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舊槍03

死者的下半身屍體就在離工廠兩裏地的水渠下面， 蛙人把屍體撈了上來，如秦聲和戚雪松所料，屍體腳上綁着重物。

“屍體綁着重物沉在河底， 腰部位置卡進了一臺舊機器裏，那臺機器我們也叫人撈了上來，看樣子是一臺老式切割機。”

秦聲圍着那臺切割機轉了一圈，戴着手套的手摸過切面，說：“看來就是它把死者的屍體切成了兩半。”

戚雪松解下綁在屍體腳腕上的重物， 這是一個大麻袋，看重量裏面裝了不少東西。戚雪松解開麻袋，把裏面裝着的大石頭一一取出擺在地上。

秦聲走過來蹲在她身邊， 看了眼她皺着的眉頭， 問：“怎麽了”

“沒，我還以為會有什麽收獲。”戚雪松拎了拎麻袋：“整這麽大個麻袋， 我以為兇手會把死者的衣服之類能證明身份的物品一起放麻袋裏沉了下去呢。”

楊子俊和王浩已經帶人把工廠附近全都搜索了一遍，出動了不少警犬，但最終沒有收獲。

“找不到證明死者身份的東西，我們還是只能另想辦法。”

秦聲歪了下腦袋， 說：“現在看來， 兇手可能把這些東西拿走了。這些東西無論丢在哪兒都不安全，最安全的地方反而是兇手身邊。拿着死者的衣服和證件雖然危險， 但只要屍體不被警方發現，死者身份不被查到， 那兇手就永遠安全。”

戚雪松：“這個想法和20年前教師案的兇手朱展鵬不謀而合。”

“也是人之常情， 所有人都覺得放在自己身邊最安心。”秦聲蹲下身翻看了下下半截屍體， 道：“下半身看上去沒有什麽外傷。”

“我讓人先把屍體給喬岩送回去， 這下半截屍體有沒有價值還要看喬岩的屍檢結果。”

等戚雪松安排完後面的收尾工作， 秦聲拉住她的袖子說：“跟我再去工廠裏看看。死者是從四層掉到三樓的，我們剛才沒仔細查四樓的痕跡。”

“好，我上去看過一次，沒看到有切割機之類的，也沒來得及仔細看。”

按照喬岩屍檢結果推測，案發時間大概半個月左右，這個沒人來的廢棄工廠雖然落了一層灰塵，但一些痕跡還是能看出來。

秦聲站在四樓的欄杆前往下看，下面便是那灘血跡的位置。

“死者和兇手應該是在這個位置發生了打鬥，然後被兇手逼到了欄杆這裏。兇手很可能把他壓在欄杆上，兩人當時都上頭了，誰也沒注意到這裏的危險性，然後死者被兇手推了下去。”

秦聲比劃了一下欄杆的高度，說：“以死者的身高來看，兇手和他差不多高，而且要足夠強壯，應該是一名青壯年男性。”

四樓這個欄杆并不矮，秦聲和戚雪松身高都在170以上，但依然覺得欄杆比較高，無法輕易攀上去。死者目測身高在180以上，兇手只會比他更高更強壯，基本可以排除女性。

戚雪松仔細觀察了一下四周的環境，除了打鬥留下的痕跡之外，沒有發現更多殘留的有價值的線索。

廢棄工廠後續的調查暫時沒有更多線索，楊子俊安排人把這一代拉上警戒線暫時封鎖起來，又安排一組人帶着警犬進行新一輪細致的搜索，哪怕找到線索的機會不大也不能就這麽放棄。

回到特調隊，戚雪松和秦聲直接去了解剖室，喬岩正把剛拍出來的x射線膠片擺在觀片燈上，見她倆推門進來忙道：“七姐，秦老師，你們來看。”

“怎麽？下半截屍體有什麽新的發現？”

喬岩點點頭，說：“确實有一點，死者的右腿腿骨曾經有過骨折，而且骨頭沒有完全長好，證明他骨折後沒有得到充分的修養。除此之外，他應該還有風濕性關節炎，而且挺嚴重的，感覺他應該在一個陰暗潮濕環境不好的地方呆過。”

戚雪松沉吟道：“這個骨折應該是多久前的事？”

“這……不太好判斷。”

“嗯，知道了，我會安排楊子俊他們去查一下有沒有就診記錄。”

秦聲站在旁邊，若有所思地盯着膠片。

發現屍體到現在，雖然還不到一天，但對于死者的身份暫時還是沒有頭緒，也沒有失蹤者和死者的情況吻合，證明他要麽不是本地人，要麽是失蹤了都沒有家人在意。不論是哪一種情況，對警方來說都很棘手。

回到戚雪松辦公室，秦聲還在沉思，戚雪松知道她現在肯定是陷入自己的思緒中，便沒有打擾，只是給她接了杯水，讓她坐下慢慢想。

“隊長！”

她們剛進辦公室沒多久，連門都還沒關，喬岩來不及敲門就氣喘籲籲闖進來，看上去是有什麽緊急情況。

“怎麽了？”戚雪松詫異看他一眼，她們才從解剖室出來沒多久，喬岩這麽快跑過來是有什麽新發現？

“專家那邊的彈、彈道檢測結束了，那把槍……那把槍……”

看喬岩慌成這樣，戚雪松心裏陡然升起不好的感覺。

“槍怎麽？”

“經過彈道對比發現，這把槍和七年前某一起搶劫銀行案中歹徒使用的槍是同一把！”

