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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事自當盡力!”
谷粼腦袋裏嗡嗡作響,拿起霜鳳空凝,起身離去!
“師妹!”
裴持天見狀,知道谷粼不對勁,想起身追去!
但谷粼沒有回應,只是徑直離開了……
※
離開花苑,谷粼回到自己的房間,握着紙條的手微微抖着。
她走到桌前,将紅燭點燃,将紙條燒去,看着火焰吞噬的白紙,空洞的眼裏卻沒一點火光。
坐回湘妃竹榻上,曲腿環抱,仿佛這樣就能夠溫暖自己。
轉頭看着紅燭燃燒的楠木八角桌,窗外已然将入黃昏,侍人已經将晚餐送至她房內,桌上還有一朵小黃花。
不用多想也知道,這黃花是镖兒送來的。
這個丫頭古靈精怪,心地卻極為良善,自從來了景洳每日都會變個法子讓谷粼知道她來過!
當然,這是她之前的看法罷了。
她老早就發現蠡園應氏族人身配鎏金制武器,當日在邊城清潭幽林追尋她的那兩名神秘人留下的那抹鎏金漆色,正好和镖兒身上的鎏金镖吻合。
這一切的一切,只是她在逃避罷了!
白袖一掃,一陣大風朝黃花刮去,紅燭不燃,黃花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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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陣陰風刮來,窗外的陽光慢慢被遮去,黑暗降臨。
那股黑暗之氣,從房門開始慢慢蔓延,一步一步的漸漸沾滿了整間屋子。
最後,她的房間被黑暗所籠罩。
谷粼神色未變,從榻上站起,拍拍衣擺,兩手背後。
“叩叩叩!”
有人輕敲她的房門,她探來,是料想中的氣息!
她長袖一擺,房門對開,一片黑暗中依然無法目視是何人來到。
“丫頭,好久不見!”
“魑叔叔,這寒功一到,粼一猜就知道是您。”
說着,那陣陰風刮進了房屋中間,掀動了她的衣擺。
“丫頭,教主要來了,與你相邀,兩日之後,京城近郊。”
“魑叔叔,此番前來,不是只為了傳信而已吧!”
“你這丫頭,果然聰明!你收到魅的紙條了?”說着,一陣青綠光芒閃起,然後光芒不斷擴大範圍。
一看,一襲幽冥黑服的魑手中一顆夜明珠,将房間找個半亮。
“收到了,也看明白了!”房裏有了光,谷粼便走向桌前,傾身坐下,“叔叔請坐!”
“沒規矩,哪有你這小輩先坐下我這長輩再坐的道理!”雖然嘴巴裏這麽念叨着,魑還是走向前坐下,“既然看明白,跟叔叔說說,你接下來想幹嘛?”
“秋風已一起,草木無不霜。行行當自勉,不忍再思量。”谷粼眼光放遠,“當年,父親竟是帶着這般心情離開的!”
“……哎,北麒,他此前找過我!想來,也應是知道了。”
“如此是由,他身處中心,怎能沒有察覺!”
“你要将碧血鳳蘭給他?”
“還不一定!碧血鳳蘭,又不是我一個人的東西……”
“都怪我沒用,比不過那小子!壞了你的大事!”
說着,魑懊惱的打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大聲嘆息!
谷粼見狀,卻笑道:“想那百年蠡園,何等的超然之地,武林中何人不向往之,其武學必定也不俗!魑叔叔又何必如此!”
更何況,誰又能想到蕭骐竟是齊王爺呢……
他和她,是敵,是友,是意外,還是注定呢……
“沒能保你周全!我這魑鬼,真是對不住你娘,對不起先教主!”
“叔叔呀,這世上又有誰能擁有綿綿萬世的壽命呢?你既已然知曉,我命不久矣,這周全二字自不必再說了!”
“當日,要不是魅那丫頭與你合謀,你又豈能命不久矣!”
“呵呵,叔叔,要不大嫂,我又豈能找到想要的東西呢?”谷粼笑得清雅,看着極疼自己的叔叔,心裏有了微微的暖意,“幽冥殿,永遠是韻兒的家!”
