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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步遠,臉色因不适又白了一些,“快說!”

蕭骐見她如此倔強,也只能無奈的一笑。

“要聽也行,你回到軟卧上坐下。”

谷粼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沒異議的走過去坐下,擡眼直勾勾的看着他,眼睛裏明顯寫着“我坐了,你快說!”

看着她坐下,蕭骐也緩緩走過去,傾身坐在她旁邊,眼神漸漸放遠。

“你為什麽想知道靈兒的事?”

“她用的檀香是我二堂哥當年特制的,二堂哥自小就愛跟着我爹舞文弄墨,但卻扛不住太濃烈的墨水味,只能随身攜帶檀香!日子久了,他便自己取材越州以研制一些檀香常備身上!

我自小習字念書用的都是二堂哥所制的檀香,這種味道我不可能會認錯!而二堂哥過世這麽多年,除非那靈兒也會二堂哥獨有的制香法子,不然怎麽可能會有那種香氣。他們一定認識!”

谷粼說話的神色極為篤定,但眼神裏那份孤苦看得蕭骐心中一股酸澀!眼前這姑娘自小定是在家人的百般呵護下長大,而八歲不到便成為孤兒,定給她帶來了無盡的苦痛。

“是,既然你已經認出來了,那我就不該隐瞞你!”蕭骐側首,看着窗外的墨竹晃動,眼裏的那份飄忽似乎能穿越時光,“靈兒,是已過世的丞相臻儀的義妹,也就是臻氏前任當家臻寧及家老臻修的義女,原名臻瑤。”

“臻瑤?!”

谷粼的思緒瞬間定格在這個名字上,這個人都愣了……

她隐約記得在二堂哥房裏有一個不許別人碰的小匣子,那是他随父親進京後帶回家的東西。某一天,她和三堂哥打賭裏面裝的東西,于是兩個人偷偷摸摸的進了二堂哥的房,偷看了裏面的東西。

結果讓人大失所望,不是漂亮的寶貝,也不是什麽珍貴的古書,裏面什麽都沒有,只有一張皺皺的紙和一朵被水泡過的紙蓮花,那張皺皺的紙上僅寫着一個字“瑤”……

瑤?!難道,指的就是靈兒!

“是,臻瑤!她原是當年臻修自席雲峰帶來要與皇兄結為連理的。”蕭骐聽着她的語氣,明白她是想起來了一些東西,“傳聞,她進京沒多久,便機緣巧合的遇見了谷墨,也就是你的二堂兄,皇師谷卿那驕傲的二侄子。那時的臻瑤為谷墨的風采所折服,說什麽也不願嫁入皇室,只願伴在谷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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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也是,那謙和有才的二堂哥的确是容易讓女子傾心的人兒。自小,家鄉的幾個年輕姑娘老愛拿着糖哄我,讓我在二堂哥面前多提提她們呢!想來二堂哥要是能活到現在,這世上又哪能由那古板的戶部酸儒柳洪獨大,我家哥哥強他百倍!”

谷粼手捂着胸口,回想起小時候,嘴角那抹苦澀漸深。

回頭看着谷粼的舉動,蕭骐手不禁一抖,委實不舍看她如此。

“當年谷氏被滅族之後,不知何種原因,臻瑤便與臻氏脫離關系。是母後派人在湖州的紫雲庵救下當時萬念俱灰要出家的她,強行将她帶回宮照顧,一直到如今。這麽多年來,靈兒只在中元節一天會出宮,其他日子,她連太後寝宮都不出一步。”

“中元節?”谷粼思及二堂兄那小匣子的蓮花,霎時間笑得悵然,“中元節啊,看來傳聞沒有傳錯,他們之間的關系不一般。我想不僅臻瑤為二堂哥所折服,二堂哥應該也對她念念難忘!”

“若真是如此,也不枉靈兒為他付出的一切。”

“是啊,要是大家都還活着,我想那臻瑤已經是我堂嫂了呢……”

說着,谷粼苦笑着起身,挺直着肩,往屋外走去。

蕭骐見狀,連忙起身拉住她的手,她回首,一臉疑惑的看着蕭骐。

“齊王還有話要說?”

