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祭奠曾經
熱鬧結束了,人群也離散了。有不少好心人留了下來對圓杉和幫助老婦的杜卿婷及衆人道了謝,全都是一邊痛數男人的惡跡一邊得意地揚眉,說終于出了口氣小姑娘你真英勇雲雲的話。
她們推搪好衆人就轉身瞧看老婦的情況,所幸硝酸甘油舌下含服得及時,也沒有發生心肌梗塞。更慶幸的是遇到醫生在旁幫忙。
“車來了,我跟上車跟他們說說情況。”方才幫忙的那個醫生走了過來客氣而疏離地朝她倆點頭。
“剛才謝謝你啊!”圓杉很有禮貌地鞠了一個躬,笑得俏皮,“真是幸好有醫生帥哥幫忙!老奶奶情況沒大礙吧?”
“放心,沒什麽事,不過方才救治時發現她身上有不少傷痕,新舊有之。還是送去醫院做個全面檢查比較妥當。”他卷了卷袖子,一雙黑亮的眸子望過來,倒把圓杉看了個臉紅紅。
杜卿婷在旁也點頭致謝,“麻煩了。”
三人告別,圓杉目送老婦被送上救護車,轉過頭來看着立在夕陽下的女生露出了由衷的笑容,仿若三月微風,拂過心尖,只餘韻香。
杜卿婷笑得清淺,仿似清晨的露珠一般清澈,她摘下墨鏡,溢出一個欣賞的笑意,“想不到身板這麽小,打起架來可是毫不含糊!”
“低調做人高調做事啊。”圓杉笑得風輕雲淡,似一隅疏落的枝葉,但被陽光投照便會閃爍着溫暖的光亮,再如何不起眼,一旦被點亮便會光華萬千,溫暖如煦。扭了扭頭才随意地說,“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下機,我都要認不出這座城市了。”杜卿婷的眼眸如清水缭繞,沁涼着一絲感懷。
圓杉看着久別重逢的杜卿婷,自然是激動。走在她面前,上下左右又前後左右地打量了一番,不禁品頭論足,“不是說不喜歡黑長發?怎麽染得這麽淑女?”
杜卿婷似是想到了什麽,眼神一柔,仿佛山澗裏飄渺得像仙塵一般的如絲,“他喜歡我這個樣子。”
圓杉想起杜瑞博的話,恍然大悟,又不禁有些好奇,“他?有沒有照片給我八卦?”
杜卿婷妩媚一笑,神色豔麗,濃墨一般的嬌媚,“沒問題,不過,你确定我們要一直站在這裏嗎?”她聳聳肩,圓杉才注意到身側依然有人未散去,正好奇地看着她們。
她扁了嘴,“Sorry,我忘了。前邊有間蛋糕店不錯,我們去那兒坐着好好聊!”
兩人到了街角位的一間蛋糕店,點了一杯黑森林一杯維也納誇克奶酪蛋糕。
放下餐單,圓杉有些疑惑,“你不是一向不喜歡奶酪的嗎?”
杜卿婷雙手交疊在一起,笑得滿足,“他喜歡。”
“所以你也一并喜歡了?”圓杉覺得不可思議,“多年沒見,你……”
“變得你都要認不出來了是不是?其實我也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一天。”
以前的杜卿婷就是城堡裏的小公主,被人寵得無法無天。現在她依然嬌氣,只是嬌氣只對杜瑞博,因為她知道,不管她做了什麽他都會包容她。現在的她有了愛情的滋潤,很多執拗的事從前從不去改變,現下卻可以為了一個男人改了自己多年來的習慣。
愛情的力量,真是很強大,強大得令人動容。
“我真的很好奇那個改變你的男人是誰。”
“總有一天,你會見到的。照片要看嗎?”
“當然!”
簡俊湊到陳子嶺耳旁,說了什麽。完後一臉的難以捉摸,就如一條布掩住了你的視線,你很想越過去看看那邊是什麽,但除了一個影影綽綽的影子你什麽都沒有得見。
陳子嶺的臉流轉着幾絲僵硬掉的光,他聲音低沉,望着笑得望不清神緒的簡俊,連話也都冰冷起來,“你知道我不會的!”
