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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親谷卿,對你很重要?”

谷粼看着他的眼,想想還是開誠布公吧。

畢竟是她在這裏住了這麽久,他的一言一行就受到了谷氏的影響,又怎能不明白谷卿在他心裏如何只是一個罪人?

“很重要。”

“如何重要?”

蕭骐聞言,那抹笑意有點遙遠,眼色卻極為深沉,微微撫着她的額面,道:

“他,于骐而言,不僅是授業之師,還是難以回報的恩人。骐能有今日,皆是恩師之功。”

谷粼挑挑眉,心中微微吐了一口氣,看來,那日他在殿上說谷卿是罪人的話,全是為了讓她拿出碧血鳳蘭。

兩人相看着,誰也說不出現在有多少成分是試探,但,試探之後,惟願能讓彼此義無反顧的攜手。

“蕭骐,我還是恨你!”

“骐,知道。”

他自是明白,谷氏中人,對待世間虛實,如同對待生命。

面對謊言,他們絕不寬容。

他早就知道了,只是……

“但,蕭骐,我相信你。”

蕭骐聞言,怔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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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粼看着他,露出了兩人相識之時的那清雅笑容。

呵呵,今日,終是難得可以看到這個風雲天下的男兒傻眼的樣子!

她握住他的手,又道:

“北麒南麟,南北總是相連得。願上蒼護佑,得償所願。”

蕭骐回神,反握住她的手,看着她,臉上盡是如獲至寶的表情,墨色眼珠熠熠發亮,說道:

“願月神護佑,得償所願!”

☆、天家帝後(上)

朦朦夜色,星辰滿空,天家京都又迎來了它的繁華一夜。

十裏開外的綏福大街經過渡元河的分分隔隔,極為分明,有一家酒樓鶴立雞群,最為熱鬧,其便是天下第一大酒樓——堯豐酒樓。

擁有三層樓的大酒樓,分為主樓與客樓,主樓開宴,客樓留宿,兩座樓宇之後,又開着一座小樓,一二樓放空,三樓開有一房,名曰:“燕飨”。

這燕飨之房,只有酒樓內部知道如何通走,不對外開放。

谷粼擡眼,看着這腳下唯有數人知道的通路,看似封閉,但身上白衣翻動,必有通風之處,設計極妙。

瞟了一眼走在前頭的玄衫蕭骐和傳說中的大商徐浮堯,随手拍拍衣擺,跟了上去。

突然,微胖的徐浮堯轉身看了一眼走在最後的谷粼,嘴角翹翹,谷粼挑眉,那嘴形似暧昧。

就見徐浮堯轉身又走,但說道:

“我說蕭骐,今兒華野不在,你卻将南麟帶來了。不怕他日後會罵你不夠兄弟。”

蕭骐聞言,嘴角微揚,狀似也看了谷粼一眼,聲色坦蕩:

“不怕,豈在朝暮的餘味,相信華野體會是最深的。”

谷粼聞言,身兒一怔,低眉接着走。

徐浮堯聞言,倒是哈哈大笑起來,道:“哈哈,好在華野去邊城了,要不回頭真揍你。”

蕭骐一笑,玉簫擺擺,溫雅平和,道:“骐自當讓他十招,好生恭候着。”

說罷,兩男人相視一眼,又笑開來,谷粼也暗暗含笑。

聽聞皇朝第一大商家華府中有一位少當家,名喚華野,此人年少之時才華洋溢,十歲之時随父兄初入商場,便聲名鵲起。他習武天賦極高,但性情随性而至,習一日歇一日,因此功力只是高于一般同齡之人,然遇到高手打架便笑道:“兄臺,讓讓華爺爺十招?只要你不動手,十招之內,華爺爺必讓你躺着回家!”好在自小京城各大打手皆認識他,打架之時誰也沒先動手,因此沒将這牛皮吹破。

但聽矛兒說,華野十六歲之時終于踢到了鐵板。那時,十五歲的蕭骐剛自蠡園回京,當時見過蕭骐的人無不被他的才華氣宇所傾倒,其很快成為京城有一大人物。華野聽聞之後,偶遇之下便要與蕭骐比武。蕭骐從善如流,當時便同意要讓其十招,豈料華野剛出一招,便被蕭骐內力一震,摔出三百餘米。

