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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百年來就連皇親富商們都難見一礦,他竟然能取來做扇,甚至做簫。
這個“淵源”恐怕不會太小!
“啊,說到這個,流雲頸上的墨玉是哪産的玉,墨色帶白,是塊好玉。”
“不曉得,從我遇見它開始便一直戴着了!就連愛玉的杳然哥也看不出來,只知道是塊古玉。”
“這麽聽來,你這流雲神駒身上還有段故事呢!”
“呵呵,有沒有故事我不知道,不過流雲陪着我這麽多年,心底早把它當家人看了!”
見她神色放暖,蕭骐擡手稍稍開一縫自己身邊的車窗,嘴角微揚,随即将一手谷粼輕輕拉過來,示意她也看。
谷粼無疑的看去,見高流雲一點的逾輝馬時不時低頭的蹭蹭流雲,而一向高傲的流雲神色間略有一點不悅,但沒有避開,還是任着它蹭,兩匹馬兒自己玩的不亦樂乎。
“怎麽樣,要不要我知會逾輝一聲:其實入贅也沒什麽不好的。”
她一愣,把窗子關上,坐回座位,仿佛受不住刺激的自言自語起來。
“不行,流雲已經有小墨了,杳然哥要傷心了!可是,我家的流雲竟然會見異思遷?!這怎麽可能?!”
蕭骐笑看着她,道:“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兩情若是不長久,朝朝暮暮随風散。韻兒,你該相信流雲的眼光!”
她擡眼看着他,一臉氣憤,“都是你,拐了我家的馬兒!”
物似主人形,逾輝聽他的,一定是他搞的鬼!
“怎麽是我?!明明是逾輝,你該找它算賬才是!”
打死都不能告訴她,自己老在逾輝耳邊別有含義地念叨那句“射人先射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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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風流成性,随便送人銀簪子,一會兒雷音公主,一會兒石清缇!逾輝長久以來耳濡目染,自然也染上了風流勁!”
“都說了多少遍了!我,只,有,一,根,銀,簪!”
兩人橫眉抿嘴,對看着,氣氛緊張,仿佛下一秒就能打起來。
忽然,車內“啪”一聲,然後一陣寂靜。
“籲”的一喝,馬車停下,“吱”的一聲,矛兒打開車門,皺眉,這車內的氣氛怎麽有點奇怪!
只見蕭骐打開白玉扇半遮着面,拿書看着,但眼角明顯彎着。谷粼轉身背對着蕭骐,瞪着車上的銅燈架發呆,舉袖掩着嘴巴,臉色微紅。
這情況是怎樣?
矛兒回神,注意到自己手裏還扶着半死不活的棍兒,看了一眼蕭骐,恭恭敬敬說道:“少主,我們到景簾玉鄉了!按規矩我和三哥得先進去打招呼。”
“嗯!”
蕭骐語氣僵硬,還是用玉扇遮着臉。
“邊上是景衡河,您和谷姑娘先去河邊歇息一下吧!馬車和馬駒就由矛兒和三哥先帶進去。咦,谷姑娘,你怎麽一直看着燈架,有什麽特別的麽?”
蕭骐遮着玉扇,率先起身下車,随手拍了一下矛兒的腦袋,轉身離開。
谷粼擡眼見他走了,放開袖子,撩着裙擺下車而去。
“他們搞什麽?”
矛兒搖搖頭,一臉不解的将棍兒扶到車內,楊揚馬鞭,朝玉鄉駛去。
棍兒眨眨還是有點迷茫的眼睛,爽朗一笑,“小孩子家不懂別多嘴!”
然後馬車帶着矛兒的争議聲離去。
谷粼站在大道上看着馬車帶着流雲已然遠走,怎麽都不願意跟着蕭骐到河邊。
倒是蕭骐溫雅獨特的聲音在河岸處傳來,正好能讓她聽見。
“銀雕是來找我的吧!”
她放棄癟癟嘴角,轉身走到河岸,但和蕭骐隔得很開。
“是啊!找齊王!”