蕭骐皺眉看着她的額頭,那裏已經有薄汗冒出的跡象了。霎時間,裴持天方才坦然的神情又湧現在他眼前,便下意識的将她的手握緊。

“韻兒,為了我,留下來!”

聞言,谷粼瞪大了眼睛,盯着蕭骐,完全無法理解他這文質彬彬的皇子啥時候又變成了個登徒子!

這男人到底有幾個面孔?!

整天變啊變,比她帶□□還神速有效!

“蕭骐,別拿這種事情是開玩……”

正說着,蕭骐對着無防備的她的肩膀一個手刀下來,谷粼便失去了意識。

他摟着她發涼的身子,發現即使昏過去的她的身子依舊在為紅龍吐信的焚心之毒不斷發着抖。

由于失去了內力的抗衡,她的汗水已從額頭擴張至全身。

摟了她一會兒,蕭骐無言的将她橫抱起,放在軟榻上。

傾身摟住了她,将自身的內力慢慢哄暖她發寒的身子。

強大渾厚的內力進入谷粼體內,漸漸逼退方才不斷肆虐的紅色巨龍……

☆、古雲莊臻瑾

晌午時分,煜宏宮內像怕打擾到誰一般,悄無聲響,只有殿外樹梢上偶爾而過的鳥鳴聲為其妝點聲色。

正殿裏床帏仍未束起,微風掃過,紗帏晃動,氣氛靜谧。

一名宮女蹑手蹑腳的走進正殿寝宮左瞄瞄右瞄瞄,發現寝宮床上的人兒依舊沒有清醒的跡象,于是又蹑手蹑腳的走出去,和候在殿外的另一個宮女嘀咕了幾句,兩個小姑娘面暧昧的笑着離開了。

這時,寝宮床上的人兒馬上睜開眼睛,臉頰上染上緋紅,不耐心裏的尴尬,摟着絲絨被将自己的臉埋住,最後那抹緋紅明顯的一直蔓延至她的耳朵。

心裏暗嘆,這兩個小丫頭要叫人舌根也得看方位呀,憑她的武功能聽不見她們在嘀咕什麽嗎?!

都是那該死的蕭骐,也不曉得他發什麽瘋,每天都有辦法把她抓到他的寝宮裏來睡覺!也怪她自己身上的紅龍吐信太過猛烈,一旦發作意識便不大清醒,才會莫名其妙的被他弄到這裏來。

現在好了,明明什麽事都沒有,可所有的人都以為她要成了他的妃子了!

他堂堂七尺男兒還是人人欽羨的天之驕子,自然沒什麽損失,重點是小女子她的名譽已經蕩然無存了!

緩緩坐起身,她習慣性的運行周身真氣,過會兒便裸足下了床,走到床前的茶幾為自己倒了杯清水,慢慢飲盡。慵懶的放下茶杯,未理妝容的走到窗前,纖手有意無意的撥弄着窗外高長的墨竹。

她輕笑,這墨竹像足了它的主子,溫雅修致,能屈能伸,遺世獨立,以一種他人難有的氣度笑看着天下。

自從這幾日被蕭骐逮到他寝宮就寝後,她發現自己的內力不像之前消逝的那麽快。

可是,以她之前日以繼夜被紅龍吐信折磨的經驗來看,她能在清醒之後就有力氣下床必定在昏厥前已經用內力壓制住了體內的毒。

但對于如此劇烈的動用自身內力的記憶與跡象,一點也沒有,那麽答案只有一個了,那個壓住紅龍吐信的人便是這幾日睡在她身邊的那個男人了……

心裏萬分悵然,不明白事情為何會發展到這份上!

幾個月前,他們仍然一南一北,兩不幹涉。

幾個月後,他們居然能“睡”到一塊兒……

世事真是詭異!

