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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弱的聲音乍然在這安靜的環境裏響起, 顯得格外不真實。宋灼身形猛地一頓,好半晌,才僵硬地轉頭看過去。
病房裏已經重新歸于安靜, 掌心下的指尖仍舊冰冷,病床上的人閉着眼, 唇瓣還是煞白得毫無血色。
剛剛那一句仿佛只是他的幻聽, 才升起的雀躍瞬間落空,期待值從雲端跌落谷底,宋灼眸光黯淡下去, 牽強地扯了扯唇角。
就在此刻, 秦昭寧的唇忽然又動了動,嗓音因為躺了太久變得有些沙啞, 說話也一頓一頓的:“怎麽, 不, 說話?”
聲音還是很輕, 可這次宋灼及時捕捉到了, 又驚喜又無措地低下頭, 語氣裏帶着連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你醒了是不是?”
紅着眼, 他悄悄攥緊了微涼的指節, 俯身靠近,又不确定地重複問道:“你是不是醒了?不是我的錯覺對不對?”
秦昭寧沒有力氣回答他, 長睫抖了抖以作回應。睡了太久,病房裏的光線讓她有些不适應, 半天也沒睜開眼。
宋灼伸手遮在她眼睛上方, 擋住部分光線。烏睫抖動, 沉重的眼皮慢慢掀開, 這個過程格外的漫長而艱難。
終于, 那雙好看的桃花眼徹底睜開,漆黑清澈的眼眸裏倒映出他的身影。
太久太久沒有這樣的對視了,這些天她一動不動地躺在病床上,毫無生機的模樣讓他無數次擔心,以後她還能不能醒過來,那雙眼睛裏,以後還會不會有他的身影。
宋灼忽然覺得胸腔悶熱,酸澀與雀躍的兩股情緒交織盤旋在心髒處,沖擊得讓人快要落下淚來。
他突然起身,匆匆別開眼:“我去叫醫生。”
扔下這句話,他幾乎落荒而逃地跑出了病房。
床頭就有呼叫鈴,但是被激動沖昏頭腦的宋灼并沒有想起來。秦昭寧也沒有意識到,才從昏迷中醒過來,她腦袋還有些昏昏沉沉的。
打了止痛針,額頭上的傷口其實感覺不到多少疼痛,只是有些麻麻的。腦子裏空白得如同一張嶄新的紙,她試圖去回想一些東西,記憶倒沒有丢,只是想太多讓她腦袋開始隐隐作痛。
秦昭寧及時打住,她皺了皺眉,靜靜地等那股頭疼緩和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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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外腳步聲越來越近,有不少人,聲音聽起來有些雜。很快,房門被推開,幾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護士走到她病床邊。
“終于醒了,現在感覺怎麽樣?”主治醫生驚喜地問,他旁邊有個人拿着本子記錄各項數據。
秦昭寧一一回答的同時,小幅度地轉動腦袋,視線在病房裏掃了半圈,問:“宋灼呢?”
“你說剛剛來喊我們的那個小夥子?”主治醫生搖頭笑道:“在外邊哭呢,怕被你看見不敢進來。”
秦昭寧輕輕眨了眨眼睛,她實在想象不出宋灼哭是什麽樣子。兩人認識以來,他一直都是冷靜淡定的模樣,哪怕有時候喝醉了酒撒嬌,也從沒哭過。
見她沒什麽大礙了,主治醫生也松了口氣,這時候才顧得上唠叨:“明明床頭就有個呼叫鈴,你那男朋友硬是跑下來沖進我辦公室,把我吓了一跳。”
獨立病房樓層高,他的辦公室在下面,宋灼大概是跑的樓梯,闖進來的時候還微微喘着氣。
秦昭寧渾身沒什麽力氣,聽着他的話,忽的想笑,差點扯動傷口。她趕緊收斂了表情,眼底帶着藏不住的笑意,眨眨眼表示自己聽到了。
又叮囑幾句,一行人離開病房,沒多久,宋灼從外面進來。
想着剛剛主治醫生說的話,秦昭寧下意識看向他的眼睛。
少年今天穿了件規整合身的西裝,肩寬腿長,淩厲分明的線條在光暈下柔和了幾分。他在病床邊坐下,距離拉近,秦昭寧才看清他泛紅的眼睑,和眼白部分紅血絲。
像是許久沒休息好,他眼下帶着很明顯的青色,但仍舊難掩帥氣。
秦昭寧忽然想擡手摸摸他,動了動,牽扯着針頭在血管中動了一下,疼得她趕緊停住了動作。
見到她皺眉,宋灼立刻緊張地問:“哪兒疼嗎?我去叫醫生。”
眼看他又要走,秦昭寧攢着全部力氣喊停他:“等等,沒哪兒疼。”
腳步一頓,宋灼折身坐回來。他不知所措地在秦昭寧身上上下打量着,不放心地問:“有沒有哪兒疼?額頭、胸口還是腿?”
“腦袋還暈不暈?之前的事還記得嗎?”秦昭寧沒說話,他就一遍一遍追問,“還記得我嗎?記得我是誰嗎?”
