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3)

別這麽看着人家姑娘家。”

谷粼來回看着兩人,忽然發現自剛剛的不自然在哪裏了。

蕭骐鄭重其事地一動不動站在原地,就像軍營裏□□練的士兵一般,不僅如此他還一反常态耍嘴皮子,沒了平時溫溫雅雅的口氣,多了一些直言不諱的鬧脾氣意味,像……孩子!

而應硯竹對待蕭骐也非常不同,不似世人所傳的君子謙容,卻多了一份自在和輕狂。

這二人,說是父子也不像,說是師徒也不像,倒像一對愛鬧的兄弟,一對弟弟稍攝于兄長的兄弟。

“毛孩子,你懂什麽?”應硯竹瞪了蕭骐一眼,執起谷粼的手,看着那枚瑞雲戒一眼,笑意爾雅,“介意我也喚你一聲,韻兒麽?”

“不介意,家人都這麽喚我。”看着應硯竹爾雅大方略帶多情的氣質,谷粼不禁一笑。

記憶裏,父親谷卿清泠傲然,伯父谷臣橫眉威嚴,大堂哥谷素耿直爽快,二堂哥和三堂哥像了點,但二堂哥谷墨斯文冷然,三堂哥谷暄爾雅多情。

而眼前這應家家主,真是像極了三堂哥那般不溫不火偶爾帶着任性的品性!

蕭骐聞言,嘴角一動,仿佛要開口,但最終選擇不反抗,只不過是個稱呼罷了。

“那好,韻兒,你帶上了瑞雲戒,那麽便要接受我這位家主的考驗。”

谷粼下意思一握霜鳳空凝,清雅一笑,勝似春光桃夭,“這是自然,但粼相信您必不會刻意相難的,對麽家主?”

“呵呵,自然自然!”爾雅笑着,長袍一揚,退至十米外,拂袖一掃,“骐兒,退一旁去!”

一陣暖風迎面而來,蕭骐随之飛起,衣袂翻動,轉眼人已到殿外,但身上的內藏驚雷翺龍的碧玉簫已經被應硯竹撈了去。

轉而看着對面笑得淡定的谷粼,應硯竹搖着蕭骐的碧玉簫,又笑道:“內家功夫高低,自你的氣息中應某已然明了。那麽就考外家功夫吧,不用內力,十招之內,取應某一根頭發,韻兒以為如何?”

她眨眨眼,意興盎然,“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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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袖一揚,纖指轉着霜鳳空凝劍,銀白劍鞘快速旋轉着,形如明月,揚起一陣清風。

應硯竹劍眉一揚,贊賞的看着她,其劍招已與內功相融合,即使不适用內力,劍體仍然流動着一股勢不可擋的威力,雖然稍顯年輕,但天資絕佳加上聰慧的領悟力,前途不可限量!

有趣!

他笑得一如谷粼般盎然,谷卿和藺梅留下的女兒,倒還真是又一枚瑰寶!

只見應硯竹自簫身拔出驚雷翺龍,大殿內立刻寒氣四溢,劍身銀龍浮于其上,反手使出劍花,霎時白光化煙,銀龍游動,突破雲煙,龍吟響動。

谷粼倒鎮定的笑着,蠡園之主墨竹君子果然是當世高手,随手一招間,絕不含一點內力,但其威力堪比內外功結合之效。

蕭骐在殿外斜靠着,原本準備看戲,但如今一見,發現應硯竹竟玩真的,不禁正色以待。

谷粼指尖不停轉着霜鳳空凝劍鞘,其速度愈來愈快,在驚雷翺龍制造出的雲煙中,明月的光芒更加輝亮。

當銀龍勢如破竹沖擊而來的那一剎那,一聲高亢鳳鳴突然穿破龍吟!

只見霜鳳空凝的劍鞘還在原來的地方空轉着,揚起的微風飛快掃清驚雷翺龍帶來了煙霧,但水銀流光的鳳劍早已伴着飄然下落的谷粼,朝失了來向直逼劍鞘的應硯竹追擊而去。

銀龍一擊空劍鞘,知道上當但已收勢不及,但應硯竹反而一笑,銀色劍輝又在空中一個長轉,長袍翻動,三個回轉又刺向身後橫來的鳳劍。

一時間兵刃相擊不斷,鳳嘯忽又龍鳴!

