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紫衣追着阿阮去了。

她心中焦急阿阮，倒是顧不上許多了。

她們消失的太快，倚狐一時沒有跟上去，她不過剛聚靈元，實力還是不夠強大，背着沈音喪失了飛行能力。

倚狐背着她一步步朝着紫衣她們消失的地方走去。

忽的，一股陰風拂面而來，拂亂了倚狐額前碎發。

沈音替她撥開碎發，面色漸漸沉重起來。

此刻要是遇險，絕不是什麽好事。

她沒有要責怪紫衣一心尋女的沖動行事，在血海多停留一分，靈魂就會多一分成為惡靈的可能，如果阿阮成為了惡靈，那便是神佛降世也無用了。

紫衣着急，也是人之常情。

“仙師，好香啊！”

聽到倚狐的聲音，沈音鼻尖輕嗅間，果然是聞到了股香味。

似是種花草的味道，可沈音一時間也叫不上名來。

血海到處都充斥着腥臭的血腥味，突然嗅到一股香味倒是怪異。

沈音閉上眼眸，尋找香味的來源。

猛然睜開眼：“狐兒後邊。”

倚狐背着沈音回轉了身體，在她們後方不知何時多了兩道身影，一大一小。

大的，她們是認識的，正是阿阮。

小的，看上去不過五六歲的模樣，生的嬌軟可人，只是臉上纏着細細的黑絲，一縷縷繞着纏繞着白淨的面容，她手裏握着一根血紅色的藤鞭，玉白的小手也被黑絲繞着。

小腹處有處傷口，像是被動物的利爪剖開的。

烏黑的血順着傷口朝外湧着，那張臉上沒有過多的神情，她被阿阮牽着，凝視着倚狐。

她雖是不大，可倚狐被她瞧着竟是升起來些恐懼。

“仙師，那個小孩是惡靈嗎？”

“還不是。”惡靈的特征是好認的，一身戾氣，被死氣環繞，再有就是一雙血紅的眼睛，眼睛裏的貪欲和殘忍。

那女孩的眼睛是純黑的顏色，還有些幹淨，只不過她身上也有些死氣。

她沾上了惡，但還沒有完全化作惡靈。

可在血海一旦染上惡意就會徹底沉淪。

再者說在這裏也有惡靈喜歡吞噬幹淨的靈魂，女孩這樣的年紀就算是宗門天才，也不會有太高的修為，落入血海不是早早化作惡靈，也就是淪為了腹中食。

眼前所見，實在是有些罕見。

只不過眼下更奇怪的是阿阮為何會跟女孩在一起？

女孩牽着阿阮朝着她們進了一步，倚狐幾乎本能地朝後退了退。

如果是阿阮，她大概是會沖上去的，可她身邊的女孩讓倚狐無法安心。

她一邊朝後退，一邊喊着阿阮的名字：“阿阮姑娘，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倚狐，我是來救你的。”

靈魂，按照常理是有記憶的，可阿阮不做理會倚狐的話，仔細看去，她的眼神是空洞的。

她不像是她認識的阿阮，倒像是被操控的木頭娃娃。

阿阮好像是失了靈智……

“仙師，不太對勁。”

沈音也發現了。

她更為老道一點，察覺了問題所在：“狐兒，阿阮姑娘的靈魂并不完整。”

女孩速度快了許多，她牽着阿阮離得她們越發近了，在她唇邊勾起來森寒的弧度，偏偏還要故作天真地沖着倚狐道：“姐姐，我好疼。”

稚嫩的聲音顯露着她尚年幼，凄厲的聲音摻着些哭腔，尾音悲戚。

倚狐只覺得耳蝸像是被荊棘刺過，疼痛難忍。

她那麽小，卻喪失了生命。

在她的小腹上有那麽深的傷口，那是她的致命傷，是被不知道是何生物剖開的傷。

倚狐急慌慌閉上了眼，不讓自己再看她的傷口。

可剛剛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來了更為血腥的畫面。

穿着黑袍的男人撕開了女孩的腹部，從腹中掏出來一塊黑色的珠子，發出陰鸷的笑聲。

耀武揚威地從她腹中探進，手指朝上彎曲，猛地用力鑽進去，竟是将一顆鮮活還在顫動的心髒拽了出來，女孩的聲音應聲倒地。

他捧着心髒停留在女孩跟前，滴落的鮮血落到了女孩唇邊。

女孩微微張口，血珠竟是順着唇邊滾落進去，細微的聲音無助可憐：“阿，阿娘……”

男人不做理會，将女孩的心髒送到了唇邊，張口咽了下去。

在女孩斷了氣後，握着珠子離開了。

原地只剩下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鮮血染紅了羅裙和土塊。

“啊！”

疼，倚狐的小腹像是被尖銳的指甲剖開，被斬斷了一條條經脈。

她有些背不穩沈音了。

倚狐搖搖晃晃的身軀随時都會跌落。

沈音掌心覆上了淡淡的金光，蓋住了倚狐的耳朵。

“狐兒別聽，你被她擾亂心神了。”

倚狐咬了咬舌尖，強迫自己清醒過來。

她低頭朝着自己小腹看去，沒有血淋漓的傷口，剛剛的一切都是幻覺，可她閉上眼睛看到的一幕幕大概是女孩生前的景象。

再看過去的眼神多了一絲不忍，她強迫自己穩住心神：“仙師，我看到了那孩子，那孩子……”

倚狐的話吞吞吐吐說不完整，眼看着女孩和阿阮越來越近了。

她能感受到女孩比她修為強勁許多，這樣的懸殊讓她心中忐忑。

也不知紫衣現在何處？

她剛剛想到紫衣，紫衣就回來了。

“沈長老，倚狐姑娘，我找到阿阮了！”