北麒成名,便也是自那時起的……

世人皆贊,蠡園北麒十五及冠之齡,四肢未動,單憑內力反彈,便将全力出擊的華野震出三百米,足見其功力之深厚,日後必是武林一大人物……

擡頭看着身前雍容出衆的玄衫蕭骐,谷粼心中喟嘆,這個人即便不是尊貴的皇子,也不會被世人所遺漏。

他,生下來,便是注定要站在千千萬萬人頂上,受人所敬仰,受人所膜拜。

走着走着,三人很快來到一間偏房門口,房門上挂有一小牌,上面寫着“燕飨”二字。

谷粼看了一眼那木牌的二字,是晖風!

蕭骐和徐浮堯開了門随即擡腳進屋,她瞄了一眼蕭骐,癟癟唇角,跟着進去。

三人繞過門口豎着的一榉木屏風,屋內已有一男一女坐在那裏飲着酒。

男子一身青衫,見蕭骐三人出現,便對邊上那名女子說道:“馮家娘子,你家男人接個人接這麽久,是不是當罰幾杯啊?”

那女子一襲紅金色紗裙,腰間挂着幾只小勺,身上帶着酒糟的香味,膚質細滑,猶如白玉,美豔嬌笑,顧盼之間自有醉人之意。

谷粼挑眉,這應是徐浮堯的發妻——酒娘子馮貂兒。

而那個青衫男子嘛……

“臻儀相公,奴家男人可是罰不動的!想當年,奴家那一手鳳泉春一般人就只能喝兩杯,大漢最多三杯,就連我們這蠡園蕭相公也只能喝半壇。我家男人活生生喝了三壇,這才在我家兄長面前,把奴家騙到手的!”

說着,馮貂兒風情萬種的起身,走到徐浮堯身側,挽着他的手,笑鬧着:“你說是吧,相公?”

只見徐浮堯神色叫苦,只得一笑,拍拍馮貂兒的手兒,說道:“能将娘子娶回家,是浮堯之幸!”

“我家相公就是聰明,那就将你的戒酒期縮短十天吧!”

“半個月?”徐浮堯還價。

“十天……”馮貂兒卻越笑越嬌。

“哎,十天也好……”徐浮堯皺着眉兒,耷拉下腦袋。

臻儀見狀大笑了起來,蕭骐也在一旁笑看着。

谷粼挑眉,真是一物降一物,知道徐浮堯的人都知道他嗜酒如命,但也絕對是個酒君子,愛酒惜酒,憑借着天下第一大酒樓的名號這才能得到釀酒世家馮家的賞識,将家中明珠馮貂兒嫁予徐浮堯。

沒想到,倒是這天下聞名的酒娘子馮貂兒将徐浮堯肚子裏的酒蟲給制住了。

“喲?蕭相公,這白衫公子是何人呀?唇紅齒白,生得這般俊俏!”

說着馮貂兒嬌笑着放開徐浮堯便往谷粼走來,随即憑空生出兩只手,徐浮堯兩眼亮亮的将自家老婆撈了回去,蕭骐倒是淺笑着輕輕将谷粼拉到身側,以玉簫橫在谷粼面前。

臻儀見狀,為自己斟了一杯酒,邊飲邊道:“馮家娘子,早讓你這對招子別四處瞟!這位公子爺,乃是和我們北麒齊名的南麟,別随便動手哦!”

“哦喲?開眼界了不是?你們這對麒麟一北一南,又總愛躲來躲去的!想來這世上恐怕還沒幾個人能親眼見到北麒南麟齊聚,奴家今日不是交了好運麽?”

“娘子!”喝止了一聲,徐浮堯臉色帶紅,有點羞,知道自家娘子喝了酒就是這樣子,便道:“對不住,她會釀酒,但酒量其實不深。我先帶她回屋去,你們自個聊,回見!”

