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古堡魅影（二）

聽了這樣一番八卦的遲蔚和張慕妍也忍不住朝大門的方向瞟了一眼，一瞟之下, 兩人只想一起朝游戲系統翻個大大的白眼, 那個衣着華貴器宇軒昂走路帶風的人不正是趙翊麽。

趙翊身後露出一個人影，正是一身男仆裝扮的孟笙。

三個低等級人士互看一眼, 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濃濃的幽怨目光。

憑什麽, 憑什麽他們仨只能當仆人，趙翊他丫居然是公爵的兒子，還是剛被封了伯爵的那個！

不過，幽怨歸幽怨, 戲還得繼續演。

孟笙按管家蘭斯的指引把行李拿到他們準備好的客房裏去，趙翊則人模狗樣地留在大廳跟衆位賓客寒暄。

至于遲蔚她倆，當然繼續聽候吩咐。

留意到趙翊的到來, 凱瑟琳小姐明顯十分開心，整張臉容光煥發, 漂亮的藍眼睛熠熠發光。

“閣下, 真高興見到您！上次見面還是在公爵夫人的舞會上, 希望您還記得我！”凱瑟琳殷勤地招呼着, 旁邊被她冷落的漢斯先生臉白了白，一臉黯然。

趙翊伯爵禮貌地回應：“當然記得，凱瑟琳小姐，您好！”

凱瑟琳略帶嬌羞地低了低頭：“那晚上您一定要請我跳一支舞！”

趙翊伯爵欠了欠身：“我的榮幸！”

遲蔚撇了撇嘴。

趙翊穿了身剪裁十分合體的黑色禮服，襯得他肩寬腿長, 優雅又帥氣。領巾還上綴了顆大的吓人的藍寶石, 間接表明了他的土豪身份。

整個人往那兒一杵, 活脫脫就是金光閃閃的幾個大字“我，單身，有錢，顏好，速來！”

于是豪門千金們也不負衆望地“速來”了，短短幾分鐘，趙翊身邊圍了不少姑娘，有的優雅，有的嬌俏，都在用各自的方式向他示好。

趙翊也不知是被個什麽玩意兒附身了，居然應對得十分禮貌得體。雖然跟其餘紳士們比起來還是顯得有點疏離，可扛不住人家身份尊貴，這點疏離也顯得十分恰到好處，沒人會介意。

圍觀了整個過程的遲蔚在心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覺得這大廳不是挺大挺寬敞的嘛，怎麽這會兒這麽憋悶呢？讓人堵得慌。

好不容易熬到貴客們用完午餐，各自回房間休息，為晚上的活動養精蓄銳。

凱瑟琳小姐也回房午睡，遲蔚她倆終于有了休息時間，溜到趙翊房間開會。

“有什麽線索嗎？”趙翊見她倆過來，明顯放松很多，半靠着沙發背，長腿向前搭着。

“伯爵大人很受歡迎嘛！”遲蔚沒回他的話，不鹹不淡地應了聲。

“啊？”趙翊一時沒反應過來，但他也不傻，很快覺察出對方情緒不太好：“你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情了嗎？”

張慕妍趕緊打圓場：“沒什麽啦，我們一來就在這伯爵城堡裏給凱瑟琳小姐當女仆，暫時沒什麽特別的發現。”

說着把伯爵城堡裏的情況大致說了一下。

孟笙點點頭：“開來今晚的舞會也是關鍵吧！”

遲蔚聽着他們讨論劇情，有點後悔自己剛才的語氣。明明只是游戲角色而已，她在這裏不爽個什麽勁兒呢？關鍵是，人家伯爵大人也沒幹什麽啊！

想到這裏，她長長舒了口氣，覺得自己也挺小心眼的，于是決定主動打破僵局。

她朝趙翊笑了笑，眉眼彎彎：“那你們那麽有什麽收獲？”

趙翊看着女孩眼底陰雲盡散，眼睛亮的像是要閃光，愣了一秒，趕緊回答：“我們那邊應該不是劇情主線，進度條直到剛才才開始動。”

“原來這樣！”

四人商量了一下，也沒啥特別的，只能坐等劇情進展了。

遲蔚和張慕妍離開前，趙翊叫了她一聲。

遲蔚回頭：“啊？”

張慕妍朝她眨眨眼，拉着孟笙出了門。

“你剛才不開心？”趙翊問。

遲蔚完全不想承認自己是因為看到一群美人圍着他所以自己不爽了，硬着頭皮否認：“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哦！好的”趙翊點點頭，放下心來。

