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狂風肆虐暴雨侵襲的晚上,屋內的氣氛比屋外好不了多少。

時卿的手撫在倪喃的鎖骨之上,指尖虛掩着,不敢觸碰到她的傷口。他微微垂首,一雙眼緊鎖着倪喃,見倪喃不說話,便又重複問了聲。

客廳沒開燈,落地窗外的光透進來,兩人可以清晰地看向彼此。

因是坐在地上,倪喃比起時卿來低了不少,她擡眼回視過去,望進那劇烈晃動的瞳孔裏。

他的雙眼皮褶子很窄,盯人的時候皺着眉,看起來到更像是單眼皮。或許是在這棟別墅太久,時卿皮膚白得病态,高挺的鼻梁下嘴唇顏色很淺。

很讓人産生疏離感的一張臉,從眉骨到下巴,線條流暢淩厲。

他的嗓音很沉,指腹若有若無地輕碰,小心翼翼到像在捧着瓷人。深邃的黑眸裏,罕見地多了些別的情緒,克制卻難掩。

頭一回,倪喃有些動搖,心髒的某處酸了一塊兒。

可能是環境使然,頭腦也不太清醒,倪喃聽不見雨聲,只能聽到時卿的話。

見倪喃不說話,時卿腦子那根弦近乎要撕裂。氣息從胸腔灌入,又深長地從鼻息呼出。時卿閉了閉眼,指尖輕顫,腦袋無力地垂下。

倪喃不會開口的,倪喃什麽都不會和他說。

這是他早就應該認清的現實。

片刻,他身子退去,似是要走,然而手腕上卻壓上來一只細白的手。

或許是沖動作祟,倪喃坐起身,撐着時卿的手往上探去。她仰起頭,整個身子往時卿那邊靠,朝那張薄唇而去。

時卿回過頭便見倪喃欺身上來,心口在那一刻緊縮得厲害。然而倏爾的理智還是讓他往後靠去,雙手握住了倪喃的肩膀,輕輕向後推。

看上去像是躲,像是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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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阻擋的倪喃愣了下,淡淡地看着時卿,眼中情緒不明。

心口的轟鳴強烈,時卿感覺自己有些透不過氣,全身的血管緊張,血液似乎都在逆流。

他盯着倪喃,拼命在她臉上搜尋痕跡,卻是一次次落空。

時卿可能知道她想做什麽,可他也知道,她可能只是一時興起。

某種卑劣又執拗的念頭作祟,時卿不想讓她那麽輕松地得逞。

短暫地愣怔後,倪喃垂下眼,聲音低到不知是在對誰講,“你也不要我。”

你也不要我,我還是一無所有。

少女的聲音低軟,平淡的音調含着幾分失落,還有些隐隐的嘲意。頹靡潦倒,像個破碎後又被膠水粘起的玻璃人,稍不注意就能重新打散。

瞬間,時卿所有的心裏防線轟然崩塌,一切的理智煙消雲散。

考慮後果是明天的事,今天是用來放縱的。

時卿突然伸出手,按着倪喃的後頸,迫使她仰起頭來。下一刻,垂首吻下去。

雙唇貼在一起時,時卿終是徹底失了控。

或許比起吻,咬這個詞可能更适合時卿的攻陷。他捏着倪喃的下巴啃咬親吻,動作并不溫柔,甚至還有些蠻橫。

少女有些分神,時卿松了她,啞聲道:“說話。”

倪喃腦中混沌不堪,沒明白時卿讓她說些什麽,于是迷迷糊糊啊了聲。

然而在她雙唇不再緊閉的時候,時卿忽而侵入,抵着牙關糾纏。

親吻熱烈綿長,是傾訴,也是放縱。

倪喃仰着頭,并沒有閉眼,時卿也是。較勁總是不合時宜,倪喃感受到時卿滾燙的目光,幾乎要把她燙穿了。

嘴唇上有隐隐的痛感,倪喃沒抗拒。下一刻,她閉上眼睛,雙手撐在時卿的腿上,迎合着他狂風暴雨般的吻。

兩具身體越貼越近,彼此能感受到對方的溫度。不斷加深的吻,訴說着複雜的情緒。

落地窗外電閃雷鳴,乍亮的閃電刺破天空,劃出鋒利且晃眼的一道白光。屋內的人影被映出來,暧昧至極。

低着頭久了,後頸難免酸類。時卿的吻沒停,雙手穿過倪喃臂下,直接把她抱了起來。

短暫地身體落空,倪喃跨坐到了時卿身上,攀着他的脖子,幾乎貼在他身上。

在時卿不注意的時候,倪喃熟門熟路地摸到控制器上,按下其中某個按鈕,輪椅靠背後倒,她推着時卿倚下去。

時卿受力躺倒,眼中劃過絲驚愕,見倪喃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便護着她的腰,按着那細白的後頸繼續。

呼吸不過來,就向對方索取空氣。

好像怎麽都不夠。

良久,倪喃終于退開,她趴在時卿身上,自上而下看着他。

第一次,時卿見到倪喃眼睛沒了她裝出來的灑脫,也沒了防備和盔甲,只是看着他,眼神渙散,讓人覺得落寞痛苦。

“時卿。”倪喃輕聲叫他的名字,字句含着些顫意,“好起來吧。”

“你不應該是現在這樣。”

“別像我一樣。”