說罷,就見徐浮堯捂着馮貂兒的嘴,瞪了一眼笑得痞痞的臻儀,兩手挾持着她,以腳關門,雙雙離去。

蕭骐淺笑着,便拉着谷粼一起坐下。

臻儀執起桌上的酒,給兩人新拿了兩個白瓷酒杯,倒了酒,放在兩人面前。

蕭骐看了一眼面前帶黃的酒水,優雅的拿起,嗅了一下,道:“錦波醪?蟹青賊子,怪道方才浮堯要瞪你了!居然騙得馮家娘子把這天下酒國三絕之一的錦波醪都拿出來了!”

臻儀聞言,倒是一臉承受不住的表情。

“你居然在南麟面前這麽罵我?為相三年,我可是守身如玉!酒國三絕,從來便是相聞不相見!今才是頭回見其一絕呢……”

語罷,谷粼嘴角微揚,她就知道他沒死。

這臻儀自她第一次見他之時,便覺得這人聰明至極,卻也堅定至極,總是一心做他想做的事,貫徹始終。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在其位必謀其政,便是皇朝前丞相臻儀的最好寫照。

想來,在他身在朝野的那些年裏,那樣的心性必是與玩樂酒曲失之交臂,現在以詐死換來了自由,自然要補全來,才不枉人世一遭。

“呵呵,既然如此,骐那柳莊酒窖雖小,但酒國三絕還是有的。”蕭骐笑看着眼前着耍着痞的臻儀,抿了口錦波醪,說道:“要是記得沒錯的話,應是九壇錦波醪,十二壇玉壺醴和三壇鳳泉春!你要想喝自個去取,鳳泉春少了點別嫌棄才好,不過別吓到我莊內的人,他們會當你是鬼。”

“啧啧啧,不愧是齊王,想來應該是宮中貢酒才能得的藏量吧。”

“哪裏哪裏,臻相不嫌棄才好。”

蕭骐臉上的那份雍容笑意,看的臻儀極為刺眼,青衫衣袖一轉,瞄了一眼玄衫,又喝了一杯名酒,道:

“你袖子裏藏的是什麽,拿出來吧。”

谷粼漠視桌上一杯千金的錦波醪,一對眼兒也盯着蕭骐,早就發覺他袖子裏藏着東西。

“好啊!”

說着,蕭骐便放下酒杯,從袖子中抽出了一刀鞘,刀鞘以上等銅鐵精煉而成,以細致的刀工于其上雕畫,上有一對鴛鴦鈴铛,形狀扁長,聽響聲內各有兩個小銅舌,非皇朝樣式,倒像西雲國手筆。

刀鞘頂上是盤龍,氣勢洶湧,以爪盤踞,血口大開,中間以流水浮雲隔開,水為母,雲為子,相生于鞘壁之上,底下有一巨虎神色兇猛,仰頭盯着長龍,兩爪上抓,貌似欲直撲其上,栩栩如生。

臻儀見了,“喀”的一聲放下杯子,立起身來,眼睛直了,啞聲道:“龍……龍泉虎嘯?”

谷粼也認出來了,微怔一下,皺眉看着蕭骐。

蕭骐還是那一臉雍容,笑道:“不錯,這正是金狼從西雲國聞人族手中奪來的雲頭刀龍泉虎嘯的刀鞘。”

“你哪來的?別告訴我金狼贈與你的!”

“呵呵,是金狼贈的,只是對象不是骐,而是你那兄長,臻修。”

谷粼聞言,瞪着蕭骐,随即又轉頭看着臻儀。

“大哥?!”臻儀一怔,憤憤然坐下,閉上眼睛嘆了一口氣,随即睜眼又喝了一杯酒,道:“我就知道他不可能是去隐居的!當年的事,他根本就放不下。”

蕭骐此刻很是鎮定,臉上的笑容仿佛在告訴衆人他早知道了一般,說道:“骐想,作為丞相和臻氏次子,你是知道金狼的一些事,所以特來問問你。”

臻儀皺眉看着蕭骐,嘴角僵硬。

“蕭骐,你老是喊我‘蟹青賊子’!要我說,真正的狐貍是你才對吧!”