紫衣的翅膀都是紫色的，深淺不一的紫勾勒出漂亮的紋理，她揮着翅膀，面露喜色，而她身邊恰恰是牽着阿阮。

可，她們對面也是阿阮。

倚狐指了指對面，打斷了紫衣的欣喜：“夫人，你看那。”

紫衣看了過去，一時愣住：“阿阮。”

她回頭看向自己牽着的阿阮，這兩個阿阮看上去毫無分別，只是被女孩牽着的阿阮目光空洞，沒有情緒，而被紫衣牽着的阿阮目露膽怯，惴惴不安地瞧着紫衣。

片刻的寂靜。

見了紫衣，女孩沒有再拽着阿阮上前，她唇邊微微彎下弧度，竟是忽然朝後退去。

紫衣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沈音：“沈長老，這是怎麽回事？”

“她們都是阿阮姑娘。”沈音目光低垂，思索片刻說道：“如果不出所料的話，應該跟那個女孩有關系，阿阮姑娘的魂魄被分開了，我們先跟上去，看看她要做什麽。”

“還是我去吧，那女孩看着有些詭異，沈長老和倚狐姑娘在此等我。”

“不，她應該沒有惡意，要不然以她的實力，早在夫人回來前就攻擊我和狐兒了。”沈音抛給紫衣一個布袋：“夫人先把阿阮姑娘的這一縷魂魄收入魂袋，我們一塊跟上去瞧瞧。”

紫衣接住了魂袋，瞳孔微微顫動。

她剛剛追女心切，倒是忘了沈音和倚狐現在沒有能力自保。

好在是她們沒出事，要是出了事，別說求沈音搭救阿阮了，沈月華也萬萬不會放過她。

仙靈雖早不是當年盛況，可也不是她這只妖能招惹的。

紫衣此刻不敢再追着阿阮去，她跟在沈音和倚狐身後慢下了腳步。

女孩和阿阮似是有心跟她們周旋，步伐不算快，可偏偏就是讓她們追不上。

恰恰此時，一道黑霧出現，她飄在空中漸漸露出那挂着層皮的頭顱。

“仙師，是紫莺。”

紫莺突然出現，卻不是沖着她們來的。

她纏上了前面的女孩，面露癡狂：“小舒。”

女孩看到她神情變得驚恐，她抓起阿阮就跑，漸漸騰空而起，一團團黑霧繞在了腳底，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紫莺也跟着她們消失了蹤影。

紫衣心下焦急，連忙要追上去，卻又害怕倚狐和沈音出什麽意外。

她咬咬牙，還是沒敢貿然抛下沈音兩人。

倚狐也有些急：“仙師，她們跑了。”

沈音卻并不着急，她讓紫衣把阿阮的靈魂放出來，然後從袖中取出一塊半透明的石頭。

在仙靈，內門弟子人人都有一塊這樣的石頭，這石頭名叫伴生，仙靈不少功法都要借助伴生石施術，其中最出名的就是仙靈引路之法。

倚狐見沈音用過，也見風靈鳶用過。

她自己也有了一塊這樣的石頭，是沈月華在決定收她為徒後，給她的。

眼下，沈音落了一身的傷。

倚狐不願沈音再傷害自身，忙說：“仙師，我來吧。”

幾乎一些大宗門都會有引路的法子，但要僅憑一絲殘留氣息尋找活生生的生靈，說難不難，說簡單也絕不簡單，仙靈的引路之法并不算很難，但要自身已能和伴生石達成某種契合才可，可伴生石只認仙靈功法，倚狐身上屬于仙靈的氣息還是太少。

她沒有和伴生石共生，自然也就動用不了這樣的功法。

沈音輕輕搖頭，示意倚狐放她下來。

她拿着伴生石靠近阿阮，将阿阮的手搭上伴生石，掐着指訣，點點金光落在伴生石上，伴生石上氣息流轉最後化作一道紅光指向了東邊。

“仙靈引路果然精妙，居然連靈魂都能找。”

紫衣由衷贊嘆一聲，她們妖也有找妖的法子，但只是憑着同根靈元的互相感應，宗門也大都是尋找生靈的，除卻景陽宗那些專研陣法的，她還是頭次見能找魂的。

沈音沒吭聲，這些沒有紫衣所想那樣精妙。

因為魂魄大都是不去輪回，便去血海，血海有陣法，輪回再不屬人間，自然無法找。

不過她們此刻身在血海，還有一縷魂做牽引，倒也不難。

剛剛在倚狐背上的時候，她一直在悄悄借着長老令牌加速運轉靈力療傷，倒是好了一些，而且仙靈引路主要依靠的還是伴生石，她自己倒是出不了多少力，這才是她敢用術法的緣故。

她好些了，自然也不需要倚狐背着了。

倚狐也改做了攙扶她，她摟着沈音的腰，腦子裏想起來些奇怪的東西。

從前沈音在她心中都是高大強悍，她也沒發現沈音這樣柔弱，柳枝一半的腰肢，一折，說不定都會斷掉。

忽的，刮來一陣涼風打斷了倚狐的胡思亂想。

風裏攜着些濕氣，一陣風吹過，在倚狐衣裙留下了濕漉漉的痕跡，仔細嗅過，還有股腥味。

血海裏連這些水氣，都是鮮血凝成。

……

等着從血海出去，她說不定要暈血。

她打了個顫，扶着沈音的手浮出些汗珠，她咕哝聲：“仙師，怎麽又起風了？”

沈音朝着伴生石指引的方向看去，紅光愈發濃郁起來，隐隐約約可以看到一座紅橋，她面容有些發冷：“那，好像是血橋。”

作者有話說：

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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