谷粼一個旋身,半推反手,劍鋒一陣跳動,劍路狀似迷離,但卻壓得驚雷翺龍一退五步,眼見鳳鳴又要逼近應硯竹的發,龍吟響起,谷粼一個旋身避開。

“清世劍第八式,濁我清明,兩檔出一式,三招了!”應硯竹嚣張一笑,又打出一個劍花,忽見三條巨龍,轟然掠空而來。

“龍嘯九天!”蠡園十大絕技之一,谷粼瞠目,對着門口的蕭骐大喊:“蕭骐,你舅舅玩真的啊!”

蕭骐笑得很無奈,“誰讓他姓應,輸了一輩子都得聽你的了!”

“那你不早說!”谷粼不禁怒罵!該死,還答應那應硯竹不用內力,看來要保住小命,得真拼了!

只見她融進巨龍之間,身似流星般攢動,白衣飛揚,三頭巨龍不斷追擊着白影,一時間龍嘯不斷。

突然,一只發光的華彩鳳鳥飛出龍頭的包圍圈中,它一個轉身,揚起鳳鳴,一道強光射下,沖破一個龍頭,剩下的兩頭巨龍發出悲鳴。

“清世劍之十二、十七,襲星逐風與鳳鳥朝儀,擋一出二,六招了!”應硯竹說着,語氣僵硬,玉手已捂着胸口,略帶微喘,但還是笑得興致勃勃。

再一看,那翺翔的鳳鳥已化成霜鳳空凝的劍鞘,當空俯沖而下,谷粼一把抓住,又一甩霜鳳空凝長劍,鳳劍旋轉而飛,再次變成一輪發光的明月,而白影卻自另一個方向射出,二者成一東一西分飛。

兩頭巨龍順勢追上,速度極快,眼見血盆大口要将白影和明月吞下,一陣高亢的鳳嘯沖破雲霄,熠熠發光的明月瞬間消散,一時間化成無數尖銳的園影,對龍頭飛快下斬,在巨龍哀鳴中不斷形成一波波沖擊。

巨龍倒下,劍氣震開,殿內所有桌椅的支腳瞬間被削去了,“砰”的一陣響,盡數倒下,價值連城的瓷瓶陶罐盡數摔裂,原本整潔的宮殿裏揚起濃重的灰煙。

應硯竹飄落地上,微咳了兩聲,身子微弓,可谷粼卻不見蹤影。

結束了!

蕭骐雍雅笑着,摸到應硯竹身邊,玄袖一掃立即鎮壓了殿內飛揚的灰塵,五指對着躺在地上的碧簫一攏,碧簫便騰空而來!

又伸出長手,在應硯竹身上一探,變出那把剛剛被“借走”的玉扇,撐開扇骨,極為好心的幫舅舅扇去身上的灰塵,道一句:“舅舅辛苦了!”

“好個璧漣劍術!好個夜月清芒!看來,應某還是小看了陶谷裴嘯烽,明明他自己使起來就沒這麽大威力!這個欺世盜名之輩!”

應硯竹披頭散發,直起身子,一手拍開蕭骐笑得谄媚的嘴臉,攏攏身上淩亂的衣衫。

忽然,一根細長發絲悠悠然自空中滑下,迎風飄揚,他微惱的一把抓住,似有若無的瞟了一眼屋梁上的白影,無奈屈眉,嘴角一揚,低聲道:“哎,正好十招,倒也有趣!”

蕭骐雍然一笑,溫聲一揚:“韻兒下來吧,我們家主認栽了呢!”

聲兒一落,白影翩然落下,臉色略白,捂唇也咳了兩聲。

谷粼纖手兩個起落,将霜鳳空凝劍收入劍鞘,執劍對着應硯竹笑道:“應家主,承讓!”

