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她惱了

“绛绛,绛绛不要哭了。”

“我就要哭,你管我!“

“欸?我當然要管你啦,你是姨姨的孩子,我有責任照顧你呀。”

那是壞胚子和白糖糕绛绛相遇的第一天,僅僅一個照面,惹哭了小仙女一樣的妹妹,還害得妹妹膝蓋破了個口子,血流出來,若無世間珍奇的好藥,少不得要留疤。

年少的柴青一向看不起柔柔弱弱一推就倒的小哭包,可正如她說的,這是姨姨的女兒,姨姨是師父口中天底下頂頂好的女人,她的女兒,也是最活潑可愛的小仙女。

柴青在師父嘴裏聽過無數次的小仙女绛绛,不服有之,好奇有之,卻絕無弄傷人的壞心眼。

“我,我只是和你開個玩笑,誰知道你——”

“我怎麽?”

“沒怎麽。”她局促地捏捏耳垂,背着敘舊情的兩個大人,扯着人往角落鑽。

姜嬈要疼死了,哭起來也沒力氣,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她約莫曉得這人為何偷偷帶她來此,不就是為了瞞着阿娘和晏叔叔?她氣得瞪了這人一眼,乖乖被領走,大抵也是覺得哭鼻子很丢臉。

按理說以她柔善的性子,便是宮人不小心做錯事觸怒她,也總能得到公主的寬宥,然而膝蓋磕在冒尖的石子太疼了,疼得她不想給人好臉色。

加之昨晚她養的鼠鼠死了,現在想想短命的鼠鼠,眼淚一時半會止不住。

“別哭了,不要哭了,求求你了……”

“你好壞。”姜嬈哽咽着開口,臉蛋兒挂着淚痕,可可愛愛。

“是,我壞,我是壞胚子嘛。”柴青鬼鬼祟祟地探出腦袋,小聲道:“你呆在這別動,我去去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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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噓,不要出聲。”

她一陣風地溜走,只剩下姜嬈一人窩在長滿枯草的牆角,越想越委屈,阿娘昨夜特意囑咐要帶她見的玩伴,太惡劣了,她讨厭她!

傷了人不說,還丢下她一人跑了,想了想,她掙紮着起身,下一瞬劇烈的疼痛襲來,她白了臉。

說來也怪,以往在王宮誰敢惹她掉淚,一遇見這人,受傷不說,認識不過一刻鐘,就哭得眼睛酸疼

不愛記仇的姜嬈認認真真記了一筆仇。

阿娘還要她和壞胚子好好相處,她委屈地嘟着嘴,低下頭在傷口小心吹氣。

“回來了回來了!”

柴青石猴一樣地竄出來,吓人一跳。

她去而又返,姜嬈眼神狐疑,扭過頭,重重地哼了一聲,一副鐵了心不打算理人的态度。

柴青初時嫌棄她驕縱,不好伺候,轉念一想,人畢竟是她弄傷的,再看對方哭得小臉紅紅,傷口處還在流血,她蹲下身子:“有點疼,你……”

她擡眼看了須臾,終究不放心地從袖帶摸出一角帕子,不等姜嬈反抗,帕子徑直塞進她嘴,堵得人說不出話,一味嗚嗚。

姜嬈可真是要氣死了。

這人混賬!