“過獎!”玄衫人倒還是那一派雍雅溫和,沒受影響,又道:“這麽說,你是知道?”

那語氣,煞是無辜。

谷粼無奈的瞟了一眼蕭骐,心緒有些異樣,随即擡手拿起酒杯便要喝,豈知蕭骐立馬按住的她的手臂。

他那嘴角是在笑的,那對極為發亮的墨色眼珠仿佛在警告她別動烈酒。

識時務者為俊傑,她立刻放下酒杯,拿起筷子,有一下沒一下的吃起桌上的下酒菜。

臻儀看着兩人一來一往,眉兒一揚,倒是沒了剛剛的火氣,說道:

“蕭骐,這叛徒我不能白當。”

“當然,骐自是會助你完成心願。”

兩男子相看着,谷粼忽然發覺那瞬間屋內氣氛改變了,有點讓人感到窒息。

睨了一眼蕭骐,她知道是他在以恩威并重“感化”人,鑒于他和她兩人的目的相同,于是只好放手,就是可憐了那武力不及他倆的臻儀。

只見臻儀的臉色微微發着白,想想他也不是什麽吃軟不吃硬的家夥,一石二鳥一向是他的理念,便笑道:

“呵呵,好吧!我是見過金狼。”

随即,空氣之中的壓力沒有了,蕭骐還是那一臉笑意。

“是麽?可否詳說呢?”

“自然。”臻儀看了一眼谷粼,說道:“自越州谷氏被滅後,金狼的确與臻修接連不斷的有着來往。我也曾在很偶然的機會下看過那飛鴿傳書,都是一些讓人費解的數字。想來,都是以戰術陣法推算的,大哥身上應該有一本密碼的解讀本,比照之下才能知曉信中的內容。”

谷粼聞言,神色微變,看着自己面前的那杯酒,伸手要拿,哪知蕭骐立馬橫手拿走,一飲而盡,于是她很努力的瞪着他。

“那鴿子呢?”

“自然是被我烤了吃了。”

“也好,省得東窗事發。只是,以你的個性,就沒留下什麽?”

蕭骐笑的看着臻儀,笑得一派清和,氣質極好,倒是臻儀翻了翻白眼。

青衫人兒無奈之下,只好自懷裏掏出了一本小冊子,扔給蕭骐。

“這便是解讀本,我自己偷着寫的。”

谷粼一把拿過那本小冊子,封面上寫着“蟹宴”二字,翻開一看,都是蟹宴的一些繁瑣事宜。

蕭骐倒是神色自若,又道:“信上寫什麽?”

臻儀眉頭皺着,習慣性的摸摸原來有小胡子現在空無一毛的嘴角,随即癟癟,道:

“我截到的只有兩封!第一封寫着:永昌十四,谷卿谷墨已死,奪取霜鳳空凝。”

突然,“喀啦”一聲,只見谷粼手中的筷子不小心戳到桌上的盤子。

蕭骐沒多看她,反而将自己和臻儀的酒杯斟滿酒,舉杯相邀,臻儀瞄了谷粼一眼,接過酒杯,兩人對飲。

“這酒夠狠辣,就像這世上的人心。”臻儀放下杯子,接着說:“第二封,是我前些日子離開席雲峰的前幾日,上面寫着:蟄伏許久,時機已到,德宇四年,各償所願,汝殺安王,我取龍門。”

“呵呵,今為德宇三年,看來,我們是逃不過這宿命的,南麟。”

說着,蕭骐緩緩看向谷粼,谷粼也擡眼看着他,兩人就這麽相看着,臻儀識相不敢無狀打斷。

半響,就見谷粼避開蕭骐,轉頭說道:“不管宿命怎樣,我這将死之人不會後悔自己所為。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了,伐賊路上必是孤獨的。”

臻儀聞言皺眉,不明白谷粼在說什麽。

蕭骐心頭一揪,剛剛要說些什麽,便聽到樓梯間有數人上來的腳步,随即将桌上的劍鞘重新收入袖中。

正色轉頭一看,房門被打開,就見徐浮堯帶着兩個人走了進來。

三人立刻起身行禮。

蕭骐和谷粼一副從容的樣子,想來應是早就知道了。臻儀反倒神色怪怪的。

“臻相,許久不見了!如今見了朕,沒有淚水橫流,卻這副瞠目結舌的模樣,這是為何呢?還是你以為朕是傻子麽,你死沒死朕會不知道?”