戚雪松眉頭緊緊皺起來，七年前，特調隊都還遠遠沒有成立，她還是個剛進入警隊沒幾年的新手，對那個時候的案子并不是很了解。但喬岩下一句話就讓她眼皮劇烈跳起來，一股無名火自心底升騰而起。

“隊長，是827案，當年有兩個前輩都犧牲了……”

戚雪松的臉色一瞬間變得很難看，她猛地站起身，說：“叫所有人到會議室開會。”

“是！”

喬岩離開辦公室，戚雪松沉着臉看向秦聲，努力用最冷靜的語氣向她解釋：“七年前的8月27日，濱城發生過一起非常惡劣的搶劫銀行案，歹徒一共四人，持槍，進入銀行的有三人，一人開車在路口接應。那天分局接到報案之後，派了兩名剛好在附近執勤的前輩先去周旋，結果……在和歹徒的周旋過程中，雖然兩位前輩擊斃了其中兩名劫匪，可他們兩位也在那次案子中犧牲了……”

秦聲安靜聽完戚雪松的講述，纖眉微蹙，道：“所以，那次還有兩名劫匪活了下來？”

“是，後來為了追蹤剩下兩名劫匪，省廳派法醫對兩位犧牲的前輩進行了屍檢，對劫匪用的子彈和槍支進行了分析，将數據上傳記錄在數據庫中。只是從那天之後，另外的兩名劫匪就像憑空消失一般，他們沒再出現過，市面上也沒有發現被他們搶走的錢幣流通，這件案子就這麽懸了七年……”

銀行的紙幣都有編號，劫匪搶走錢之後，警方和銀行監管系統都會監督着，只要發現這些被劫錢幣在市面上流通，就會順藤摸瓜查到錢幣來源。一般來說，很多劫匪都很謹慎，搶到了錢也會克制着不會輕易花，等一陣子風頭過去之後再想辦法出手。

“大部分情況，過了一兩年市面上就會出現這批被搶去的錢，這時候其實再追蹤錢幣的來源也不是很容易了，所以大部分劫匪都會在這個時候将錢轉出去。可這個案子一直沉寂的七年這麽長……”秦聲摸了摸下巴，“而且再有動靜居然是那把槍又打死了人……不太符合常理。”

戚雪松扭頭看看她，見她那雙眼睛閃着光，猜到她大概是有了什麽想法，她沒立刻問，她想說覺得能說的時候自然就會說了。

……

特調隊會議室內，衆人把各自目前的進展集中彙報了一遍，然後戚雪松出來做了總結，着重強調了那把作為兇器的手|槍。

“我剛才跟省廳申請調出827搶劫襲警案的卷宗資料，七年前調查的時候就沒有找到兇手獲得那把槍的途徑，對于那把槍和那起案子的調查，我們現在的情況并不比當年好多少。但是，我們現在站在了新的起點上，這把消失了七年的槍再次出現，且又背上了一條新的人命，找到這個人是誰，離破案就更進一步。”

戚雪松停頓一瞬，視線在自己的每個隊員身上掃了一圈，然後繼續說：“大家這兩天辛苦一點，尤其是子俊，你和宋成帶着特調隊下屬的偵查隊和市局直接溝通，一邊排查失蹤人員，一邊配合各區分局及下屬派出所做好治安工作。這是一起槍擊案，且這把槍七年前曾殺了兩名警察，兇手非常危險兇殘。我們要盡快破案的同時也一定要保護好民衆的安全，決不能再有無辜群衆受到威脅！”

她的語氣格外嚴肅，楊子俊和宋成本能認真點頭：“是！”

秦聲坐在旁邊，淡淡看了戚雪松一眼。剛才戚雪松向省廳申請調閱827劫案的卷宗時，周廳知道了這件事，果然給了戚雪松極大的壓力，命令她限期三天72小時之內破案。周廳還算是仁慈，沒有從屍體被發現那一刻開始計算，而是從那通申請電話開始的。

戚雪松打那通電話的時候是下午四點，現在是五點，周廳給出的72小時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過了1小時。別人可能看不出，但秦聲能感覺到，戚雪松身上的壓力很大。

這種壓力不僅僅是周廳的限期破案造成的，她身上壓着的還有濱城上千萬普通民衆的安危。這個案子不同以往，兇手有槍，而且這把槍存在了七年都沒被警方找到，這是個極度危險又狡猾的兇手。三天，還剩71個小時，特調隊逆風前行，必須要破案！

面對如此大的壓力，戚雪松沒有像普通領導那樣，把壓力分散給自己的隊員們。她剛才說得話裏沒有一句提到周廳給出的期限，她不想把自己身上的壓力轉移到隊員們的身上。

秦聲微微垂眸，輕輕勾唇笑了笑，戚雪松就是這樣一個從骨子裏散發出溫柔的人。她寧願自己一個人扛着，那些來自上層的風浪和壓力她一個人可以扛住，給自己的下屬們盡可能多的自由和随性，讓他們在不感受到壓力的同時去完成案子的調查。

戚雪松是個很好的隊長，她站在這個位置，對上無愧于周廳的器重，對下無愧于隊員們的敬重信任。

秦聲輕輕捏了捏手指，她是唯一一個知道72小時期限的，她會是戚雪松最大的助力，她也一定可以。

“我有一個想法，雖然還不算成熟，只是推測，但大家可以聽聽看。”秦聲站起身走到戚雪松身後，把雙手放到她的肩上，輕輕捏了捏。

我在，所有壓力我都可以和你一起扛着。

有些人，雖然還沒開竅，但卻很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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