛?快起來!”

“采個血而已,你緊張什麽?”

佟君淡定地拿出針頭,俯下身在越舟胳膊上找起血管來。越舟心裏直發毛,叫道,“你先起來,你起來了随便抽好吧?”

“不好,”佟君用手指捋了捋越舟胳膊上的靜脈血管,“我起來你就得跑了。”

“肯定不跑!真的!你先起來……哎喲!”

佟君一針紮了下去,開始把導管一個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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