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被子包裹的少女越發顯得沒什麽身量,她穿着灰色的t恤,露出來的一節手腕襯得極白。

很簡單的一聲詢問,語調平平。

時卿注意到倪喃眼角的血絲,明明累得要命,還要死撐着問上一句。

她從來不明說自己的想法,說出來的話半是玩笑半是謊,盡管是到了現在,倪喃卻還是要頂着她那張面具硬抗。

目光一如既往的淡漠,可是隐隐流出的慌亂,終究是讓時卿抛了離開這間屋子的想法。

強烈的讓人無法忽視的不安全感,時卿感受到了。

就在方才,時卿差點以為倪喃終于願意和他說說真話了。可不過只那寥寥幾句,她便又成了以往那副樣子。

冷淡執拗,什麽都閉口不言。

一種強烈的無可奈何和束手無策瞬間席卷全身,時卿根本無計可施,對于眼下的境況困獸猶鬥,掙紮再久也是敗将。

怒火隐隐于心,卻又無處發洩。

時卿弓着腰,微微垂下頭,指節扣得很緊。良久,他喉間突然輕哼了聲,聽上去像是在笑,卻又連一分歡愉的意思都感受不到。

他緩緩擡起頭,凝睇着倪喃,伸手按住她鎖骨的地方。虎口的位置卡在她脖子下,時卿小心地不去碰到那處傷口。

掌心覆在上面,指腹輕觸又移開,重複了好幾次。

換做別人,時卿可能真的能掐死她。

可是她是倪喃,時卿不得不伏低。

黑夜漫長,光源也不顯得明亮,倪喃目光平靜,毫無生氣。時卿看着她,嗓音喑啞得沒了尾音,“倪喃,你什麽時候能和我說句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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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落,倪喃眉間蹙了下。她能清晰看到時卿眼中的情緒,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沉默或許是最好的表達方式,也是她最習慣用的表達方式。

盡管知道她不會開口,時卿依舊那樣死盯着她,忽而,他俯身下去,雙唇相抵。

沒什麽暧昧可言,他的吻強制且專橫,根本不給人反抗的機會。時卿按着倪喃的肩,一分一寸,似是在啃噬。

下意識的,倪喃抵了下時卿的胸膛,沒有什麽力道。

她閉上眼睛,微微揚起下巴回吻,體溫使得親吻更加熱烈。

模糊間,倪喃摸索着去牽時卿的手,然而剛碰到手背就反被人扣住。掌心一寸寸貼合,十指交纏,指縫靠在一起,倪喃甚至感覺時卿能把自己的指骨捏碎。

本想去勾時卿的脖子,可是倪喃另一只手剛剛碰到他的肩膀,便被他扯下按到了枕頭上。

雙手被人拽着往上擡,倪喃感到自己的手腕緊貼着,時卿一手便能握住。順着枕頭緩緩往上,最後桎梏在頭頂。

倪喃想掙,掙不開。

吻一直沒停,倪喃感覺自己的腰間有條手臂箍上來,力道驟然收緊。

時卿把倪喃抱起往懷裏按,嚴絲合縫地貼在自己身上。

這時,倪喃突然悶哼了一聲。這一次時卿聽得很清楚,和方才在樓下一樣,似乎在忍着什麽。

時卿立刻松開倪喃,氣息不太穩,眸色緊張。

比起剛剛,倪喃的臉好像更紅了。她抿抿唇,什麽也沒說。

下一刻,時卿撩了被子,伸手把她抱起來就要去掀她衣角。然而剛剛碰到t恤,就被倪喃按住。

拒絕的意思很明顯。

時卿深長地喘了口氣,幾乎是咬牙切齒,“倪喃。”

或許是一晚上氣狠了,眼睛都發紅。

兩個人沒有一個人松手,氣氛緊張得像是下一刻就要拔刀相向。

終于,倪喃先放了力氣,她無聲嘆了口,頭偏到了一邊去。

時卿緩緩卷起倪喃的衣角,露出一節細白纖細的腰肢,然而再往上看去,腰窩脊骨的部分紅腫了一整片,有些地方甚至青紫。

難怪倪喃會哼出聲,痛成這樣還要忍着不說。

入目所及的傷處,被時卿掃了一遍又一遍。

明明身上的溫度燙,倪喃卻覺得被時卿看過的地方被冰澆灌過。

“時卿。”倪喃側過頭看他,“挺冷的,能不能放下來了。”

故作輕松的語氣,也不知道糊弄誰。

時卿沉默着沒說話,氣氛沉得吓人。他放下那節衣角,陡然按了輪椅控制器出去,沒多久,拿了個藥箱回來。

裏面的東西被時卿一樣樣拿出來,空氣裏有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自己掀。”時卿冷聲道。

聞言,倪喃乖乖聽了話,轉過身去撩起了衣服下擺。

沒穿內衣,只有短款的黑色小背心,到胸口以下的長度。傷多在腰稍往上的位置,小背心之下只有一小處地方有淤腫。

好半晌,時卿沒有反應。

“要掀就掀。”倪喃扭頭沖時卿擠擠眉毛,“我又不占你便宜。”