應硯竹雖敗,但臉上卻已然綻笑,神情回到初見的清然高雅,似竹脫俗,“好個谷氏南麟,在天上逍遙多年谷卿和裴嘯峰都應該以你為榮!應某承認你了,你是這一輩繼骐兒之後,應族的第二個異性頭人!”

“多謝應家主!”谷粼也對他展開了笑靥,花容清雅。

“……”應硯竹見了她的笑一愣,随即溫柔笑着“韻兒該喚我一聲應叔叔才是。”

“應叔叔!”她向來從善如流。

“好姑娘!”他端看着她的臉龐,将手中的驚雷翺龍塞給一旁蕭骐,牽起她的手,“當年,我獨身行至江南之時,曾偶遇藺梅,之後便思之不忘。奈何重遇之時,她的心已經是谷卿那小子的了!哎,奈何奈何奈若何,真道是天意弄人呢……”

因此,他才一生未娶麽……

這般卓絕出衆的清雅男子,本是天下女子良配,本該得到一位如花美眷,本該有着兒孫繞膝的生活……

但他卻為了娘,為了年少思慕,自此孤舟一生……

思及此,谷粼不禁鼻頭一酸,面對着應硯竹那般溫柔的神情,明白他正在自她身上看着誰,微微笑道:“幼年之時,雖然娘并未提過,但其實爹爹卻曾和韻兒說過應叔叔呢!”

“哼,他能說我什麽好話!”應硯竹擺明很不屑。

“爹爹曾命韻兒把‘墨竹清韻硯蕭蕭,楓舟蓮亭骨铮铮’這句話好生背下。爹爹還說,擇友應擇蓮楓品,選婿當如墨竹君。”

語落,谷粼明顯感到應硯竹握着自己的手抖了一下,而他的臉色紅白交替,但依舊俊雅潇灑。

“他……他還真敢說!搶了別人的心上人,還告訴閨女以後要找情敵那樣的男人!這小子還真是越老越做作了!”

他微惱地放開谷粼的手,撩撩因為打鬥而淩亂的長發,背着蕭骐和谷粼走到方才作畫的窗邊。

蕭骐溫雅笑着,低頭對谷粼輕聲說道:“還記得骐曾送給你那副谷學士的畫麽?”

谷粼微微一點頭,說的是父親當年那副她們母女倆的圖吧!

蕭骐嘴角一揚,帶着她走到應硯竹所站的窗邊。

一去便見應硯竹身如長竹,直立于窗棂所挂的一幅畫前,直直看着,陷入沉思。

蕭骐對谷粼指指那幅畫,她揚眉探看,一愣,正是蕭骐方才提到的父親畫的那副圖,但沒有落款,紙未泛黃,是近幾年臨摹所作!

再一看筆觸,多了一份清隽,少了一份真實,多了一份飄渺,少了一份細膩……

這是一個一直遠看着從未接近的人所作的畫……

“當年聽到你娘為了谷卿放棄一切的時候,我真是悔不當初!”應硯竹聲似翠竹,泠色四溢,可其中所含的衷情卻濃烈至極。

“正如當年死于蓬萊的幽冥殿殿主和蓬萊聖女一般,谷卿與她,一個來自清流,一個出自幽冥,一天一地,一正一邪,一清一濁,我原以為自己來得及找到她,挽回她。哪知她竟自毀前程,甘心随之而去!哎,世事總是這般難料,直叫人生死也難過情關……

年少的我過于自傲,過于狂妄,總認為只要自己看上了,珠玉在側絕不是什麽難事。年少無知哪,輕看世間人,輕看了谷卿,輕看了藺梅,輕看了情之一字,故而應某此生合該有這般的痛……但,天道何其不公!将她給了谷卿,卻又将她無情從世間抹去,獨獨剩下了我,連一絲念想,都無枝可依……”

應硯竹聲聲切切,蕭索苦澀,聽得身後兩人心中微恙,無奈之下只能随之黯然。

沉寂半響,他轉頭看着蕭骐和谷粼,臉色雖白,但神情已然有所恢複,“韻兒,霜鳳空凝劍的劍盒上是不是有一句:九鼎凝霜路岧峣,空回蓬萊望龍門!”

