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落水之驚

滿眼好風光，大片的綠夾雜着星星點點的豔色，美不勝收。

秦曉曉驚呼：“沒想到這裏面居然有這樣的山莊……真是大驚喜！”說完她就順着鋪設齊整的石子路往前跑去，接近湖邊的紅頂小屋才停下來，招呼停留在原地的俞湘。

拂來的山風清爽無比，俞湘忽然不想走了，就在這裏待着，正好可以把這個別致的山莊整個兒收在眼底。最邊緣處還有隐約的暗黃，她有些疑惑，這裏是還沒建成的嗎？

身邊的同學們動作迅捷地沖了過去，分散開來到處撒歡，口哨聲大叫聲時有。

朝秦曉曉擺擺手，她坐到了一邊的方石堆上，壓制住高呼的沖動，她擡起臉，微微揚起嘴角。有這樣的時光，有這樣的風景，有這樣能哭能笑的青春，哪裏不好。

哪裏不好，只要笑了，在心裏過了，就都是好的。

杜淮跟張總等人循聲出來的時候，看到這樣熱鬧的畫面，都忍不住笑了。誰知道這些學生是哪裏來的，把這冷清的山都折騰地雀躍起來了。

張總是個好脾氣的，對這群大孩子的打擾沒有感到任何不悅，他笑着對杜淮說：“這裏就你年紀跟這幫年輕人接近，麻煩你去和他們溝通溝通，讓他們小心點，這湖的圍欄沒搞好，省得出事。”

點一點頭，杜淮徑直往俞湘所在的地方走去。好歹兩人相識，見面了沒理由不打招呼的。

面前的一小片陰影遮住天光，俞湘看去，吓了一跳。條件反射站了起來，拘謹地鞠了個躬，她撩了一下劉海，臉上的神色有些尴尬：“您好。”

不知道為什麽她每次見到自己都跟受了驚吓一般，杜淮也有些無奈：“不用這麽緊張，去跟你的同學們說一下，湖邊的防護措施沒有到位，讓大家小心一點。”

“哦，好的好的。”忙不疊點頭，俞湘一溜煙跑了，連禮貌的道別也忘了。

這邊才說完，爬到欄杆上讓人給她拍照的秦曉曉腳下一滑，摔進了冰涼的湖水裏，“咚”地一聲激起一大片的水花。

離她還有十來米的俞湘吓得五內俱焚，一張臉迅速慘白，“曉曉！”

附近會水的兩個男孩子第一時間跳了下去，只是不會游泳的秦曉曉在慌張之下的胡亂掙紮，給兩人的營救造成了巨大的負擔，明明離一旁可稍微攀附的石頭只有兩米不到的距離，愣是不能前進一步。

俞湘到處尋找救生物品，只是這裏本就是沒建好的山莊，這些物品怎麽可能已經都安置好了呢，心急之下，也讓她看到了插在一個小土堆上作标杆用的竹竿，忙跑過去拔了下來。

杜淮奔跑中取下了身上的重物，跳入湖中後迅速往落水處游去，那兩個年輕的孩子，大概也堅持不了多長的時間。

沒有下水救過人，永遠不知道将一個不會游泳的人拉上岸是一件多麽難的事情。這比在陸地扛一百斤的重物還要艱難的多。

那兩個男生有些托不住下沉的秦曉曉，她的嘴巴已經處于水面以下，要是再往下一點，她這麽撲騰極有可能直接嗆水而死。二十歲剛出頭，跳下來救人已經花光了他們全部的勇氣，救人過程在這樣毫無進展，他們已經心慌了，呼吸也開始急促混亂。

杜淮深吸一口氣潛入水下，自下往上把秦曉曉托了上來，兩個男孩也盡全力保持住這個高度，在杜淮強悍的力道下，幫助他往可以上岸的一側迅速游去。

直到秦曉曉重新回到岸上，俞湘看見她劇烈起伏的胸脯，才松了一口氣，将手裏沒派上用場的竹竿扔開。她的手心黏膩一片，吓壞了。

四個人都有些狼狽，其中又以原本西裝革履的杜淮為最，襯衫扣子開了濕漉漉貼在身上顯出分明的肌肉弧度，西裝褲褲腳一只高一只矮，鞋也掉了一只。

俞湘半跪在秦曉曉身邊，幫她把黏在臉上遮住眼睛的劉海撥到一邊，手都還是發抖的。

平時看新聞說誰誰溺斃沒有太大的感覺，等輪到了身邊的人，那種心悸真的很可怕。

秦曉曉始終是清醒的，只是被這意外侵襲有些懵，她咳了兩聲，竟然自己撐着手臂坐了起來，傻呆呆地看着地面。周邊的男孩子着急地問：“你沒事吧？有哪裏不舒服嗎？”