蕭骐也真的很奇怪,明明嫌棄她父親是個罪人,明明與她只有交易的關系,卻将兩個人的關系搞得這般暧昧難明。

難道,她谷粼在他心中還真是那種随便的女人?!可他消耗自己內力為她壓制毒素又是為了什麽?

他又什麽時候知道她已經身中紅龍吐信了?

這般奇毒,可不是診診脈便能确診的!

實在搞不懂他大爺葫蘆裏到底賣什麽藥!

她也搞不懂自己,明知道雲泥之間巨大的差別,明知道自己決然不會回頭,明知道兩個人都回不到過去的清澈,或許應該說兩人相識從來就沒有清澈的動機,但想起過往那些無塵無礙的溫馨,自己還是會不禁替蕭骐莫名的辯解。

雖然這種辯解,從來就沒有答案,就像她的将死,不會有任何的結果……

微惱将身子探出窗外,微風迎面而來,吹起了她散亂的發絲,吹動了她潔白的絲袍,那抹清新拂動她的唇角,拂動了她的笑容。

輕手輕腳走到寝宮門口的蕭骐,看着笑得那般清雅如仙的她,不禁也随之笑開!

多久了,多久沒見到這抹笑意了!

記得初次見她的時候,她的笑還在那張春風之容上。

記得那夜在柳城與她以簫合奏之時,她的笑澆灌了他心底長久以來的幹涸。

曾幾何時,這抹笑,消失了呢……

都是因為他,因為他的自私,因為他的無情,因為他的無義,因為他造成的傷害,抹去了她那抹讓人神往的微笑。

而,無從挽回……

“齊王殿下,您打算站在那裏多久呀?”

回過神,那位神女站在微風明媚之處對他說着話,但晌午日光甚豔他看不清一身透白的她的神情,但直覺着她仍在笑着。

于是,他也笑着,只為了那抹為他而展顏的弧度。

玄衫輕輕擺動開,瑞雲繡圖翻開男子的腳步,蕭骐慢慢走到谷粼面前,用手指勾開她臉上的發絲,低頭看看她的裸足,突然間想起那日窩在崔杳然懷裏笑得嬌媚的魅大護法。

看着眼前的谷粼,對這兩人實在有點無奈,不禁笑得略帶着寵溺。

谷粼緊皺眉頭的看着他,心想着這男子會不會也覺得他們真的有點暧昧,而這份暧昧是他故意造成的。

“你母親帶出來的人,都不喜歡穿鞋嗎?”

鞋?!喊他進來坐,關她的鞋什麽事?!

“什麽意思?”

“你說呢!韻兒是想讓骐幫你穿上,還是自己穿呢?”

很是無視她疑惑的目光,蕭骐轉身便想去找她白色的步履。

“我……我自己來!”

趕忙拉住他,她走到床沿翻出一雙步履,随意的系着。系啊系,心裏一直在嘀咕剛剛蕭骐的話!

什麽叫母親帶出來的人都不穿鞋,哪有人不穿鞋!

不穿鞋……

突然,一抹豔麗的影子自她腦海裏劃過,她疑惑的擡頭,看着面前這依舊笑得雍雅略帶着寵溺意味的男人。

“齊王殿下見過雁翎啦?”

“雁翎?那是哪位?”

真不認識?除了那女人,這世上還有誰不穿鞋到處跑……

皺皺眉,接着系繩子。

“不過,骐倒是見過了幽冥殿的魅護法!”

系繩子的手一頓,惡狠狠的擡頭,瞪着眼前這笑得有點惡質的男人,他的表情告訴她:即使是為了這種事耍到她,他也很得意!

難怪他知道她中了紅龍吐信,難怪他會用內力克制那毒,原來都是那女人教的!

蕭骐一臉坦然,以她的聰明本就沒想能瞞多久,還不如老實招了。

“那齊王殿下都知道咯?”

“知道的不多,韻兒要不要為骐補充補充!”

手又是一頓,這下再也顧不得腳上系了半天的白履,谷粼直接走上前,眼神裏帶狠,表情裏大有“砍死你”的狀态。

“我中毒是我的事,不用你插手!如果齊王殿下真要管的話,麻煩您現在就把那人的名字告訴罪民!罪民好提前完成自己的遺願,以免下了地府無顏面對爹娘!”

