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舊槍02

從解剖室出來， 兩人一起回了戚雪松辦公室。這次案子就在濱城，不用出差了，專案組地點自然就設在了特調隊的基地， 對他們來說一切都是熟悉且方便的。

“怎麽樣？現在有什麽想法？”戚雪松接了杯水過來遞給秦聲。

秦聲抿了口水，凝眉道：“目前只能根據喬岩給出的屍檢信息大致推演一下死者死亡時的遭遇……”

戚雪松點了點頭，說：“死者體表有打鬥中會出現的抵抗傷，證明他先是和對方進行過搏鬥，應該還非常激烈， 幾乎拼上性命那種……然後可能在搏鬥過程中不小心從高處墜落，造成了骨折和內髒破損之類的高墜傷……最後才被兇手一槍擊中心髒斃命。”

“沒錯。除此之外大致還能推測出，死者死亡的第一現場可能是一棟小樓， 有二層， 不會很高。因為他從上面掉下來沒有摔死，而是骨折加內髒損傷， 所以應該是從兩層樓的位置摔下來的……”秦聲琢磨了一下，道：“還有，我們現在也無法确定最後開槍打死他的人和一開始跟他搏鬥的人是不是同一個……”

戚雪松：“你覺得現場也可能不止兩個人？”

“只是猜測，都不能确定， 目前已知的線索太少。”

兩人簡單讨論了一下已知的案情， 戚雪松拿記號筆在白板上寫下目前的推演，秦聲在一旁小聲補充。她倆現在默契度越來越高， 很多時候不需要說話，一個動作甚至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想表達什麽， 甚至已經超越很多合作了幾年的搭檔。

戚雪松最先察覺到了這種默契， 并為此在心中偷偷歡喜。她現在能确定自己是喜歡秦聲的， 自然會為了這種獨一無二的完美默契感到欣喜。

“對了， 中午吃什麽？我餓了。”從上午就開始忙， 又費體力又耗精神又費腦子的，秦聲趴在辦公桌上有氣無力的。

戚雪松笑着拿出保溫盒，一層層打開，把準備好的飯菜擺出來：“今天簡單做了兩葷一素的菜，夠咱倆吃的。”

自從八月從煙海出差回來，她倆的關系越來越親近，雖然某人神經大條完全不覺得有什麽不同，但戚雪松是認認真真包下了兩人上班工作時的三餐，能自己做飯就盡量自己做，實在不行再吃外賣。

那句說爛了的老話：想抓住一個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她的胃。

戚雪松不知道這話對不對，她每天做飯也不覺得這是在攻略或者追求，只是秦聲喜歡她做的飯，她也樂在其中。戚雪松現在覺得喜歡一個人是很簡單純粹的，看到她開心，自己也開心，兩個人都開心就很好。

因為當事人之一的秦聲本人毫無察覺，非常遲鈍，導致戚雪松也沒有刻意去隐藏自己的心意，這就造成了一個結果——特調隊全隊幾乎都看出了自家隊長的心思，并以此作為八卦津津樂道……

最先察覺到的當然是心思細膩又同為女性的常慕，她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把八卦分享給了雖然是男性但也很細心的喬岩，喬岩跟着興奮起來，兩人湊一起嘀嘀咕咕了好幾天。

“小慕小慕，快看，今天秦老師沒來，七姐又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蔫！”八月的某天，特調隊茶水間裏，喬岩和常慕又湊到一起八卦自家隊長。

“今早七姐來的時候路過秦老師辦公室，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

“噫，我英明神武的七姐沒想到會折在愛情這件事上！”

“別瞎說，七姐才不會折，她肯定會成功抱得美人歸的。”

那之後又過了半個多月，兩個人的八卦逐漸發展成四個人，可以說特調隊核心成員除了某兩個當事人之外，其他四人全都知道了。

如今到了九月中旬，另外四人八卦了快一個月了，這兩位當事人卻始終一點兒進展都沒有。

吃過午飯，秦聲回了自己辦公室，她剛加入的時候被戚雪松分到了檢驗科。她來之前檢驗科都是戚雪松自己負責，有了她之後這方面戚雪松倒是輕松不少。不過沒案子的時候秦聲一直都不坐班，檢驗科還是只有一個技偵的實驗人員在盯。