“是!在鳳劍專用的劍盒上刻着。”

“呵,那是當年與谷卿金狼二人初遇時,我酒酣起興,随手刻上的。”

話音一落,蕭骐和谷粼一愣,異口同聲道:“您見過金狼?!”

應硯竹一臉戲谑笑意,“自是見過,還一起和他們二人喝酒論劍!”

“可您從沒對骐說過!”蕭骐一臉不可置信。

“你也從來沒有問過。”應硯竹不悅地睨了徒兒一眼,“再者,查不到我是你自己不夠本事,與我應某人何幹!”

蕭骐聞言,一時氣結,自家舅舅就是這般,對誰都是君子,對他便是……

谷粼一急,便拉着應硯竹的袖子忙問,“應叔叔,你當年真的認識爹爹和金狼?!那您知道為什麽金狼為何滅我全族,他殺了如此多人,下了那麽大籌碼,花了那麽多心血,不可能僅僅為了一把龍門三子霜鳳空凝?”

應硯竹看着她那張既像谷卿又似藺梅的清秀臉龐,微微皺眉,“此事倒真是說來話長。”

他微地一嘆,拉着她的手,舉步走到後殿,一同坐到一張未受方才兩人動武所波及到得湘妃竹塌上,蕭骐也跟着走進後殿,傾身靠在竹榻邊上的窗沿上。

“事情應該追溯至二十六年前,應是谷卿十五之齡,那是你爹娘尚未結識的時候。清流族的規矩,十歲習武,十五若能學成出師,便可有三年時間出門游歷,而谷卿天資聰穎,十五不到便練至了清世劍第七重,早早雲游而去。記得是他十六歲那年,他在明城協助省府官吏大破一樁官吏受賄案之時,認識了幫忙阻擊逃犯的金狼,兩人一見便引以為友,結伴同游。而龍門,便是我告訴他們的。”

說到這裏,應硯竹不禁莫名一滞,看了一旁蕭骐一眼,又緩緩開口,“龍門,是天家始帝流傳下來的傳說,但世人只知道那首四句龍門詩,卻只有皇族人才知道煙桑龍門真正所在。因此,沒有皇族,獨有碧血鳳蘭,也一樣是找不到龍門的,蠡園歸屬皇家,因此歷代家主也都是知道的。

而蠡園應族裏,又藏着開啓龍門另一個秘密,那便是身上流着碧血鳳蘭之血的龍門聖女,她們的血是繼龍之九子之後開啓龍門的又一把鑰匙,于是以特殊的方式代代相傳,每代僅傳一人。歷代家主受應族人所保護,而歷代聖女又受歷代家主的保護,這兩個秘密便是這麽傳承下來的。而我,便将第一個秘密告訴了他們,在他們相助我和硯蓮、硯楓當年大戰苗疆五霸之後。”

谷粼看着應硯竹,又側首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蕭骐,若有所思。

一名下人端上一壺茶,轉身要去收拾前殿,應硯竹長手一揮,下人便了然一個點頭,靜靜退出殿閣。

他看着谷粼,又道:“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哪!我們幾個當時年少氣盛,長着武功和才能皆不俗,便忘乎所以。在苗疆酒樓一番躊躇滿志後,約定分頭去尋龍之九子,但哪知九子又豈是那麽容易尋來的?過了兩年,谷卿十九,他與金狼一同尋到了幽冥地界,傳聞幽冥殿殿主崔菲華的燼焰轉魄劍上刻有鸱吻獸,于是兩人便等候在那裏,心想能不能碰上崔菲華,谷卿之後還當上了那裏學堂的夫子。

兩個月後的一個雨夜,藺梅因重傷倒在了學堂口,為谷卿所救,然後就在養傷的那幾日裏他們倆相愛了!但,沒料到一同照料藺梅的金狼也暗自愛上了她。忽然間他就變了,見到他們倆相愛,便不斷地阻擾。離開谷卿,挑撥幽冥與清流,散播謠言,甚至重傷藺梅,最後還帶雪峰門高手殺到人人手無縛雞之力的西雲國,搶走了聞人族的龍泉虎嘯,只為要與谷卿在明城一戰。