蕭骐見了她臉上的殺意,心裏嘆息着,蹲下身為她重新系着履帶。

“韻兒,給我點時間!”

“時間?蕭骐,既然雁翎那女人已經通通告訴你了,你現在該明白,我最給不起的,就是時間!”

系好帶子,他直起身子,擡手輕握谷粼的肩膀,神色間已沒了半點笑意。

“韻兒,一切是我的錯!逼你給我碧血鳳蘭,是我的疏忽。但,請你相信,這鳳蘭我不得不給!”

“齊王殿下真是說笑了,您做事,哪需要罪民的相信!您只管做就是!”

看着眼前人兒臉上疏離的神情,他只能無奈。

“不,我只要你的相信!”

他突然來的這麽大吼一句,不由得讓谷粼心頭一震!

擡眼看着一臉正色的他,他的眼睛裏似乎在寫着什麽,寫着她似懂非懂的東西。

“韻兒,你的命,你的仇,我蕭骐一定幫你拿回來!這一輩子,只負你這麽一次!”

說着,他用力的抱住她,眉頭緊鎖,雙臂緊勒,很用力很用力的抱着她。

她被他說得愣愣的,反應過來後想推開他,卻發現自己的雙手竟然顫抖的擡不起來,才發現面對着這個看似雍雅實則強硬的男人,自己如今已然連反抗的勇氣都失去了……

閉起眼睛,只得無奈的任由他抱。

這魯男子,就是這樣,大家才會誤會他們的暧暧昧昧……

昨夜一夜傾盆雨,即便是現在雨過,但還是沒有要天晴的跡象。

天空陰蒙蒙的,仿佛又要降下天公的淚花一般。

京都郊外有一條通向城境十裏亭的長長大道,路面由于大雨剛過,極為泥濘。

一架素雅寬大的馬車踏行在大沒人行走的郊外路上,陰天裏沒了鳥叫與蟲鳴,只有“噠噠噠”的馬蹄聲響動在路旁的林間。

那撐車的馬一身雪白,眼睛上的輝芒如同兩枚夜明珠一般,四肢健碩,紋理有致,一身傲氣,盡顯其不凡之處。

車上執繩的少年馬夫,雖然身着麻布衣,但身配一把鑲着白玉月牙的銀白彎刀,身形矯健,神色堅毅,眉宇間盡是不可近之氣。

反觀那素雅的馬車,素淡中卻帶着絲絲貴氣,用上好香木制成車壁,不用其他馬車慣用的香爐,整個車廂已經滿是淡雅香氣。

工匠們使用極為精細的線雕手藝将一幅九龍出雲圖刻于車壁上,上了一層薄薄的漆,好比高超的畫匠使用的白描,清逸靜雅。

車駕頂上分為兩層,先是香木制成普通屋頂一般的三角狀,再鋪上一層透亮的油紙,油紙上沒有繪圖,沒有濃墨,只有一行細微但極有風骨的顏體楷書題字以及一枚墨色印章。

着眼看去,上面寫着:“穆矣熏風茂,康哉帝道昌。繼文遵後軌,循古鑒前王。”

印上之字,乃是用古篆細細雕磨成的橢圓字形,細細看來,應是一個“裕”字。

裕字一解甚衆!

天地造物謂之裕,衣物豐饒謂之裕,包衆容物謂之裕,兄友弟恭謂之裕。

當年,先仁懿孝純貞皇帝蕭旻穹在世時,曾言道:帝者,寬宏裕物,悉心裕民,富足裕天下,方為明君也。

于是乎,其傳位太子之名諱,便是單字一個“裕”。

對其所賦予的深深聖意,不可謂不深遠也!

如今,這位裕太子早已繼承蕭旻穹的位子,也繼承了他一生勵精圖治的大國基業!

就在三年前,蕭裕不負重托,在賢相臻儀的輔佐及名将鐵勁桑的守護下,将皇朝治理成了歷史上第一個極致鼎盛之勢!

