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閣樓

黃栌沒喜歡過誰, 大多數時間,她都埋頭在畫畫,臨摹了一幅又一幅名家名作。就這麽不停歇地畫着, 也都還沒怎麽畫明白呢。上哪知道怎麽算喜歡一個人去?

面對突如其來的感情變化,黃栌自己摸不準。

或者說,她壓根沒有可供自己參考的經歷驗證。

真正确定, 是打牌的那天下午。

那是一個剛剛雨停的午後, 低沉了好幾天的徐子漾突發奇想, 裹上好幾層外套,冒着冷空氣出門買了兩副撲克牌回來,非要拉大家一起打撲克牌。

連續幾天的陰雨連綿, 庭院石板縫隙生出青苔, 幾朵褐色小蘑菇像傘一樣撐開。

客廳裏,剛泡好的紅茶散發出陣陣暖香, 屋檐落水, 滴答敲打在窗臺上。

黃栌不怎麽會打牌。

爸媽離異後沒兩年,黃栌家的老人身體越來越不好, 常年住院。所以每逢年節,抽出時間,也都是帶着黃栌去醫院裏陪伴老人。

不像其他家庭,會在節假日裏湊在一起吃吃飯、打打牌、打打麻将。

“先說好,我沒怎麽玩過。”

“随便玩玩,打發時間。”

孟宴禮玩笑着說,“又不是贏房子贏地, 不會計劃着用打撲克牌發家致富呢吧?”

黃栌垮着小臉:“贏房子贏地的話, 我可能不會發家致富, 我只會拖累我爸爸傾家蕩産。”

孟宴禮端着陶瓷茶杯, 笑了。

他笑得真好看。

楊姨也不會,所以孟宴禮和徐子漾需要一人帶一個。

抽牌分組時,黃栌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暗搓搓的小心思。

桌面上四兩張撲克牌,她伸手過去,指尖猶豫。

抽中“紅桃A”是徐子漾,抽中“黑桃A”是孟宴禮。

她隐隐期待,自己可以抽中那張“黑桃A”,和孟宴禮分到一組。

黃栌翻過牌面。

紅!桃!A!

好的,事與願違,她和徐子漾一組。

不知道為什麽,徐子漾忽然揚着聲調,打趣似的說了一句:“哎呦,這怎麽好意思,孟哥,要不咱倆換換?”

黃栌沒聽懂。

孟宴禮則問徐子漾:“怕輸?”

“切,我就不可能輸,我有個外號叫‘牌神’你們知不知道?!”

徐子漾指着黃栌,言之鑿鑿,“就她,哪怕她不知道撲克牌是什麽東西,跟着我一組,我們也絕對不可能輸!”

被點到名字的黃栌,誠懇且虛心地保證:“我會盡量不拖後腿的。”

結果徐子漾是個冒牌“牌神”,黃栌跟着他就沒贏過。

越是輸,徐子漾越毒舌,逮着她使勁兒數落,絲毫不給留情面的。

當着孟宴禮的面呢,黃栌也有點不好意思,沒什麽底氣地為自己辯解:“我打得也沒有你說的那麽差吧……”

“還不差?!妹妹,我手裏剩一張牌了,你但凡打個單張牌喂我一下,我就走了,我走了我們就贏了懂不懂?你出什麽456789?”

孟宴禮笑着:“換我和黃栌一組?”

“不行,接着打,我就不信我倆贏不了。”徐子漾杠上了。

事實上,徐子漾和黃栌幾乎輸了一下午。

好不容易贏了那麽一次,徐子漾得意忘形,覺得自己又行了,黃栌都怕他蹦到桌子上高歌一曲《雨蝶》。

徐子漾沒有開口唱歌,但他被勝利沖昏了頭腦,非說後面不可能再讓孟宴禮和楊姨了。

還想出個幺蛾子,說是再輸要有懲罰,彈額頭。

黃栌攔都攔不住。

果然還是輸,連跪。

徐子漾把手裏剩下的撲克牌往桌上一丢,撲到楊姨身邊,不知廉恥地拉着楊姨的手臂撒嬌:“那我要楊姨彈我,楊姨,您肯定不舍得使勁兒的,對吧?孟宴禮手重,就讓他彈黃栌吧,哈哈哈哈哈!”

黃栌氣死了,忍了忍,沒忍住,狠狠在桌子底下蹬了徐子漾一腳:“你怎麽可以出賣隊友呢!”