谷卿滿心仁義,以為金狼沒有神兵利器便也沒有帶霜鳳空凝,空手赴戰,哪知被金狼用龍泉虎嘯措不及防地挫了個重傷,那夜我收到西雲國的消息之後,連夜趕到明城,才在刀口下搶到了谷卿那條小命。最後,撿回小命的谷卿還是不顧衆人反對,毅然決然和藺梅成了婚。這是自小便極為疼愛谷卿的清流當家族母所下的決定,韻兒,也就是你祖母,谷玑。”

谷粼聞言,不由得一怔,雙手緊握,雙唇緊抿。

應硯竹理解的拍拍她的手背,她擡頭看着他,大掌便慈愛地撫着她柔軟的長發。

“當時,我和你祖母都覺得成婚,是唯一能夠瓦解金狼仇恨的方法,這樣才能真正斷了金狼的念頭。但,我們都錯了,都忽略了那股一路支持他報仇甚至能一舉殺到西雲國搶下龍泉虎嘯的巨大恨意。金狼一開始是蟄伏了,回到銀豐,一埋便埋了九年!也就是這九年,他和白虎成了搭檔,接受銀豐國國王冊封成了大将,還收了四員猛将名為銀豐四獸将,甚至還與素來行蹤成謎的雲龍有了聯系。

始帝當年統一了東朝諸國,但惟獨留下了崇文的西雲國和尚武的銀豐國,将兩國設為附屬國,僅要求其上貢,并不要求并國。西雲國武力不夠,且人人尚仁,覺得皇朝不戰則仁和,保有他們的尊嚴,便甘心臣服。但銀豐國人卻覺得身為戰敗國,不能戰死,屈為附屬,便是一種恥辱,年年戰禍不斷。因此,我們都覺得身為銀豐國人的他,是把愛恨情仇化作了國仇家恨,要幫他的國家洗雪前恥。

哪知,他用九年籌劃了一個驚天的計謀,利用安王、臻修這兩大勢力,抓住皇室弱點,迷暈重病的先帝,挖出歸葬國玺,制造假的遺旨,用幾年時間收買大小官員,以各種考驗圈出己方陣營,抓住機遇,趁人所不備,直至殺盡要殺的人,湮滅所有證據!事發之時,正是骐兒入蠡園大慶之時,皇室宗親皆應邀來到蠡園,應某還發帖至越州邀請了谷卿和藺梅。怎料,他人未至,死訊卻先到了!

南北一遠千裏,遠水難救近火,我急忙傳書告之隐居的裴嘯烽,要他們夫婦倆先去越州探情況,我随後也偷偷趕去!但一到越州,莫說谷氏清流全被殺的幹淨,連當時知情的人也被清的一個不剩!我一怒之下将找尋你之事托付裴嘯烽,只身回到蠡園,聯合幽冥崔菲華,傾動南北武林甚至朝廷所有力量去搜集證據,甚至是一點蛛絲馬跡!

但奈何對手高明的很,越州省府、朝中六部、宮中內府、嶺關邊城,所有證據、所有證人一夜之間全都消失了!而這一環扣一環絕恨的連環計,花費九年時間,牽動無數人命,耗費多少金銀,卻能極為隐秘,毫無錯漏!若沒猜錯,如此缜密的計劃,絕不是金浪區區一個武夫能想出來的計謀,這天下間只有那個人能做到,也只有那個人會幫金狼!”

“舅舅說的是雲龍大将東非修?”