各國邦交中無不贊嘆,無不佩服這位二五不過便創出如此繁華大國的少年皇帝!

對這個皇帝,普天下民間坊間,朝堂裏,議論甚廣!

久而久之,皆稱其為:曠世明主——惠皇蕭裕。

也就是這麽個曠世的主,如今竟然就坐在那香木馬車裏,像個孩童玩樂一般,拿着一個木雕,左右端看,而後又極為專注的細細雕着。

臻瑾迷惑了,看着一旁身着便服的蕭裕那左敲敲右磨磨的稚氣舉動,回想着世人對他的稱頌以及他的過往功績!

良久,挫敗的搖搖頭,實在沒辦法将兩個人聯系在一起。

“陛下,您要帶瑾兒去哪裏?”

“二小姐莫要好奇!等下到了你不就知道咯!”

蕭裕擡頭,笑瞄了臻瑾一眼,又重新回到自己的雕刻事業裏。

“陛下,可是瑾兒還是想回景洳苑!您還是順道送瑾兒回去吧!”

臻瑾看着皇帝那副萬事慢慢來的态度,自己倒真是被他逼急了!

原以為今日出宮是他被她的堅定所打動了,要帶她回景洳!哪知竟來了另一個方向,他卻絲毫不透露半分,她心裏倒是霎時間慌了!

“景洳是可以去,但不可以用‘回’這個字!”

蕭裕避重就輕,逃着她的話題重點說話。

“陛下,您真的願意帶瑾兒去景洳?!”

臻瑾驚喜,直接也避重就輕的聽着蕭裕的話!

“是呀!二小姐要去,孤王自然是允了!但得先讓你和一個人說說心裏話。”

“要說心裏話才能去?那是何人呢?”

臻瑾疑惑呀,貌似被蕭裕繞進了什麽陷阱,但又似乎沒有!

“莫急,這不是到了麽!”

随着蕭裕的話音落下,馬車也立馬停了。

拉着車駕的雪白良駒粗粗的大聲噴着氣,似乎對這路上的泥濘也不勝其煩。

燕子旌掀開車簾,對臻瑾點頭示意了一下,再是看着蕭裕,微微垂首。

“爺,十裏亭到了,您要的人也在那裏等着了!”

“子旌,你先下去吧!孤還有些話要與三小姐交代!”

蕭裕拿着雕刀的手揮了兩下,沒有擡頭,潇灑的向燕子旌示意他家爺已經知道了!

“遵旨!”

燕子旌貌似恭敬,但私底下翻翻白眼,随手放下車簾,很識相的閃人!

“二小姐,前方十裏亭裏等着的,乃是裴家二公子。”

蕭裕平淡的聲音一畢,随之而來的是臻瑾的詫異!

兩人想看着,黃衫男子依舊閑适笑看,粉衣女子眼神裏盡是波瀾!

“裴二公子?他不是該在景洳麽?為什麽會在這裏?”

蕭裕看着臻瑾現下那萬分的激動,心裏一陣一陣的揪痛。

他沒有回答臻瑾的問題,輕輕放下雕刀,擡起繡着藍龍的袖子,修長的手撫上臻瑾白皙的臉頰,笑得瑟瑟然。

“二小姐,孤當日那曲鳳求凰倘若只是唱,當然願意笑唱一輩子!但如果真是求一輩子,孤承認自己決計受不了這般苦!

至少孤不願看着你另嫁他人,更何況是個不愛你的人!去吧,去說清楚!給你一個交代,也給蕭裕我,一個交代!”

臻瑾看着蕭裕痛苦的眼神,沒了先前的激動,忘了要逃開他的唐突之手,忘了古雲莊教導多年的禮教規矩,有點微微的楞了!

“那……瑾兒去了!”

她答得有點僵硬,已經分不清眼前這個似乎在懇求的男人,還是不是那個将自己擄回宮的匪徒,是不是創出那堂堂皇朝治世廣為傳頌的一代明主!

“去吧,記得回來就好!”