語氣很僵,聽起來還是很火,但他心裏卻很高興。
“居然找上門來,半個月前傷我的,就是他。”
谷粼聞言,思索了一下,道:“想想是了,你的箭傷不同一般的傷,傷口處還帶着異常的陰寒內力,我當時也在猜是不是雪峰門的人所為。不過,依你的武功,沒道理會受他所傷。”
蕭骐墨色眸子,平望着水面,若有所思。
“當時是浮堯漏夜帶消息進宮,我來不及叫人,就和他一起去了。誰知臻修和安王夠謹慎設下了埋伏,我雖拿到龍泉虎嘯的鞘,但還是被發覺了,于是只好打起來!浮堯雖然有點武功底子,但他練武只為強身。那夜殊死的場面,他還是第一次見因此慌了眼,我為護他被銀雕看出了弱點。”
“所以他的箭瞄準的是徐浮堯!即使知道他的計謀,你在打鬥中又不得不吃這一箭,好一招聲東擊西!那天怎麽沒發現他有這種頭腦!”
“不錯!他能跟上太清門,想必也是跟了我們許久。”
“可是,那天他可是尋着你的簪子而來的。一見到銀簪就說我肯定和你有什麽幹系,我這才出的手!”
“應族規矩,未成婚的男子銀簪應随身攜帶!我平時帶習慣了,當時換了衣服便也随手帶上,可能在打鬥中被他看到了吧。”
“陋習!”谷粼瞪了他一眼,一屁股坐下,拿起石頭往水裏扔。
“呵呵,事已至此,都是蕭骐的錯,我任罰你!”
他搖着玉扇,一臉愉悅的走到谷粼身邊,她微微後靠,神色間滿是戒備。
“只是松松筋骨的小事,不用什麽罰的,只要你離我遠點就好!”
他撩袍蹲下,看了一眼她的唇,擋着把扇子還是可以想象臉上在笑。
“你怕我?”
她聞言一頓,皺眉罵道:“你卑鄙無恥下流做作!”
收起玉扇,露出半邊微紅有手指印的臉,蕭骐笑得一派親和,略帶一點無辜!
“我怎麽卑鄙無恥下流做作了?”
“你自己知道!” 谷粼氣結!又來了,他那極其無辜的笑容……
“我知道什麽了?”
“……”
谷粼無語,只能惡狠狠的瞪着他,雙手握拳,心裏盤算着出哪一招才能先發制人,畢竟這家夥的武功不在她之下,打起來還是要有點代價的!
忽然,他笑着開了口:
“我們吃魚吧!”
“啊?”
什麽跟什麽?!
她傻眼的看着他,不明白話題何時跳到那裏去了!
蕭骐轉頭,又看着平靜的河面,眼光放遠,嘴角含笑。
“我幼時常常在這景衡河和蠡園邊上的河岸玩鬧!幾年下來,水技沒什麽長進,反倒最拿手的卻是捕魚和烤魚,韻兒有沒有興趣試試?”
眼前的蕭骐一臉輕松暖意,墨色眼珠子裏沒有平日裏的深沉,她不禁也跟着放松。
“哎,既然能得蠡園少主親自下廚,谷粼自是願意賞光。”
“呵呵,那好,我們分工合作?”他一笑,忽視她在言辭上占便宜。
“怎麽合作?”
“骐捕魚,韻兒拾柴?”
“好啊!”
兩人一同起身,她拍拍身上衣衫沾染的河沙,蕭骐倒是轉身環顧四周,忽而擡起手一個彈指,不遠處河堤楊樹上立刻飛來一根又粗又硬的叉枝,他長手一把抓住。
“我們兩個其實挺像的不是?”谷粼見狀,呵呵笑了起來。
“哦?”他一手拿着叉枝,一手熟練地将樹葉細杈折去。
“我學輕功是為了上樹睡覺,你習內功是為了下河抓魚。”
她呵呵輕笑着,他停下手中的活看着她,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是挺像的!不過,各幹各的未免寂寞。嗯……這樣吧,今後上樹我陪你,下河你陪我?”