“哎!”嘆着,魑将臉埋入大掌中,實在無言。
忽然從黑暗中傳來一聲笑罵:“你這老鬼,果真沒用,随便說說,就哭了!”
随着聲音,一名年輕男子自黑暗中劃空而來,身上也是幽冥黑服。但與魑不同,他身上黑中帶着溫色白條,手上纏着亮眼的九節鞭,一身極俊的輕功帶着身上的白條在黑暗中如同一條白龍,在房梁上纏繞了幾圈,才慢慢下到桌邊。
這男子皮膚極白,夜明珠黃綠色的微光中顯出了一股近乎透明的氣色,五官極為秀氣,與裴持希的妖冶想必,他更具魅惑之力。只見他,輕巧的用腳勾了一個椅子,一屁股坐下,鄙視的看着還在嗚咽的魑!
“魉哥,我猜也是你來啦!”
“呵呵,粼妹妹如此聰慧,怎能猜不出是我來了呢!”男子向來愛笑,見到自家妹子就嘴都咧開了。
“呵呵,魉哥不能見日光,這屋裏的暗色,必是為你布下的吧。”谷粼也笑開了,伸手推開桌上已涼的食物,為魉斟一杯茶,“長途而來,魉哥辛苦了,近來身子可好?”
幽冥殿四大護法魑魅魍魉,皆是各自選擇繼承人傳下武功與教中職位。
而這一輩的四護法魉鬼的武功最高,他喜靜,不愛武,但真正出手時卻如火龍吞日,其武功之高,難逢敵手。
同時,由于其所練武功有所弊病,雖能達上乘,但對身體上帶來的沖擊也極為嚴重。
因此,歷代的魉鬼的身體都極差,命不過四十。
看着魉鬼為了她,從百鬼峰趕到京城,她心裏百感交集,卻無法表達。
魉鬼知她心中的內疚,神色極為暖和,輕手接過茶水。
“妹妹也勿挂懷!如同你方才說的,這世上又有誰能擁有綿綿萬世的壽命!想我魉鬼一族也是貪世厭世之輩,來去匆匆!”說着,他摸摸谷粼的頭,笑着,“其實,也正虧了這來去匆匆,我輩中人總超脫一些瑣事,追求我們真正想追求的東西。現在,加入妹妹真的小命玩完,有魉哥在前頭給你領領路,這不是很好?”
“魉鬼,就你這嘴臭!”魑聽不下去,大吼了一聲,又接着埋下去。
谷粼看着魉鬼,她知道自己阻止不了魉鬼,一時眼眶酸澀,無言以對,當年的滅門之災沒能波及幽冥殿,因此也給她留下了還能回的一個家。
而如今,她還是讓家人們為她受累了。
“呀呀呀,怎麽你也跟着難過起來了呢?想當年,梅姨面對我師父故亡的時候,可是那般的堅強,你可要學得三分呀!”
魉鬼雲淡風輕的喝着茶,他極為魅人的五官如今在谷粼眼裏卻極具暖色,沒一點誘惑之氣。
是啊,娘……
記憶裏,她不愛說話,喜歡安靜……
但一旦發生什麽事,卻總是第一個站在小小的自己前面,為自己遮風擋雨!
還記得,母親那秀氣的眉眼間,盡是堅強……
如果母親還在世的話……
還在世的話……
思及此,她雙手緊緊捏成拳,心中激憤!
“魉哥,既然你也來了,想必幽冥殿掌事者也會來吧!”
魉鬼看着谷粼眉眼間湧起的那股倔強之氣,他心中一嘆,該來的,總會來。
“是!教主下令:四大護法及京師分堂的堂主集結京郊地下宮殿,以正肅清!”
“肅清?!”
“是!肅清!”
谷粼皺眉,杳然哥竟為了她還是要開始做了。
這份情,她記下了,此生報不了,來世定當還!