在徐子漾誇張的狼哭鬼嚎裏,黃栌認命地挪動幾下,探頭靠近孟宴禮。

她閉上眼睛,仰頭,視死如歸地對孟宴禮說:“彈吧。”

等了一會兒,沒動靜。

她試探着睜眼,卻看見孟宴禮依然靠在沙發裏,沒動。

他笑着:“算了吧。”

孟宴禮眉心因習慣皺眉而形成的那道紋路,随笑容舒展開。

他見黃栌怔神,在她眼前打了個響指:“怎麽了,我沒打你,你還挺失望的?”

熟悉之後,黃栌發現,孟宴禮也常有開玩笑的時候。

就像他現在,明明不準備動手,卻還是做了一個準備彈她額頭的動作。

甚至把指尖放在唇邊輕輕哈了兩下氣,蓄勢用力似的。

黃栌捂着額頭縮靠在沙發裏:“別別別,我不失望!”

徐子漾哇啦哇啦叫着:“孟哥,你以前可不是這麽好說話的!楊姨你看他!他偏心!願賭服輸,我們輸得起,黃栌你讓他彈你一下,我都已經被彈過了。”

“我才不呢,我又不傻!”

楊姨被徐子漾鬧得笑起來幾乎端不穩茶杯,紅茶溢出來,撒在杯托碟子裏。

孟宴禮卻說:“我不忍心下手。”

周遭熱鬧,可一切在黃栌眼中,都像是被按了慢放鍵——

紅褐色茶水緩慢暈開在白色陶瓷上;玻璃窗上的水珠緩慢滑落;茶壺裏的蒸汽緩慢氤氲開。

只有她的心跳急急忙忙,像是在催促她發現什麽。

心跳是不會說謊的。

黃栌想:

完了,她真的喜歡上孟宴禮了。

那可能是在青漓的整個暑假裏,最不務正業的一個下午。一直到晚飯前,他們都在打牌。

最後還是楊姨無意間瞄到時鐘,才笑着叫了一聲:“都這個時間了?看我糊塗的,光顧着玩了,連晚飯都沒準備。這可怎麽辦,你們餓不餓?也不提醒我一下……”

徐子漾已經輸得沒脾氣了,收好撲克牌:“應該搞一副麻将,咱們四個人正好一桌,搓麻将。”

後面他們再讨論些什麽,黃栌已經沒再聽了。

她的手機一直在震動,是畫室群裏的消息,同學們都在因暑假餘額不足而哀嚎,仲皓凱艾特了黃栌:

【怎麽着,再有不到10天就開學了,還不打算回來?@小黃栌】

原來暑假要結束了,她沒有機會和他們搓麻将了。

黃栌匆忙擡眸,看見孟宴禮斜倚着沙發和楊姨對話時的側臉。

快開學了,她不能一直留在青漓。

這個認知讓黃栌心裏有那麽一點點不舒服。

窗外沒再下雨。

天氣預報說,今夜開始,青漓終于迎來了暴雨之後的晴朗天氣,溫度将會逐步回升……

徐子漾應該是真的憋壞了,聽說轉晴,飯後開着車子出去了。

他沒說去哪,黃栌也是翻朋友圈時才發現,“粉紅桃子酒吧”的老板程桑子新發的動态下面,居然有徐子漾的點贊。

他們什麽時候認識的,還加了好友?

想到程桑子當初追孟宴禮的事情,黃栌走了個神:

程桑子那麽好看呢,膚白貌美大長腿,性格也很好,黃栌都挺喜歡她的。

孟宴禮應該很難追吧?

可能是因為情緒起起伏伏,繪畫上,黃栌竟然格外順手。

她開始理解,畫畫确實是一種與世界對話的語言。

經過暴雨的洗禮,青漓的夜晚比往常更美,夜空中綴滿星子。

黃栌睡不着,搬了畫架在庭院裏畫畫。

徐子漾從外面回來,滿身酒氣地路過她身邊,湊近看了半天,難得沒有刻薄:“妹妹,你這幾天怎麽了?靈感迸發?畫得很可以啊!”

“我也覺得發揮得還可以,嘿嘿。”

黃栌指着畫裏的一處,“不過這裏,我嘗試着用一點Grau的配色風格,好像失敗了,有點不倫不類的。”

徐子漾揉着醉酒悶疼的太陽穴,轉了轉眼睛:“孟哥家裏有Grau的畫,想不想看?”

“Grau的畫?”