秦聲走進實驗室，對正在打印機前等着出報告的年輕女孩說：“安雨，DNA的結果出來了麽？”

安雨聽見她的聲音，立馬轉身點頭：“出來了，正在打報告。秦老師你來啦。”

安雨是八月才過來的實習生，何俊傑食人魔案結束後才被周廳介紹過來的，是警校物證鑒定專業的優等生，還沒畢業剛準備實習就被周廳給挖了過來，安排進了特調隊。

“嗯。”秦聲走過去拿過剛剛打印出來的報告，道：“庫裏的DNA果然對不上。”

“對，DNA在庫裏對比基本都是碰運氣。”安雨又拿過另一份報告，說：“喬法醫送來的檢材我完成了一部分，和護城河取回來的水樣進行了對比，發現死者的指甲上和頭發上都殘留了一種護城河裏沒有的成分。量很少，且體內沒有，有可能是生前沾染上的，所以殘留在指甲和頭發這種表面部位上。”

這可是個有用的發現，秦聲眼睛一亮，問：“是什麽成分？”

“好像是一種染料，用于服裝顏色之類的。”

秦聲翻着報告，道：“說明死者死亡的第一現場很可能是某個染料工廠，而這個工廠附近有水，這水還能有渠道流入護城河。好，這是個很重要的發現，我去找戚雪松，把這個消息告訴她。”

因為這個新的發現，她現在很興奮，快步往檢驗科外走，差點兒撞上推門進來的楊子俊。

“秦老師？你這麽着急幹什麽去？”

“找戚雪松。”秦聲看都沒看楊子俊一眼，頭也不回地跑了。

安雨在後面解釋：“秦老師剛拿了檢測報告，有些新發現要去跟戚隊說，所以比較匆忙……”

“沒事，不用解釋不用解釋，她這麽着急去見戚隊我可太開心了！”楊子俊一臉興奮地看着秦聲的背影。

安雨：“？”

……

“染料工廠？”戚雪松坐在辦公室，看着秦聲擺在面前的報告。

“對，濱城周圍會有這種染料的工廠有多少？”

戚雪松凝眉沉吟道：“應該是沒有，近幾年一線和省會城市都在搞适合居民生活的綠色環保城市，工廠基本全都外遷去了郊區或專門的工業城市。作為省會、又是港口和旅游水産城市，濱城這幾年的工廠全都外遷了。”

“這不可能，這檢測結果明明……”

“別急，理論上确實工廠全都外遷了，但還要考慮實際情況。”戚雪松用自己的電腦調出地圖，搜了幾個位置出來，說：“工廠外遷是個不小的工程，有的大型工廠前前後後忙活了五六年。然後呢，這些工廠遷移出去之後，原址就留下來成了廢棄廠房等待政府處置。而這些廢棄的工廠裏大多數還留有被丢棄的少部分原材料，因為實在太多，很多工廠都所有取舍，就會丢下部分東西不要。”

聽了戚雪松的解釋，秦聲拍了下手，說：“所以很可能是在某個廢棄工廠，而這個工廠還殘留着一些原來丢棄在這的染料。死者因為生前和人有過搏鬥行為，在打鬥過程中身上沾染了這些染料。兇手殺人之後把死者的衣服脫掉，然後把屍體扔進了工廠附近的水裏，所以屍體身上能檢測出染料的地方只有頭發和指甲了，沾上染料最多的衣服已經被兇手處理掉……”

“對，應該就是這樣。”戚雪松把在地圖上查到的結果給她看，說：“案發現場有染料，曾經應該是服裝加工廠，附近有河道或水渠湖泊之類的，屍體在水中能順着流入護城河中，整個濱城符合條件的廢棄工廠只有一處——西城郊望花湖下游這裏的廢棄工廠，兩年前正式遷走。”

秦聲眼睛發亮，躍躍欲試道：“我們去看看？”

戚雪松點點頭：“好。我去叫楊子俊，讓他帶偵查隊一起過去，在那個工廠附近展開搜索，看看能不能找到死者的衣物或者随身物品之類的。”

……

西城郊的服裝加工廠已經空了兩年，原先這裏有廠子，還有工人宿舍，很是熱鬧。後來被判定有污染的廠子大部分都開始外遷，現在還能留在城市裏的要麽是制藥這種扶持廠，要麽就是老牌國有車間背景過硬，這種鳳毛麟角，整個濱城也沒有三家。