她的聲音很低,但時卿還是從那寥寥的幾個字中聽出了她的哽咽。

這些日子以來,時卿從來沒見倪喃服過一次軟,更別說哭。

倪喃眼皮子斂下,睫毛泛潮,看時卿的時候眼睛紅得厲害。

身上幾乎沒什麽重量,時卿躺倒着,清晰感受到懷裏的人肩膀在打顫。心髒好似被人攥緊,一窒一窒地發悶。

嗓眼有些幹痛,時卿突然覺得無助。

面對倪喃,他從來都是無能為力,根本沒有應對的辦法,現在也一樣。他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麽,更不知道怎樣安慰。

是倪喃給時卿的折磨,也是時卿自己的折磨。

無聲嘆了口,時卿伸手輕擁住倪喃的身子,手掌撫着她後頸往懷裏抱了抱。

他沒說話,呼吸落在倪喃耳側,平穩又深長。

倪喃的額頭抵在他頸窩裏,周圍被從未有過的安全感包裹,頸後那只手移到她的肩胛骨,輕輕拍了兩下,動作極其溫柔小心,像是在安慰。

那一瞬間,倪喃感到眼熱。

鼻尖泛酸得厲害,倪喃的嗓眼發鹹,生生咽了了兩口。

長舒了口氣,她閉着眼睛靠過去,沒再說話了。時卿便也就那樣讓她靠着,肩膀放平,讓她可以靠得舒服些。

倪喃下意識摟着他脖子,滑掉下來就往他懷裏蹭。

見此,時卿便幹脆環着她的腰往上托了托。

不知是不是錯覺,時卿耳邊擦過絲若有若無的低哼,他低頭看向懷裏的人,沒有動靜。

短暫的冷靜過後,時卿徹底沉默下來。他無奈于自己的失控,卻根本無能為力。此刻懷裏抱着的這個最是沒良心,翻臉不認人才是她的作風。

說到底,這一晚上失了心的,也不過只有他時卿而已。

屋外的電閃雷鳴在後半夜歇了點,可倪喃卻越發地不安分。她睡着得極快,可或許是做了個不安的夢,身子小幅度動着,額頭都冒了汗。

時卿眉頭蹙起,頓了下,伸手摸了她額頭。

掌心下的溫度燙人,早已超出了正常的範圍。

“倪喃。”時卿按着她肩膀,急聲叫她名字,“倪喃。”

連續幾聲都沒有反應。

時卿按了控制器将輪椅靠背扶起來,倪喃坐在他腿上,臉頰熱得發紅。

淋了場暴雨,不生病才怪。

電梯停在二樓,倪喃很輕,進了她的房間,輪椅就停靠在床側,時卿沒費多大力氣就站了起來将倪喃放了上去,用被子把她裹了個嚴實。

房間裏還來不及開燈,沒有分毫光源,倪喃睡得不踏實。

她奮力地睜開眼睛,眼皮子重得好似黏在了一起,視野模糊發暈。

“好黑…”

清淺的低喃聲,每個字都含含糊糊,時卿聽不清。

以為她是有什麽地方不舒服,時卿立刻俯下身去,湊到她耳邊去聽,“你說什麽。”

“時卿…”意識不太清醒的倪喃胡亂去抓時卿的手,“能不能不要這麽黑。”

聞聲,時卿往床側看了眼。手上動作稍頓,他的左手任由倪喃抱在懷裏,右手從上方伸過去,小心翼翼地按了燈的開關。

昏黃的光源亮起,倪喃才終于安穩下來。

像是身體的下意識反應,倪喃面朝着床頭燈,不由自主地往光源處靠。她慢慢松了抓着時卿的力道,半張臉埋進被子裏,眉毛緊緊皺着。

時卿看着倪喃,臉色不比她好多少。

已經是半夜,時卿沒怎麽多想,拿出手機就給柏易撥了電話。語速很快,很急,對面仿佛剛從睡夢中醒來,迷糊得很。

然而時卿急色明顯的語調卻直接讓柏易清醒了大半。

他的聲音壓得極低,縱然是在與旁人通電話,眼睛卻還是沒從倪喃身上離開。

匆忙交代完後,時卿再次探了下倪喃的額頭,溫度好像更燙了。

許是覺得口渴,倪喃無意識地抿了抿嘴唇,伸手把蓋到脖子上的被子往下拉。

細白的手背上隐約可見淡青色的血管,倪喃的甲床幹淨,細瘦得像蔥管。被子被扯開了一小塊兒,露出白皙的肩頸和鎖骨。

因着發燒的緣故,倪喃呼吸重了些,臉頰微微泛紅,氣息溫熱。

不過黑暗中的幾眼,時卿卻覺得比她還要渴,唇角發幹。

他重新替倪喃把被子蓋上,攬起她的肩膀,把被角塞在她的肩後。

确定她身上沒有一處地方露在外面,時卿才轉了身準備去為她找退燒藥,然而控制器還沒來得及按,倪喃便突然拉上他的手。

時卿愣了下,擡眼看去,倪喃正盯着他,眼皮像是被死撐起來的,沒什麽精神。

燙人的溫度,昏暗的燈光,讓人分不清她到底是清醒還是迷糊。

倪喃閉了閉眼,困得仿佛下一秒就能昏死過去,卻還是問了聲,“你上哪兒去。”

作者有話說:

沒有安全感的喃喃遇到了心甘情願的“工具人”(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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