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驚掉大牙
孟言合上衣櫃迎了上去, 腳步匆促,繞過床柱的時候差點被自己的腳絆倒,江少嶼忙托住她的肩膀。
“不是要出任務嗎, 怎麽回來了?”
“你們聊,我們先走了, 有啥事喊一聲,都在隔壁呢。”陳巧麗極有眼力見地帶着一衆嫂子們快速離開卧室。
“嫂子慢走!”
目送一行人離開,江少嶼這才把房間門徹底關上。
“回來看看你。”深呼吸走上前,毫無征兆地彎腰将她抱住,“快的話半個月,慢的話一兩個月個月。”
孟言心裏陡然一窒。
不知道為什麽,分明早就收到了周柏濤提前的告知, 這會兒從江少嶼嘴裏聽到他要走的話,孟言那好不容易平穩下來的心突然又提上了頂尖。
她一頭紮進他的胸口将他擁緊, 死緊, 緊到能看見她手背處用力的青筋。
環緊了他,悶悶地說:
“去這麽久啊。”
老實說, 孟言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又不是離開再也不回來, 只是出個任務,按照她的性格壓根不會去煩悶, 可現如今卻切切實實感到不舍。
這麽久啊,已經習慣了每天同他牽手漫步于海灘, 沒有他的日子該怎麽熬?尤其一想到未來好多天都不能看見他, 心情就煩躁。
見心上人也不舍地将自己抱緊, 江少嶼沉重的心忽然放松, 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蛋, 順勢鉗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腦袋擡了起來。
四目相對,江少嶼黑眸深邃而沉靜:“舍不得我?”
在他面前是很不想承認的,孟言抿緊雙唇,甕聲甕氣道:“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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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巴比心誠實多了。
聞言,江少嶼心中好一陣悸動,于是擁抱她的力度加大,将她更深地摟進寬闊的胸膛。
他那那鋼硬的下巴抵在她的發頂,沉着嗓音說:“我也是。”
說話時,溫熱的氣息就灑在她的臉龐,熱得發燙,孟言毫不收斂地将目光放在他的臉上,擡眼望着他,深切對視。
在昏暗的房間裏,都将對方的眼神盡收眼底,四周落針可聞,更顯得兩顆心髒跳得大聲。
“這一走也不知道具體什麽時候能回來,我們的喜酒……”江少嶼嘆息着一下一下撫摸孟言的後腦勺,另一只溫熱的大掌慢慢摩挲她瘦弱的肩膀。
越感受到她真實的情緒,越不舍,胸口就像有一只猛獸即将沖破而出。
“沒事,趕得到就辦,趕不到就往後挪,任務更重要,安心做你的事,別總惦記我。”孟言忍着傷感叮囑道。
“怪我。”江少嶼自責的垂眸,“如果早點交報告,說不定咱倆孩子都懷了。”
