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情意重

姜嬈是個妙人。

哪裏都妙。

相信她說這話沒有人會反對。

這其中最妙的莫過于姜嬈的妙唯有她柴青領略過。

像是看風景,看過蒼茫巍峨的皚皚雪山,看過紅梅綻放,白梅淩然獨立的芳姿,看過春水淅淅瀝瀝淌過屋檐,聽過懸在檐角的金玲随風晃動。

姜嬈的身上開着萬裏山河,和萬裏山河圖描繪不盡的美。

柴青好運地一頭栽進去,爬不出來,只能在坑底觀望美人的石榴裙。

真真應了那句話——人在花下死。

姜嬈不要她死。

姜嬈要給她活。

快活的活。

天雷勾動地火,七八月天兒裏晾曬的幹柴偶遇地殼裏蹦出來的岩漿,從這頭燒到那頭,瞬息之間,開出紅霞漫天。

兩人情投意合,耐不住急性地在屋內的窗前厮鬧一場。

姜嬈氣息不定地趴在那平複,柴青眼尾緋紅,安安靜靜地站在她身後觑她光滑雪白的背。

美死了。

怎麽有人的呼吸聲都堪比仙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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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吸了吸鼻子,壓下鼻腔不安分的燥意,發自心底地感嘆九州第一美人名副其實。

退回個幾年,其實她最讨厭人們動不動就要在腦袋□□個名聲響亮的頭銜,仿似有了那頭銜,傳出那名聲,事就真成那事,人也就真成了那般厲害的人。

江湖之大,名不副實的海了去。

只是大家都要臉,你給我臉,我就不戳破你的假面。

忒沒意思。

現下麽,柴青打心眼裏服氣,怪乎姜嬈是九州第一美人呢,怪乎之及笄之年兩軍陣前一舞就能平息打得不可開交的戰役。

本錢好。

得天獨厚。

靈魂也浸着香。

這樣的美人,誰能不愛?

彼時彼刻柴青就愛得死去活來。

可想到這麽好的人不是她的,是暫時屬于她,她心氣又不順了,燕王那個老東西了,一把年紀了也不怕消受不起。

她眼神幽深,心情一時好一時壞,手在姜嬈後腰摸了把。

姜嬈身子一顫,怎生一個敏感?

柴青就笑了:“癢?”

宗師能耐之大,鬧翻天氣息都是平順的,不似姜嬈本身,頂多一流末等的武功修為,經不起折騰。

撫平心上的漣漪,她扭頭看柴青,眼睛是才哭過的模樣,濕潤潤的,好比她這個人。

她慢慢悠悠啓唇:“還好。”

柴青食髓知味地又笑了。

夜色如網籠罩着窗外的天地,手頭有些閑錢但錢不太多的人多喜歡在盈回巷置辦房屋,是以住在這裏的人,人員構成簡單,沒那麽多陰私事。

入夜的景色很美,不吵鬧,家家戶戶牆壁隔音好,關起門來鬧得再厲害,都不會打擾到旁人。

偶爾聽到哪家的貓貓狗狗喵嗚汪汪,有人氣的同時也多了兩分野趣鮮活。

淺淺一試,柴青很喜歡這地方。

比起喜歡這地方,她最喜歡的說白了還是姜嬈這個人。

姜嬈知情識趣,絕妙非常,總能在最熱騰的時候給她最好的反應。

她快愛上這感覺。

“冷不冷?”

她抱着姜嬈,姜嬈伸出手緊緊攬着她那段腰:“有你在,就不冷了。”

随着她這句話落下,柴青平時冷寂頹喪的心忽然變得熱鬧起來,心裏的小人兒捧着花叉腰大笑,又有煙花開在上空,絢爛迷人。

她不自覺地把人抱緊。

姜嬈渾身上下只披着一層淺色透明的白紗,赤腳踩在鋪好的羊毛毯。

毯子是柴青花大價錢買來的,別看房屋外邊樸實低調,內裏一應裝飾甚是豪華。

為了讨美人歡心,可以說是掏出了老婆本。

誠意滿滿。

親親密密地摟了一會,柴青牽着她的手進了裏屋,室內布置清雅,衣櫃裏挂着好多新買來的衣服。

“你坐好,試試我給你買的禮物?”

姜嬈一臉乖巧地坐到鋪了虎皮的圓凳,燭光下一雙玉足美得驚心動魄。

柴青獻寶似地在衣櫃前沉思片時,随即取了那套素淨梨花白寝衣,上衣下褲搭配好,姜嬈樂得享受被人服侍的感覺。

這夜還很長。

“好看嗎?”

