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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諾靠近隔板,先是輕輕咳嗽了兩聲,然後又加大了力氣,結果一發不可收拾,本來是假裝開的頭,可能是引發了嗓子深處的癢意,根本停不下來。
手機嗡嗡地響起來,屏幕上顯示出的是三個字,春諾輕拍着自己胸口,咳嗽漸漸平靜下來,她按下接通鍵,電話那頭傳來輕微的呼吸聲。
春諾軟着嗓子,“徐言,我有點難受。”
“穿好衣服出來,我帶你去醫院。”他聲音清冷,聽不出任何情緒。
“不想去醫院。”春諾頭抵着門框,聲音裏有不自覺的嬌意。
如果她是徐太太的話,也是可以撒嬌的對吧,這是她的權利,領完那張證之後的權利。
“吃飯了嗎?”
春諾搖搖頭,搖完之後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人不在她面前,根本看不見她搖頭。
她還沒來得及說沒有,那邊又開了口,“過來這邊,我做了些。”
他的話在半空還沒有落地,春諾的好字已經從嘴裏出來了,好像說得太快了,又給自己找補,“我是有些餓了,中午喝了些粥,就再也沒吃過東西。”
“過來。”
“好。”
春諾看了看鏡子中自己的臉,一點兒血色都沒有,嘴唇因為燒得發幹,還起了皮,她本來想塗點唇膏,拿起來唇膏又放下,幹脆就這樣過去。
她剛要敲門,門已經從裏面打開,他應該是剛洗完澡,頭發有些濕潤,散亂地搭着,少了些拒人千裏的冷淡,多了些居家男人的煙火氣。
“密碼是123456。”
這密碼設得也太随意了些,不過她家的密碼也沒強到哪去,她家的是654321,兩個人在某些方面有一些奇怪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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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諾腳一踏進門,就被屋裏的裝潢給吸引了。她有一陣特別着迷房子的裝修,有點時間就翻找各種裝修圖片,她在微博上收藏了好多,其中最迷的就是這種北歐風,原木的桌椅,占據半面牆的飄窗,暖黃色的燈光。
她仰着頭看向他,眼裏有亮晶晶的光,嗓音帶着感冒後的啞,“我好喜歡你家的裝修風格。”
徐言看她一眼,沒有回應,轉身去了廚房,端出來一個瓷白的砂鍋,桌上已經擺了幾樣小菜,“先吃飯,吃完飯後去醫院。”
春諾央求,“今天已經好晚了,就不去醫院了,我吃完飯後,再吃點藥,好好睡一覺就會沒事兒。”她實在不喜歡醫院,當年老春住院,一整天一整天待在醫院裏,以至于現在提到醫院兩個字,她都有些排斥。
她忙着逃避這個話題,“碗在哪兒,我去拿。”砂鍋裏飄出了雞湯的味道,她原本并不是很餓,聞到這個味道,胃裏就開始叫。
“上面第三個櫃子。”徐言下巴點廚房的位置。
春諾跑去廚房,打開櫃子,“沒有哎。”
“左邊第三個。”
春諾聽出了些許的不耐煩,
“哦,”她小聲嘟囔,“你也沒說是左邊還是右邊,這是你家,我不問你問誰。”
她端着碗,一轉身,他就立在她的身後,手裏的碗沒有端穩,差點滑出去。徐言一雙大手抓住她的胳膊穩住她的身體,然後把碗接過去。
“你如果沒有失憶,應該記得我們上午剛領完證。”
春諾大力點頭,表示自己絕對記得。
“所以這是我們家。”
哦,春諾聽到我們兩個字,心跳有些快。
徐言看着她飄忽的眼神,“你有一結婚就分居的打算?。”
怎麽可能,“結婚了當然要住在一起。”
“所以,委屈你搬進來。”徐言下了結論。
春諾話接得格外快,“不委屈。”
兩個人面對面坐着,徐言盛好雞湯遞過來,她端着碗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好鮮,這是你做的嗎?”
過了大概有幾分鐘,等春諾碗裏的湯快要見底的時候,徐言才勉強恩了一聲。
“你好厲害。”春諾起身又盛了一碗,為了吃上這雞湯,她也要早點搬進來,“那我明天就搬吧,我正好這兩天有空。”
“明天沈鶴臣會安排人過來。”
“不用麻煩他,我一個人反正閑着也是閑着,慢慢弄就好了。”春諾勉強咽下一口米飯,她嗓子太疼,也就只配喝點湯,但她越喝越餓,又想吃點東西。
徐言看着那張皺成一團的臉,“嗓子難受?”