蕭骐開了口,直勾勾的看着應硯竹,表情極為嚴肅,臉上早已失去了笑容。

“不錯。只有東非修,才辦得到。”

“舅舅一早就猜到了?”蕭骐還是直勾勾看着應硯竹,現在還多了一絲怒氣。

應硯竹轉眸看着他,表情盡是無愧于心,“不,是你十七歲那年到邊城破銀豐陣法之時,我才想到的。”

蕭骐表情未變,怒氣仍在,“那麽,骐十八至如今二二,舅舅有四年的時間可以相告于骐。”

“為師告訴你又如何?你雖是十五出蠡園,但十七歲那年你也和金狼對過陣,打贏他了麽?就算讓你打贏了金狼,你又有幾成把握能打得過白虎?就算你僥幸能夠以一敵二,那詭計多端武功難測的雲龍東非修,又豈是你這等初出茅廬的小輩能應付得了的?!”應硯竹說的怒氣上揚,起身走到蕭骐面前,厲聲道:“蠡園家訓是什麽?!”

蕭骐一頓,凄然的閉起眼睛,啞聲道:“順天之時,随地之性,因人之心,為無為,則無不治。”

應硯竹憤然吼道,“你現在知道為何為師當時不告訴你了?!”

“……骐明白了!”蕭骐還是閉着眼睛,眼皮抖着,雙手緊握,心有不甘。

谷粼猛然站起來,“砰”的一聲,撞了一下塌前的小方桌,兩人看去,她神色凄厲,眼眶泛紅,但性子倔強,淚水強忍住,終是沒有任其滾下。

“應叔叔,蕭骐曾說如今我和他聯手定能制住金狼。那麽依你之見,如果不僅是金狼,再加上個雲龍,我和蕭骐聯手能勝他們嗎?能……能為這麽多年來飄蕩在皇朝上空孤苦無依的幽魂們讨回一個公道麽?!”

應硯竹聞言,看着眼前這兩個武林晚輩,他們雖然年少,經驗尚少,但武功修為能達到這般境界已是不俗,再加上蕭骐背後有皇室和蠡園,谷粼也有幽冥和陶谷……

他漫漫思量着,看着二人,随即爾雅清風喚一笑。

“骐兒,韻兒,你們倆自相遇開始為了诓騙對方,隐瞞了自身多少實力,你們自己心裏最是清楚。”

應硯竹的一言讓兩人不由得一頓,尴尬的轉頭,臉色酡紅,不敢相看。

他一笑,左手牽起蕭骐的右手,右手執起谷粼的左手,将二者交疊,爾雅聲道:“所謂知己,顧名思義便是最了解自己的人,而在這世上沒有什麽人會比自己的對手更了解自己!月神有靈,她讓你們兩人先成為了對手,後成為了知己,這是一份神所賜的禮物,好好珍惜吧!”

交握的兩只手不由微微一動,蕭骐偷瞄了谷粼一眼,見她不看他,臉色依舊不太好。

應硯竹見狀,這兩個人已長成了名震江湖的北麒南麟兩大高手,如今卻還是這般孩子心性,讓人見之不由得一笑。

蕭骐知道自己理虧,付之一嘆,在應硯竹的兩掌中用力的握住谷粼的手。

谷粼一愣,轉眸看着他,忽而釋然一笑,反手與之交握。

應硯竹一見,甚是欣然,緊緊包住兩個孩子的手,朗聲道:“俗話說‘士為知己者死’,你們二人一南一北已似浮雲過往,往後拿出自己真正的實力,坦誠以待,并肩而立,同乘而戰,前路雖多舛,莫說區區銀豐夷邦,就算是神秘莫測的煙桑龍門,他日必任你等橫行!

切記,勿愁前路無知己,天涯海角莫比鄰。”

“是!”