遲蔚：“……”

啊？這就沒了？女孩子說沒事能是真沒事嗎？

她一時有點小不爽，雖然自己無端吃了點小醋是有點不對，可他明明已經發現了自己情緒不對，就因為自己說沒事就不再關心了，還真是……讓人有點失落呀。

看着趙同學眼神清亮坦蕩，完全顧及不到女孩的小心思的模樣，遲蔚也有點無奈。

“那……那我先回去了！”遲蔚低了頭，讷讷地說。

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裏不滿意。

“再等等！”趙翊朝她走近幾步。

遲蔚擡頭看他：“什麽？”

趙翊朝她笑了笑，聲音低了幾分，帶了一點懇切的讨好：“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遲蔚從沒在趙同學臉上看到過這種樣子的笑，不由得怔了怔。此刻的趙翊就像一只溫順大型犬，歡快地搖着尾巴，眼睛亮亮的，帶着期待和懇求。

她氣息有點兒亂：“什麽事？”

然後她聽到那只大型犬說：“教我學跳舞！”

遲蔚明白了。

作為一個純理科直男，趙同學雖然已經技多不壓身了，但跳舞這塊兒大概還不曾涉獵。

可以他的身份，如果沒有一個合适的理由的話，今晚的舞會上也不能完全不跳舞。哪怕不樂意，出于禮貌，至少也要邀請主家的凱瑟琳小姐跳一曲。

遲蔚笑着點頭：“好呀！”

現在所處的游戲世界雖然年代架空，但從城堡衆人的服飾推測，應該差不多是十八世紀，正是華爾茲最流行的時代。

遲蔚的專業雖然是古典舞，但華爾茲還是會跳的。倘若這個年代更早一點，流行的是那種複雜的列隊式宮廷舞，那遲蔚可是幫不上忙了。

“先聲明，我只會跳華爾茲啊，我也不專業，只能随便教教你。如果今晚是要跳宮廷舞或者快步舞什麽的，我就沒轍了，你得自己想辦法。”

“好！”趙翊笑得很溫柔。

遲蔚指導他的姿勢：“你左手擡起來，右手擱在這裏。”她一邊說着一邊握着他的右手放到自己後背靠近腰部的地方，再把自己的右手搭到他的左手上。

男孩的手骨節分明，手指修長有力，遲蔚指尖微涼，握上去時感受到對方掌心的溫度，覺得有點暖。

雖然兩人的目的都十分單純，為了教學而已，可兩個人的距離忽然靠近，這個地點又太過暧昧，遲蔚很有幾分不自在。偷偷瞟了趙翊一眼，在對方臉上也看到了幾分局促。

遲蔚有點開心，原來這家夥也會害羞。

華爾茲其實很簡單，按着拍子一步一步跳就行，只是對于初學者而言，兩人的配合十分重要，尤其是男生，舞步的旋轉進退都是要男方來帶的。

好在趙同學不愧是個兼具運動細胞的高智商學霸，又是一個走到哪裏都很願意帶別人飛的carry型選手，主導也是他的強項，沒用太久就掌握了基本要領。

趙同學掌握了舞步的精髓後，兩個人的配合也生出了幾分默契，兩人在遲蔚“一、二、三”輕輕喊着的拍子聲中旋轉往複，翩然起舞。

遲蔚微微仰頭，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孩的臉，他的舞姿已經十分标準，即使仍然不夠娴熟，但也足夠應付社交場合。

最難得的是他的身形姿态，現代人往往沒有那麽講究儀态，很多年輕人也更崇尚自由随性，随時保持挺拔的身姿。而他卻一貫如此，像是從舊時光裏走出來的一個紳士，從肩膀到腰背，筆直挺立；又像是古代詩書世家中的翩翩公子，行止端方。

所以哪怕他舞步還不夠熟稔，這樣的儀态也很為他加分。

留意到她的目光，趙翊也收回平視的視線跟她對視。

沒有對話，遲蔚甚至忘了繼續數拍子。

眼神交彙的兩個人就這樣維持着之前的節奏無聲共舞。

衣袂翻飛，裙裾翩然。

遲蔚覺得自己在這樣的旋轉中有點暈。

她聽着自己略快的心跳，不知道是因為人在舞動中消耗體力讓心跳加快，還是因為眼前這個人。

他呢？遲蔚的眼神沒有從對方漆黑眸子上移開，他也是一樣的認真專注，那樣的認真的神色，給她一種近似于深情的錯覺。

他也會心跳加快嗎？

***

遲蔚覺得很慶幸，古歐洲貴族們的晚宴比起之前在皇宮裏的宮宴還是不講究多了。

晚宴上有城堡裏的男仆們端菜倒酒，不需要那麽多仆從在旁邊伺候，遲蔚她倆和孟笙可以在偏廳跟其他仆從們一起吃頓安逸飯。

偏廳角落的位置，張慕妍八卦兮兮地湊到她耳邊問：“嘿嘿嘿，老實交代，你倆在他卧室裏待了半個下午，在幹嘛啊？”