戚雪松把車停在廢棄工廠裏，這裏的外牆都拆了，到處都破破爛爛的，那些沒被帶走的原料和機器橫七豎八随意丢棄。

秦聲拎着勘查箱往工廠裏面走，說：“剛來的路上我就注意看了下，從拐進這條水渠來開始路上就沒有監控了，在這地方真是幹什麽都神不知鬼不覺的啊！”

戚雪松安排楊子俊帶人在工廠附近搜索，然後和秦聲一起往裏面去，同時觀察着四周的環境。

“你還別說，這裏空氣還挺好的。戚雪松，回頭再休假的時候咱倆去野營吧，當然不是來這裏哈，去個依山傍水的地方，多呼吸一口都能清清肺的。”

戚雪松臉上綻開笑意，她因為秦聲這句話感到開心，因為她下意識把自己加入了她的規劃中，說到休假去野營都是“咱倆”，這說明戚雪松在她心裏是有一定地位的，雖然不知道這塊位置是大是小有多重要，但最起碼肯定是有這個位置的。

“那等下次休假，我們一起出去玩？”戚雪松現在可不是曾經的她，開竅之後她懂得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機會，比如現在，人家都把機會遞到眼前了，她要是再抓不住那就是真傻。

秦聲大概沒想到她會突然認真提議出去玩，先是很明顯的一怔，随即立刻開心地點頭：“好呀。雖然不知道下次什麽時候能休假，但咱們可以先把這個計劃定下來。不過戚雪松，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眼前最重要的是先破案。”

這個戚雪松當然知道，她低低笑了聲，應道：“好，我知道。”

這間工廠的廠房不算很大，現在東西都搬走一大堆，屬于一眼就能望到頭的那種。但這廠房不止一兩層，一共有四層那麽高，要找到當時的第一現場具體在什麽位置需要一層層查。

兩人一邊一個分頭行動，從兩邊往中間這樣查，能節省不少時間。

紫光燈罩在地面，除了灰塵什麽都沒看到，一層的調查結果不理想。

兩人又上了二樓，這樣一層層往上找，最後在三層的時候找到了一大灘沒有清理的血跡。

秦聲蹲下身觀察這攤血跡，啧聲道：“沒有清理血跡，說明這個兇手沒有嚴謹到滴水不漏的地步，他在這一點上還是大意了，有可能覺得我們找不到這裏。”

戚雪松環顧四周，視線在這一層快速掃了一圈，四周空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她起身順着樓梯快速去了趟四層，已經是整個工廠最頂層，然後很快下來，說：“整個工廠內沒看到有類似切割機或電鋸一類，看來死者确實不是被兇手砍成兩半的……”

秦聲托着手肘，另一手支着下巴，沉吟道：“兇手沒有清理現場，因為他覺得不會有警方找到這裏，他的自信很可能來源于他認為警方根本不會發現死者的屍體。他殺人之後脫掉了死者衣服，把屍體沉入水中，他想隐藏屍體，那麽大概率會在屍體的腳上綁上重物讓他永遠沉入河底……”

聽到這，戚雪松早已明白她的意思，接着她的話說：“但他沒想到的是，這條水渠下面有不少工廠遺留的機器沉在水底，屍體沉下去之後很可能被什麽鋒利的利刃卡住。”

“對，這樣的話，如果遇到一場暴雨導致水位上漲水流沖力增強的話……屍體就很可能被卡住的利刃攔腰斬斷……”秦聲拿出手機快速過去幾天的天氣，“我記得大概前幾天濱城下過一場暴雨，果然沒錯，是那場暴雨讓死者的上下半身分離，上半身被沖了出去，最後流入護城河……”

“也就是說，我現在可以打電話給王隊，讓他的蛙人小隊來這附近找了。”

兩人相視一笑，戚雪松立刻拿出手機聯系王浩，向他尋求市局蛙人小隊的幫助。王浩聽說找到了第一案發現場，立刻風風火火親自帶隊趕了過來。因為市局好幾個案子同時忙着，他現在手裏能随時調動的人不多，但也足足有一個小組的人過來。

特調隊其餘人：咋還沒在一起，咋這麽墨跡？七姐是不是不行？

某兩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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