她微微站起,神色肅穆,仰首,盡管一片黑暗,但她的眼神似乎能看得見晴空深處。
紙條上,寫着一句“一簫一笛初晨夜”!
難道那一切知心至情,是個精心設計的局!
但,蕭骐,不管你是不是一個騙子,這個局,我入!
魑鬼聞聲,擡頭,和魉鬼面面相觑,詫異的看着谷粼現在的舉動。
“事已至此,谷韻絕不後悔!”
☆、聒碎湘心夢難盡
京城近郊,已是暮色濃濃,灰暗的光暈下,四周的氣氛很是詭異。
一匹黑騎負着一名身着灰紫色頭戴鬥笠的男子慢慢的踱上山坡,神情間僅是享受這份夕照後的幽暗氣氛。
那男子束起的極好的發,在微微帶涼的晚風中極富流光,鬥笠下的隐約可見的輪廓線條,十分柔美,但那份慵懶的氣質中卻不失一種剛毅,一份氣度。
那匹黑駒似乎也很享受這種慢悠悠的速度,半眯着眼慢慢地踱上山,它身型較大,四肢肌肉有致有力,眼中眸光充滿了一種輝芒,馬蹄在山路上踩踏,所發出的踢踏聲卻相對與它的體型相反,極為小聲。
終于,一人一騎在林間停了下來,男子環顧了四周,背着光将鬥笠拿下,讓人看不清他的容貌,而對着一棵槐樹的上空笑得邪氣,道:
“粼兒,你人都到了還不出來,難道是因為崔某遲了一刻赴約,在想法子整治我?”
說着,槐樹上開始有了動作,枝葉間露出了一抹白影。
“杳然哥誤會了,粼怎麽會呢?”
白影笑語着,自樹上飛下,衣袂翻動,秀發翻飛,直落黑駒男子面前。
“你這丫頭,怎麽老愛躲在樹上呢?”
男子笑得寵溺,看着這白衫人又進了一步的輕功,深感喜悅。
“杳然哥,輕功練來就是要這麽用的!上上下下多方便呀!呀,你竟然把小墨騎來啦?!”谷粼笑得真誠,看見黑駒立馬湊上前,興奮摸摸黑駒的臉。
黑駒擡眸,看了一眼谷粼一眼,又閉起眼睛任着她摸。
“呵呵,墨靈在殿內呆太久了,也該讓它出來透透氣了!再說,它也想你了!”
男子看着自家坐騎和谷粼如此親近,那份笑意裏飽含了幾分欣慰。
“不對不對,是想我家流雲了,對吧,小墨!呵呵!”
灰紫袍子的男子優雅的下了馬,走到谷粼面前定看了許久。
谷粼也擡頭看着男子,眼神裏沒有一點回避,更多的是坦誠。
她笑看着男子邪魅的笑顏,幽冥殿人自古長相皆屬陰魅之相,而眼前這個男子柔美的五官,白皙的皮膚随着歲月的增長,并沒少幾分邪氣,而與殿內衆人不同的是他那眼神,那份傲視天下的氣勢,多了幾分枭雄蔑視的意味。
幾百年來,幽冥殿一直處于武林衆人聞之色變的地位,亦正亦邪的幾代殿主皆能憑借武功及能力上統禦幽冥殿人與武林盟主,各據一方,井水不犯河水。
而如今崔杳然這份氣度,又是前幾任幽冥殿殿主所不能及的。
兩人都不說話,許久,終于男子一聲嘆,伸手将谷粼摟在懷裏。
“丫頭,你受苦了,杳然哥來了。”
“杳然哥……”谷粼沒有反抗,閉起眼微笑地享受着這一份溫暖,即使男子身上的體溫略略帶着獨有的寒氣,“你這可不好,要是回幽冥殿讓大嫂見了,她還不拆了我,卸了你!”
“她自己也這麽抱別人,哪那麽多廢話!再說了,要卸,那就讓她先卸了我吧!要是拆了你,我日後還不被九泉下的梅姨給罵死!”