“好看!”柴青滿目歡喜,看得姜嬈也歡喜。

稍稍過了一回打扮人的瘾,兩人周圍出現極輕的沉默,姜嬈問道:“怎麽床榻亂糟糟的?”

“哦,那是——”

聲音戛然而止。

柴青做賊心虛道:“那是姑姑臨別送我的厚禮。”

她提到柳眉,姜嬈還在蠻在意這個将心上人養大的姑姑,擡腿走過去,身後的柴青撓撓頭,設想姜嬈見到那些東西的表情。

是驚訝,還是會害怕?

她迫不及待地追上去。

大床之上,淩亂堆着數不清的瓶罐,信手取了一瓶來看,便見瓶身貼着“春風化雨膏”的字條。

她看向柴青。

柴青一臉無辜。

拿起,放下,再拿起。

過手的東西眼看有幾十樣,姜嬈耳根漸熱,待眼目瞧見那瓶雲水丹,看清上面的介紹,她遲疑問道:“都是姑姑給你的?”

“嗯吶。”柴青老實道:“姑姑出自合歡宗,合歡宗囊括天下所有情愛好物。”

姜嬈心底生出了然。

她記得壞胚子曾和她提起過,她的爹爹是位枭雄,那麽有個出身合歡宗的姑姑也就不算稀奇了。

一衆‘妙物’裏躺着一本小冊子,竟是柳眉寫給她的。

姜嬈拾起來,打開認真翻看。

柴青嗓子眼發幹,默默郁悶:怎麽也不見她害羞呢?都是好厲害的東西,日後都是要用在姜嬈這兒的,她怎麽不慌呢?似乎也不大害怕。

為何不怕呢?

她想不通。

才看幾行,姜嬈側過身,暗地裏深吸一口氣:該說不愧是合歡宗門人麽?委實生猛。

她看得入迷。

柴青沒翻開過這冊子,一則這是姑姑給姜嬈的東西,她不好妄動,一則她挺好奇的,不想壞了那份求知欲,更想看看得了此物的姜嬈會如何運用。

可姜嬈捧着冊子不理人,她無聊地盯着她落在地上的影子。

柳眉的經驗之談寫了薄薄的小一本書,看到一半,姜嬈提前回過神來,似笑非笑地瞅着柴青。

柴青被她瞅得莫名:“怎的了?”

“沒怎麽。”視線掃了眼橫在床榻的瓶罐、器物,有的物什只消看看就懂得其用處。

她感嘆柴青是故意放在這兒專程給她看的。

為的是讓她提前做好準備。

她想:有何可做準備的呢?

打從心裏對柴青起了不同以往绮思的那天起,她就一直在準備了。

然而柴青不主動說,她也不主動求。

沐浴後兩人躺在一張床,良久無言。柴青關不住心頭的小獸,輕輕淺淺道:“姜姜,你困不困?”

理應是困的。

偏偏毫無睡意。

姜嬈看着頭頂的床帳:“睡不着。”

睡不着好啊。

柴青又不說話了,悄悄掰着手指算今天胡鬧的次數,不算上午,滿打滿算也就賞完月後的那次。

一次,太少了。

打發叫花子都不夠。

再怎麽說她和姜嬈也是‘訂過婚’的‘正經’未婚妻,她腳趾刨地,腦袋一歪:“我也睡不着。”

“那怎麽辦呢?”

姜嬈故作惆悵地一嘆,眼睛含笑。

“是啊,怎麽辦呢?”柴青湊過來和她說小話:“要不要……要不要試試雲水丹?”

雲水丹是何物,姜嬈在那字條上已經了解的很清楚。此物對旁人的吸引或許一般,但對她的枕邊人柴青,簡直是直接拿捏了軟肋。

甚至不用多想就能猜測到柳眉留下的每一樣東西都是對親親侄女的偏愛。

柴青喜歡什麽,她給什麽。

真是一位好姑姑。

好到這種程度,姜嬈都有些吃味。

事到如今她只能慶幸柴青不是喝柳眉的奶長大的,否則,今晚的醋能把兩人淹了。

“姜姜?”

姜嬈狠狠心:“嗯……”

這是應了?