蕭裕一身黃服,腰間的黛玉随着他的腳步慢慢靠近臻儀的視線。

“陛下,叔叔是一心向往仙游之人,随性所至本就是陛下喜愛他的原因,如今便不要責怪他了。”

原走在蕭裕身後的臻瑾見狀,很是緊張,急忙來到兩人中間,笑得尴尬。

谷粼倒是一手将臻瑾拉到自己身邊,暧昧地笑着說道:“二小姐,就憑你和陛下的關系。臻相那輩分,陛下是下不了手的!”

臻瑾立刻臉紅,臻儀聞言更是頭皮一松,嬉笑道:“陛下,我哪是瞠目結舌啊,這是仰慕,純然的仰慕之情!”

“噗嗤”一聲,徐浮堯掩住嘴巴,立即又一副正經的樣子,說道:“陛下,草民還有點事,先退下了。”

沒等蕭裕回應,便快速的下樓去了。

臻儀瞄了一眼蕭骐,見他低着頭,那嘴型應該也是在笑。

眯眯眼,暗想着一句,大丈夫能屈能伸。

蕭裕也笑開,單手扶起臻儀,說:“臻相智謀無雙,才華及世之冠,英年早逝便是天妒英才!朕自是接受的!但今日,朕有一事有求于臻相。”

臻儀聞言,瞄了一旁紅着臉的二侄女兒,壞笑道:

“陛下是要罪臣不要帶頭去鬧洞房?”

“叔叔!”

臻瑾的一聲嗔罵,讓大家都笑開了。

“哈哈,還裝什麽?讓叔叔猜猜,瑾兒今兒來,可是将定情信物帶來了,要我負責放在席雲峰帝女祠?”

自古,席雲峰臻氏代代出人才,每一代必有一位是相才,其餘的也不乏重臣,因此席雲族內女子嫁入皇家的也不是稀罕事。

雖然始帝立下了一帝一後制,但能貫徹這一祖制的後代不多,因此臻氏族人憐惜後宮紛争下的臻氏族女怨魂。于是,臻氏族人便在席雲峰上建了一座帝女祠,祭祀每一位嫁予皇帝的後妃。而後,峰上便有了一習俗,凡是嫁入皇家的女子,必得拿到皇帝的定情信物,以示皇帝的真情真意,望留在帝女祠的歷代後妃能護佑下一個入宮的族女能與帝王長久婵娟。

臻瑾看了蕭裕一眼,臉上的紅色都暈到了耳根,害臊的點點頭,遂自袖中掏出一個男子手掌大的木雕,遞給臻儀。

臻儀拿起一看,是一個女子,雖然雕工不是太好,衣衫畫面普通,身段也被衣衫蓋住了,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但那發髻長發垂下,發上分出數辮紮成浮雲狀,帶着一細釵,分明是臻氏待字閨中的少女所盤的飛雲髻。

擡頭看看眼前的臻瑾,明眼人都知道這木雕的原型是出于誰了。

“瑾兒,叔叔也不怕陛下在這裏了!就問你一句,你等着裴持希那麽多年,如今怎地能真的放下?”

谷粼聞言,眉爾一揚,看着蕭裕和身側的臻瑾,只見蕭裕嘴角微動,但始終沒說話,微微側身而來,悄悄握住臻瑾的手。

臻瑾僵了一下,嘴角漾着一抹甜美的微笑,她原便生的極美,五官娟秀,氣質高雅,古遠的琵琶曲一般,看一眼便知佳人那恰如清蓮一般的溫婉,堪比那日選秀殿上的每一位秀女。

而如今,她看着蕭裕的那一抹笑意,更是畫龍點睛,猶如在芙蓉淡雅上點上一抹紅,待她顧自開來,清香滿園。

“叔叔,世上苦情之人皆是相望不能相聞,相知不能相許,相近不能相親。瑾兒與裴二公子不相望,不相知,更不相近,想來,更是不可能相親了。”說着,她轉頭看着蕭裕,笑道,“而陛下,正是瑾兒心中相知相許之人,盼能得相近相親長久之日。”