這些呼喚似乎都不能進入到她的內心世界裏，秦曉曉伸出自己的手，微微握緊，再松開，如此反複。

俞湘輕輕給了她一個擁抱，安撫道：“別怕，你安全了。”

維持這個姿勢好久，懷中的秦曉曉終于反應過來，抓着她的衣服，放聲大哭。眼淚不停流，直哭到聲音打顫，喉嚨沙啞。

拍着秦曉曉的背，俞湘露出一個有些脫力的笑容來，在她耳邊緩緩道：“都過去了，你別怕。曉曉，別怕……”

大家的衣服都濕了，都得換過，這會兒天氣雖然有些熱了，但濕衣服一直穿在身上，也是要着涼的。聚過來的同學立刻分工完畢，鑒于秦曉曉的情況，幾個同學分別去拿了俞湘等人的包，幾個同學跟在後面照顧着，一起到了山莊主人給他們安置的房間。

俞湘擦着秦曉曉的頭發，動作小心輕柔，只是這丫頭恢複過來之後就不安分了，手舞足蹈跟後到的兩個女生分享她的兇險經歷，幾分鐘的事愣是瞎編胡造說的跌宕起伏。

看那兩個女生點着頭都信了，俞湘有些無語，她收了毛巾，遠遠地坐到另一邊的椅子上，看着秦曉曉和兩人笑鬧。

不久幾個男孩子敲門進來了，後頭還跟着張總和打理完了的杜淮。作為山莊的主人以及合作者，他們倆都必須對這些冒冒失失的孩子進行慰問。這這麽一場意外吓到的可不止是這幫學生，張總也是被吓得不輕。

“沒事吧？小姑娘現在還怕嗎？”張總有些胖，笑起來的時候臉頰鼓起，像尊胖乎乎的佛陀。

秦曉曉有些難為情地低頭，要不是自己爬到欄杆上，也就沒有掉下去的可能了。她摸摸自己的脖子，羞赧一笑：“沒事了，謝謝您。”她把視線轉向落後張總半步的杜淮，真誠地道謝，“還有謝謝你救了我。”

杜淮自是搖頭，溫和道：“沒事就好。”

他生的高大俊朗，又和兩個學生一起救了人，好玩好動的男孩子們迅速和他打成一片，過不多久就稱兄道弟起來。秦曉曉這個時候倒開始不好意思，說話聲也放輕了，開始深刻反思自己剛才的做法。

想着想着她不由捂臉，真是太丢人了，居然像個傻逼一樣爬到欄杆上拍照，既危險又不文明。

天色稍暗的時候，衆人盡興而歸。談完公事的杜淮在衆多男生的邀請下，跟着他們到了山腳下的小鎮，前簇後擁的，最受歡迎。一下午過去，秦曉曉落水的事情也在兩個班級裏傳遍了，就連鎮上的人都有所耳聞，紛紛前來問候。

飯菜依然是自己動手做的，村民負責蒸了大米飯，留一兩個人照應，也就各家回自家吃飯去了。

俞湘見忙活着做飯的女生夠多，也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她遠遠地站在水泥場邊緣上，看泥濘的小路，以及路邊歪七扭八的雜草。

山裏的夜晚很涼，俞湘只穿着短袖感覺到了幾分冷意，摸摸自己的手臂，跟今天的湖水差不多的溫度。她舒一口氣，跑來山上玩一次，沒有放松反而被吓了那麽一次，現在回想還有些心慌。

耳邊又傳來小孩子活潑的笑聲，俞湘看過去，果然又是今天白天出現的那兩個奇奇怪怪的孩子，一個拽着一個，咧着一嘴小白牙。

見俞湘發現了他們，小男孩轉身就跑，女孩子慢了一拍被他的力道一帶摔倒在地，也不知道是磕到了哪裏，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俞湘見這場面趕緊小跑過去，小心扶起嚎啕大哭的小姑娘，急道：“摔哪裏？告訴我哪裏痛好不好？”

小姑娘委屈地碰了碰自己的右手，俞湘擡起她的小手，借着落日的餘光看她的手掌，大概是被尖利的小石頭劃到了，有一個小口子，其他的部分只是有一點擦傷，沒什麽大礙。

小男孩返回來，嘴上小聲嘟囔着“沒用”，但也乖乖地站在一邊。

俞湘把孩子抱起來，輕聲哄着，等她的哭聲慢慢小下去，才問道：“你的家在哪呀，我送你回家去擦點藥好不好？”

女孩半抱着她的肩，小聲應了。俞湘只是往男孩身上看了一眼，那孩子就機靈地跑到前面帶路去了，一蹦一跳的讓她不得不讓對方慢一點。抱一個就很吃力了，要是再摔一個她可就沒轍了。

好不容易借着接電話這個借口擺脫了那幫熱情的小鬼，出來透氣的杜淮正好看見這一幕，愣了一下，望着她的背影遠去，無聲一笑。

這姑娘安安靜靜的，太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