她一頓,一甩袖子不理他,快步轉身離開。
他望着她的背影,微微皺眉。
剛剛太清山岳底,她對太清門人的那句話,一直響動在他心裏。
願他日魂夢所至,再來一品……
此一言,她的心意,表露無疑,別人不懂,他懂!
此去死絕,若得留魂魄,自當再來!
心中的那個她,那個和自己簫笛合奏的她,那個和自己當月對飲的她,自從遇見了他,就再沒想過要活下去……
忽而,握着叉枝的手一抖,他随即低頭,默默折着樹杈。
谷粼快步跑進河岸的楊樹林裏,臉頰熱熱的。
這樣吧,今後上樹我陪你,下河你陪我?
今後……
雙手慢慢撫上唇,忽又眉兒一皺。
任誰都沒想象過,幾個月前從未相見的兩人,今日怎麽會走到這個狀況!
她知道他在意自己心裏有裴持天的影子,但驕傲的心和溫柔的品性不允許他在自己面前表現出來那份在意。
他也明白自己這些天來的努力多少還是在她心裏帶來了一些影響,但受傷未愈的心和紅龍吐信無法讓她對任何人作出承諾。
聰明絕頂的兩人,自然知道對方在想什麽,但就是因為明白了太多,顧慮了太多,因此隔在彼此之間的那層紙,誰都無法輕易捅破。
剛剛在車內,兩人争吵之後,瞪視許久,半響過去,她覺得兩個人那麽吵像孩童一般,正打算放下身段講和。
不料,蕭骐忽然傾身而來,偷走了她的一個吻。
毫無防備的她一驚之下,當場就給了他一巴掌……
擡頭望着晴空,北方蔚藍的天空,在春天也有着南方秋季才有的高爽。
然而無論是哪片天空,自己又能看多久呢?
她,沒有今後。
那吹簫男子的溫暖,此生怕是要辜負了。
應氏所奉的月神哪,你要真有靈,便不該跟那般傲然的男子開這般玩笑……
谷粼自懷中掏出那根銀簪,看了許久,又重新收入懷中。
靜靜走到林間,發動內力,一陣風湧。
樹上枝葉搖晃着,她擡腳點地,飛旋上空,白紗飛舞起來。
随着她的旋轉,地上的枯枝紛紛騰飛起來,包裹着她,素白與枯褐形成一個飓風般的渦旋。
只見她紗袖一個回擺,飛翔的枯枝在瞬間回籠,一一落到她懷中。
完成任務,她懷抱着枯枝,慢慢飛旋而下,伴着在風中舞動的白紗裙,翩然似蝶。
一時間風止,谷粼看看懷中的枯枝,彎腰拾起幾片較大的嫩葉,又擡眼在林間尋覓着什麽……
當她回到河岸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河裏的那個人就是當日那位朝堂之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雍容華貴的齊王殿下。
景衡河裏的那個蕭骐,将那以往為保持高貴形象而總是半束的長發直接用一根樹枝盤着,脫去了華麗的玄色外袍,綢緞的玄衫內袍也脫了,只剩素白的單衣,兩個袖管一上一下挽着,褲筒也參差不齊地撩起,半身已經被河水沖濕,像個不稱職的漁夫,又像個戲水頑童,整個人狼狽之極!
他一臉嚴肅,右手拿着整好的叉枝,看準了魚的動向就叉,左手拉着一塊布,正是他那件外袍,只見袍上已有了幾尾淡水草魚。
她忽然很想笑,這個世上能看到齊王蕭骐這模樣的人,恐怕是不多了!
為了給她一頓烤魚,他真是夠犧牲的!
來而不往非禮也,既然他都犧牲了,她也應該适當奉獻一下!