男子依舊笑得無一分動搖,雙手沒有放下的跡象。
谷粼笑得極為安心,這種在幽冥殿親人間見面特有的方式,雖然與中原禮教不相容,但她卻愛極了這種方式。
只有這樣,才能聽見家人的心跳!
只有這樣,才能證明自己不是一個人流于世上……
“呵呵,你就會扯淡。這些日子,殿內可好啊?”
“殿內很好,就是日子太清閑了!江湖裏那些壞人都被你這鬼丫頭打壞了,不需要幽冥殿出手了!”
“嘿嘿嘿,杳然哥,我這是為了減輕你這教主的負擔,還不謝謝小妹我?”
“是是是,當然要謝謝谷女俠警惡懲奸,為幽冥殿減輕負擔,本殿主感激不盡!”
“那是那是!對了,杳然哥,粼兒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哦?何事值得當代南麟女俠來拜托我這邊緣小地之民呢?”
“呵呵,你少來了!世上幽冥殿敢稱第二,沒幾個派系敢稱第一的,好不!你幫不幫嘛!”
谷粼笑鬧的搖晃着兄長的肩膀。
“鬼丫頭,什麽事呢?”
“第一件事,是幫我尋找聞人鳳華的下落,傳聞她現在在銀豐,圖謀報仇呢!”
“聞人一族?不是四散了嗎,哪裏還找得到,再說他們可是西雲國的人,和我皇朝可無關啊!”
崔杳然挑眉,這種世間俗事向來不想插手!
“幫幫忙嘛!可憐西雲國會武的人本就不多,可不能讓那智謀無雙的一族真的被滅了吧!多可惜啊!”
“……好吧,我盡量幫你找找便是!只怕找回來,又得給我們皇朝添點麻煩了!”
崔杳然雖是應允了,但突然想起什麽,眉頭像是打了死結一般,“嗯?你是不是還有什麽事?”
“嘿嘿,就是想問問杳然哥在朝中有沒有認識的人,最好是可以影響到此番選秀的人。”
“丫頭,你想選妃?!”
說着,崔杳然拉開兩人的距離,探究的看着她。
“不是啦,是師兄……那個,碧郡主好像參加了選秀!”
“什麽?那種貨色她也敢去選秀,一個裴持天瞎了,她還以為全天下男人都瞎了嗎?!”
聽着兄長對蕭碧郡主的不齒,明白他是在替自己抱不平,她的嘴角不禁軟化下來。
“所以咯,粼只是想讓杳然哥去做一點‘小小的阻礙’!粼能夠拜托的人的人,也只有哥哥你了!”
“是你家那沒用的裴持天要你出面吧!”
“師兄的确是這麽打算的,可粼已不是那個聽之任之的人了!”
說着,她重新靠在兄長身上,咪咪眼睛,她低頭微微苦笑。
“鬼丫頭,你就缺了個人來整治你!打小,就沒見你像個閨秀一樣安安靜靜的繡花,長大還殺出陶谷以清世劍打天下。你爹娘見了,該有多心疼啊!”
“那杳然哥你這是答應了?”
“是啦是啦,你說的事情,我哪件沒有答應過呀?!”
在兄長溫情的懷裏,她遂想起那個玄衫男子,那個一身暖陽卻盡是謊言的男子,身體不禁漸漸僵了。
摟着谷粼,崔杳然敏銳的感覺到她情緒的波動。
“我的粼兒,你這是為了哪個不識擡舉的人如此傷悲呢?”
“杳然哥,等事情一了,我想進殿……”
“不成,回幽冥殿權當回家!進殿這種事,不适合姑娘家!”
“杳然哥……別忘了,我是南麟,有什麽苦我扛不住!”
“不成,兄長什麽都能答應你,就是進殿不成!你還有将來,沒必要在殿內老死!你到底怎麽了?!”
崔杳然松開摟着谷粼的雙手,低頭看着她的雙眼,“是裴持天?”