稍頓,倪喃笑了笑,“但你占我便宜這事兒我得先記下。”

這種時候還知道開玩笑的怕也只有倪喃了。

得了回答,時卿才小幅度地卷了個小背心的邊上去。

白皙的脊背上紅腫看着猙獰,擦藥的時候有明顯的刺痛,倪喃沒忍住嘶了聲。時卿手上動作一停,看着倪喃的後頸,眉頭擰了擰,“看來沒燒壞腦子,還知道疼。”

語氣冷冰冰的,責備中還帶着嘲諷,但卻莫名讓人氣不起來。

倪喃沒像以前一樣嗆聲,看起來安安分分的。

一晚上所有的暧昧和熱烈在消毒水的味道裏消散,時卿還順便為她處理了脖子上的傷。倪喃眼皮子打架,好容易上完了藥,腦袋剛挨着枕頭,別墅就迎來了別人。

時卿拿了件衣服丢給倪喃,高領,可以把脖子的傷處遮住。

睡得迷迷糊糊間,倪喃在想,沒看出來,心挺細。

柏易帶着醫生風塵仆仆地趕到這裏,又是量體溫又是挂吊瓶,一忙活就到了後半夜。

不愧是跟着時卿做事的人,柏易的職業素養高到就算是通宵達旦也能西裝革履一絲不茍,而和他一起來的醫生就沒那麽幸運了,明顯連胡子都沒來得及刮。

偏生時卿像個監工一般在一旁看着,很難不讓人高度緊張。

見着時卿和倪喃共處一室,柏易也沒顯得有多驚訝,還關切地去問他們需不需要宵夜。

兩個人幹脆沒走,想着觀察一下倪喃的情況,便一直待到了早上。

要說最意外的還屬吳俪蓉,早上過來平白多了兩人,還以為是什麽大日子,問過才知道原是倪喃生病了。

倪喃睡得昏昏沉沉,其餘幾人倒是一夜未眠。

用過早飯後,醫生給倪喃重新量了體溫,燒退下去了,只是身子還有點虛。他還說如今倒春寒,氣溫變化大,倪喃免疫力太低,稍一受涼就容易病倒。

還真是個瓷人兒了,碰一下就碎。

睡了一夜,倪喃精神回來了大半,還打趣着醫生讓他趕快回去刮胡子。

反觀時卿,從始至終黑着張臉,臉色好看不了多少。

醫生邊收東西邊打了個哈欠,“現在是沒事兒了,這幾天不要受涼,多休息休息就成。”

聞言,時卿面色稍霁,頓了頓,他問了句,“治淤青紅腫用什麽藥好得最快?”

冷不丁一聲,讓倪喃心間猛然一愣。

“淤青?”柏易皺眉,忙問道:“先生,您受傷了嗎?嚴不嚴重?”

“我沒事,一點小——”時卿的尾音卡在喉嚨裏,并沒繼續說下去,轉而道:“可能有點嚴重,顏色青紫,還有一些小擦傷,什麽藥可以止疼?”

這謊撒得一本正經,若不是自己背後的傷還有些疼,倪喃都要被他騙了過去。

臉不紅心不跳,表演藝術家。

不自覺地,倪喃彎了彎唇。

可以,沒看出來,還挺會照顧人。

這下輪到柏易手足無措了,繞着時卿的輪椅檢查,“輪椅出故障了?需不需要我去重新幫您換一輛。摔着哪兒了?還是讓醫生幫您看看吧。”

“不用。”時卿一口回絕,“你去按照醫囑把藥買回來,越快越好。”

“先生——”

“快去。”

“……”

“好的。”

話音剛剛落下,時卿突然感覺喉嚨發癢,不受控地咳嗽了一聲。絲絲縷縷的癢意從喉管蔓延而下,胸腔都有些發悶,緊接着,又是兩聲咳嗽。

無人說話的房間內,這幾聲咳顯得尤為清晰。

時卿右手虛攏成拳掩在唇邊,肩膀因為咳嗽而顫動了兩下。

“先生,您也感冒了嗎?”柏易問了聲,然後看向房間內的暖氣,“最近天氣冷熱變化得快,您和倪喃小姐都感冒了,是不是這棟別墅的暖氣出了什麽故障?”

“一會兒需不需要我找人來看看?”

時卿沒應聲,也不知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

正當柏易考慮着要不要再問一遍時,旁邊突然傳出聲輕輕的低笑。

循聲看去,柏易發現倪喃抱着被子靠在床頭,笑得沒了聲。肩膀一抽一抽的,手背上輸液的管子因為她的動作起伏而晃來晃去。

“诶诶诶!小心你的手!”見狀,醫生趕忙過去固定輸液針頭。

倪喃緩了好半天,笑得淚花都冒了出來。

“柏易,別墅的暖氣好着呢,不用找人來修。”

“至于先生為什麽也感冒了…”倪喃吸了吸鼻子,正襟危坐,裝模作樣的思考起來。

片刻,她嘶了聲,把掌心掩在唇邊,等着眼睛一臉驚訝,好像是得到了什麽了不得的結論出來。

“我得承認,是我傳染的。”

作者有話說:

感冒生病小心親親(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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