随即放下枯枝,拍拍裙擺,她靜靜走到岸邊,正立擡手一甩,袖中的白绫“咻”的一下朝蕭骐的方向射了出去。
蕭骐回頭見狀一笑,左手遂一抓外袍,對着白绫來向一抛,幾只魚被抛至空中。
谷粼拉着白绫,頓挫一揚,白绫一個轉彎,一下包住了幾條魚,卷成一團,朝她返回。
她雙手高舉,一個回旋接住被白绫包裹的鮮魚。
河裏的蕭骐喊了一句“好功夫”,兩人默契的相視一笑,又各自幹活去。
谷粼拿着鮮魚,走到河邊一塊石頭上,她挑了一塊扁圓的石頭,拇指在上面施以內力,緩緩地抹了兩下,石頭原本圓滑的一邊立時變得極為鋒利。
她滿意一笑,就着河水,處理魚身。
之後他又朝谷粼抛來幾條魚便上了岸,放下袖子和褲筒,在谷粼帶來的樹枝中挑了幾根,熟練地架起烤火的支架,自內袍中掏出火石,升起火堆。
谷粼這時也捧着清理好的魚身走到他身邊,蕭骐擡手接過,将魚身用粗枝一串,正要挂在支架上,她一手攔住了他。
“怎麽?”她一臉神秘的笑,他倒疑惑了!
“你不怕土腥?”
“怕啊,不過這時候還計較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等等!”
看蕭骐又要架上去,她又按住了他,一展手中的巾帕散開,裏頭式姜絲和香草絲,他眼睛不禁為之一亮。
“生姜和香草!哪來的這東西!”
“方才在林間拾柴的時候順便找的,剛剛殺魚的時候就一起切了!”
“呵,還是女兒家心細,我從來便是将就一下!”
她一笑,撩裙坐在他身側,兩人合作着,将塞着姜絲和香草的魚架到火上烤。
大火很快将單薄的魚身烤熟了,蕭骐取下,放在谷粼拿來的幾片洗好的大樹葉上,兩人忘了自小學習的禮教,直接用手撚着分吃。
她擡眸看着吃得歡欣的蕭骐,即使是這般狼狽,他的笑意依舊雍容,他的舉止依舊優雅,他的氣質依舊高貴。
“知道麽?今天以前,我從來不認為像你這般富家子弟會做捕魚下廚的事。”
“所以你剛剛打算看我笑話?”
他停下吃食的動作,擡頭笑着。
“是啊!打算看完告訴你一聲:齊王殿下,你不行的,我來吧!”
見她戲谑一笑,他湊近她道:“哎,偷偷告訴你,其實我也就會這一手而已!”
“嗯?哈哈,果然如此!”她聞言,見他一臉窘樣,不禁大聲笑起來。
“韻兒現在可是滿意了?”他表情哀怨,自支架上又取來幾條烤好的魚。
“自是滿意!呵呵!”
他擡手又架上幾條鮮魚,道:“知道嗎?我小時候常常被舅舅罰的。”
“哦?傳聞蠡園主人虛幻若谷,寬容大度,竟然會罰你?”
“那是對外人寬容大度,對我可是例外!”
蕭骐越說越哀怨,簡直沒了之前那高雅的模樣!谷粼看着他,心想今天之後那個雍容尊貴的皇弟齊王,那個漠然臨世的君子北麒,是不是要在她記憶中灰飛煙滅了!
“哦?說來聽聽?”
“記得我出生就在蠡園,母後當年離宮回蠡園待産,随後父皇重病,母後就先回宮去!我是到二歲才回皇宮,那時候唯一的記憶,就是舅舅總是一臉笑笑的往我手裏塞竹劍!雖然當年我晚回宮,但是按宮裏規矩還是要給皇子們抓阄的。抓阄的時候,我就按着印象,抓了竹劍!長大了之後,才明白被舅舅給算進去了!
随後我九歲的時候就被召回蠡園,用一年的時間通過考驗,十歲入祠正名,成了舅舅唯一的傳人。舅舅性情雖然謙和,但對待弟子和對待旁人不同,極為嚴苛!單單九歲那一整年的考驗,就讓我終身難忘,直到十八那年學成離開蠡園,都不知道受了多少罰!有時候稍稍練錯一步,就得用一晚跪祖祠來換早點!”
“哈哈,沒想到人稱‘墨竹君子’的蠡園主人竟會如此嚴格教育弟子,想來還真是用心良苦!”