春諾擺手,“不難受。”
徐言推開椅子,站起身,繞過桌子走到她面前。随着他的靠近,春諾往後仰着自己的身體,“怎麽了?我臉上有東西?”
他站在她面前,慢慢彎下腰,春諾手握緊椅背,閉上了眼睛。
“張嘴。”
聲音就在耳邊,呼吸輕拂着發,春諾大腦跟不上身體,在他的指示下,乖乖張開了嘴。張開之後才反應過來,他要做什麽,要閉上已經來不及,她的嗓子紅腫得厲害。
“去醫院,現在就走。”
春諾看他嚴肅的樣子,不敢再推脫,“我去換衣服。”
徐言拿自己的外套披到她身上,從上到下系上扣子,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去。春諾側臉時不時地瞅兩眼,他薄唇緊閉,眉宇間散發出顯而易見的煩躁。
春諾晃動了一下他的手,“生氣了?”
“身體是自己的,難受的也是你自己,我有什麽氣可生。”他直視前方。
醫生自然是沒有好話,直接說怎麽不等到咽不下水去再來醫院,她這種情況,如果再拖下去,以後稍微有些感冒,就會反應到扁桃體上。
徐言坐在邊上,眉頭越皺越緊。
春諾也知道自己任性了,醫生說什麽她都點頭稱是,拿藥,輸液,兩個人之間沒有任何對話。
春諾想開口,張了幾次嘴,話都沒有說出來。
病房裏異常安靜,液體一點一點往下滴,春諾看着站在窗前的那個人,他很明顯是生氣了。
“對不起。”
徐言轉身要往門外走去。
“徐言。”春諾叫住了他,“你是因為我生病沒及時來醫院生氣,還是因為我生病沒跟你說生氣又或者是因為我剛才說的那聲對不起讓你生氣。你為什麽生氣,總要跟我說,我才能知道,你不說,我有可能真的不知道哪一點惹到了你,下次沒準還會這樣做,這樣氣死的只有你自己,你英年早逝的話,我就直接守活寡了。”
徐言手握着門把,直接被氣笑了,“我為什麽會生氣,你不是知道得很清楚,你既然這麽清楚,該做的不照樣一樣都沒落下。”
“那我以後不管是生病還是遇到什麽事情,都第一個聯系你?”春諾試探着問。
他沒有說話,但也沒有再往外走。
“可我只有你電話,連你微信都沒有,要不我們先加個微信?”
徐言回看她一眼。
春諾輕咳兩聲,“嗓子好疼,我想喝水,你能不能幫我倒杯水。”
他看着她,看起來并沒有去給她倒水的打算。
“麻煩徐先生幫徐太太倒杯水。”春諾迎着他的目光,不閃不避,反正論兩軍交戰這種事情,她絕對不會是先敗下陣來的那一個。
隔了幾秒鐘後,徐言端着水走向她。
春諾仰着頭,“我這只手在輸液,左手有點不方便喝。”
所以呢,徐言用眼睛問。
“你喂我。”
春諾伸出脖子,擺出一個方便他喂的姿勢,手不靈活的人,脖子倒是很靈活。
徐言默不作聲地看着她白紙一樣的臉,最終把水遞到她的唇邊。
春諾喝了一口便止住了,其實她現在連水都不太能喝下去。
“不喝了?”徐言臉色有些發沉。
“恩,能幫我擦一下嘴嗎,水流出來了。”
她嫣紅的唇瓣剛剛被水沁潤過,似一夜過後被雨打過的櫻花,翻出誘人的光澤,水珠順着嘴角沿着白皙的皮膚留下痕跡,垂在下巴上,要滴不滴,在燈光的照耀下,水珠裏閃出绮麗的彩虹。
他的喉嚨不自覺地動了兩下,春諾眼角染上了笑意,“快點。”
徐言大力地抽出兩張紙,不知道跟誰在賭氣一樣,蓋上了她的嘴唇和下巴,敷衍地擦了兩下。要離開的時候,春諾用自己不方便的左手按住了他的手,唇隔着薄薄的一張紙印到了他的手背上,只輕輕一下。
“以後,我想說對不起或者謝謝的時候,就用這個代替,怎麽樣?”
唇上沾染着白色的碎紙渣,水珠裏的彩虹跑到了黑色的眼眸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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