臻儀聞言,看着臻瑾,明明是三十不到的年紀,但卻笑得極為慈祥。

“我的瑾兒,那麽多年了,還是虧得陛下,你終于明白了。”

臻儀笑着,拉起臻瑾的手,又拉起蕭裕的手,将二者交疊在一起,說:

“陛下,瑾兒和芙兒可不一樣。瑾兒幼年就如一塊沒有光澤的璞玉,卻總是将芙兒磨得發亮。幸得第一夫人賞識,将她的才華宣之天下,世人才将我臻氏的又一枚晨星點。在這之前,瑾兒都只是是我們自己的寶物,不對外人言,百般呵護着。如今這寶石,我臻儀便代表族人交予陛下了,望陛下千萬珍惜才好!”

蕭裕聞言,神色一正,執起臻瑾的手,對臻儀道:

“朕以天家江山起誓,一帝一後,夢緣百年。”

只見,臻瑾默默地握住蕭裕的手,兩行清淚悄然落下。

蕭骐指尖微動,但瞟了谷粼一眼,終是沒有動作。

臻儀倒是笑開了,直叫着:好,這木雕美人,臻儀自當為陛下為娘娘送至席雲峰,以求兩位夢緣百年……

☆、天家帝後(下)

德宇二年冬,惠帝曾頒下诏書:

孤王登基十歲矣,後宮繁瑣,年來多勞太後煩憂!然則,國不可一日無後,理同家不可一日無母!故,承天啓命,鳳臺選後,願覓得娴容德配之女,伴君左右,母儀天下,歸臨天家,以隆皇朝!

而今,德宇三年春末,皇京王宮大殿頤和殿上,人聲鼎沸,除了宮人們之外,皇室宗親、文武百官,不遠千裏而來,皆聚集在這皇室大殿之中。

不為別的,今日乃是皇朝史上有名的明君惠帝迎娶帝後之日。

這位少年皇帝十歲登基,為緬懷其父先仁懿孝純貞皇帝繼位時并未更改年號,三年前創出了皇朝史上極致鼎盛之景,才此在基礎上将年號永昌改為德宇。

如今,惠帝已然二十有五,但後宮後位仍然懸空。

因此,這位明君選後,是人們在見識了其各大勵精圖治、改革政治的創舉之後,又一矚目的盛世。

時辰雖未到,但除了皇帝蕭裕,殿上每個人都早早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無人來遲。

殿下的人分為兩派,左側是皇室宗親,右側是文武百官。

太後已然一身鳳服,極盡雍容華貴之姿,側坐在大殿宏臺皇座龍椅左側的金色鳳椅上,靈兒一身皇朝正服,那腰間的女侍官帶應是從四品,悄然立于太後身後,不時的回應太後的回話。

齊王蕭骐并未坐在他那原有的右側玉座,自己站在百官站位的宰相位置,讓人将玉座撤下,換上和太後一樣的鳳椅。

那架勢,應該便是今日選出的皇後要坐的座椅。

他一反常态,身着深紫色宰相朝服,朝服以細膩繡功繡着一對展翅仙鶴騰空飛舞,極盡蕭骐飄逸之姿,一朵盛開的牡丹獨科靜靜盛開于其上,氣質更是高雅聖潔,墨色長發以金龍帶盤起,發帶上共盤踞着八條金藍飛龍,長垂而下,彰顯皇室尊貴,五官俊美,長身玉立,雍雅非凡。

又見蕭骐雙手負于背後,面向宏臺,不與人交談,整個人看過去如同高不可攀的臨世谪仙人一般。

谷粼一身宮服,早早的随蕭骐上殿,與矛兒悄立在他身側。

矛兒悄悄瞄了一眼,轉過頭對谷粼小聲說道:“哇呀,今天真是大日子,連難得一見的大人物都來了!半隐退的安王也就算了,瞧,漠北的武王殿下也來了!”

