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說情話

以她二人的性情來看,秋後算賬倒不至于。然而在局外人夏玉看來,當下的情境又與坐車趕來姜國的時候有很大不同。

母女相見,自是有滿肚子話要說。

姜嬈跟着姜啾回碧波宮就寝,夏玉随柴青住在漁陽宮。

宮門口的風來了又走。

天色黯淡,不時,有星子探頭探腦地鑽出雲層,在疏闊的天幕害羞地眨眼睛。

柴青也在眨眼睛。

琴魔夏玉素手撫琴,琴音缈缈,如若仙樂,懂琴的聽得如癡如醉,不懂琴的,諸如正在眨眼睛的柴青,只覺得吵。

癡癡纏纏的曲子停下來,耳根子一靜,她皺起的小眉毛緩緩松開。

夏玉托着下巴看她足足半刻鐘。

她盯着人看,柴青也是有感覺的,至于什麽感覺?總的來說就是毛毛的。

“你不對勁。”

柴青心底欸了一聲:“你怎麽知道我要說這個?”

好罷。

她也覺得夏玉不對勁。

礙于雙方都認為對方更不對勁,夏玉據理力争,狠抓重點:“你的魂兒快被勾跑了。”

“……”

她說得太有道理,柴青喉嚨一噎,翻了道白眼:“你懂什麽?這叫做相思入魂,情不能控。”

夏玉不懂。

夏玉忽然犯嘔。

柴青小臉登時變得鐵青:“你想打架?!”

兇巴巴的。

一點也沒有在姜啾母女面前的小意殷勤。

夏玉認真考慮幾息,面無表情拒絕:“不打,我要先和天下第一大宗師過招。”

言下之意是看不起新鮮出爐的宗師第二。

柴青暗惱:“早晚我也會成為新的天下第一!”

“哦。”她态度不冷不熱:“那等你成為新的天下第一再說罷。”

氣死。

柴柴宗師拿後腦勺對人:“到時候我可看不上你。”

她說得煞有介事。

後知後覺意識到無意中‘得罪’了她,想想柴青的好天賦,再想想她二十歲真我境的實力,夏玉馬上認慫:“你不需要看上我,你心裏只裝着姜姑娘,就好像姜姑娘只看得上你一樣。”

“???”

你這人,怎麽能背着我小嘴偷偷抹蜜!

柴青不理解,但柴青很開心,狹長的眼睛眯成一條線,笑吟吟地彎了眉:“你說得對。”

夏玉提着的心放回原位。

雖說兩人同住一宮,但漁陽宮很大,柴青住東邊,夏玉住西邊,天黑黑,整座姜王宮陷入詭異的靜默。

這一日對于宮裏宮外的人來說都過于魔幻。

年輕的宗師手持斷刀闖入王宮,打殺了琅琊十二衛,割了半步宗師越長恩的項上人頭,吓暈姜王,成功見到姜王後。

王室失落的明珠住進碧波宮無可厚非,可姜王只是被吓暈,并非被吓死,他人尚在,柴青與琴魔竟完全不把人放在眼裏,堂而皇之下榻漁陽宮。

像是要翻了天。

如此放肆的行徑,姜王咬着牙忍了。

大宗師不欲對兩人出手,好在約定在先,看在大宗師的面子,柴青不會主動朝他下死手。

千古獨一份的憋屈。

姜國還在,姜國的王卻不得不在江湖人面前委曲求全——仇敵都打進家裏了,在家裏耀武揚威,偏偏他能做的只剩下裝聾作啞。

沉沉地吐出一口郁氣,姜王面色頹然:“小心伺候罷。”

“那些弓箭手……”

“撤了!”

一群酒囊飯袋。

哪裏是宗師的對手?

暴怒之後,姜王咬着牙從牙縫擠出一句:“這就是宗師啊。”

三軍陣中且能來去自如,遑論他這小小的姜王宮?

宗師啊。

八年前,倘若不是手上有姜啾、姜嬈為質,天下第二的晏如非也會用他的刀掀翻姜王宮,重傷姜國王室。

九國王室見宗師而卻步,這是強者理當得到的敬重。

老天不開眼,怎麽就真教當年的孩子成了宗師?

“王,天色不早,該歇息了。”

“滾!都給寡人滾!”

