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故人

“不然你以為呢？”卓雲逸冷冷地笑，笑得還有點凄涼，“所以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再來說我！”

有些不甘心地，“就只有這些嗎？”她在他心裏的不同，應該不止就這些吧，或者……

“還有頭腦簡單，愛嚼舌頭根，八婆，自戀，粗手粗腳……”

“好了我知道了。”冷千雲無力地擺擺手，“這些我都知道，你不用再說了。”

突然覺得心裏空空的。聽見這話，她竟然沒有暴跳如雷，只是這樣就放過他了？冷千雲一時間有些奇怪自己為什麽沒有發狂。

曾經惜辰逗她的時候，她總是氣憤不已大吼大叫的。可是這一刻，聽見這麽多不利己的東西，她竟然反應如此淡然。

一瞬間，竟然有些看不清自己了。

或許，是那個人走了，掏空了她所有的脾氣了吧。

這話當然是假的，她的脾氣一直很臭。

很沉默地一直坐着，月光打在她單薄的背上，竟然有些冷。片刻有一件衣服搭在她身上，冷千雲擡頭，對着卓雲逸的招牌式笑容，狠狠地撥下衣服，丢在他臉上，“不用！”

卓雲逸有些讪讪地，“夜了，小心着涼。”

“不用你操心！”冷千雲沒理會他，“倏”地站起來，擡眼看看月亮。突然，一聲久違的聲音打破這尴尬的沉默。

那是一段溫柔的記憶，永永遠遠存在腦海中，從未被抹去。

擡眼看他從樹頂上緩緩落下，亦如他以前的樣子，風度翩翩，面容清冷。

他穿着那件紫紗長袍，華貴不惹俗塵，月光下的他像是九天君主，不得不逼人虔誠目視。

“千雲。”他落在她身邊，輕輕将她擁起，聲音有些急促有些清淡，“你沒事？”一陣熟悉的檀香味撲面而來，帶着他擁抱的溫暖。冷千雲有些發愣，他，他回來了麽？

惜辰放開她，修長的手放在她臉上，有些寵溺地，“我一直在着急，你會不會有事，沒事就好。”又将她輕輕擁入懷裏。

那種熟悉，此刻卻是有些陌生。冷千雲低着頭，輕輕嗅着這青荼和檀香混合的香味，一時間心情有些沉重，默默地伸手推開他，聲音有些清冷，“惜辰王，請自重。”

惜辰臉明顯僵硬了一刻，有些尴尬的放開手。看看她單薄的衣服，脫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對她溫柔笑笑，“夜了，小心着涼。”

冷千雲依舊低着頭，将衣服裹緊，面無表情地，“謝惜辰王。”

惜辰習慣性地伸手摸摸她的頭發，有些心疼地，“千雲，你瘦了很多。”

冷千雲心裏默默冷笑，“是麽？你若是關心我，為何在寒竹徑面前要對我冷着一張臉。”想想，突然發現什麽不對。她擡頭，“惜辰王，竹徑大人呢？”

惜辰又愣了一刻，“我們不知道為什麽被大水沖出了五行陣，徑兒受傷了，我帶她回了一趟客棧。”

冷千雲點點頭，“她現在還好？”

“嗯。”惜辰點點頭，又低頭看了看她，正好碰上冷千雲的目光。冷千雲有些慌亂的低下頭去，竟然不知道再跟他怎麽說話。

“千雲，我……你這一年過得還好麽？”安靜了許久，惜辰終于開了口，打破這長久的沉默。

“嗯，還好。”冷千雲點點頭。

心裏卻在怒罵着，好個屁呀！開始的五個月全在養傷，後來的幾個月風餐露宿，死命地找還顏珠，還不停地躲萬雪山殺手，你以為我現在白白胖胖的，這一年來就過得好嗎？！

突然很想跟他吵，卻發現，自己早就喪失了那個勇氣。

習慣性地側眼看看卓雲逸。他的目光并不在他們這裏。

他側着頭看月光下的湖面，竟然在徐徐的微風中漾出淡淡的波紋，一閃一閃的，有些凄冷。

冷千雲往後退了一步，離惜辰遠了些，淡淡道，“你們日出時出陣的？”

“嗯。”

冷千雲皺皺眉頭，你他娘的現在才來找我？這一整天幹什麽去了，就陪着你那個嬌羞小娘子了吧！幸好大人我今天一天為了照顧卓雲逸沒下水找你們，不然的話我不是白忙活了！

冷千雲淡淡地吞吐一口氣說，“惜辰王您是不應該回來的，竹徑大人受傷很重，您應該多花些時間照顧她。”