谷粼順着方向看過去,一名偉岸男子立于蕭骐的對面,代替蕭骐,立于皇室宗親的首位。

該男子嘴上蓄短須,眉目間盡是堅毅之色,膚色似玉,眉目俊秀,長發以白玉冠高束起,身形高大但非魁梧,一身銀白金龍王服,腰間系着白玉帶,那玉色應是天下第二的嵘氏玉。

他不似蕭骐處在朝野的冷然,倒是不時和身旁的皇親們交談,談吐之間盡是芳菲風華,優雅至極,間或朗聲一笑,性情豁達,不失男兒本色,不愧是漠北第一美男子。

安王頂着微凸的肚子站在其後,兩人形成鮮明的對比,矛兒崇拜的眯眯眼,又悄悄對谷粼,說道:

“武王殿下名喚蕭吳,論輩分是先帝爺唯一的侄兒,但卻和先帝爺只差了十歲,自小便聰明得很,博覽群書,尤其是在戰術攻略上極有天賦,十一歲便別了皇京去了漠北的封地,十六歲便在漠北站穩腳跟,創出了漠北千百年來從未有過的繁榮,故天家特予以封號‘武親王’,與安王爺比肩。

聽說殿下打小身子骨極弱,不适宜練武,當年離開京城之時,本來先帝爺是怎麽都不願意讓他去的。奈何武王殿下極為堅持,以一紙《大同道》将自己與皇室、自己與漠北、自己與皇朝的厲害關系堵得先帝爺沒辦法,只好同意。誰知武王殿下走沒幾年随手寫了一封信,便把先帝爺最寵愛的妹妹景陽公主給拐跑了,先帝爺當年氣得三天沒吃飯呢!”

谷粼又看了一眼對面談笑風生的武王,嘴角微揚,這般容貌出衆才華絕世的男子,身居高位卻仍有如此随性的性子,也算難得了!

蕭骐聞言,也看了武王一眼,但仿佛擔心着些什麽似的,又快速收回目光。

谷粼見狀,滿臉笑意帶着嘲諷的看着他,今日這武王殿下來恐怕是為了掌上明珠雷音公主吧,而這令天下女子癡迷的齊王蕭骐便是這漠北蒼鷹此次瞄準的獵物!

蕭骐貌似有感知,側首瞄了笑開了的谷粼,剛剛要開口說些什麽,就見大內總管李德召領着兩個宮人走上宏臺,他便睨了一眼谷粼随即收了口。

兩個宮人分別走到宏臺龍椅的兩側,李德召則站到太後鳳椅和龍椅之間,殿下人們停止了細語,随即恭順垂首。

就見李德召尖聲朗道:“陛下駕到!”

“恭迎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殿下所有人在武王和蕭骐帶領下,紛紛下跪行禮。

而蕭裕一身金錦龍袍,緩緩地走上宏臺,行走間帶風,龍紋衣袂翻動,走動中步伐帶着剛毅,王者氣宇一湧而上。

撩袍,優雅地落座于九龍椅上,道:“平身。”

“謝陛下!”

衆人再是一拜,而後齊齊起身。

“母後,開始吧!”

太後笑眯了鳳眼,微微颔首。

李德召見狀剛剛要喊話,突然有個小太監匆匆進殿,一把跪在地上,大聲道:

“陛下,西雲國國王公孫無垠攜嫏嬛長公主在殿外,求見陛下。”

衆人傻眼。

蕭裕倏地站立,太後也看着殿外愣了,衆人轉頭,就見一身西雲國碧色王服的公孫無垠立在殿外,身後站着的是兩年前嫁入西雲國王室的嫏嬛長公主。

谷粼也轉頭望去,公孫無垠盡管身着西雲特有的碧色雀鳥王服,略帶清新暖意,身上的碧玉帶上雕刻着雀鳥迎春鳴唱的吉祥之意,但他抿着嘴角,眉角僵硬,一頂王冠謹慎地将他的烏發盤起,依舊是那一派清泠作風,堅毅王者氣勢盡顯。