他笑看了她一眼,早就料到她不會站在自己以這一邊了。
“有時候被舅舅罰悶了,我一個人就會騎馬來到這裏。一開始是發洩似的将內力打在河面石壁堤岸樹林什麽的,最後居然變成了自娛自樂的捕魚!自十五歲及冠,我便常在在京城與塞北之間來來往往,最想念竟不是蠡園,或是皇宮,而是這景簾玉鄉邊上的景衡河岸……”
他笑說着,眼神靜靜放遠,“雖說多少年去,已然物是人非,但清風依舊便好。”
谷粼擡眸,見了他略顯空洞的眼神,心中不禁沉吟一下,轉頭面對河面,吟道:
“記得金銮同唱第,春風上國繁華。
如今煙柳漸重重,十年歧路寒,空負曲江歡。
最是繁絲搖落後,轉教人憶春山。
湔裙夢斷續應難,西風多少恨,吹不散眉彎。”
乍一聽詞調,蕭骐神色帶喜,轉頭笑道:“韻兒,這可是《臨江仙》!”
她臉兒一紅,白他一眼,“當然是《臨江仙》。”
“回頭刻在馬車上?”
“你自己刻,我不幹!”
“好啊,那我可得好好記着,是不是這麽念來着?記得金銮同唱第,春風上國繁華。如今煙柳漸重重,十年歧路寒……唔!”
“不要念了!”
她紅着臉,趕忙按住他的嘴,他一把抓開她纖細的手臂,要知道沒了內力相衡,兩人徒手的力氣還是差很多的,于是又大聲朗道:
“十年歧路寒,空負曲江歡。最是繁絲搖落……唔唔……”
“都說不要念了!”
她用力甩來他的手,又撲上來按住他,他擡手擋住,她出腿對他一掃,他一下避開又将她的腿壓制住,她抽出一只手往他的嘴上再按去,他又一把拉開她的手。
一陣掙紮之間,兩人原來還算潔淨的衣服全染上了一道道炭灰。
“最是繁絲搖落後,轉教人憶春山。湔裙夢斷什麽來着?哦,續應難!湔裙夢斷續應難,西風……”
“我刻!”
谷粼一把氣憤甩開他的雙手站起來,臨風而立,只是白衫有點髒,依舊不影響她瞪着蕭骐。
“既然如此,那就拜托韻兒了!”
蕭骐無所謂的任着她瞪,依舊一派雍雅笑容,只是臉上多了幾道炭灰,徒添诙諧。
兩人在一陣掙打之後,更加狼狽!
他頭上的樹枝早就掉了,長發垂下豎起幾根,而她一直垂着的發和衣紗糾結着,魚肉柴灰一身,放眼望去,一片混亂。
兩人就這麽一動不動地幹看着!
直到矛兒急沖沖地騎馬奔來,一見他倆便失聲大叫起來:
“啊!少主,谷姑娘,你們這是被搶了嗎?!哦!我的月神哪,這世上竟然還人敢搶你們兩個?!是哪路不要命的兄弟,下次被少主抓到,那下場就太恐怖了……”
☆、景簾玉鄉(上)
景簾,也稱玉鄉,一個皇朝北方的郡縣,北面古蒼嶺關,南臨景衡河,東去百裏便是浩瀚的煙桑大沙漠,距離嶺關邊城只有兩日馬程。
獨特的地理位置,讓景簾郡成為皇朝東北方的交通要塞,有水環山之勢,甚至可以使其成為一方鎮守國邦的兵家要地,但其千百年來卻始終對外封鎖。
只因為這裏蘊藏着一個寶物——景簾玉。
一句“十年出一礦,世世為宮物”,足以說明景簾玉的珍貴!