蕭裕不舍的放下手,重新拿起雕刀,低着頭不再看她,手裏又是一來一回的雕着。

臻瑾看了一會兒,發現那尊雕像是個女子,那發髻很是眼熟!

但蕭裕的手很大,遮住了面部!

終是無奈,她絕然的轉身掀開車簾,優雅的下了車,留下一車室的落寞。

一到地上,臻瑾擡頭望進亭子裏,心頭不禁喜來!

呀,那藍袍玉顏,又重新溶入她的眼裏心裏了!

于是,離心似箭,快步而去!

這頭等在亭子裏等得不大耐煩的裴持希,聽見馬車聲後又聽見腳步聲,還以為來的人是那讨人厭的皇帝老兒,憤怒的以一身藍袍背對着來人。

他旁邊坐着一身青衣的镖兒,那這兩顆花草種子細細端看着,極為小心翼翼。

臻瑾優雅的走上亭裏臺階,镖兒察覺了擡頭,發現是古雲莊裏的美人,立馬站起來,沒了剛剛的怠惰樣!

臻瑾看見了小丫頭可愛的舉動,不加多想,直接笑看着那背對着的藍袍人,就是極為标準的纖手合來,屈身一禮。

“裴二公子,日安!”

裴持希聞聲,皺眉,轉身一看,無端的頹廢起來!

他也不曉得到底為什麽,每次看到這粉色纖纖的瘦美人,總是不自在!

“不要行那些禮數了!我還以為來的人是那皇帝老兒呢!坐下吧!”

“瑾兒謝謝公子!”

一禮過後,臻瑾悄立,蓮步移來,輕輕落坐于裴持希對面的椅子上。

“在那裏站着的小姑娘,也過來一起坐吧!”

臻瑾拍着镖兒剛剛坐過的椅子,微笑着示意她一起過來!

但,镖兒看着如蓮花一般的臻瑾,前比比,後比比,最後實在自卑,躲在亭欄邊,一心只想窩在她那萬丈光芒照射不到的地方!

“哎喲,過來啦,躲什麽!”

裴持希一臉不耐煩,一手抓着镖兒,硬是把她按到椅子上!

然後罔顧镖兒瞪得要殺人的眼神,翹着二郎腿,皺眉看着對面的臻瑾,神色極為不欲。

臻瑾看着眼前他們的親密以及裴持希對自己的不耐,心裏有點微恙!

“話說今日,是那皇帝老兒竟用聖旨迫我來這裏等你們,說是要開山撥雲說明白!還有什麽不明白,你就說吧!”

臻瑾看着藍袍人,那份傾城的玉顏,那份傾她心的臉龐,心頭百轉千回。

不曉得為什麽,又想起了方才在車裏蕭裕的眼神,想起了那日花園裏蕭裕唱的那曲悠揚的鳳求凰,想起了半個月前蕭裕在桃花翩翩下執着她的巾帕,唐突對她求親的舉動。

那黃衫之人不顧身份,這麽多天來對她百般呵護,萬般體貼!今日之約,竟還是蕭裕放下情仇,用聖旨逼迫裴持希來的!

也就是說她離了景洳那日之後,他再不打算見她了!

不禁傷心至極,悲從中來!

也罷,要坦言就坦言吧,她也求解脫!

過了今昔,不論好壞,終是不用在自欺欺人中度過了!

“瑾兒,想說兩件事。”

“你說吧!”

看着臻瑾的正色,裴持希皺眉,該面對還是要面對!

但他還是有些慶幸的,至少如今要面對的是這溫溫婉婉的瘦柴火,不是封紅袖那火來電往的瘋婆子!

镖兒看着他們的你來我往,覺得一點也不像談心,倒像是要開戰!

覺得自己很可能會被戰火波及,所以很想逃,但遺憾的是裴持希不斷瞪着她,擺明了告訴她有他在,她無處可逃!

“第一,瑾兒想解釋一件事,是當年我進陶谷向裴大公子求親的事情!”

“那件是不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嗎?還提它作甚?!”

