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蝶妖名叫阿阮，原是藏匿在深山修煉的一只蝶妖。

妖和人不同，妖可以有所察覺血脈的異常，她爹娘有所察覺她血脈有問題，所以叮囑她避世不出。

比之兄姐的自由，阿阮是孤獨的，她常年藏在深山裏，娘總說等着她修為強大起來就可以從深山出去了，可深山裏已經沒有你妖是她的對手了，她還有怎樣厲害呢。

阿阮想不明白的，可她很乖的，爹娘說的話她每句都有聽，包括獨自生活在深山。

爹娘都很愛她的，常常找尋些靈花異草給她吃，只是她不好，她吸收不了那些靈氣，發現靈草沒有用爹娘就更難過了，阿阮聽見她們争吵，聽見她們說她是盛體。

從那之後，她們開始找着各種寶器給她防身，甚至将自身靈元都給了她，只求個安心。

可深山裏這些妖也打不過她，她用不上這些的。

阿阮的日子孤單而又無趣，直到她撿到了一只初生靈智的蜘蛛。

蜘蛛和蝴蝶原是死敵，但蛛妖初生靈智，蝶妖已有幾百年的修為，她比她厲害自然不怕她吃掉她。

阿阮是想跟家人生活在一起的，她也想入世，也想去人世間感受煙火氣，這樣她的修為一定會突飛猛進的，山裏的老樹精就是這麽說的，無論是修士還是妖都得入世，入世方可得道。

可惜，她不能離開深山。

阿阮沒有妹妹，就給小蜘蛛取了個名字叫小妹。

小妹修煉的很慢，阿阮覺得她是有些笨的，不如她修煉快，她應該抓只聰明些的妖跟她玩的，可是聰明的妖嘴巴都很快，腦子也很快，她不能被發現秘密。

小妹又修煉了三百年，她終于會說話了。

阿阮又發現了她的新毛病，她很愛說話，非常聒噪，她總是在耳邊吵吵鬧鬧，喋喋不休，可這樣的小妹替阿阮的生活帶來了些熱鬧，爹娘都說讓她撿對了，有小妹陪着她，大家都會放心些。

可是小妹總是會叫嚣着要吃掉她。

她說蜘蛛吃蝴蝶是理所應該的。

每每這時阿阮就會用妖力把小妹封進葉子裏，讓她閉上喋喋不休的嘴。

後來，小妹終于不惦記要吃她了。

她找到了更好玩的，那就是幻化做人。

妖物化形分為兩種方法，一種是幻化成別人的樣貌，一種是自己修煉成人形。前者容易，但是天定法則早已規定，要得到那個幻化人樣貌長期所有權，必須替那人完成一個心願，讓人自願把樣貌換給妖物。而後者耗費時間長不說，還有諸多不确定性，不是幻化的極美，便是幻化的極醜。

小妹喜歡簡單的法子，她跟着一直豬妖下了山，過了許久才回來。

那時的她早已化作了位漂亮女子，她還帶回來了一男一女。

她們是夫妻，那女子生的袅袅婷婷自願将容貌借給她，只要她實現她一個願望，她原是高興的，可女子的願望是讓她幫她們抓盡這山中所有的妖。

阿阮才知小妹的樣貌就是問她們妹妹借的，而代價是那只豬妖的靈元和豬妖千年修煉的骨血。

她不知哪步走錯了，居然将小妹養成了不擇手段的模樣。

阿阮自然不肯，将她們都趕了出去。

可她心中是不放心小妹的，她又偷偷跟了上去，她看着她們燒殺擄掠，看着她們去奪那些同類的靈元吃她們的骨血，她終于出了手，她打傷了她們還有小妹。

其實她們很厲害的，可她從小修煉就比別的妖更快，她還有許多的法器，還有爹娘的靈元加持，她們打不過她，都被她擊碎了靈元。

那對夫妻跟她沒有關系，可小妹是她養大的，她舍不得她死。

她找不到別的法子救那被她打碎靈元的小妹，只能将血喂給了小妹喝，也讓還沒有斷氣的她們發現了她的秘密，她是盛體。

可那又如何呢，那對夫妻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爹娘常說斬草要除根，該心狠的時候不能心慈手軟，她就是沒有聽進去才遭了報應。