礦脈十年才出一礦,原礦約有一個手掌大,經過景簾郡手藝高超的玉雕師們按照皇家的要求進行雕琢,完工後一律作為貢品送至宮中,鮮少在民間流傳。
最常見的景簾玉是軟玉中的羊脂玉,其光滑如卵,溫潤堅密、瑩透純淨、潔白無瑕、如同凝脂,皇朝歷代君王的玉玺都是用晶瑩無瑕的羊脂白子玉琢成。
但最為珍貴的是景簾碧玉,古書曾雲:“景簾以青玉為上,其色淡青,而澤帶黃。”
其質地細膩、堅硬如鋼,微青重碧,色澤無暇,自青直染至青碧,玉身通透流光,比羊脂玉更加難得,已非“上乘”二字能言喻。
傳聞中的景簾玉鄉居民個個也不俗,武功和戰術都很高,千百年來一直守護着這不斷受世人所垂涎的寶物,必有一番本事!
但,來到了聞名天下的景簾郡郡口,谷粼深深地覺得,這裏一點也不像那個傳說中神秘雄偉而草木皆兵的郡縣,倒像一個普普通通的田莊。
環顧四周,沒有戰陣,沒有高牆,甚至沒有守衛,映入眼簾的倒是一派天高氣爽,鳥語花香,田野滿布,雖然沒有人在耕田。
不過,她瞄了瞄左側不遠的一個稻草人,踢去一小石子。
輕輕一碰,“咻”的一聲,自對面空中射來三根利劍,來勢極猛,力量極重,方向正對着走在最前面的應矛兒!
矛兒一見“哇”的大叫,蕭骐反應極快,一把推開他,回頭一看,那三根利箭已經插在地上,嗡嗡作響,竟入土三分!
谷粼立刻滿臉盎然趣味地看着那利箭,用力拔出一根,箭尖打磨得極為鋒利,是上等鐵品,箭身雖粗但極輕,是小葉楊的杆!
轉頭探向箭射來的方向,竟是精鐵鬥子弩!
這種攻守城壘抗陣對敵時,才用得着的精良戰弩,在這裏居然這麽輕易地被景簾鄉人用來對付不速之客!
看來,景簾人的确不需要什麽高牆守衛,他們智慧的腦袋、高超的技藝和富足的腰包,足以讓他們面對一切敵人。
蕭骐笑笑的湊近她身邊,“韻兒可是看明白了嗎?”
“自然看明白了!齊王殿下,您今日可真帶我來了一個好地方!”
“怎麽?此前的柳城別莊,太清門庭,甚至皇宮大內,都不入韻兒的眼?”
谷粼呵呵笑開,“那三個地方怎麽和這裏比呢?”
“哦?韻兒的眼光,倒是和一般人不同呢!”
臨着微風,她靜靜走到田間,嘴角揚起顯而易見的輕松微笑,張開雙臂,任風揚起她身上的白色紗裙,墨色發絲随之飛翔,彷如神鳥展翅一般,白羽翻飛。
她微微閉目,感受清風拂面帶來的心神一蕩,揚聲道:
“安逸閑适,遠離喧嚣,超脫濁世,清淨悠然,地靈人傑,景簾果然是産出好玉的寶地!”
這,便是景珏和景妎見到南麟的第一面,卻也終身難忘了!
白瑩日光下,站在廣闊田野前的那名白衣女子,容顏似桃夭,盈盈若清風,清瑩如芳菲,風動猶神女,當空高喊,氣質非凡!
她的聲線雖已近沙啞,她的身上雖染着炭灰,毫無影響那幅畫卷的優美,反而增加了一絲飄渺而真實的感觸。
“多謝姑娘謬贊!”
一聲很有磁性帶剛力的聲音響起,谷粼轉頭看去,見棍兒領着一男一女站在不遠處微笑地看着自己。
那男女皆是一身粗布衣,兩人年齡都約在三十左右。
男子笑得爽朗,壯碩但不魁梧,袖子半挽,腰間束着一個腰包,露出幾根木質手把。
女子長裙輕提,容顏如花,氣質似水,風韻上佳,一代美人,但一手扶着微凸的腹部,看來已有身孕。
她見狀,疑惑地回頭看看蕭骐,他已笑笑的走到她身邊,舉蕭拱袖,對二人一禮!
“景兄,嫂子,好久不見!”