裴持希覺得臻瑾想翻舊賬,不欲之色加重。

“不,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瑾兒只是不想一輩子背着這移情的罪名!”

“哎,那就說吧!”

“多謝公子成全!”臻瑾微微一笑,笑的苦澀。

“當日瑾兒入谷,全是因為我爹和大公子當年的一夜促膝長談。那一夜,瑾兒偶然間遇見初進古雲的大公子!還記得,他和我爹進了書房小聲說着話,瑾兒端茶進去不小心給打斷了!但,送完了茶,瑾兒随即就離開了,爹一向不愛人聽他議事!

誰知大公子走了沒兩天,爹竟然要我罔顧大公子與碧郡主的婚約,入谷主動求親!父命難違,瑾兒再是不欲,也只能去了!這事,爹爹交代,攸關古雲莊興衰,絕不可再對任何人提起!所以,世人才會誤會瑾兒!

如今瑾兒說開了,二公子可是明白?”

“你的意思是,你從沒喜歡過我大哥咯?”

藍袍人聽了,不禁直起身子,神色訝異!

“是!當年我爹逼我,家人勸我,族人甚至怪我罵我!但,瑾兒不悔!我依然覺得女子四德要守,但所從之夫必得是自己心內所托之人!而公子,才是瑾兒選的喬木!所以,瑾兒從未移情,世人怎可如此說我別戀,如此毀我女兒清譽!”

說到此,臻瑾一臉堅毅,紅着臉,也紅了眼,向眼前這愛着這麽久的玉顏男子,吐露許久藏在心裏的委屈!

镖兒再一旁聽了,受了感染,眼眶莫名的微微紅了!

裴持希看着眼前這笑容優雅但蕭瑟悲切的美人,發現自己和世間人都誤會了她!

反而她竟然忍着這毀了名節的惡名,這麽多年來竟還如此那般的義無反顧愛着自己!

想起來,瞬間無言以對,裴持希徒然有點愕然!

“我……我……哎……”

“公子不用多說什麽了,就請讓瑾兒說完第二件事吧!”

臻瑾微微一笑,笑得淡雅,腦海裏映出了一個身着黃衫唱着鳳求凰的人,稍稍帶了一抹坦然,少了些微方才的悲涼。

“第二件事,就是那年在陶谷仙俠泓瀾亭的初遇!瑾兒想說的是,其實我戀上的并非公子的傾城之顏,應該說是公子當日放聲高歌的直率之氣動了瑾兒的心!那時公子的波瀾氣勢,讓瑾兒以為,這才是自己要尋的真男子!所以才會不顧父命的拉上叔叔,再進陶谷,以求與公子相見成婚!”

“你看上的不是我這張臉?你和封紅袖那瘋婆子不一樣?!”

裴持希有點震撼,慢慢站起身子,腦子裏嗡嗡作響,悔恨慢慢湧起。

“是!還記得那時候,公子唱歌斜躺在亭欄上,披頭散發!瑾兒所站的位子還是背對着陶谷泓瀾亭的河岸上,看見的只是一個垂發男子!之後瑾兒因為想起家中禮教,聽完就走!整個過程中,從未見過公子面容,又何來因色迷惑之說!”

臻瑾說着,也慢慢直起身子,與裴持希對看,眼神裏盡是坦蕩,沒一點逃避!

兩人對看着,裴持希發現自己很站不住腳,而且還冤枉了這柔柔弱弱的女子!

“這麽多年來,哎,是我錯怪你了!”

挫敗的用手撐住自己,他擔心自己會倒下!

随心随性十八年,他自以為雖無法打盡天下惡人,但決不會錯怪一個好人!

如今,他竟然發現自己自負的可以,先莫說自己對她的千千萬萬的辜負,之前他那張沒了遮攔的嘴還對她落井下石了不少時日!

真是蠢到了頭!

“公子不要自責了!今日瑾兒來此,只想說明白!瑾兒覺得,就算天下人都看低瑾兒,也不能讓公子您誤會瑾兒一世!”