一句話将好不容易蓄滿的溫情打散,孟言沒好氣地錘他胸口:“去你的,自己懷去,我可不懷。”
被他這麽一打岔,傷感的氣氛瞬時消散大半。
江少嶼都笑着握住她的手細細揉捏,軟地像棉花糖。
孟言哼了一下,她擡起頭的時候他也正好低頭看她,兩人的臉近在咫尺,清澈的瞳孔倒映着對方的面孔,氣息纏繞間,便是克制不住的暧昧泡泡。
直到孟言從他眼中清清楚楚看見愛意,困住她腰的手霎時收緊,他将頭垂下來與她的額頭對撞,磨磨蹭蹭地貼了一會兒,才用那對火熱的唇,對準了她的臉,親了又親。
最後輾轉反側,來到她粉潤的唇瓣。
這一去,便許久不能見,導致這最後一吻,江少嶼從頭到尾都是睜着眼的狀态。
他看得專注,深刻地将孟言的眉眼刻在了腦子裏。
直到烏雲裹挾着一大團遮蓋住眼前的天空,窗外的光線忽然變暗,卧室裏頓時變得漆黑,才聽得有人在黑暗中低聲絮語。
“孟言,等我,一定等我回來。”
他輕聲的叮咛如同一陣暖流澆滿她的胸腔,孟言回手摟緊他,輕輕在他下巴印上一吻:“放心,我肯定等你,除了在這裏等你我也沒其他地方去呀。祝你任務順順利利,平安歸來。”
男人笑音裏壓抑着不舍:“乖。”
海鷗低低盤旋在半空,從山腰往下往望,碧藍的海水與天相交,日暮穿透波光粼粼的海水,晃得人心醉。
可少了某個人,望着美景好像也提不起勁。
原來喜歡上一個人,會把你的另一半心髒也帶走。
……
搬進江少嶼家的這一個星期來,除了第一個晚上有些不習慣,後來的日子每天晚上都睡得很好,一覺到天明,甚至嗅着被褥上某人殘存的氣息,睡得更沉更穩。
孟言每一天都是數着過的,數着日子又去了一天,江少嶼歸來的日子又近了一天。
然而江少嶼一走,也把孟言的半顆心帶走了。
不論是同孩子們趕海,還是同軍嫂們唠嗑,總也提不起勁。
跟嫂子們聊天麽無非唠些沒營養的家常話,倒不是說不好,剛開始也新鮮,直到話題聊了一個星期後,別說孟言,嫂子們也覺得沒趣,連着兩天沒來找孟言了。
這樣下去可不行,江少嶼一天不回來,她就一天不好好過日子嗎?
得自己找點事情做才行。
于是在江少嶼走後的第一個星期裏,除了跟鄰居嫂子們打好關系,孟言把他們倆的新家也到處打整了一遍。
每一個房間,每一個角落都細致地做出了不同的規劃。
大改動沒有,小變化無處不在,比如獨屬于他們倆的卧室,孟言把床旁邊那張小書桌挪動了位置,搬到了窗戶邊。
這裏光線充足,即使陰天,坐在這裏也能看清楚書上的文字,很是方便。
這書桌之前看上去應該是代替床頭櫃的作用,但上邊除了兩本軍事書,就只有一只鋼筆和一本筆記本。
被孟言搬到窗邊後,變成了梳妝桌,多了一把她自己的小鏡子,多了兩罐雪花膏,多了零零碎碎的發繩和發卡……
衣櫃裏,屬于她的衣服占了一大半,春夏秋冬不分裝,一股腦塞在裏頭,只等新衣櫃打好,一個放冬衣,一個放另外三季的衣裳。
至于江少嶼的制服,全都整整齊齊擠在她的旁邊。
男士軍裝又寬又長,襯得孟言的衣裳褲子小了不止一號,搭配起來仿似小孩的衣裳非要塞進大人的衣櫃似地。
摩挲着帶有江少嶼氣味的制服,孟言唇角不自覺上揚。
屋子裏收拾妥當後,開始整理外院。