她原本是要殺了她們的，但小妹說她畢竟借了她們妹妹的樣貌，讓她放過她們。

她們靈元已碎，做不了惡的。

小妹說的是有些道理的，阿阮聽進去了，她沒有殺她們。

阿阮将小妹帶了回去，她怕小妹再傷害同類，可舍不得責罰她，就在她們身上種下了同心蠱，以後她再不聽話她就傷害她自己，她能感受到的疼痛，小妹都會感受到。

她終于靠着自己的努力修煉成了人，容色很嬌美。

娘說，比她們都好看些，這妖啊還是自己修煉出來的好看，她都有些後悔借了樣貌。

阿阮驕傲極了。

日子一天天的過着，小妹一天天變好，爹娘也會時不時來看她，阿阮保護了大家，深山的妖也變得更為友善了，阿阮過了長達百年的幸福時光。

那天，那對夫妻再次找上了門，她們不僅靈元恢複還修為更進一層，還帶來了十幾個道人，一同圍殺她們。

她們原是打不過她的，可她們擄走了小妹，她去救小妹誤入了她們布下的法陣。

娘常說人類修士有些術法不夠高強，倒是旁門左道學的很快，這陣法她們天生就有優勢的。

阿阮盡力了，殺了她們将近一半的人，可她還是沒有從陣法裏面逃出去。

那些被她救過的妖都來救她了，可她們不該來的。

她們都為她葬送了性命，可她還是被抓了起來。

阿阮後來才知那對夫妻根本不是夫妻，她們結為道侶只為利用彼此，她們互把對方當做爐鼎，榨取着最後一點利用價值，小妹借掉容貌的那位也不是她們的妹妹，只是同行的夥伴，她們殺了她。

不，應該說枯木殺了所有人，包括他的道侶。

他要私有她，私有盛體。

她被幽禁了起來，小妹因為跟她有同心蠱，一死都會死，所以枯木放過了小妹。

小妹被他中了咒，成為了他的奴隸供他驅使。

他一直在強迫小妹做壞事，幫他抓人殺人布陣。

阿阮被囚禁了十年，這十年來她都被他飲血吃肉，她不是生靈而是砧板上的肉。

因為有同心蠱的存在，她疼，小妹是會一起疼的。

阿阮看着小妹疼的難受，也于心不忍，可是她解不開同心蠱，阿娘只教過她如何種蠱，沒有教她如何解。

她只能去求枯木，枯木大概是覺得小妹為他效力很是盡心，他給小妹解開了一半的同心蠱，小妹不再會跟她一起疼了，但是她們的生命還是被綁在一起的。

她不敢死，因為小妹會一起死。

可她好疼，好疼，真的好疼。

阿阮有些想阿爹阿娘了，可是她被封印了，阿爹阿娘找不到她的，她們找不到她也是好的，沒了靈元的阿爹阿娘是打不贏枯木的。

枯木這些年被她鮮血滋養，早已修為突飛猛進了。

她不知道還得熬多久，每日都要跟自己說一遍。

好好活着，不為自己也要為了小妹。

阿阮有些後悔的，如果不種同心蠱就好了，這樣她或許就會放心死去了。

不，就算沒有同心蠱，她還是不會死的，她放心不下小妹。

她好怕她死了，枯木會傷害小妹。

一日日熬着熬着，終于她快要熬到頭了。

——

回憶停了下來，阿阮伸出手在手臂上敲了兩下，她手臂上其實沒有什麽肉了，雖然靈花異草可以促使血肉快速生長，但她被挖過太多次肉，放過太多次血了，她的胳膊被枯木割的千瘡百孔了，露着森森白骨，她幾乎是敲在了骨頭上，倚狐看着都疼。

可阿阮手裏忽的多了些鮮豔的珠子，各色各樣的都有，還在冒着光。

倚狐認得這些，它們都是靈元。

之前，還在仙靈的時候，竹妖有送她一顆。

竹妖的靈元是翠綠的。

這些靈元不知是誰的，不管是人還是妖都只有一顆靈元，阿阮也不知為何會有這麽多靈元，大概數了一下足足有十幾顆。

紫莺看見那麽多靈元，眼睛都在冒光，可又慢慢暗淡下去。

靈識是沒有靈元的，她們也用不上靈元，想從裏面吸收靈氣也是天方夜譚。

阿阮費力地捧着靈元，沖着倚狐說：“姑娘，這些給你。”

倚狐指了指自己，不可置信地看着阿阮。

沈音一早就跟她說過靈元可貴，這一顆靈元就是一條生命。

靈元幾乎只能心甘情願地贈與，殺生靈奪靈元的話，要以極快的速度趁生靈還沒反應過來就剜取靈元，但這幾乎無法做到，因為剜去靈元太痛幾乎不可能無所感應。

當然也還有威脅逼人交出靈元的，更多的還是贈與。

如果生靈和靈元早早分開，那麽生靈就算死了，靈元也是不會滅的，相反靈元要是滅了，生靈一定會死，贈與靈元相當于把命一同贈與了。

她有些吃驚阿阮擁有這麽多靈元，更驚訝的是她此刻居然要把這麽多靈元都贈與她。

阿阮捧着靈元，陷入了些過往回憶中，花色的眼眸中漸漸有了淚水：“這都是些靈元，有胡姐姐的還有柳哥哥的，還有老樹精的，她們大都死了，她們對我都很好，将靈元都留給了我，我藏了這些年也有些累了，就都給姑娘吧。”

“姑娘很好，她們知道了也會願意的。”她綻開了笑容，好似在面對死亡的最後燦爛。

那張臉憔悴不堪還滿是鮮血，但很美。

阿阮幾乎是倚狐的另外一種活法。

如果她當初落入雲東岳手中，可能還不如她。

倚狐看着不覺紅了眼眶，她吸了吸鼻子，将玉牌挂在了腰間，伸手接過了那些靈元。

“多謝阿阮姑娘，可你不把這些留給小妹嗎？”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10-10 01:02:46~2022-10-11 00:02:2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Ray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