“不,是我對不起你!沒有真正去理解你,還聽取謠言,對你百般苛刻!竟然和那些愚不可及的東西一樣,嘲笑你,作弄你!臻瑾小姐,是持希錯了!”

走到最後,竟然還要如此,才能得到他的一點點注意?!

臻瑾看着裴持希虧欠的表情,不禁為自己覺得可笑!

“公子,瑾兒說這些,不是求您的同情!而是,求您一生一世的愛!”

夜莺詠唱一般的優美嗓子響起,卻震得裴持希心裏甚是為難!

“我……”

“公子,最後還請莫要欺騙臻瑾!”

臻瑾臉上那一抹笑,似乎已經不是在笑了,眼眶濕潤,但眼神極為堅定!

就是那眼神,看得裴持希愧疚到了心裏,十分揪心!

這麽多年來,堂堂古雲莊長女的她本該享盡天下富貴,嫁得一如意郎君,如今竟然為了愛區區一個無名小卒的他受了這麽多年的苦,忍了這麽多年的委屈!

他愧疚呀,但怎麽也說不出話來!

亭子裏一陣死寂,怎麽也沒人輕易出聲!

半響過去,亭外呼呼的刮起風,開始下起雨來!

臻瑾看着一言不發垂着頭的裴持希,終是死了心,斷了腸,沒了魂!

“好了,公子,瑾兒明白了!應該說,瑾兒老早就明白了!”

粉衣之人轉身走入雨中的林子,這一次頭也不回了!

那一身,如同她幾年前給他的愛一般,給的毅然絕然,離的也毅然絕然。

裴持希擡頭,一心很想追過去,但雙腳如同灌了鉛一般,無論如何也提不起來!

镖兒站起來,哭紅了眼睛,伸手用力拉着他的藍袍袖子,使勁的罵道:“裴持希,你還不追!你還是不是男人!你不是老是自誇你的什麽波來波去的鬼輕功麽,那就趕緊追呀!趕緊呀!”

亭裏的青衣少女不斷拉扯着藍袍少年的衣袖,但奈何用盡功力也動不了他分毫!

最後擡頭,一怔,發現藍袍人臉上泛白,沒了血色,唇上卻愈發紅豔,曾聽裴持天說,這是他小時候的病發之兆!

“陶谷二公子,孤還以為你兄長英雄天下,做弟弟的也差不到哪裏去!現在居然連個如此愛你的女子,都忍心辜負!”

雍容的聲音從亭下傳來!

镖兒轉頭,發現一名黃衫黛玉優雅高貴的男子正浴雨而來!

“你早知道事情會這樣了,還來奚落我作甚!”

裴持希惡狠狠的瞪着蕭裕,滿眼的憤怒!

蕭裕也是一臉怒色,走到裴持希面前,靜靜看着他!

“啪!”

镖兒傻了眼,那陌生的黃衫男子突然擡手,竟然硬生生的抽了裴持希重重一巴掌!

要出手嗎?!

那是不是要被誅九族了?!

更奇怪的是,裴持希只是惡狠狠的看着蕭裕,一點也沒有要打換回去的勢頭!

“小子,不要拿孤做借口!孤是知道事情會這樣!不過實在舍不得心愛之人為了一個不知所謂的人終日委曲求全,終日對一個永遠不會愛她的念念不忘!你知道嗎?!離開景洳的這幾天裏,她就差以淚洗面了!”

憤怒的蕭裕終是沒了所有氣度,大吼了起來!

“你又知道我不愛她了?!不要以為你是皇帝就什麽都知道了!”

“啪!”

镖兒再瞪大了眼睛,這黃衫男子竟然是皇帝?!而這皇帝竟然又活生生給了裴持希一巴掌!

“你竟敢說愛她!你愛的一直是你的那淩波師姐,那個清流之遺,那個南麟谷粼,那個你最接近卻永遠得不到的人!”

一頓龍吼之後,蕭裕再也不欲呆在這烏煙瘴氣的狗屁地方!

轉身走出了亭子,結果燕子旌遞來的紙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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