這麽大片院子當然要進行清晰的規劃,種菜是必不可少的,還要分一塊出來種花,再分一塊出來養點家禽,最後留一小塊地兒安置翠花的狗房子。
種菜和養雞鴨的菜地都要離屋子遠一些,不然到時候雞屎鴨屎到處都是味兒,澆灌菜地要用原始粑粑肥,味兒也沖,離屋子近了埋汰,尤其江少嶼那卧室的窗子正正對準了菜地,炎熱的夏天風往屋裏吹,那味兒真受不了。
孟言也是在做規劃的時候發現,院子裏有一小塊地似乎有翻動過的痕跡,那塊地不像其他地方雜草叢生,土塊也是松動的,好像特意被人用鋤頭鋤過。
難道是少嶼麽?不可能,他要是想種菜,早就開始了,怎麽會突然翻這一小塊地,之前也沒同她說過。
孟言左思右想想不出來,幹脆不想,等江少嶼回來了再問一問,培蘭島屬于軍事重地,她倒是不怕有什麽問題。
比起種菜,此時的孟言更想先養一些家禽,因為對現在的她來說,養家禽能快速地把家熱鬧起來。
如此想着,當務之急得找點小雞仔回來。
于是推開栅欄去隔壁找陳巧麗,翠花見狀,屁颠屁颠跟着她去了。
陳巧麗是全職的家庭主婦,平時除了帶孩子就是做家務,沒事一般不出門,出門也在附近幾家軍嫂屋裏唠唠嗑,聊聊天,一起打毛線縫被子。
孟言來得巧,這時候她正好在給菜地施肥,這年頭可不興什麽化肥,都是最原始的澆灌。
嗅到空氣裏濃郁的味道,孟言腳步驟停,屏息。
“孟言妹子來啦。”陳巧麗放下糞瓢,欣喜地同她打招呼。
陳巧麗嫁給顧科長之前其實也是農村人,對農活得心應手,在一次進城探親邂逅了顧科長,倆人一見鐘情,很快步入婚姻殿堂。
顧科長那時候都二十五六了,算大齡青年,因為多年單身,他的家人即使不願意兒子娶一個大字都不怎麽識的農村姑娘,無奈兒子想娶她的心願實在過于強烈,再加上部隊裏男人居多,再不談婚論嫁還不知道要猴年馬月才能抱到孫子,後來便沒有太過阻止他們倆交往。
事實證明婚姻大事還得當事人做決定,這不,娶了農村姑娘又如何,兩口子雖說時常拌嘴,感情還是好的,他們的第二個孩子都已經五歲了。
“嫂子,正忙着呢?叨擾了。”
“叨擾啥,快進來吧,來,進屋裏坐,外邊怪熱的。”說罷給最後幾個坑澆灌好營養,放好糞桶,再洗了把手。
“不坐了嫂子,我就是想問一下你們家的雞鴨是在哪裏買的,我最近不是沒事幹嗎,也想養點雞鴨,種點菜什麽的。”
“哦,你要養雞種菜啊,這好辦,等開船日到了,進城買就是咯!”
“那麽麻煩啊?咱們島沒有賣的地方嗎?”
昨天剛過開船日,下一個開船日得等一個星期呢!而且說實話,上次猛吐了以後,還真不太想坐船,除非有貼心的對象跟在身邊,遞水遞帕子,那還好受一點呢。
想着,腦海裏又想起了江少嶼,一聲嘆息。
陳巧麗仔細想了想,搖搖頭:“還真沒有,那玩意兒都在市場裏賣,咱們農村哪裏有。”
“或者要不你去借,看誰家有小雞仔,等下星期開船了你再買了還給人家?”
陳巧麗家現在養的都是大雞了,平時沒少喂糧食,就這麽借給她還真有點舍不得呢。
“這也是個辦法,可誰家有小雞仔呢?”
陳巧麗抓耳撓腮地想,盯着孟言腳邊的翠花看了一陣,靈光大閃:“你去部隊後勤部瞧瞧,那邊養了不少雞鴨呢,說不定就有小雞仔。”
陳巧麗的話再次點燃孟言的希望,鬥志滿滿:“好,我去問問,謝謝你了嫂子!”