男子一笑,扶着女子慢慢走來,恩愛之意,顯而易見。
“是啊,蕭骐,真是好久不見,兩年了吧!”
“是骐的錯,抽不出時間來看望二位,見諒見諒!”
“看你說的,那麽見外作甚!不過你身上這行頭,倒是不敢恭維了!景某雕玉的時候都比你現在這樣子幹淨十倍!”
聞言,蕭骐和谷粼笑得尴尬,他們兩個身上真的只能用狼狽來形容了!
長發淩亂,衣衫褴褛,一身炭灰,還夾雜着河水和泥土的味道!
男子推了蕭骐一下,轉頭瞄了一眼邊上的谷粼,暧昧地笑道:
“這位是未過門的弟妹麽,看來你小子真是長進了,如今還懂得攜帶女眷!”
谷粼頓時臉兒熱起來,剛要開口解釋,就聽蕭骐溫聲一笑。
“啊,還未介紹呢!韻兒,這是景簾手藝最好的玉雕師景珏,邊上這位是景家嫂子,閨名景妎!”
谷粼挑眉,看着景氏夫婦,一笑道:“‘邙山天匠景簾珏’,景大哥大名如雷貫耳!聽聞京城清流溪上的晖風石碑,便是您的傑作吧!”
景珏聞言,朗笑開,“姑娘知道這件事?獻醜!獻醜!景某這手一輩子雕玉,那雕石還是第一次!不過,親手能刻下清流谷卿的詩句,景某倒是三生有幸!”
谷粼聽的心暖,沒再接口,又對邊上那女子笑道:“江湖美傳‘衡水碧瑟自诩妎’!如今看來,這著名的景簾美人,講的便是嫂嫂您了吧!”
景妎一聽,嬌顏微紅,笑靥豔麗,如花斑斓,說:“那外人都是亂傳,妹妹可別當真!”
蕭骐看了谷粼一眼,一笑,“景兄,這位姑娘是江南谷粼!”
景珏一聽愣了,上下打量着谷粼,表情錯愕。
“江南谷粼?!難道就是那個北麒南麟的‘輕若淩波悠如鴻,霜鳳空凝舞南麟’?!可,南麟不是男子嗎?”
眼前這位白衣女子雖然有點髒,但絕對是個女子!
一旁的景妎拍了一下夫婿的腦袋,纖手将谷粼拉了過去,擡手替她整整頭發,笑道:
“這武林裏女扮男裝難道還是稀罕事麽?妹妹別理他,方才是和蕭兄弟去河邊捉魚了吧,他從小就老愛去那裏打滾,看把妹妹也給鬧的這身髒!随我們回家吧,洗洗澡,去去灰。”
“多謝嫂嫂!”
“謝什麽,自家人!”
說着,景妎也似有若無的展開暧昧笑意。
矛兒和棍兒在後頭呵呵呵的低笑起來!
谷粼一愣,只能無奈,任着景妎挽着她走!
心中暗罵,這個挨千刀的蕭骐,景珏他們完全誤會了!
景簾玉鄉幅員廣闊,其內建築圍繞着玉礦脈,共分為三環。
第一環是大外環,占去了一半地域,四處都是機關術數,用以接待不請自來不受歡迎的客人們。
第二環是民居,是景簾人日常生活的所在,只見其間田野廣布,屋舍林立,笑語不斷。
第三環便是玉房,很小一圈,是景簾玉出産後由玉雕師進行雕琢的地方。
此設計雖然匠心獨運,但不免把玉至于人命之上,谷粼眉兒不覺一皺。
蕭骐一行人很快繞過景簾民居環,來到一座湖邊,湖面被濃烈的大霧籠罩着,不見天日。
景珏掏出一支手掌大小的玉哨,對着湖的對岸,張口吹了一聲,那霧便開始湧動,不一會兒露出了一座石橋。
谷粼見了,兩眼放光,驚喜的張口:“這難道是兩百年前失傳的水迷湖音陣?!那可是幻陣中的一絕!”