簡俊笑容又擴大了一點,慵懶優雅得就像一頭虎豹,“不,你會的。”
“為了這一切,你會的。”閑閑地起身伸了個懶腰,回複回戲谑玩鬧的神情,眉眼如絲淡薄,“我會幫你的,就像以前那樣。”
他轉身離開,只剩下陳子嶺一人盯着他的背影出神。桌上有杯透明液體,他毫不猶豫灌下。
吞了下去,卻只是一杯白開水。
原來他們,誰都沒有醉。
可為什麽說出來的話都像是爛醉?
“陳子嶺,你放手吧!回頭好不好?”
“安娜,你知道不可能。”
安娜舉着槍支,瞄準眼前如煙淡薄的男人。她想勸服他,原本以為他們一起度過了那麽多的患難他會答應放手的,可是她怎樣也比不上多年的黑道生活給他帶來的一切利益。
“我們那麽久都是假的?”
“不假,但我不會放手,只有上位,我才能調查我一直都想調查清楚的事!”那時候的陳子嶺……唔,讓他想想,應該是熱血的,奮不顧身的?可是現在的陳子嶺呢?這些年來,他學會一年比一年世故。
他痛苦地阖上眼,可是五年以前的情景還發生在眼前,近在眼前的幻覺。
“那我呢?!我為了你我背叛了當初宣讀的誓詞!我已經不能算是一個警察了!”安娜的眼中有種撕心裂肺的光芒強烈地炸裂開去,炫目得美麗,卻又痛心得極致。
他笑得比珍珠都要潔白,“不,你仍然是警察。你看,現在你不就是在做着一個警察應該做的事嗎?秉公執法,維持正義,警惡鋤奸……警惡鋤奸。你是警,我是奸。”
聲音沙啞,自嘲之中揉雜了令人破碎的柔情。
“不是的,不是的!我知道你是好人!”她明明早該開槍,手卻一直在抖。她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麽了,身為一個警務人員怎麽可以為了私事而壞了公事。她的夥計就要趕來了,在這之前,她要将他勸降!不然,不然……他會死的。
“安娜,這個世界上誰是好人誰是壞人哪裏分得出來?現在你會怎麽做呢?”他攤開手,手上什麽東西也沒有。笑得一片雲淡風輕,綻放着比罂粟還誘人的微笑。
“只要你跟我回去,我會等你出來,到時候我們從頭開始!”
“從頭開始?”他垂下了頭,連聲笑了起來,“靳安娜,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幼稚?你以為我會為了你放棄我即将到手的一切?我拜托你,也不打盆洗腳水照照自己的樣子。你若不是Madam,我又怎麽會有閑情逸致跟你玩玩?哧,我還念道人人贊揚的Madam有什麽了不起,不過勾勾手指頭就乖乖跟過來,除了床上功夫有點味道我還真不知道你有什麽好,所以靳安娜,你憑什麽?”
沉默緩緩挽成冰片,一刀一刀地淩遲在安娜心上。她為他做了那麽多,洩漏了那麽多,得來的不過是這樣幾句話?
痛到極致也不是那麽痛,她連眼淚也流不下來,槍還舉着,身後傳來聲響。門踢開了嗎?他們趕到了?可是為什麽,她想要的永遠都得不到。
砰——
不知是什麽驚響了樓下一樹的鳥,四散逃竄,驚慌失措。
忽而驚醒,心跳得很快。他摸了摸額頭,有些冷汗。
淩晨四點零八分。
他忍不住苦笑,緩緩起身。倒了一杯水,喝了一點便僵直身子,似是發呆。
這個夢,他很久都沒有做了。
安娜,你為什麽還要來我的夢裏?
他這輩子,對不起的女人只有三個。
第一個是初戀,為了上位,雙手奉上。第二個是真愛,為了上位,選擇背棄。第三個是知己,為了上位,屈辱致死。
都是為了他們的上位,他沒有回頭路了,他跟簡俊都沒有了。時間越發緊迫,外交工作也越發艱難。他們都沒有時間了!
把未喝盡的水一點一點地倒掉,就像祭奠誰一樣嚴肅認真。昏暗燈光透落而至,一雙眼睛亮得仿似暗夜裏的狼!
是啊。為了這一切,他還有什麽是做不出來的?
光可鑒人的地板上蜿蜒着一片水跡,慢慢暈染開來,映出一個颀長的倒影。
他遞出右腳把水跡磨滅掉,轉頭離去。
想擦掉的,究竟是什麽?
是一切如雲煙的過往還是……那個曾經為愛迷失的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一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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