柴青小臉一呆,很快麻溜地跑下床取來雲水丹,只此一粒,她小心喂過去:“這東西有副作用,我會控制好量,你不用擔心。”

“我不擔心。”

姜嬈……姜嬈其實挺想奶她的。

她耳朵紅紅,臊着臉順水服下丹藥。

柴青期待地多點了一根蠟燭,兩根蠟燭一同照亮不大的內室,她趴在姜嬈腿邊,細心瞧她的反應。

只是這藥效上來的好慢。

慢得她不由懷疑姑姑弄錯了,給了假藥。

她目光灼灼,姜嬈看得分明,只能低聲安慰:“慢慢來,別急……”

“我不急。”

嘴裏說着“不急”的人抓耳撓腮,哼哼唧唧地埋在姜嬈腿間,好似沒斷奶的小貓。

一刻鐘過去。

柴青兩眼無光地枕着美人大腿:“姑姑不可能騙我。”

她聲音飄忽,沒留意姜嬈五指猝然抓在被單:“柴、柴柴……”

變了調的顫音淙淙入耳,柴青一愣,猛地跪坐起來,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有了?”

姜嬈點點頭,有些難耐。

長在春天,熟在秋日,本該在金秋時節被摘下的鮮果提前在夏季脹.開,破了一層細細的皮,香氣漫出來。

入口清甜。

和柴青吃過的好多都不一樣。

她低頭又嘗了一口,抿抿唇,沒發表任何看法,眼睛亮晶晶的。

姜嬈很好奇這東西是怎麽來的,合歡宗千百年的底蘊遠不是她能窺測,眼前發生的一幕太過新奇,忍耐着羞恥,她問:“怎麽樣?”

“好。”

柴青沒空和她多言,忙得很。

姜嬈登時哭笑不得。

過不了兩刻鐘,身子陡然起了異樣,來勢洶洶,她眼睛潤潤的,滿心滿眼裏裝着柴青,求着她挪挪地方。

像她,又不像她。

雲水丹是合歡宗絕不外傳的好物,更是修行宗內頂級功法的根基,便是身居首席的柳眉,也只給柴青留下小三瓶,每瓶十粒,是她存留多年的月俸。

柳眉自己舍不得用,捱了柴青幾句纏就将此物拿出來哄小孩開心。

可見她對柴青是沒有半點私心的好。

而這丹藥用在姜嬈這兒,無論是她,還是柴青,都低估了雲水丹的奇效。

東方既白,姜嬈醒來後眼圈微紅。

那地兒的症狀還沒消,真就成了産後的少婦,少不了喂養孩子,否則會難受地想哭。

看她睫毛一顫就要掉下淚來,柴青看傻了眼,好一會才曉得急,摟着姜嬈說盡和軟話。

“沒事的,沒事的,一天就好,頂多……頂多還有幾個時辰。”

幾個時辰,說得輕松,姜嬈惱她只知道占便宜不知為她解憂,覺得這孩子白奶了,奶出個小沒良心的。

“我還要回去,這樣子,教我怎麽回?”

說話的功夫小衣被浸濕,柴青感嘆創造此藥的合歡宗祖師簡直一奇人,想也不想地跑下床,不知又去忙活什麽。

姜嬈愣在那兒,低頭看着己身狼狽的樣子,嘆了一口氣。

“你最好馬上給我回來,要不然……”

她就把剩下的雲水丹全都扔了。

此刻的柴青渾然不知她冒出如此可怕的想法,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畢,一身清爽地跑回床榻,手上捧着白白淨淨的小瓷碗:“吶,用這個。”

……

吃過早飯,姜嬈頭也不回地走了。

柴青依依不舍目送她離開的背影,回去,和一碗奶大眼瞪小眼。

想想這東西怎麽來的,她快速地揉揉臉,面上的羞臊被揉皺,喜滋滋地捧碗喝得津津有味。

雲水丹。

好東西!

……

天氣轉暖,春風随意裁剪秀氣的春水鎮,楊柳抽新枝,枝條嬌嫩。

對于公主夜不歸宿一事,厭奴、貍奴已經見怪不怪,好在榮華将軍等人無暇他顧,公主晚出早歸一事他們興許知道,興許不知道,興許知道了不在乎,又或者有更在意的大事。

今天天暖,大太陽頂在頭頂,兩婢子都是學武之人,早很多天就換了春衫。

稀奇的是一向注重打扮的公主,今兒個破天荒地多穿了幾層。

也不嫌熱。

不過……應該是熱的罷?

公主臉都紅了!

