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上上上上上藥??

沈雨澤要給他上藥??

之前在醫務室裏, 讓沈雨澤看到他的屁股就足夠讓陸平羞恥感爆棚了,現在居然還要讓沈雨澤幫他上藥?!!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來!!”陸平結結巴巴。

“傷口在後面, 你怎麽來?”沈雨澤手裏把玩着那管軟膏,“總不能讓陸阿姨幫你上藥吧?你這個年紀,不合适。”

“……那我可以讓我爸啊。”

這話說出口後, 沈雨澤那邊又沒聲音了。陸平發現這家夥就是選擇型耳聾, 沈雨澤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情, 陸平就算磨破了嘴皮子也不可能讓他改變想法。

按理說, 他們都是男生, 又是朋友, 互幫互助沒什麽不對……畢竟之前沈雨澤幫陸平做過的事情并不少,若所有都要計算清楚的話,那就顯得太生分了。但不知怎的, 陸平卻被一種難以用語言形容的羞恥感席卷了。他第一反應就是扯開旁邊原本疊得整齊的被子, 飛快地往裏鑽。

他一邊鑽一邊大吼警告:“你別過來啊!我可是個正經人, 不要對正經人動手動腳!”

他屁股上有傷,不能有太大動作,只能像只毛毛蟲一樣,趴在床上艱難地往被子裏蠕動。結果蠕動了半天,只有上半身鑽進去了, 下半-身還露在被子外面。

陸平:“……”

突然意識到自己有多愚蠢.jpg

沈雨澤:“……你是屬鴕鳥的嗎?”

(上半身)鑽進被子裏的陸平含糊地哼了一聲, 他終于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自己的這番動作, 簡直是在把弱點送到沈雨澤手裏。

黑暗的環境奪去了他的視力, 他聽到沈雨澤的腳步聲漸漸臨近,在他床邊停下。緊接着, 身旁的床墊微微陷下去一塊,一個熱源貼近了他的身體。

陸平原本以為,看不到就不會尴尬,卻沒想到在剝奪了視覺能力後,其他的感官會成倍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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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受到,那雙曾被他暗中羨慕了很久的手放到了他的腰間。

他感受到,微涼的指尖勾住他的褲腰。

他感受到,可以提供暖意的布料一寸寸離開了他的身體,他身上最私密的部位就這樣暴-露無疑。

一片寂靜。

陸平的手指緊緊攥住被子,明明在黑暗裏他什麽都看不清,但他卻固執地睜大眼睛。他的臉頰滾燙,一滴滴的汗珠從額頭滾落,他甚至分不清是羞的,還是被中缺氧的環境讓他的體溫升高。

這時候的他,宛如自一只掩耳盜鈴的老鼠,而沈雨澤就是那只戲耍他的貓咪。

他沒有說話。

沈雨澤也沒有。

過了一會兒,可能是幾秒,也可能是十幾秒,一陣冰涼且滑膩的觸感輕輕落在他的尾骨。

少年的指尖沾着藥膏,輕緩地落在了傷處。手指在那羞恥的部位上游走,他像是在輕撫一朵柔嫩的花,又像是在勾勒一副畫作,一舉一動都溫柔至極。

藥膏裏帶了冰片的成分,被指尖推開後,很快便融化成輕薄的乳态。紅腫的肌膚饑渴地吸收了清涼的藥膏,終于緩解了那種刺骨的陣痛。

陸平舒服地喟嘆一聲,又慌張捂住嘴巴——他現在無比慶幸自己躲在被子裏,若是被沈雨澤聽到,那要有多丢臉啊!

好在,這種讓陸平即難堪又舒服的“折磨”沒有持續多久,幾分鐘後,沈雨澤收回了手,也一并收回了他的體溫。

“好了,上完藥了。”少年說。

藏在被子中的男孩迅速從被子下面伸出兩只手,一左一右拉住自己的褲腰,猛的提起,把自己遮的嚴嚴實實。

他知道自己反應有些過激……但他真的不知道要怎麽面對沈雨澤了。

見他依舊是那副鴕鳥模樣,沈雨澤的聲音再次響起:“我畢竟幫了你,你連句謝謝都不說?”