谷粼貪看着兄長關切的雙眼,這份心意,在這世上對她而言已然是獨一無二了……
她的母親藺梅原是當年幽冥殿四大護法魑魅魍魉之一的魅,是幽冥殿前殿主崔菲華的妹妹。
崔菲華學的是幽冥殿傳教武功,而母親自小練就的是外祖母舞白绫等陰柔武功,從而随了外祖母的藺姓,十五歲的母親便以最年輕的資歷成為了四大護法之一。
父親當年路經幽冥殿地界,在那裏當了兩個月的夫子,母親因任務受傷暈倒在學堂門口為父親所救,之後兩人便相愛了。畢竟一正一邪,兩人的感情不容于世,最後歷經艱辛才在一起。婚後,父親為杜絕世間一切對母親造成傷害的言語,于是隐瞞了母親的身份,母親也因此再也沒能回到幽冥殿中。
因此,當年的滅門沒能波及幽冥殿。
而如今的幽冥殿殿主崔杳然,便是谷粼大舅崔菲華的獨子。還記得,在她被師傅師母救進陶谷兩年之後,崔杳然便一路破了師傅的所設大陣,追進了陶谷,欲将她帶回幽冥殿撫養。
雖然當時被師傅斷然拒絕了,但他依舊悄悄和她保有聯系,以幽冥殿龐大的力量保護她。
這般數年不變的舉動,似乎在告訴谷粼,她還有家人,世上還有最關心最珍愛她的家人……
而如今,面對這麽珍愛她的兄長,她又怎能讓他們替她傷神!
“杳然哥,外祖母和舅舅可好啊……”
面對兄長的問言,她別開眼睛,顧左右而言他。
看着谷粼避而不談,崔杳然對她的倔強只能嘆息。
“我爹都在江南玩瘋了,但還是時時來信,總要我趕緊把你帶回家!至于,祖母那可真是一直念着你,每天都在念着你回去。”
“唉,都怪粼兒不孝,外祖母親傳粼兒白绫之功,可粼兒近年來卻沒回去孝敬她老人家過……”
“粼兒,祖母就在殿內,想回去随時都可以!但現在,你該跟我說實話的!”
崔杳然還是皺起了眉,對她的隐瞞甚是不耐!
谷粼擡眼看着兄長,知道身為殿主的他脾性不好,生來一向不喜受到他人的忤逆與欺瞞。
“其實,兄長你早就知道了,為何又要粼兒再說一次呢?”
她笑得無奈,笑得苦痛。
“這麽說,真是北麒那小子啦?!”崔杳然皺緊眉頭,有點後悔前幾日曾幫過那小子,“你的表情告訴我,你在割舍。”
崔杳然看着谷粼的表情,一臉不置可否的表情看着她。
“杳然哥,幽冥殿的人難道說話都不拐彎的嗎?”
“丫頭,為兄只能告訴你,北麒不是你想的那般,魅那女人所傳的紙條也是她的一時之氣。”
灰紫袍子的男子想解釋,但無從提起。
“那杳然哥,果真是你派魑去見他的嗎?”
她皺眉,看着崔杳然,兩眼清明,卻看得他心中一震。
“唉,是我……”
“你知道他要什麽?”
“知道。”
“你該知道的,他要的東西,粼兒給不起。要真給了,又會有何種什麽後果。如今,叫粼如何是好!”
谷粼背過身去,那份孤獨的苦痛,多少年沒出現過崔杳然的眼中了。
看來他低估了蕭骐在她心中的影響了。
也是,蕭骐這麽一個萬衆難出其一的人,能不在任何人心中造成影響麽!只是較以往不同的是,這份影響力,恐怕蕭兄要自食其果了!
崔杳然無奈的搖搖頭,走到谷粼面前,握住她的肩膀,要她面對着他。
“丫頭,你說的我都知道。只是,這世上的事,不是一個人想想就能了結的,你該相信你自己的眼睛。”
“杳然哥,粼固然明瞭這世上的事豈能盡如人意。但也許,這種心情是失望吧。總是希望這茫茫人世,有個人能獨一無二,真正的超然。”
她擡頭,無奈的笑着。
“丫頭,人就是人,你不能要求他是神。”
“杳然哥,當一個人能一直在你面前,微微一笑便改變你的時候,”她看着崔杳然那張柔美的臉龐,看着那雙極似母親的眼睛,笑得無力,“那人,難道不是神?”
