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劫後餘生

他又怎會不懂,他們職業身份特殊,什麽都可以有,就是不能有共度一生的愛人。

對她,他還沒到那個心思。

他們就這樣将就着過了一夜。

說是一夜,不過幾個小時。

圓杉醒來的那天腦子沒有轉過彎來。盯着灰白得破舊的天花板回想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她動了動,肩膀有些火辣。她這才想起,是了,她中槍了。不是不是,是替人擋槍,電視上為愛犧牲的那種……

可惜,擱她身上卻不是那一回事。至今仍不知道,當初那一撲是不是撲錯了位置?她是想撲過去推開陳子嶺,可不是撲向子彈。

現在才知道後怕,要是時機不對。開花的可不止肩膀了,是腦袋!暗自打了個哆嗦,她偏頭望了望周圍的環境。有些像醫院,又不像。窗簾大開,外頭是山野。她疑惑地收回視線,一轉頭,自己左手有個留置針,滴着生理鹽水。

嘴唇很幹,她試着動了動,其他沒什麽問題,除了肩膀。

不對!陳子嶺呢?他哪裏去了?應該也跟她一樣來了醫院才對!

手裏向床頭摸索着,摸了半天都摸不到床頭鈴。她索性放棄,大聲喊人。

喊出來的聲音卻幹澀得像只鴨子,喑啞,“姑娘!姑娘……”

喊了半天也沒有姑娘過來,她慢慢起身正要下床。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你要幹什麽?”

她一擡頭,可不就是陳子嶺?

望着他蹙着的眉頭,冷俊的臉容,還是這副硬繃繃的話語。頓感親切!大難不死看見熟人,她有些激動。

陳子嶺站在門邊,看着她面色好轉但還沒有多紅潤的臉,一雙眼睛望見他的霎那光輝升騰,就這樣怔怔望着他。

他走近,“看什麽?”

她仰着頭繼續看他。他不耐煩地重複,“看夠沒有?”

她頓時笑靥如花,天底下最燦爛耀眼的光芒仿佛都綴落她眼底,猶如繁花盛開的春季,嬌美柔依:“因為你帥啊!”語氣理所當然。

他說,“你沒死,還活着。”

室內又寂靜下來了,圓杉望着陳子嶺的臉,又發起花癡。流暢的下巴線條至脖間的距離異常細長,麥色的肌膚在陽光的照耀下泛着淡淡的瑩潤光澤。

一種劫後重生的湧動在血液裏奔騰,她激動得想哭。

她還活着!她聽見了他的肯定!他說她沒死!

緊繃的神經從前些日子的荷槍實彈裏終于放下來,心一松,整個人有些崩潰。她忽然抱着眼前這個人,埋在他腰間大哭。

“我還活着!還活着!我們都沒有死!”

他由她靜靜抱着,聽着她聲嘶力竭的哭聲,也放下心來。

這不過是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卻要經歷這一切,而現在終于放下心來,他明白她此時此刻有多需要這個擁抱,她有多需要一個能任她宣洩的地方。

所以沒有推開,只是摸了摸她的頭,沒有說話。

時光本該如此靜好,這份靜好卻遲了太久,于他們來說。

餘光一瞄,看見她剛才抱他時動作太大,針頭脫落。這是留置針,不必害怕血流不止。但忽然一下牽扯,肯定會扯痛她的手。

不動聲色地把她引着躺下,他輕柔地消毒,穿插。直到處理好,一擡頭便墜進那雙燦爛得他不敢看的眸子裏。

圓杉逐漸停止啜泣,想着剛才不顧一切地抱着他,想要确認自己是否活着,他是否活着的場景真是……有些害羞。

他拉了張凳子在床沿坐下,瞥見她這個模樣也知道她想的是什麽。

“你還會害羞?”

惹紅了她的耳朵,偏偏她又沒法反駁。

她吸了吸鼻子,剛剛哭完一場。一雙眼眸盛了水意,眼眶鼻子都有些紅。看上去便像被哪個壞蛋欺負完。

“好了,你剛才下床是想幹什麽?”

圓杉這才想起,耳朵又紅了紅,沒有說話。

可坐她面前的是誰?混得風生水起的老大,只淡淡一瞟便知道這小姑娘心中的想法,“我沒事。”

她愣了愣,嗫嗫應着,“哦。”

“感覺怎樣?”