“……”沉默。

“……”

“……”依舊沉默。

“……”

終于,從被子的最下層,傳來了男孩細如蚊蠅的聲音:“……沈雨澤,謝謝你。”

一只手隔着被子,落在了男孩的頭頂。

重重揉了揉。

“嗯,”笑聲很輕,“——不客氣。”

……

沈雨澤下樓時,陸媽媽正在催促愛人收拾客房,想要給沈雨澤騰出一間屋子休息。

折騰這麽久,天也不早了,陸媽媽想讓沈雨澤留宿。

沈雨澤婉拒了陸媽媽的好意,說家裏人管的嚴,若是一晚不回家,他母親非要報警不可。

陸媽媽只當他是講笑話,她也是做媽媽的,從沒聽過這世界上有這麽誇張又控制欲強的母親。

見他确實無意留下,陸媽媽只能和愛人一起把沈雨澤送上了車。

“小陸,謝謝你在學校這麽照顧平平。這次他受傷了,要不是你忙前忙後的照顧着,我們還不知道怎麽辦呢。”陸媽媽一邊說着,一邊從窗口遞過來一只沉甸甸的飯盒,“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麽謝你,這是我們自己做的鹹酸飯,用的都是自家熏的臘肉臘腸,番薯和芋頭也是親戚種的,你就當嘗嘗鮮,千萬別嫌棄。”

那飯盒是老式的保溫盒,塞得滿滿當當的,入手沉甸甸,至少有一斤。

沈雨澤推辭不過,還是收下了。

陸爸陸媽一直把沈雨澤送出了巷子口,他們目送着那輛豪車遠去,直到尾燈漸漸消失在視野中,夫妻二人才手挽着手,轉身向家走去。

……

深黑色的轎車穿過車流,在夜幕中疾馳着。

坐在後排的沈雨澤低頭看向自己的手,五指輕收,虛虛捏了捏空氣。他自言自語:“明明身上那麽瘦,沒想到該有肉的地方還是挺有肉的。”

司機沒聽清:“少爺,您說什麽?”

“沒什麽。”沈雨澤重新坐直,一臉淡定地看向窗外的車水馬龍。

椒江市雖然人口不多,但晚高峰依舊漫長且惱人。

跨江大橋上堵成一片紅色,沈雨澤百無聊賴,視線落在了旁邊座位的飯盒上。

他一晚上沒吃飯,現在也餓了。雖然在車上用餐并不符合他從小到大學到的禮儀,但……管它呢。

沈雨澤拿過飯盒放在腿上,然後輕輕打開了蓋子。

蓋子剛一打開,撲面而來的油脂香味就充斥了整個車廂。

鹹酸飯是當地人家常吃的一種主食。把臘肉切片,焖飯時,在生米中投入豆角、芋頭、番薯,再佐以臘肉一同焖熟。沸騰的蒸汽會把臘肉中的油脂逼出來,讓其滲入米飯內,保證每一刻米飯都晶瑩潤澤、帶着肉香。

蒸熟的鹹酸飯鮮香适口,配上一碟青菜,便是一頓足以在寒冷夜晚慰藉人心的佳肴了。

沉甸甸的飯盒裏,除了有混合着芋頭番薯的米飯以外,還有三大片臘肉與一根臘腸深深埋在飯裏。飯盒旁邊的小格子裏是一點炒苋菜,葷素搭配,讓人光是看着就食欲大增。

沈雨澤還未有動作,倒是前排的司機腹中傳來一陣擂鼓聲。

“……”司機尴尬極了,其實他已經吃過了,但誰讓沈雨澤那份飯盒散發的香氣實在太誘人了呢,他真的忍不住吞口水啊!

沈雨澤瞥了他一眼,按下手邊的升降版,前後排之間的擋板緩緩升起——他的飯,別人多聞一下都不行。

就在沈雨澤決定下筷之際,一道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打斷了他的動作。

沈雨澤蹙眉看向手機屏幕,在看清屏幕上顯示的名字後,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電話鈴聲刺耳無比,步步緊逼。

他本不想理會,但鈴聲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沈雨澤知道,如果他一直不接,電話那端的人絕對不會善罷甘休。她會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直到他妥協為止。

最終,沈雨澤按下了接聽鍵。

在電話接通的那一刻,那熟悉而尖刻的女聲響起:“小澤,都晚上九點了,你怎麽還沒到家?”

“……”沈雨澤沒有問鄧虹是怎麽知道他在哪裏的,以鄧虹的控制欲,她有萬千種辦法掌握自己兒子的行蹤。他語氣疏離,冷淡地問,“怎麽又想起給我打電話了?之前不是說,以後就當沒我這個兒子嗎?”