她擡腿就要踢,被一手按下,柴青半跪在地上,用清水洗去傷口及附近的髒污,擰開瓶塞,仔細為她上藥。

還多此一舉的用白色繃帶綁了個醜醜的蝴蝶結。

姜嬈就沒見過這麽醜的蝴蝶結,推開人,一瘸一拐地走開。

到底是初相見,不了解各自的性情,柴青擔心她氣不過朝大人告狀,尾巴似的跟在後面。

一路跟到客房門口,她剛要松口氣,走在前頭的小姑娘倏爾轉身,眼睛紅紅的,兇巴巴的,竟是背着人哭成了兔子。

房門關閉,回去的路上柴青腦子裏滿是那雙哭紅的眼,懊惱地敲敲腦殼,早知她這麽脆弱,她就不吓她了。

後悔也晚了。

姜嬈一個人窩在房間默默抹淚,下定決心,再不理這粗魯的野蠻人。

兩個孩子瞞得再好,小姑娘受傷的事入夜就被發現了,柴青被師父揪着耳朵來到那扇門前,哄不好人,莫說吃飯,覺也沒得睡。

盡管姨姨大度地表示是绛绛太嬌氣,可師父揪着這事不放,她只能老老實實地和人說軟話。

氣性再大,火氣也有消下去的時候。

姜嬈嘴上說原諒,心裏壓根不這樣想,看見那人,簡直有多遠躲多遠。

柴青又被師父訓了一頓。

委屈之餘,抱着與人和好的心思嘗試幾次,皆以失敗告終。

小姑娘年歲不大,倒真是難哄。越

是難哄,越是激得人想看她笑。

不見绛绛的這幾日,柴青睡覺都在想着怎麽逗人放下心防和她做朋友,整整過去半月,小姑娘又來了。

柴青把人擄到房裏,關好門,一副不幹好事的模樣,姜嬈固然是怕的,還是撐着一身膽氣站在那。

簾子掀開,壞壞的壞胚子笑着沖過來:“绛绛,绛绛,你快看!”

看什麽?

姜嬈定睛望去,第一時間看到她胸前衣襟的血,小臉泛白,怕她看不清楚,那人一把撩了上衣,露出雪白白的肩膀,肩膀以下,冒着細細密密的血珠:“看到沒有?我還給你了。”

還?

她愣愣的。

柴青不怕疼地指着流血的地方:“這是個笑臉,還有貓咪的胡須。是獨一無二的印記。你看,你有疤,我也有疤,扯平了。”

“……”

“绛绛,這回你能原諒我了罷?不是嘴上說說而已,是心裏也覺得我這個人不賴。”

那雙亮晶晶的眼睛很是真摯漂亮,姜嬈躲閃地避開她的眼,不敢說膝蓋上的疤痕已經用藥消了。

眼前這人,莽是真的莽,粗魯也是真的粗魯。

但看着那還在流血的傷口,姜嬈說不出拒絕的話,哪怕宮裏的小奴為博公主一笑舍生忘死,她依然知道,這是不一樣的。

在壞胚子眼裏,她只是個嬌弱難以相處的小姑娘罷了。

“你,不疼嗎?”

她用錦帕為她擦淋漓的血珠。

沒了血色遮掩,那地方果然畫着一個滑稽的笑臉,和細長的貓胡須。

“不疼!”柴青鬼機靈地轉轉眼珠子:“绛绛吹吹就不疼了。”

經此一事兩人感情迅速升溫,這疤痕她勸了很多次,要用藥消掉,畢竟女孩子身體留疤不好看,後來哪怕磨破嘴皮子,壞胚子也沒同意。

“要留着,以後我再欺負你,這就是最好的提醒。”

……

趕來的貍奴、厭奴二人,且等公主在牆角哭夠了,笑夠了,這才慢騰騰上前,神情是如出一轍的擔憂。

姜嬈自劇烈的情緒波動中緩過來,身心俱疲,勉力直起身:“走罷。”

……

“走

就走,誰差你這點美色了!”

柴青一個人在房間發脾氣,氣沖沖地穿好小衣、小褲,再披好中衣,欲.求不滿地坐在小榻。

她褲子都脫了,到嘴的鴨子飛了?她郁悶地想哭,先生容易嗎?先生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嘗嘗鮮,鮮沒嘗到,受了一肚子惡氣。

可惡的姜嬈。

下次別讓她再見到!

一陣媚氣的笑聲不合時宜地傳來,柴青裹緊衣衫,眼皮不動:“你什麽時候來的?”