玉枕砸在地上,磕碎地磚一角。

名為子處的宦官眼皮輕顫,恭敬着倒退出門。

昔年的嬰公子,各方面都比王室其他的公子要強,要說短板,便是習武資質差一些,可他人聰明,懂得收攏人心,尤其是那些武功高強的武人。

武人重恩義,借着“恩義”二字,多年積累,等到先王上意欲挑選繼承人時,驀的發現,他的次子麾下聚攬了好多武境不俗的能人。

于是嬰公子毫無意外地成為王室繼承人。

也就是如今的姜王。

子處退到門外,擡頭望向璀璨天幕,夜風吹過額頭,連同心裏那點惑然也被吹醒。

王上生性驕傲,從不認為習武資質差是可羞恥的事,資質差,那就讓更多資質好的人為他效力。

而今就連九州唯一的大宗師都在他麾下報恩,在外人看來,姜王實在太幸運,太有手段。

然而在姜王自己看來呢?

柴青白日一鬧,徹徹底底讓姜王淪為弱者。

沒有大宗師,柴青随時可取他性命。

王上怕了。

剖析完王的心理,子處理理身上的袍子,一絲不茍地守在門外。

有人怕,就有人喜。

夜深,漁陽宮。

柴青蹭得坐起身,踩着襪子跑到西邊的宮殿,一腳踹開擋在眼前的門,喜滋滋沖過來,揪起坐在床上靜心打坐的夏玉:“我的绛绛沒死!”

“……”

夏玉費力扯回自個的衣領,深吸一口氣,語氣嘲諷:“你有病。”

“我有相思病!”

“……”

算了。

和你計較,我也有病。

她漫不經心地重新坐回床榻,盤腿,繼續打坐。

柴青三兩下跳到她床上,小聲道:“我的绛绛就是姜姜,太好了,我做夢都不敢這麽想,你說,我以前對姜姜那麽壞,她不會惱我罷?”

夏玉心想:要惱當場就惱了,一口怒氣憋那麽久,姜嬈又不是王八,她應該早原諒你了。

甚至……

她偷偷地想,甚至你嘴裏的壞,沒準在對方看來也是好呢?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柴青拿手指戳戳她鎖骨:“我表現的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

“當着我岳母的面,我表現的還好罷?”

“哦……你是說你大開殺戒,才逞威結束,就當着姜王後的面暈了麽?”

“不準喊她姜王後!”柴青認真道:“那是我師母。”

也是岳母。

夏玉不懂那些個彎彎繞繞,也不關心姜王後怎的成了她嘴裏的師母,她搖搖頭:“不好,你太狗了,狗裏狗氣的,見面就暈了,醒了又跪了,巴巴地,不像個高手。”

“……”

柴青心口紮滿箭矢,疼得她嘶了口氣:“有那麽糟糕嗎?”

“怪可笑的。”

“……”

行罷。

三言兩語,柴青終于懂了,她就不該來找夏玉,夏玉也太毒舌了。

但她身邊只有夏玉一人,她尋思好久,問:“你要不要了解一下‘姜姜為何是绛绛呀’?”

夏玉不想了解。

見柴青一副“求你了,快了解了解”的眼神,她默默動搖:“一個要求。”

“成!”

莫說一個要求,十個百個她也答應!

夏玉眼睛一亮,打起精神來,學着街口大娘關心鄰居兒子婚事的模樣,催促道:“快說。”

了解完她還要修習內功!

至于‘姜姜為何是绛绛’,這就是個很漫長的故事了。

柴青低聲一嘆:“你也知道,我爹是柴令……”

燭火幽幽,耳邊話語聲不絕,夏玉打了個哈欠,惹來柴青不滿的嘟囔:“你有沒有仔細聽?”

“在聽呢,在聽呢。”

“那我說到哪兒了?”

夏玉迷瞪一小會兒:“說到你喊着‘绛绛’的名欺負姜姜。”

某人小臉一紅,倏地生出大片緊張:“那我這樣子,會不會很猥瑣很過分啊?绛绛會不會誤會我對她的愛不真不純,覺得我是個小流氓啊?”

“為嘛這樣想?”

“為嘛不這樣想?”

兩人面面相觑,夏玉慢悠悠道:“你也說了,绛绛和姜姜本為一,同一個人,你思她如狂,偶爾做出一些不好的事,在你看來是‘不好’,或許在知道實情的姜嬈看來,正好是你愛她的深刻表現,這也說不準啊。”

“是嗎?”“不是嗎?”

柴青努力回想,事後姜姜的确沒有兇她惱她,反而一派寵溺溫和。

“我的绛绛太好了。”

她有感而發。

夏玉捂着一邊的腮幫子:“你好酸。”

“對了!”柴青一拍腦門:“我先走了!”