姜嬈心下叫苦不疊。

少婦漲.奶的感覺她算是體驗到了。

這個時候,她無比想念柴青,但想也知道,柴青哪有那麽安分,哪能一天十一個時辰都黏在她這邊,這會子,保不齊又去哪裏玩了。

“你們都下去。”

“是。”

貍奴、厭奴魚貫而出,門關好,姜嬈低頭看了眼,臊着臉自己動手解決。

這回她冤枉了柴青。

柴青在家反複品味着神仙日子,上唇帶了一圈奶白的殘漬,想念一會姑姑,感念她有好東西全留給自己,她又忍不住地想念姜嬈。

不知姜嬈這會如何了。

雲水丹的效果的确霸道了些。

她搞不清其中複雜的藥理,但女子喂養孩兒期間多是要大補,否則身子容易虛弱。

也不知姜嬈的情況是不是也要補一補。

一大早,逮着胖嬸仔細問過一遭,柴青回到盈回巷一頭紮進後廚洗菜、擇菜。

中飯時姜姜還要來的。

她打算做一桌子好菜犒勞她的辛苦。

奶孩子真不容易。

母愛太偉大了!

柴青一心幾用地忙碌,門外傳來叩門聲。

“有人在家嗎?”

“……”

誰呀!

大白天的,找她有何事?

柴青系着圍裙出門,女人站在大門外,一臉和氣地和她打招呼:“我是隔壁新來的,沒打擾你罷?”

她将備好的登門禮送過去。

似是知道柴青是個離不開奶的,羊奶、牛奶、豹子奶,林林總總光是她認得的就四五樣,她眼睛眯起:“你誰呀?我戒奶了,請拿回去罷!”

刺客盟的玲姐櫻唇微張:“戒了?怎麽戒了呀?”

“關你什麽事?”

當着外人,柴青不喪的時候就是只活生生的刺猬,誰來紮誰,不巧被紮了的玲姐一臉遺憾,發自真心地想:怎麽就戒了啊,青青為數不多的喜好,戒的也太快了。

正說着,一個老人家拄着拐杖摔倒在柴青眼皮子底下。

玲姐眼皮輕顫。

‘老人家’爬半天爬不起來,朝柴青伸出手:“小姑娘,救,救……”

什麽玩意兒?

碰瓷也不找對人!

她看起來像是能被碰的人嗎?

柴青眼眸低垂,冷不防腳下踢飛一枚小石子,石子堪比要命的利器飛向爬不起來的‘老人’,說時遲那時快,老人家麻溜避開,匆匆看了柴青幾眼,跑得比兔子還快。

“他走了,你走不走?”

“欸?”女人笑道:“我和他不一樣,我真是剛搬來你家隔壁的鄰居。我姓莫,莫愁前路無知己的莫。”

“我管你姓什麽?”

柴青耐性耗盡,惦記起後廚放着的菜,門砰地一聲關閉。

女人吃了個閉門羹。

刺客盟的義士想和柴青做朋友的初計劃泡湯。

正午時分,莫玲玲窩在家裏懶懶地打了個呵欠,先前扮作‘老人家’的大胡子男人鬼鬼祟祟跑過來:“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有事說事,沒事不要鬼叫。”

大胡子喉嚨一噎:“你猜我剛才瞧着啥了?”

“啥?”

“一個美人!和青青有說有笑!”他兩眼一瞪:“我偷偷瞟了好幾眼,愣是沒看明白兩人啥關系!”

柴青和‘酉酉姑娘’訂婚時,正好義士們出發前往姜地。自己人的陣營,唯一參加訂婚宴的兩個知情人,吳一不在此地,柳眉也回了合歡宗。

柳眉走得急,關于柴青的那一筆風流債沒來得及和衆義士提。

女人若有所思:“不會是青青的相好罷?”

“相好?!”

大宅子裏,柴青殷殷切切地扶着她的‘相好’進屋,臉上挂着可疑的紅暈:“姜姜,你還好罷?”

姜嬈忍了一路,雲水丹殘存的藥效反複在體內盤桓,她初嘗此道,遠沒有後來耐造,此刻見了柴青,她不打算忍了,水眸裏倒映桃花,嗓音喑啞柔媚:“我……我來送奶了,你喝不喝?”

同樣是送奶,送的不是同樣的奶,柴青既不敢趕人,也不敢不耐,拉着美人小手輕啄兩下,端的是大家閨秀的纖弱氣質,字正腔圓:“多謝姜姜款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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