崔杳然聞言,只能一顫。
“杳然哥,魉哥說你将帶領幽冥殿來京,為了‘肅清’!”
“是!我問過爹了,他老人家也同意了!”
“舅舅顧慮的固然周全!”她,還是那清雅的笑容,但變得卻是崔杳然已然看不清的地方,“哥哥,只怕這是蕭骐的主意吧!”
言畢,崔杳然無法回答,只能皺着眉頭看着她。
她一笑,笑得風輕雲淡,說道:“時候不早了,晚回去上吊眼又該鬼叫了,杳然哥感謝你今日到此與粼兒一聚。剛剛說的聞人鳳華和蕭碧的事情,粼就拜托杳然哥了!請代粼兒像外祖母問好!”
轉身徒留給他白色的背影,但,她眼角的苦痛,誰又能看不出呢?
誰又能在失望後充滿希望,再在希望破滅後在充滿笑靥呢?!
他自認自己做不到,同時自家這真性真情的妹子一樣做不到……
崔杳然一臉忍痛,任着她轉身向山下走去,卻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他實在不該啊!
剛剛他的懷抱裏,已經隐約能感受到她的傷已經在他的預計之外了!
他怎麽會想不到?怎麽會想不到呢?!
怎麽會想不到那碧血鳳蘭對她代表什麽!
怎麽會想不到蕭骐的溫暖對她而言代表什麽!
怎會會想不到從一開始便決定好的背叛對她而言代表什麽!
他怎麽可以這麽蠢,世事,又怎可如此難以預料!
随着白衫人的遠去,日光也已然漸漸消失,山頭上只有那匹黑駒熠熠生輝的眸子有着方向。
崔杳然默然的走向黑駒,卻不急着上馬。
他回過頭看着不遠樹叢裏的那一抹玄色,信手摸摸自家黑駒的腦袋,笑得極為輕蔑,心中極惱。
“墨靈騎啊墨靈騎,縱你跟随我多年閱人無數,也沒見過今日那丫頭的慘然吧!身為兄長,是崔某莽撞無知的錯,害了自己妹子!”
雖然是對着黑駒說話,但言語間那份怒氣依然無法掩蓋,幽冥殿人向來不掩飾自己的情緒,該喜則喜,該怒則怒。
墨色神駒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氣,也瞥了一眼那抹玄色,憤憤的噴着氣。
“殿主言重了,一切都是骐的錯!他日,如若骐有命得以完成心中所願,定盡全力還她一世!”
林間傳來了一聲溫雅而壓抑的聲音,聽得崔杳然更是憤怒。
“還她一世!還她一世!那也要她有一世,你又懂什麽!”
不帶內力,大聲對着空中大吼畢,灰紫袍子翻動,崔杳然丢下惱人的鬥笠,策馬飛奔而去。
馬蹄飛踏在林間起了一陣陣煙塵,玄衫男子依舊沒有動作。
待林間煙霧稍去,緩緩步來一匹棕色的駿馬,它踱到玄衫男子所在,擡眼看着主人,眸光裏盡是對周身這些揚起的塵埃的不耐,似乎是在對離去的黑駒的不服。
“唉……逾輝,真是對不住呀!”
說着,玄衫之人自林叢內走出,一個旋身,輕巧的落在棕色駿馬背上。
男子往日溫雅的聲線今日卻略帶微啞,聽得出裏邊所帶的動蕩。
駿馬頓了一下,回頭看了看主人笑得苦楚的表情噴了兩聲氣。
蕭骐自袖袋裏掏出了一方白絹,上面的梅針針細膩,上面的“韻”字筆筆帶芒,這就是那堅毅的女子所有的光芒啊!
他沒有任何奪走她堅強的理由!
他沒那種資格!
捏起白絹,他神色微變,只是,他又非做不可!