“看來你的确為色所迷,連我何時來的都未察覺。”

“姑姑不要消遣我了。”

她發了小脾氣,柳眉扭着水蛇腰邁進來:“一來就看到你死了老婆的喪氣臉,說說,怎麽了?”

柴青合理懷疑她是來看熱鬧的,背過身不言語。

“乖青青,說一說嘛,姑姑請你嘗奶?”

這話柴青聽了十幾年,沒有一次是嘗到嘴裏的,她吸吸鼻子,話說出口帶着自個都沒想到的憋屈:“她跑了,脫得光溜溜的,我還沒進去就跑了!”

确切的是還沒看完全,煮熟的鴨子就長翅膀飛走。

她氣得兀自磨牙,想咬死姜嬈這個壞女人。

“跑了?”

柳眉全憑着十幾年的“姑侄情”努力憋笑:“沒有姜嬈,還有趙嬈,王嬈,青青需要的話,姑姑這就給你領兩個來?保管模樣标致,各有千秋。”

“你走!”

“好好好,我走。”她體貼道:“青青呀,別急,女人還不好找?我這就——”

一只靴子飛出來,柳眉側身避開,柴青一張臉鐵青:“你走不走?”

“走,走。”她嘟囔一句:“還敢拿靴子丢姑姑,沒大沒小的……”

看熱鬧的人走了,柴青孤零零地在屋子裏發黴。

她就想不明白,勾.引人的是姜嬈,說話不算話的也是姜嬈,沒脫衣服前好好的,莫非……

莫非是被自己身上的疤痕吓到了?

柴青掀起中衣往腹部、胸前看了眼,看習慣了,不覺得有多醜陋,有那麽吓人麽?

再說了,姜嬈那人,膽大包天,會被一些疤痕吓哭?

她煩躁地在房間走來走去,走出

門看到堆在外屋的木箱,這都是那女人帶來的禮,如今人跑了,再去看這成箱成箱的厚禮,柴青不樂意了。

搬起箱子,跨過門檻,再回來,兩手空空。

姜嬈帶來的禮物沒開箱就被扔得遠遠的。

出門扔東西時剛好碰到隔壁小寡婦出來,看見這一口口箱子,好奇問道:“柴青,你這都不要了?”

“不要了。”

她沉着臉往回走。

身後是短暫的靜默,沒一會,是小寡婦開箱的聲響。

“嘶,柴青,這都是好東西呀!你真不要了?”

柴青鐵了心要和姜嬈劃分界限,沒這麽戲弄人的,說好了做過一場,只摸摸而已,來不及做更多。

便是那白花花的身子她也看了沒幾眼,細長的腿,吸人的銷魂窟,試都沒試,白瞎她那點激動和感動。

為數不多的真情喂了狗。

氣死了!

“欸,怎麽不理人呀?”

小寡婦秉承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理念,沒猶豫,搬着箱子往自家走。

柴青回屋生了好一通悶氣,杯子砸碎了一個,偏生內功深厚,隔壁的響動根本瞞不了人,連鄰居背地裏罵她不識貨都聽得真真的。

都他娘的什麽玩意兒!

她氣沖沖出去,一腳踹開隔壁大門,頂着小寡婦畏懼的眼神,一只手将三四口箱子高高托起,揮揮衣袖,留下一道帥氣深沉的背影。

箱子重重砸在自家小院,砸出一個個深坑。

塵土飛揚,伴着小寡婦低低罵人的聲兒,柴青惡狠狠地盯着那幾口箱子——是了,她就是要姜嬈睜大眼睛好好看看,她惱了,這次再怎麽哄都不會好。

不過……

她遲疑地眯着眼:姜嬈,會來哄她的罷?

她若肯來,自己定然要一腳踩碎這箱子,像是要碾碎她那顆黑心,讓她看看壞種是不能輕易招惹的。

她若不來……

柴青憤憤咬牙:她就和她拼了!

至于怎麽‘拼’她還沒想明白,是把人囚禁起來,還是一不做二不休,偏要和她睡一睡……

總之,今夜,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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