話音落地,人已經飛到宮門外。

琴魔再次打了個哈欠,搓搓聽愛情故事聽得激起細皮疙瘩的胳膊,深感自己不容易。

她默默一嘆,嘆完竟不曉得為何要嘆。

約莫是柴青這人太肉麻了罷。

吓得她更加想要癡迷武學。

變強了,成為天下第一,以後誰再敢夜裏不睡跑來用情情愛愛打擾她練功,她就揍死她!

咬咬牙,須臾,恢複雲淡風輕。

柴青站在碧波宮的屋頂默默守護身在寝宮的那對母女。

想來經此一吓,姜王不敢再在明面上得罪她,不過……還是小心駛得萬年船。

左右無心睡眠,她精神抖擻地護衛在此,思來想去仍是不放心,足尖一轉,跑去房門外偷聽,如願聽到母女倆在說悄悄話,她耳尖一燙,嗖,跑沒身影。

在碧波宮瞎逛了一晚上,好似那巡視領地毛毛躁躁的貓。

彼時的姜嬈依偎在娘親懷裏,不知外面的壞貓兒在房頂上蹿下跳,燭光照亮內室,更照亮大小美人白淨滿有容光的臉。

“她待我極好,無論姜姜,還是绛绛,都欠了她似海深情……”

“青青是個好孩子。”

“阿娘……”姜嬈抱着她手臂:“再回去,我就是合歡宗的少宗主了,我會陪在她身邊,用餘生深深切切地愛她,不教她一個人孤孤單單。就像是阿娘所盼望的,找到那個願意為我不顧生死的人。阿娘,你會跟我們回去嗎?”

滿室沉默。

姜啾眼裏的光黯淡下去,心尖鈍疼。

姜啾摟着女兒發涼的身子,聲音和她人一般柔弱:“你阿爹在這兒,我要陪着他,以後和他一起入土。仇人一日不死,阿娘一日不離開此地。”

“阿娘可以和阿爹一同回。”

“不。”

“你要為爹爹報仇?”“要的。”

姜嬈的心頓時揪起,想勸的話到了嘴邊,姜啾摟緊女兒細腰,身軀顫抖,說出口的話也顫抖:“我知道,我知道有大宗師在,沒人傷得了他,但是……但是绛绛,我懦弱了好多年,到最後連自己生的女兒都不如,就讓我勇敢一次罷……姜王殺我夫,他該死。毒害我女兒,他更該死!”

菟絲花一樣的女人也有想要殺人的心。

顫抖過後,她輕輕笑開:“我的绛绛,在找到她的良人以後,只需要做個幸福強大的女人就好,千萬、千萬不要像阿娘……”

“阿娘!”姜嬈淚如雨下。

守在屋頂的柴青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聚精會神地看着夜色褪去,紅日東升。

“嘿嘿。”

她搓搓臉。

又不争氣地捂嘴笑起來。

姜姜是她的绛绛。

在得到姜姜的同時,失而複得她的绛绛,柴青喜不自勝,眉眼彎彎,害羞又期待地蹲守在門口。

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

她再不是當年空有一身孤勇的小姑娘。

她可以保護她的绛绛!

柴青挺直身板,想姜嬈早點來,怕她早點來。

一口氣做上七天七夜不怕累的宗師,在晨光降下來的那一瞬,年歲好似蒸發了好多。

光線清然,洗濯出年少才會起的純真惦念。

那顆七上八下怦怦亂跳的心,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她在意。

在意她的绛绛。

在意走出門來的女子,見到她的那一刻會多愛她一分,還是少愛她一毫。

她緊張地無可複加,深吸口清氣,細瘦如青竹的身板挺得直直的。

倏爾。

門吱呀一聲響,柴青心快要跳到嗓子眼。

打開門,沒想到會見到她。

姜嬈微微抿唇,訝異中帶了一絲了然。

四目相對,清清湛湛的眸光鬧了柴青一個大紅臉,她喉嚨吞咽:“早、早呀,绛绛。”

“早,壞胚子。”

她喊我“壞胚子。”

她喜歡我壞!

柴青下意識想翹起唇角,在看到姜嬈似笑非笑的眼睛時,上前邁出一大步,猛地把人攬入懷。

姜嬈撞進她懷抱。

“绛绛,我能、我能抱着你嗎?”

“你不是,已經在抱着了嗎?”

低眉擡眉間門,亮晶晶的眼睛在說情話。!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