“逾輝,好孩子,我們回去吧……”
蕭骐溫柔的拍拍駿馬的頸,一揚馬缰,駿馬便聽話的擡起高傲的蹄,負着蕭骐離開了這京城郊外已然入夜略略寒人的山頭。
※
“簫聲苦,簫聲吹斷夷山雨。
夷山雨,人空不見,吹臺歌舞。
危亭目極傷平楚,斷霞落日懷千古。
懷千古,一杯還酹,信陵墳土。”
大內煜宏宮中,有一人手握玉簫,一歌一奏接一擊,歌聲曲調,盡顯昂藏男子豪邁千古之氣。
“少主,這是江南五省的奏折!皇上之前讓桂公公整理好送來給您!”
矛兒垂首,端着厚厚一打奏折的手也酸軟的垂着。
“欲往何處覓雅訓?巍巍昆侖皆驚憤。
風裏鲲鵬欺大鳥,雨中雛燕競輕俊。
今朝我欲乘風去,大展雄才高萬仞。
橫掃天下邪與惡,一瀉君子千古恨。”
那玉簫之人還再唱着詠着,貌似被自己的歌聲掩去耳朵,沒聽到身旁小厮的喚聲。
“英明神武才華橫溢橫掃千古的少主呀!這是江南五省的奏折!那可恨的皇上很久以前讓膽小如鼠的桂公公細細整理好送來給您啦!”
矛兒眼中含淚,心裏大恨。
那皇帝老兒自從少主住進大內,稱相治理朝政後,他就天天收拾整理行裝,終于在五天前得逞的跑出宮了!
不知道是何人膽敢助他,重點是躲得很隐秘,苦尋不着!
現在少主雖然不緊不慢,但恐怕已經厭煩了索然乏味的宮廷生活,所以只能拿他洩恨,天天換法子整他!
嗚嗚嗚,他矛兒人微言輕但還是有稍稍尊嚴的,一定要派人找到那皇帝老兒!不然還不被少主整死!
“英明神武才華橫溢橫掃千古的少主呀……”
“行了,放下吧!”
“是,英明神武才華橫溢橫掃千古的少主!”
果然,适時的狗腿,能夠救他一命,矛兒有淚啊!
難怪自古那麽多奸臣讒言,救命之用呀!他如今能懂了!
“矛兒,夜深了,你休息吧,我不用人使喚了!”
“多謝少主!少主也早些休息呀!”
矛兒快手放下奏折,趕緊撤退,回屋睡覺去!
半響,煜宏宮涼臺上,寂靜無聲,悄然無波,安靜的讓人心驚膽寒。
那執簫輕拍的雍雅人兒,仍是久久未動那些成山的奏折。
突然,幽暗夜色,暗黃銅燈,當空射來一條白色錦绫,直擊蕭骐面門。
他旋身,執簫,擋绫,速度極快,一氣呵成。
可惜,那錦绫如同白虹,瞬間,自是一收再忽的一擊,極致排山倒海不可催之勢。
他無奈,執簫迎擊,玄袍一掃,堅硬碧玉檔白虹,竟也叮當作響。
得他執簫迎擊,她慘然一笑,只見白虹如同展翅鴻雁,成彎成繞,忽而輕盈一挑,忽而橫掃之勢。
但同時碧簫也不遑多讓,一別一頂,迎輕盈唯一擊,頂橫掃彙百川,見一招拆一招。
眨眼間,白虹硬是纏上了玉簫,玉簫筆直扣着白虹,二者勢均力敵,一碧青一雪白,楚河漢界,甚是分明。
蕭骐神色波瀾不驚,雍然笑靥略帶無奈,他早料到這一天了。
哎……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骐猜,世稱‘輕若淩波悠如鴻’,說的不僅僅是你的輕功,還有這出神入化的舞白绫!”
“谷粼不才,比不上堂堂北麒‘碧霄翺龍勢雷霆’!”
空中傳來沙啞之聲,言語間除了憤怒,更多了責備之氣!
