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倚狐等着腳下有所支撐,這才慢慢緩過勁。
她們此刻立在一處宅院外,從外面只能看見緊閉的府門和堅固的牆壁,大門上方挂着一塊無字牌匾,通黑的木牌看上去有幾分怪異,倚狐還從未見過純黑的木頭,門外還立着兩個石獅子,看上去很有精神。
分明再是正常不過的景象,倚狐忽覺耳邊有悲泣萦繞,那哭聲摻着些許嗡鳴之聲,聽在耳邊不像是人聲,倚狐汗毛都立了起來,她不自覺往後挪動,卻被沈音一只手抵住了後背,她回過頭看見從容不迫的模樣,也覺心安不少。
沈音一手抵着她後背,一手拿着那塊石頭,石頭發出的紅光直指宅院裏,倚狐吞咽着口水:“仙師,我們要進去嗎?”
“自然。”沈音淡淡應聲,面色平靜地松開了她。
她左手緊握石頭,右手掐着指訣打出道道金光到石頭裏,石頭發出的紅光忽的變了顏色,胭紅變作了暗紅也不再是一道光線,更是彙成了一道暗紅色的網,罩在了宅院府邸上,沈音大喝一聲:“破!”
眼前的景象忽變做了另外一副光景,齊整的牆不再幹淨,上面挂上了些許烏黑的痕跡,那黑色的牌面也有了字——枯宅,鮮紅的字像是随時會落下血來,倚狐剛剛擔憂會落血,那牌匾之上的果然是落下了幾滴暗紅的血來,落在地面上,地面居然開始開裂,下面藏着的是血紅的石頭。
“嗚嗚嗚……”悲泣聲越發刺耳清晰了,倚狐捂着耳朵再朝着大門處看去,原是站立的兩只石獅子也變了一副模樣,那哪裏是石獅子啊!居然是兩個紅衣女子被黑色的長釘釘死了雙手雙腳,擺放在那做了觀賞。
她們容色慘敗,手腳還有殷紅的血往外流淌,聲聲悲鳴撕心裂肺,似在怨恨被如此殘忍對待,倚狐目光微動已有淚珠滾落,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屬于這裏的殘忍,她向前踏了一步,她想要去拯救她們,可是剛剛踏出半只腳,她就雙腿一軟摔了下去。
倚狐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指着那兩女子,回過頭看着沈音:“仙師,你救救她們好不好?”
沈音眸中有慈悲之意,面色卻露難境:“不是我不救她們,只是此刻我還救不了她們。”
倚狐不明,這兩條生命在眼前苦苦掙紮,她們的生命被釘在那四根鐵釘上,穿透血肉白骨,其中痛苦不用多想也覺心驚,沈音那麽厲害,救下這兩條生命又有什麽問題?
“這處宅院是處陣法,沒有找到破陣之法,貿然搭救,她們可能會就此喪命。”沈音将倚狐拉了起來,她看着那兩女子,目露不忍:“狐兒你也看到了,她們的身體還在不停地往外流血,這樣的血量已經遠遠超出了她們能夠擁有的血量。”
沈音也想搭救她們,只是不敢輕易動手。
耳邊的悲泣沒有停下,沈音都于心不忍,更何況倚狐初經此地還沒适應這裏的生存法則,眼前的一幕讓她有些惶恐不安,雖然她來到這裏已經死過許多次,但她死亡的痛苦是短暫的,她沒有經歷過這樣無休止的折磨。
她想問問沈音為何這樣的境遇,在這偌大的甕城居然無人管,可還沒等她問出口,她就想起來了書中的設定,在書裏普通人都是依靠宗門庇護而生,忙忙碌碌但也是安居樂業的,但也有些地方是沒有宗門庇護的,就比如甕城。
甕城是仙靈和藥宗的交界線,兩宗因為甕城劃分争吵千年也沒有結果,幹脆是兩宗都沒有管,甕城是唯一一處靠着兩大宗門依舊秩序混亂的地方,在這種地方不夠狠就只有淪為魚肉,強者為尊是世界法則,只是這一法則在甕城得到了延展,顯的更為殘忍。
而這兩女子都是魚肉。
她如果不是命好遇見了沈音,此刻應該早已成了雲東岳的食物。
她不是倒黴蛋,比之她們來,倚狐又幸運了許多。
倚狐朝着那其中一女子看去,恰恰是對上她微微擡起的眼眸。
“啊!”她吓了一跳,慌忙朝後退去,沈音扶了一把她才不至于摔下去。
那已經不能叫做一雙眼了,那是空洞的黑和血,那雙眼裏是沒有眼珠的,只留下一對眼眶,有黑血從那空洞中湧出還有細白的蟲在蠕動,倚狐只覺心口一陣鈍痛,連半句話都說不上來了。
沈音雙手快速結印,道道金光飛去,紅網化作了縷縷紅光飄入石頭中消失了蹤影,宅院又恢複了最開始的模樣,兩女子也消失了蹤影,原處只留下兩只石獅子,倚狐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她捂着心口:“仙師,她們呢?”
“她們還在石獅子裏,我剛剛只是引靈入陣,短暫的破了迷陣的遮掩。”
所以她們才能短暫地看清藏在外殼下的血腥殘忍,此刻沈音扯了靈石她們又只能看到迷陣想要她們看到的景象了。
雖是瞧不見了,但那兩女子還在腦海中揮之不去:“仙師,難道沒有別的辦法救她們了嗎?”