倒是容貌娴雅,氣質如畫的嫏嬛長公主穿上了皇朝的公主服,繡功細膩着描繪着百鳳朝祥的瑞色,公主服上火炎色中帶緋蘭,一頭碧瑤釵間綴着數只騰飛鳳鳥,典雅高貴,是西雲王室傳世寶物。衆人見長公主靜靜立于公孫無垠之後,第一眼望去狀似被他的氣勢蓋過,但再看一眼便會發現她如同一顆明珠,于無聲中悄然散發着讓人無法忽視的光芒。

蕭裕見到了親姐不禁微楞,而太後的眼眶已經紅了,但蕭骐依舊笑得雍容,應是早已知道兩人的到來。

谷粼睨了蕭骐一眼,就見蕭裕愣愣的出了聲:“快……快宣……”

公孫夫婦兩人相視一眼,靜靜走進大殿。

蕭裕也下了宏臺的白玉階,走到兩人面前,略帶激動地握住公孫無垠和嫏嬛公主的手,道:“公孫國王,皇姐,好久不見!”

公孫無垠本不想說話,但見嫏嬛公主也微微紅了眼睛,眉眼未動,答道:

“皇朝陛下,今日乃是您的大喜之日,孤特帶嫏嬛前來向您祝賀!”

谷粼嘴角微抿,西雲國以文治國,歷代國王都是翩翩才子,氣質多似儒生,而這代國王公孫無垠倒似一位武夫,脾氣剛硬,從不輕易言笑,要不是其身材較瘦,否則真像極了關外重武的銀豐國國王。

她邊想着,身前的蕭骐卻走了出去,一副淡雅,說:“國王,皇姐,骐恭候兩位已久。”

“骐兒,多虧了你的信,否則姐姐也回不了國,見不找兩位弟弟了!”說着,嫏嬛公主瞥了身旁的公孫無垠一眼,對着蕭裕蕭骐笑着。

蕭骐随即又轉頭對李德召使了個眼色,李德召見狀立刻了然的對身旁的小太監悄聲說了幾句,便又立在大殿上。

“陛下,吉時将至。”蕭骐說着,身後的宮人們快速地将宏臺上置了兩張椅子,一張是蕭裕年幼時長公主輔政專用的碧玉椅,一張是齊王蕭骐曾用的玉座,如今與皇帝的龍椅并列而排。

那頭的武王殿下贊賞的看着蕭骐,身後的安王倒是皺着眉,像是沒看見公孫國王夫婦的到來,自己想着事情。

“三位,請上座。”

蕭骐一笑,長臂一擺,請三人上宏臺。

蕭裕和嫏嬛笑看着自家弟弟一眼,相扶着上了臺,太後趕忙捂住嫏嬛公主的手,神色極為激動,淚水怕是快掉出來了。

公孫無垠立在蕭骐身側片刻,瞟了一眼站在百官方位側邊的谷粼,在蕭骐耳邊悄聲說了句話,衆人豎起耳朵卻聽不見,他倒是自若地跟着上了臺,坐在蕭裕身邊的玉座。

就見宏臺上兩位王者各具風采,一個眉眼微揚笑擁天下,一個神色肅穆坐鎮九天,兩者行事作風迥然不同,但卻同居天下的高位。

蕭骐看着公孫無垠,嘴角上揚,回到宰相的位置,有意無意的看了谷粼一眼,随即正色看向宏臺上的人兒。

谷粼眉兒一皺,低頭,眼兒一眯,很想對他們倆吼一句:我聽見了。

李德召在蕭骐的注視下,趕忙大聲喚道:“宣,衆秀女上殿!”

随即,數位天仙美人齊齊上了殿,不是一湧而上,而是整齊劃一分為兩隊,左右而立。

已不是當日那數十位秀女了,人數已經剩下十來位,看來是經過了太後她們的選拔才能得到最後的資格罷,姚倩等人都已不在場上了。

左側是雷音公主帶頭的皇室宗親的族女,右側是臻芙領隊的文武百官的閨女。

就見她們風采萬千的走入大殿,止住蓮步,或低頭,或直看宏臺,行禮而齊聲道:“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

“謝陛下!”

數位美女起身,側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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