“粼兒,有什麽話下來說吧。”他嘆道。
“粼會有何要事要告予齊王爺。”谷粼笑着,或嘲或藐,白虹迅速抽回,未留一着痕跡,又道:“不過,當日在景洳西院與王爺您打了一場架仍未分出個所以然來,粼心中總有個結!因此今日特來讨教。”
随即,攸攸鳳鳴,響徹宮殿。
一道銀光如同水銀傾瀉,勢如冰峰氣如霜,劍氣沖滅了宮中青銅燈,唯剩空中半輪月!
霜鳳空凝劍!
他擡頭望去,便見谷粼手執鳳劍,朝他刺來,速度之快,起手之狠,處處顯出高手姿态,勢如破竹,銳不可當。
蕭骐見狀,想起她與崔杳然當日在林間對話時的決然,心頭不禁一揪……
但,對于某件事的堅持,不容他再有其他的舉動了,連後悔的機會都不能有!
思緒就停止于此,蕭骐終是從碧玉長簫抽出一把劍,只見在瑩白月光下,該劍劍體流光,劍身寒氣四溢。
玄袖信手一翻,極細劍身竟有銀龍游弋其上!
谷粼一怔,這便是翺空翔雲逸龍劍,破雷驚天動天下:蠡園至寶——驚雷翺龍劍,嘴角露出苦笑。
自從相識之後,蕭骐謙和溫雅的為人使她一直信任他,從沒想過有刀劍相向的這一天,但這一天終于還是來到了。
一切都是她自己心軟才得來這惡果的,如今再傷心再失望只能當報應。
瞬間,鳳鳴已至,白龍破勢,霜鳳空凝再以一虛一實擊向蕭骐喉口。
剎那,霜銀直擊玄衫當口,流光雷霆萬鈞擋開威脅!
眨眼間,驚雷翺龍以不變應萬變,無論對方招式如何,一味的擋,從未有過一擊。
“出手!”
收起霜鳳空凝劍,趁驚雷翺龍不備,白绫再次射出,纏住細細劍身。
一白一玄,拉緊白绫,握緊寶劍,僵持着。
“骐是出手了,蠡園驚雷翺龍,不就在你眼前麽?”
翩翩男子,苦苦一笑。
“為何要笑的如此無奈?想必,你最清楚我為何而來!”
清清白衣,心境難明。
白色錦绫忽而無力,放開驚雷劍之際,反而遭到銳劍一割,一分為二,飄落在墨色地磚上,畫出一道從谷粼到蕭骐的白線,一刀兩斷。
這景象,仿佛在告示着什麽一般。
但就眼前這一景,蕭骐一怔,不自禁的露出了難舍之色,微微嘆道:“我的确在柳城之前就見過你,是邊城!”
這麽說,一開始他就已經挖好陷阱,等她這塊肥肉掉進來。
“這麽說,你已然跟蹤我數月之久?” 聽着他依舊溫雅的聲音,她感覺自己的心房忽然有如針紮。
他看着她,心裏壓抑着無法言喻的痛楚,卻面無表情,不再有笑意,道:“是!”
“奏簫吹笛的那夜,你也為那株鳳蘭留在柳城?”
“是,為了此事在柳城等了半月。”
“那我爹呢?你口裏的恩師谷卿呢?”她感覺自己的眼皮在發抖,發酸,心像被人掘了一個洞,滴嗒淌血,“你不是說你為了他留在那裏,做事天教書先生,以園谷卿之願麽?”
“就算我說是為完成師之願,你還會相信麽?”他看着她,眼神即為複雜,心口如有巨石壓着,讓他無法順暢呼吸。
“相信也罷,不信也罷……”谷粼自嘲地呢喃道:“自先前你來景洳之後,我便将你視如知己。曾道,世人皆醉唯你獨醒,世間皆濁你獨清!怎奈一廂情願如此罷了!”
聞言,他直直看着她,雙手握拳,眼光灼灼,拂袖,收起驚雷翺龍劍,微微念道:
“聒碎湘心夢難盡,方休何須夜月明……”
谷粼聽罷,笑得略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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