景珏不禁吃驚,回頭道:“素聞江南南麟武功醫術都是一絕,沒想到連機關術數都那麽了得!這水迷湖音乃是幾百年前先祖所設,景珏破陣之法也是受家父所傳!時至今日,能說出它的名字的外人,恐怕就剩你們兩個了!”
你們兩個?
她直覺轉頭去看蕭骐,見他正對自己笑着,便立刻轉回頭來。
“略有涉獵而已!景大哥別見笑!”
“呵呵,谷姑娘過謙了!諸位請,寒舍就在橋後!”
朗笑着,景珏和蕭骐比肩,率先舉步上了石橋,景妎挽着谷粼也跟了上去。
後頭的棍兒頭還是有點昏,矛兒便攙扶着他慢慢走去。
六人步上石橋,橋兩邊的依舊煙霧缭繞,看不見什麽景色。
但走到了橋中央之時,蕭骐溫聲一喊:“注意風向!”
只見煙霧中央忽然打來巨大閃電,矛兒“哇”的一聲,吓了一跳!
橋兩邊的煙霧湧動,吹來了四面八方的風,谷粼随即跟景妎說:“嫂嫂你扶着棍兒吧,矛兒我來!”
“也好!”景妎嬌笑豔豔,認真的看了一眼谷粼,微一點頭。
兩名女子走向後方的棍兒和矛兒,景妎纖手扶起棍兒,一個轉身,兩人走向風湧處。
谷粼皺眉,一手拉起抱着腦袋的矛兒道:“矛兒,你跟了蕭骐多少年了?”
“七……七年,谷姑娘!”
矛兒微楞,不知道她想說什麽!不過谷粼能和少主齊名,絕對不是好相與之輩的!
“這麽多年來,你第一次跟蕭骐來?”
“是……是的,少主一向都是自己一個人來,偶爾大哥或者三哥會跟着!”
“好吧,也難怪你!來吧,我助你過陣!我們一起來會會這絕陣!”
說着,谷粼雙眼大放異彩,矛兒卻傻了!
她……她正打算着拿他的小命來玩啊!
剛剛閃電打下,矛兒的一聲大叫就讓谷粼明白,他是第一次到這裏來。
見景珏和蕭骐已經走遠了,她故意讓知道破陣之法的景妎和棍兒讓先走,随後剩下一個第一次見到水迷湖音的矛兒做擋箭牌。
她要帶着他去闖幻陣!
聽他們剛剛說得這個陣法很神,谷粼要是失手了,那他的小命也就嗚呼了!
嗚嗚嗚……他可不可拒絕啊……
少主……矛兒願意閉關十年……你救救矛兒啊!!!
矛兒眼眶含淚,剛想求饒,一陣陰風掃來,谷粼興致大起,不由分說的拉着他往陣裏走。
“跟着我走,我走幾步,你就跟幾步,要一摸一樣哦!”
“是……谷姑娘……”嗚嗚嗚……
“矛兒,知道為什麽這陣法叫水迷湖音麽?”
“不……不知道,谷姑娘!”嗚嗚嗚……他比較想知道要怎麽哭,她才會讓他去找英明神威的少主。
忽來一陣暖風,她一笑拉着矛兒避開,“後坤西南,矛兒我們走震木三位!”
她帶着他挑了三步遠,他一臉疑惑。
“谷姑娘,為什麽要這麽走?”
“水迷湖音最大的機關就設在了風字一訣,由于水面缭繞煙霧,不可視物,目字不成反作聲字,故而湖上的風和聲二絕便是其中的奧妙所在。”
正說着,一陣寒風自兩人背後刮來,谷粼拉着矛兒,旋身一閃。
“先天坎西,我們走兌位西五!”
兩人斜斜跳了五步,又立在原地。
她又道:“水迷湖音是幻陣之一,所謂幻陣,無非是一些通過迷惑人心神來達到傷人目的的陣法。只不過這個陣法屬于手法較高的幻陣,一旦心智被惑,便會被引入幻境,拉出腦中真靈,被惑之人即使是知道眼前為幻境也一樣會陷入。若是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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