好不容易蓄了一點力氣,秦昭寧裝作茫然地搖搖頭:“不記得。”
話頭卡在喉嚨裏,宋灼竟然沒懷疑,而是倏然紅了眼眶,低頭看她:“你再想想,再想想。”
以為她真的忘了自己,宋灼聲音輕顫:“你叫秦昭寧,我是宋灼,是你的——”
“男朋友。”秦昭寧接下他的話,她從被子裏伸出手,摸到他的指尖,輕輕勾住,揚着唇露出一個很淺的笑:“我記得你,你是我男朋友。”
她原本還想裝裝失憶吓一吓他,可在看到宋灼的反應之後,秦昭寧忽然心疼了。
病房裏忽的陷入了兩三秒的安靜,宋灼表情有些複雜,宛如劫後餘生,失而複得。
像有許多話要說,可最後只是反手握住她的手,紅着眼眶笑着說:“沒事就好。”
瓶子裏的藥水緩慢地滴着,藥效上來,秦昭寧有些困了。她硬撐着沒閉眼,聲音很輕地問:“不是說聽了一首歌要唱給我聽嗎?”
被她突然醒來的驚喜打斷,中間又隔了醫生查房的十幾分鐘,宋灼這時候經她提醒才想起來那首歌。
他捂着她的手腕,用溫熱的掌心抵抗藥水帶入體內的冰冷。回憶了一下,開始輕聲唱。
我們是對方,特別的人。
奮不顧身,難舍難分,
不是一般人的認真。
若只有一天,愛一個人,
讓那時間每一刻在倒退,
生命中有萬事的可能。
你就是我要遇見的,特別的人。
他聲音依舊好聽,低沉柔和,可唱到這幾句的時候,因為難以掩藏的哽咽導致調有些不對。
中間好幾次短暫停頓,又繼續往下唱。時間在流逝,藥水勻速又規律地往下落,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臉,仿佛生怕自己一不注意,她就會悄然離開。
秦昭寧以前在這首歌的評論區看到過一條留言:好奇怪,這首歌像是在告白又像是在告別。
她一直沒怎麽懂,直到現在,才隐隐約約有些明白。
等宋灼唱完,秦昭寧指尖勾了勾他的掌心,将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宋灼垂着眸,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額頭:“不是告別,是苦盡甘來的重逢,和失而複得的慶幸。”
我們是對方,特別的人。
缺一不可。
這二十多年裏,在遇到她之前,宋灼從沒覺得他會非誰不可。可在秦昭寧昏迷的這些天,他無數次想過,沒有她的未來,似乎也不能叫他的未來。
但還好,上天垂憐,她醒過來了。
“不是告白嗎?”秦昭寧晃晃他的手指,蒼白的唇角挂着笑,故意逗他:“我以為你在跟我告白呢。”
宋灼也笑:“告白哪能這樣。”
“那要怎麽樣?”
“我愛你。”
他還在笑着,可眼神卻認真又堅定。
愛這個字,似乎比喜歡更重,也更難說出口。他們兩人說過不少次喜歡,秦昭寧逗他的時候,認真表白的時候,都曾脫口而出。
可是關于愛,她似乎還是第一次聽宋灼說出口。
宋灼垂着眸,繼續道:“我很确定,你就是我要遇見的,特別的人。我可能有點貪心,我想要以後的以後,都能和你在一起。”
“可以嗎?”
明明知道秦昭寧肯定會答應,可莫名的,他還是緊張。喉結上下動了動,他局促又期待地等着她的回答。
忽然的,秦昭寧碰碰他的手背:“低點頭。”
宋灼聽話地俯身低頭,下一刻,側臉傳來一片溫熱。
秦昭寧聲音輕輕的:“我也很愛你。”
這一句話讓他忽然喉頭一酸,失而複得這個詞太過催淚,以至于他現在無比珍惜當下的每一分每一秒。
吊了一天的水,身體沒什麽力氣,秦昭寧實在扛不住藥效,閉着眼昏昏睡去。
呼吸逐漸平穩,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濃密得像一把小扇子。
許久沒有聲音,宋灼直起身,看到她閉着眼,肩膀忽然又下意識繃緊。
他緩緩擡起手,曲起手指在她鼻尖探了探,感受到呼吸,才慢慢松一口氣。
正常運行的心率儀仿佛在嘲笑着他的緊張,宋灼只顧着看她,忽的抿着唇笑了一下。
雖然他策劃的告白一個方案都沒用上,但是現在這樣,他也覺得很好了。
秦昭寧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外公外婆還有李映宛帶着她一起生活在厘鎮,她每天無憂無慮地在山上撒野奔跑。
後來她的小小世界裏,有個少年誤闖了進來。他說帶她走。
“去哪呀?”她抱着采來的一束扶桑花歪頭問道。
少年長得很帥,白皙幹淨,只是看她的時候眼神溺得讓人承受不住。
他朝着她伸手:“去一個,有我的地方。”
于是秦昭寧就真的跟他走了。
這個很長很長的夢在雲彩中結束,秦昭寧睜開眼,外面天色已經黑了。她轉動着僵硬的脖頸,在黑暗裏,隐隐約約看到床邊趴着的一個身影。
水已經吊完了,她擡起手,輕輕覆在宋灼頭上。
才有動作,睡得不是很熟的人幾乎下意識地握住了她的手,半夢半醒間近乎乞求地呢喃道:“別走。”
指尖蜷了蜷,秦昭寧摸了摸他的側臉:“不走。”
作者有話說:
是誰看到老婆醒了之後激動得哭了我不說。
“我們是對方,特別的人。奮不顧身,難舍難分,不是一般人的認真。
若只有一天,愛一個人,讓那時間每一刻在倒退,生命中有萬事的可能。
你就是我要遇見的,特別的人。”出自歌曲《特別的人》
“好奇怪,這首歌像是在告白又像是在告別。”出自這首歌的評論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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