自從上次母子兩人在電話裏大吵一架後,已經許久沒有再聯系過了。鄧虹被他氣得要死,據療養院裏的人說,鄧虹又摔了不少東西,邊砸邊罵:“”“不知道感恩”“不知道天高地厚”“翅膀硬了就要甩開母親”“跟他那個爹一樣”……後來,鄧虹一氣之下叫上她的幾個小姐妹飛去港島血拼,光是買奢侈品還不夠,又拍了一套幾千萬的珠寶,真真是把帝都的一套房戴在了脖子上。

那些小姐妹之間就屬她嫁的最好,一躍成為豪門闊太。她從她們的眼裏、嘴裏收割了不少豔羨與恭維,心氣終于順了,這才想起遠在椒江的兒子。

鄧虹在電話裏說:“我那時說的是氣話,你是我唯一的兒子,我怎麽可能不惦記你?”

沈雨澤輕笑一聲。

鄧虹又在那裏演起來了:“你跑到那麽遠,不在媽媽眼前,我真的好擔心你……今天早上我一起來,心就咚咚直跳,都說母子連心,我總怕是你出什麽事了。”

“……”

“沒想到真讓我猜中了!小澤,你是不是又生病了,怎麽又去醫院了?嚴重不嚴重啊?不會又過敏了吧!”

沈雨澤沒想到鄧虹打來電話是這個理由。

他的手指曲起,輕敲膝蓋,這是他在思考時的習慣動作。今天他陪陸平去醫院,雖然走了自己的關系,但他并沒有受傷,按理說帝都那邊不應該收到消息的……

沈雨澤不動聲色地問:“你聽誰說的?”

“你不要管我是聽誰說的。”鄧虹開始胡攪蠻纏起來,“我們做父母的,關心你難道錯了嗎?”

沈雨澤抓到了關鍵詞:“‘父母’?是父親說的?”

鄧虹見兒子這麽聰明,只能說了實話。原來今天沈總下班後,把鄧虹叫到書房訓斥了一頓,說她身為母親,卻不知道關心兒子,短短一個月就讓沈雨澤進了兩次醫院。雖然沈雨澤一意孤行去了外地高中“打發時間”,但她不能對他不聞不問。

至于是誰告訴沈總這件事的……

“還能是誰?!不就是王詩雅那個小j人嗎!她今天去醫院看到你了。”提起那位存在感極強的情敵,鄧虹恨的牙癢癢。“本來以為那小j人滾回她老家,就不會再蹦跶,沒想到居然隔着這麽遠,還能影響到他!”

接下來,鄧虹又罵個不停。沈雨澤聽得心煩,很想問她今天吃藥了嗎。

沈雨澤打斷她:“首先,我今天去醫院并不是因為我生病了,而是陪一個同學去醫院。其次……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會去查查王詩雅為什麽要去醫院。她放棄帝都的一切回椒江老家本來就很奇怪,現在還頻繁出入醫院,你不覺得可疑嗎?”

沈雨澤扔了一個重磅炸-彈給自己的母親,不管他的猜測是真是假,足夠鄧虹忙活好一陣子了。這樣,他也能有時間喘息。

鄧虹果然輕易地就被他轉移了注意力。

電話挂斷後,沈雨澤把手機扔到一旁的座位上,覺得身心俱疲。

放在膝蓋上的鹹酸飯已經失去了溫度,涼透了的油脂凝固在了臘肉之上,沈雨澤已經回憶不起來剛才那種迫不及待想要品嘗美食的心情了。

沈雨澤望着這份晚餐,不由得想,陸阿姨在給家人做飯時,會是什麽心情呢?陸平在吃到由媽媽親手制作的鹹酸飯時,又是什麽心情呢?

那一定是一種平凡卻踏實的幸福。

那是沈雨澤從未擁有過的東西。

別人家的“哥哥”“姐姐”,不會年齡比他“媽媽”還要大。別人的“爸爸”也不會頭發花白,老态龍鐘。

沈家就像是一捧腐土,在黑暗中扭曲、潰爛。沈雨澤就是開在腐土上的罂粟,看似美麗,但只有他才知道,自己體內流淌的血都是髒的。

手機再次響了起來。不過這一次不再是母親的電話,而是陸平的短信。

陸平:你安全到家了嗎?

陸平:天氣預報說今晚會下凍雨,我記得你家有排氣扇,記得關上,要不然會很冷的。

陸平:還有,一定要給我保密。如果有同學問我為什麽請假,不準說我摔到尾巴骨了!

陸平:否則我創死你!凸-_-凸

“……呵。”看完這幾條短信,沈雨澤原本陰郁的心情又一次被一縷陽光拯救了。

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當沈雨澤不由自主地向陰暗的深處墜落時,那個男孩都會及時的伸出手,把他拉出泥沼。

他為沈雨澤做了很多,雖然他自己并不知道。

……

在陸平眼中,沈雨澤是璀璨的寶石,而他是虛假的扮演者。

但在沈雨澤心裏,一切恰恰相反——污穢的是自己,發光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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