黃栌感到震驚,随後是一種說不清的疑惑——

上次談到Grau,徐子漾說不能當着孟宴禮的面聊。後來她問過為什麽,得到的答案是“他不喜歡Grau吧”。

可既然孟宴禮不喜歡Grau,他又為什麽會收藏Grau的畫呢?

再說,孟宴禮有錢黃栌是知道的,但外面不是一直傳說Grau的畫沒有交易過嗎?

徐子漾用鞋踢了踢黃栌的椅子:“看不看?”

“看!”

跟着徐子漾到三樓,黃栌開始覺得事情不太對勁。

孟宴禮經常在三樓,但她很少上來,不由擔心:“孟宴禮收藏的畫是可以給我們看的嗎?要不要先問他一下?”

徐子漾大大咧咧一揮手:“不用,跟我來就是了。”

黃栌也是第一次知道,三樓上面還有一個閣樓。

而且閣樓面積很大,沒有窗,推門探頭進去看,一片漆黑。

不像藏畫室,像個滅口的好地方……

徐子漾只走到門邊,連看都不往裏面看一眼,靠在樓梯扶手上,死活不肯進去。

他說這個鬼地方,是整棟別墅裏楊姨唯一不會打掃的地方。至于燈,從他上次來青漓,閣樓的燈就被他用彈弓不慎打壞了,孟宴禮懶得過來,一直沒修。

黑布隆冬的,他才不進去。

“你怕黑?”

“也不是怕黑。”

“那是什麽?”

“《名偵探柯南》你看過沒,裏面有一集美術館什麽殺人事件,是我的童年陰影。我不能接受放畫的地方沒有照明,懂不?”

說得那麽一本正經,不還是怕黑嗎!

黃栌沒看過《名偵探柯南》,但被徐子漾那樣說完,她邁進伸手不見五指的閣樓裏時,确實毛骨悚然。

腦袋裏閃現出來的,全都是濟斯瓦夫·貝克辛斯基那些色彩陰郁的畫作。

閣樓裏明明沒有窗,黃栌卻總有種後脊上陰風陣陣的感覺。

門外也沒開燈,黃栌不知道徐子漾有沒有等自己。她打開手機手電筒,越走越覺得不安,停住腳步。

黃栌猛然反應過來——

為什麽非要深更半夜來呢?

她明明可以問過孟宴禮後,在白天光線好的時候來啊!

這麽想着,黃栌突然聽見身後有腳步聲。

爸爸!這也太驚悚了吧!

到底為什麽她要深更半夜跑到沒有燈的閣樓來啊!

Grau對不起,我對你的愛沒有那麽堅定!嘤!

黃栌緊張地開口,聲音發顫:“是…徐子漾嗎?”

“是我。”

聽出是孟宴禮的聲音,黃栌松了一口氣,把手機裏的燈光往他那邊挪了挪,替他照明。

孟宴禮說,他是在三樓看見了靠在閣樓樓梯上的徐子漾。

徐子漾一見他過來,支支吾吾半天,最後只把黃栌給供出來,說了一句“黃栌在裏面”,人就跑了。

“他又出賣隊友!”

黃栌撓了撓耳垂,“我不應該随便進出的,抱歉。”

“倒是沒關系,我這兒沒什麽不能看的。”

孟宴禮停在離黃栌半米遠的地方,好笑地問,“所以,他是怎麽把你騙過來的?”

周圍一片漆黑,黃栌下意識往孟宴禮身邊挪了半步。

她那點害怕的小心思,在孟宴禮看來,很像爬山虎攀附在落地玻璃上的卷須。自以為悄無聲息,其實想要依附的痕跡清晰可見。

孟宴禮摸出手機,也打開手電。

閣樓光源更亮了一度,黃栌似乎沒那麽緊張了。

“明天白天再過來吧,我這裏面東西堆得很雜亂。尤其是畫框,棱棱角角的,看不清容易劃傷。”

孟宴禮照着腳下的路,“想看哪幅畫?”

“Grau。”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黃栌覺得說完這個名字,孟宴禮那邊突然沉默下來。

她以為自己被徐子漾騙了,趕緊解釋:“我也不知道,就是、就是徐子漾說這裏有Grau的畫,雖然我沒聽說過Grau有作品交易過,啊我知道了,他是不是逗我玩呢……”

“是有。”

“什麽?”

“Grau的畫,是有。”

“……你買的嗎?”

孟宴禮回頭,在昏暗光線中看了黃栌片刻。

忽然覺得對她,也沒必要隐瞞什麽:“不是,我就是Grau。”

同類推薦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