“死不了。”

“杜叔的事,你不要管了。”

“為什麽?”

“你照做就是,什麽時候輪到你問了。”

圓杉默,在心裏偷偷踢他幾腳。半晌哼了一聲,“不用了,這是好機會。杜叔叔疼我,知道我受傷更會依着我。”

他望着她,似是要穿透她的想法。眸底疑慮深深幾許,“不用逞強。”

圓杉不服,“我逞強?我最不會的就是逞強。”

“哦?”他挑起眉頭,揶揄地看着她。她氣焰頓消,一下子沒了道理。

從他們第二次見面開始到最近擋的那槍,無一不在控訴她,她說的謊話。

“我答應你的事,我一定會做到。你答應我的事,可不要忘了。”她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又繼續說,“至于我想要什麽,暫時沒想到,先欠着。”

他倒了杯水遞給她。

“喝。”見她乖乖接過來喝了又替她掖了被子,“說到做到。”

她嘻嘻傻笑一聲,把杯子捧到他面前,奶聲奶氣:“我還要。”

他接過杯子又倒了一杯。

水到底了,她眨了眨眼,“對了,他們是什麽人?”

明眸掩下,聲音冷淡:“你不要管。”

“關心下會死啊?好歹也危害到我人身安全,我有權知道的好不好?”

“多事。”

“陳子嶺!”

陳子嶺慢吞吞地看過來,“嗯?”

圓杉條件反射性地縮了縮腦袋,“沒,沒什麽。”

“啊,高松呢?”

“她男人帶走了。”

圓杉想起自家師兄,不由在心裏嘆道:路高松你自求多福!

旋即又軟了下來,她睡很久了嗎?怎麽沒有人打電話來慰問慰問啊?人緣也沒這麽差吧。

“不久,你只是睡了兩天。避免打攪你修養,你手機我收起了。”

“陳子嶺,你是妖怪啊?”

她想什麽他都知道,她又問,“陳子嶺,我死了的話你怎麽辦?”

這話聽起來很奇怪,好像她多重要一樣。

陳子嶺說,“無關緊要。”

氣得圓杉一下子坐直身子,“什麽?!你有沒有良心?我可是你救命恩人!你竟然說我無關緊要?!”

這樣罵人太沒有氣勢了,她擡手想指着他鼻子來罵。可剛動,便扯到了傷處,不由得倒抽一口氣。

“別亂動!”

“你氣死人了,叫我怎麽不亂動?!”眼眶竟然微微紅了起來,她繼續控訴,“我為了你才躺在這兒,你這樣說很過分!”

“我有用槍指着你腦袋叫你撲過來嗎?”淡淡一掃,圓杉不可思議地瞪着他,然後噤了聲。她忘了,這個人的背景,這樣的人怎麽會跟她這種有血有肉的平常人混為一談?他們就是沒有感情的冷血怪物!

明明一早知道,還是忍不住生氣。

“要是還有下次我一定把你推到我面前做擋箭牌!”

“随便。”

“你!”圓杉無力了,扯過被子悶頭就要大睡。陳子嶺掀下了被頭好讓她能更好地呼吸,不禁皺眉冷聲:“哪裏來的壞習慣。”

“關你什麽事?你管我幹什麽?我要睡覺!”

“你是我下屬我就有資格管你。”

“陳總,我記得之前已經跟你說過我要轉實習點了。”

“所以?”

“所以?!所以我要幹什麽你管不着!”

“路同學,只要你一天在我公司學習我就一天是你老師,是你老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使勁瞪他,“再瞪。”

繼續瞪。

“你再瞪一下試試?看我會不會挖了你的眼珠出來扔大海裏?”

什麽話?就是扔大海也不拿去喂狗?她的眼珠就這麽個作用?

看着他一臉認真,她知道他說得出做得好。乖乖沒有出聲,就是看着他。

看了好久,她忽然覺得,就這樣,也挺不錯。

陳子嶺被看得煩了,皺着眉頭說道:“睡覺。”

“哦。”

她乖乖閉着眼睛,片刻才發覺不對!她為什麽這麽聽話?着了魔一樣,要命了要命了。

一只眼眯着一只眼睜開望了身邊的人一眼,哪有什麽人?

把救命恩人這樣閑置,沒心肝!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一更,二更在下午,三更在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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