遲蔚面頰有點發熱：“別說得這麽暧昧，我就是……教他跳舞……華爾茲什麽的。”

張慕妍挑挑眉毛：“哦，原來是教他跳舞啊！”最後的尾音簡直拖得千回百轉。

孟笙不自覺地“咦”了一聲。

“怎麽？”兩個女孩好奇地看他。

孟笙忍不住笑了起來：“他讓你教他跳華爾茲？他本來就會啊！”

“啊？”遲蔚有點兒懵：“他本來就會？”

孟笙朝她眨眨眼：“好像是高中時被父母硬拉去學過一系列的玩意兒，還包括高爾夫和騎馬什麽的，說是社交場合必備技能。”

“哦！”遲蔚簡直窘到不行：“那他……”

張慕妍打趣地撞撞她胳膊：“當然是因為想要遲老師特別授課呀！”

遲蔚有點囧地掐了她胳膊一下，張慕妍毫不手軟地掐回去。

兩個小女生打打鬧鬧，看得孟笙直樂。

“好了好了，咱們聊聊正經事！”孟笙好容易收起情緒：“你們聽說了關于這個城堡的傳聞嗎？”

遲蔚和張慕妍搖頭：“沒有啊，我們剛來沒多久。”

說到這裏，遲蔚忽然意識到了什麽：“這不對啊，通常這種貴族世家，女仆們都會談論主家的八卦什麽，可我們好歹也來了兩天了，居然什麽八卦都沒聽到。感覺其他女仆都有點躲着我們似的。”

張慕妍摸摸下巴：“莉亞也就算了，本來她話就不多，又是凱瑟琳小姐的親信，肯定不會多說什麽。可昨天我專門去找兩個打掃女仆聊天，她們倆也明顯不想多搭理我。我當時還覺得可能是因為還不熟悉的緣故呢。”

說到這裏，兩人對視一眼，都覺得有點不對勁。

孟笙點點頭：“跟我住同一間客房的室友，是漢斯先生的男仆，他說這個伯爵城堡有點邪門，之前有過鬧鬼的傳說。”

“啊？鬧鬼？”兩個女孩渾身發毛：“怎麽個鬧鬼法？”

“據說有人在晚上聽到過女人凄厲的慘叫聲。”孟笙道：“當然傳聞沒什麽根據。”

他想了想，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說：“那個人還說，那個管家蘭斯先生的家族，會巫術什麽的。”

“啊？巫術？”二人仔細回想蘭斯先生的言行，完全找不出任何奇怪的地方。

“是啊！”孟笙撓撓頭：“反正那人說的挺玄乎的，我也沒怎麽信。不過你們也可以多留意一下城堡裏的動靜。”

遲蔚和張慕妍點點頭。

遲蔚想了想：“反正城堡裏目前最讓人起疑的就是凱瑟琳小姐同時招進四個女仆的事情了，裏德夫人說，之前那四個女仆，有的嫁人了，有的辭職了。不管是真是假，四個人同時離開還是有點不對勁的。”

張慕妍：“對的，還有跟艾瑪她們同一個村子的蘇珊，說是跟未婚夫一起搬去國外居住，可也沒人親眼見過。”

遲蔚補充：“她寄到村子裏的信，還是管家代寫的！”

孟笙神色也凝重起來：“你倆要當心，這凱瑟琳小姐恐怕有點不對勁。”

遲蔚點點頭：“好！”

張慕妍撓撓頭：“哎，怕也沒用，先吃飽飯！”

她拿着叉子在自己餐盤裏翻了翻：“今天的肉炖的火候不夠啊，廚房大媽光顧着正廳的貴客們了吧。”

遲蔚：“不能同意更多！”

說着她想到什麽，啧了一聲：“還是趙翊伯爵的待遇好！有美食，還有美人環繞。”

孟笙和張慕妍聞言互看了一眼，都在對方眼裏看到了強忍着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