一直垂着頭，不肯看他一眼。

“我……嗯……”惜辰有些結巴。一年來到底發生了什麽樣的變化，那個總是喜歡跟他吵鬧的那個姑娘呢？那個不可一世的總是帶着傲氣的女子呢？

她的冰冷疏離，現在也要加上自己麽？

冷千雲擡頭看看渾圓的月亮，再看看一望無際的水面，有些心煩地，“水水水！又是水！我現在看見水就想吐！”

抱怨的時候，似乎發現那水又往上升了一些。

冷千雲揉揉眼，看看水的深度，又看看他們所在的位置，恍然大悟，對着卓雲逸喊道，“你看，水在往上升！”

卓雲逸回過頭來，這才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嗯。今天滿月，可能是潮汐影響。”

“潮汐？”冷千雲一邊答他一邊往上爬了幾步，俯身看他們，“你們也上來些，不然會被淹到。”

卓雲逸擡眼看了看她，整個人被包在寬松的紫袍裏，夜風裏顯得單薄。

惜辰也往上躍了幾步，幫她整了整衣服，說，“這可能是我們沖破水陣的關鍵。”

“關鍵？”冷千雲反問式地看了他一眼，“怎麽說？”

“這些水是從大江引來，大江之水受潮汐影響，所以才會在此造成這個現象。”

“嗯，可是，這跟我們沖出去有什麽關系。”

“這些水，并不是從無邊遠處湧過來的，你看那兒。”惜辰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地方說，“那個地方便是一道暗流。”

“暗流？……”冷千雲默默念了一遍。

“惜辰兄，我去給你們作掩護，你們順着那道暗流出去。”卓雲逸突然開口，眼睛一直盯着惜辰所指的那個方向。

冷千雲有些不懂他們說什麽，便看見惜辰抽出玄光。劍光一閃，奔着暗流便去。忽然水面急劇湧動，暗流出噴出來十幾人高的水花，冷千雲像是想到了什麽，驚呼道，“我們要是就這樣出去了一定會被這水花的沖力撕破！……這樣不可能出去的！”

只見卓雲逸一聲不吭跳進水裏，朝着那處奔湧的流水滑過去。冷千雲倒吸了一口涼氣，出聲大呼，“卓雲逸你回來，你不要命了嗎？”

卓雲逸像是沒聽見一般，悶悶地沉了下去。冷千雲驚呼出聲，對着惜辰，“他昨天那個樣子，現在還沒有恢複好，我不能看着他去送死。”

眼神很堅定。

猛地推開惜辰，丢下那披在她身上的袍子，“撲通”一聲躍下青荼，跌進水裏。

進入水裏的那一刻，冷千雲只感覺自己要被扯碎，巨大的沖擊力讓她辨不清東南西北。冷千雲咬緊嘴唇，默默感應水花是從哪個方向過來。

片刻，卻明顯感應到水花減小，似乎還在慢慢消失，但是水流的大致方向她還是能判斷的。她咬咬牙，逆着水流向前游過去，然而那股水花沖勁卻越發地減小，最後似乎消失。冷千雲死命的向前游去，似乎是卓雲逸擋住了那股水花。

他是自尋死路嗎？冷千雲掏出一顆明珠，水底立刻亮了起來。幽幽的綠光裏并沒有那熟悉的紅影，冷千雲皺皺眉頭，繼續向前游着。

突然，一股巨大的水花冒了出來，直接撞到她身上。冷千雲往後踉跄了幾步，便被一個熟悉的懷抱接住。吐了兩口泡泡，轉頭看他。他的眉頭皺得很深，似乎因為她的魯莽而生氣。

冷千雲沒有理會他，自顧自地往前沖。突然又湧過來一片白浪，冷千雲閃身讓過，接着又是一大片一大片的不受控制的巨浪。

再避不過，冷千雲硬着頭皮往上撞，立刻有一股撕心裂肺的痛從胸口處沖出來。冷千雲吐了兩口鮮血，猛地被惜辰抱在懷裏。

惜辰一手握着玄光，一手抱着千雲，以慣性向前沖去。巨浪時不時地沖過，惜辰揮劍破開。冷千雲一邊随着他向前一邊四處找着卓雲逸。

大概一炷香時間，冷千雲的頭露出水面，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後轉眼看向四周。

水退得更快，當泥土露出來之後冷千雲發現，似乎情況更糟糕了。

是，土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