“找到破陣之法……”沈音頓了頓,目光寒光:“亦或斬殺布陣之人。”
她動了殺機。
沈音心有慈悲,也在同情那兩女子的遭遇。
只是不知究竟是哪樣的人才能下此狠手,她們是追着傷了飼柔的蜘蛛妖來的,難道是那只蜘蛛妖做的?
可書中分明有寫萬物相生相克,妖和人的修煉之法不同,妖物修煉大都是順從本源,修煉之法有所限制,妖物要修行陣法之術起碼萬年修為,而在天罰之下活夠萬年,不曾得道還逗留此間的妖少之又少,女主官配那朵佛蓮算一個,只不過她還不能全然算是只妖,佛蓮是佛道至寶,花葉皆是至寶,就連掐斷些粉末來都能修為大漲,佛蓮和聖靈花血脈類似,但佛蓮更為強勢,她不能算妖,應該稱為靈物更為貼合。
那只蜘蛛若有萬年道行,沈音和風靈鳶聯手都不一定能夠抵擋,她出手也不必這般畏畏縮縮,這應該不是那只蜘蛛能做到的,她身後還有別的修士。
倚狐在心中仔細推敲,沈音已經走到了其中一座石獅子前,她輕輕踩動,石獅子身上居然浮出金色的‘鳶’字,閃爍間還有道道金光飄出,沈音朝後退了兩步,袖中飛出一塊玉牌,那金字打出的金光遇見玉牌竟是停了下來,那金字也消失不見了。
沈音面色沉重了些,倚狐忙走到她身邊:“仙師這是何物?”
她只将鳶字看了個清楚,心想應該跟風靈鳶有些瓜葛,要不然沈音也不會露出這樣的神情。
果然,在她的問詢下,沈音擰着眉朝着宅院裏望了一眼,臉色愈發沉重:“風長老留下的印記,她在這設了結界。”
結界以兩座石獅子為點,一來可以防止裏面的東西逃跑,二來如果有東西貿然動這兩女子,也能起保護作用,風靈鳶想必也是清楚不能貿然将她們拽離陣法的,只是依着風靈鳶的實力來說既入陣,怎會半點動靜都沒有,這陣法可沒有半點要破開的跡象,難道說……裏面的東西竟是這般厲害?
另外,風靈鳶可是追着白如雪的靈元本源出來的,怎麽會也找到這裏?難道說白如雪的靈元也在裏面?
還沒等沈音分析清局勢,那宅院忽的發出兩聲巨響。
“轟隆隆!”
牆院竟是在一瞬間坍塌了一方,塵土飛揚間竟是浮出些薄霧來,那霧是淡淡的綠色,綠霧越飄越多,越飄越多,有些朝着遠處飄去,有些也飄到了眼前,将她和沈音環繞,倚狐伸出手指輕輕碰觸到薄霧,竟是有源源不斷的靈氣鑽進了體內,她一時怔住:“仙師,這是靈氣!”
倚狐剛剛學會引靈入體,她體內所有的靈氣加在一起還沒有她這輕輕一碰的多,她渾然忘記了沈音說過她留不住靈氣的事,她貪婪地想要去抓取更多的靈氣,卻被沈音的長袖打在了手背:“別碰。”
“仙師。”倚狐摸着發紅的手背,有些委屈。
就算留不住靈氣碰碰也好啊,那靈氣入體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沒有任何一個修士,任何一只妖可以拒絕源源不斷湧來的靈氣。
她只是衆生的一員。
沈音不理會她的委屈,她轉過頭面色更為凝重的看着那越聚越多的綠霧,她忽的回過頭輕輕點過倚狐的耳垂。倚狐直覺耳尖微微刺痛,等着刺痛感消失,她聽到了薄霧飄忽間傳出的刺耳動靜,像是利爪抓過利器的聲音,讓人心髒一點點揪起來,更是不舒服,她不受控制地去捂耳朵。
倚狐捂着耳朵,眼睛盯着那越來越濃的綠霧,終于她看清了那綠霧間竟是還隐藏着滿面笑容的美人面,美人雖美但飄忽朦胧,還有些說不上來的詭異。
“仙師,這都是什麽?”
“風靈鳶應該是把裏面的東西逼急了,這是請靈入陣,一旦碰到就會被強行拽入陣法,這樣下去整個甕城都要入這未知之地了。”
沈音連風長老都不叫了,也不知是不是心中在氣惱風靈鳶的魯莽。
綠霧越來越濃了,沈音苦笑一聲:“走吧。”
她伸出手再次拽住倚狐的衣領,她朝着宅院裏奔去,她雖不滿風靈鳶的做法,但此刻除了入陣尋求個破陣之法,也沒了其他法子。
倚狐被她拽的跌跌撞撞間還在思索,不是說好要隐藏身份?這般陣仗恨不得要拉整個甕城入陣,藥宗和仙靈都要被驚動了吧。
書中曾寫布陣之人損己為先,但凡布陣要先祭出的是布陣人的全部全身靈力,書裏最厲害的一次陣法就是佛蓮救妻設下的困靈陣,再有其他的大型陣法結界都是多人共同布陣,這拖成整座城入陣需要的損耗……裏面要不是有多個人,就是布陣人在拿命困風靈鳶。
風靈鳶在裏面究竟幹了什麽?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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