她轉身就要走,陳巧麗脫下圍裙随意往菜地裏一扔,圍裙便穩穩落在了菜葉上。
“反正我現在也沒事,跟你一塊兒去吧。”
孟言報之以微笑:“麻煩你了嫂子。”
陳巧麗豪邁揮手:“嗐!說那些幹啥,遠親不如近鄰,我幫你你幫我,不用客氣。”
幸運女神總是眷顧孟言的,部隊這段日子正好有剛破殼沒幾天的小雞仔,三十多只呢!不過鴨崽沒有,得等一段時間。
好歹是江參謀長的家屬,借幾只小雞仔還不是簡簡單單的事兒,有經驗的小戰士還向孟言事無巨細地講述了一些養雞的技巧和方式,她連連道謝。
陳巧麗呵呵笑了起來,揮手說:“沒事,她養不來我教她,先回去了。”
“是,你們倆住那麽近,有什麽事就問陳嫂,方便。”
孟言:“好,謝謝了。”
轉身拎着籃子裏的五只小雞仔往家趕,陳巧麗幫她拎了一籃子飼料,說是飼料,其實就是一些家禽可以吃的米糠,回家再加點小米、高粱,很容易就能把雞仔養活。
“翠花,走了。”孟言頭也沒回地喊。
“嗷嗷——”
翠花戀戀不舍地把目光從桌上一塊豬肉上移開,邁開爪子屁颠屁颠追上孟言。
和孟言單獨相處了一個星期的翠花,俨然已經把她當成了生命中的第二個“主人”。
別說,這狗先前挺兇,可一旦認準了你是它的主人,就會變得又乖又萌,時常翻肚皮求撓求撸,會賣萌撒潑哄你開心,可愛得很。
小雞仔到手後便開始動手實操,先把雞仔困在陳巧麗家的圍欄裏,陳巧麗召集了幾個嫂子來家裏幫孟言做雞舍,不難,但是需要用到大量竹子,于是又叫了幾個力氣大的男漁民幫忙。
其中有個最踴躍的叫宋海生,據陳巧麗說這漁民同江少嶼關系最好,平時沒少往家裏送海鮮,有他在啊,別說雞舍,到時候鴨舍,狗舍,豬舍都能給做出來。
還真別說,本來好些嫂子來家裏準備幫孟言做雞舍,這宋海生來了以後啊,活兒他全包了,孟言想搭手他還不讓。
“這種粗活讓我們男人來就行了,哪有讓女同志忙活的道理。”
孟言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實在謝謝您了。”
宋海生毫不在意地搖搖頭:“嫂子客氣了,參謀長家的事兒就是我家的事兒,不用客氣。”
說起來宋海生可比孟言大得多,叫她嫂子,她聽着既別扭又不習慣。
但仍舊笑臉相迎,給他倒了滿滿一大碗涼開水,忙完後,走時往他兜裏塞了不少糖果。
“聽巧麗嫂說您家有三個孩子,我也不知道怎麽感謝,這些零食拿回去給孩子們嘗嘗吧。”
宋海生像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瞪大眼睛,抓起兜裏的糖果就要還給她:“嫂子,使不得使不得,咱家娃娃窮養,吃不慣這些精貴東西。”
孟言故作不高興的樣子:“您這麽說就不對了,天下孩子不論窮樣還是富養,總歸都愛吃糖,拿着吧,要不然下回有事兒我可不好意思再麻煩您。”
她這麽說,宋海生倒是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無奈收下:“那行,我替孩子們謝謝嫂子。”
孟言笑道:“不用謝。”
宋海生走後,孟言用掃帚把雞舍打掃了一遍,收拾整潔後再把雞仔送進去,又喂了些糧食,這才瞧了眼西去的太陽,準備進廚房做晚飯了。
結果這邊竈火剛燒起來,陳巧麗就風風火火跑了進來,說明天不用做飯了,中午十二點準時上高國平團長家吃喜酒。
“喜酒?高國平高團長?他看起來得有四十來歲了吧?又結婚了?”跟誰結婚?是她想的那個人嗎?
陳巧麗滿臉不可思議,顯然也是臨時收到的消息:“對,跟衛生所的呂醫生結婚啦!”
“呂醫生?”
還真是她?
好家夥,孟言跟江少嶼處對象兩個月才結婚,呂春紅上個月還在糾纏江少嶼,這個月立馬就和高團長閃婚?
這事兒說出來簡直驚掉大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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