兩人正顏已答,三人交疊的手緊緊相握着,其勢泰山難比……

皇朝歷德宇三年五月初一,距離夏至只剩五十二日。

而今,在皇朝北國第一大園蠡園之主應硯竹的見證下,那對曾經南北相踞齊名天下卻始終兩心不依的北麒南麟,終于漸漸走到了一起,走向了皇朝那漫漫千年的不朽史篇……

☆、鏡湖歌飛

凡是到過蠡園之人,皆道蠡園百景中有三絕,石絕、水絕、人絕。

前二者說的便是壽山石群和眼前這般宛若天然山巒湖海的遠山湖景。

廣闊的湖域上,建有一亭,約有五丈遠,午後湖水上漲,淹沒了通往亭子的回廊,極盡飄渺之勢,猶如一顆璀璨的遺海明珠。

亭之寶頂有八角,紅磚碧瓦,其支八柱,略帶規則的歪斜,上有精妙雕工,雕着形态各異的八條水龍騰雲覆海,紗幕随湖風飄揚,波光粼粼之下如夢似幻,手法雖仿江南水榭,但即使在湖色江南也極難見到這般水榭精品。

這片湖景,美稱為“青亭鏡湖”。

一展卓絕的輕功,白衫飄揚而起,瞬時便登上湖亭,素手卷起一簾紗幕,慵懶坐于湖亭石凳,屈腿盤上,仰後靠柱。

又見遠處青山人家,炊煙袅袅,湖色碧秀,五個吐水泉眼,布于亭子周圍,湖邊滿種青桐和香花槐樹形優美,碧綠有澤,花色絕美,與碧藍的湖水和午後略略耀眼的日光相映争輝。

湖風輕拂,波光又起,翩翩槐花瓣迎風翩然,獨特花香撲鼻,濃郁芬芳,神随心蕩。

蠡園湖景,果是一絕,能讓人心神一掃,煩惱盡去!

“谷姑娘!”

谷粼聞聲轉頭,見到應劍兒帶着俏笑立于亭外紗幕前,深谙非請勿入之禮。

“劍兒請進!”谷粼微微一笑,沒有改變稍顯不雅的坐姿。

應劍兒一個點頭,撩開紗幕,手捧着一個小布包,紅衫一整,步入亭內,坐于谷粼身邊,“姑娘怎麽一個人呆在這裏?可讓劍兒好找呀!”

方才午後,蕭骐被從不見外人的蠡園老夫人召去,臨走前曾命劍兒好生陪伴初來乍到的谷粼。

奈何谷粼輕功高絕,一吃完飯便跑得不見蹤影,而蠡園規模巨大,足足跨越了兩座山域,能找到她真是費了劍兒的一番功夫。

“呵呵,蠡園雖大,風景雖多,但獨獨這裏是最令粼為之心醉的地方。”說着,她雅然着笑又轉過頭,笑意中略含着幾分眷念,幾分凄然。

劍兒順着她的目光遠看,忽然明白她為何帶着那般笑容。

蠡園建有百來景,景景不凡,但只有這裏是仿造江南之作!

湖光翠木,青山相伴,槐香水亭,偌大的北國大園中,只有這片湖,像極了江南煙雨風色……

“姑娘可是思鄉?”劍兒不禁輕聲一問。

谷粼微揚清笑,帶着寒涼的眼神,似有若無地追逐着那青山之後得袅袅炊煙。

“是思鄉呢,思念一個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姑娘不願留在蠡園?”

劍兒原和所有應族人一般,認為此前谷粼願意戴上了瑞雲戒,便代表她會留在少主身邊。

但如今,再見到她這般看着湖光的缱绻眼神,心裏頭的這份認知似乎又顯得有點蒼白……

谷粼聞言依舊神色未變,那抹笑意卻略略帶僵,半響後突然道:“劍兒,介意與我說說華野麽?”

話音一摞,劍兒身兒一顫,将手裏的布包抓的一緊。

谷粼轉眸,看得出劍兒心裏在掙紮,安撫似的清雅一笑,“不是以頭人的身份,而是以一個同為女子的心。”

劍兒猛的擡頭,疑惑的看着谷粼。

眼前這位清雅秀美的白衫女子,這位傳說中的絕世高手,一直以來從不參加任何武林大會,除了剛出武林創出名聲的那兩年還稍稍參與一些江湖鬥陣之事,之後便行事低調,行蹤飄忽,整個人在武林甚至在皇朝始終是一個謎。

而這個謎樣的南麟,如今,竟然這麽靜坐于自己眼前,如此真實成像,如此伸手可及。

她那雙清澈的雙眸,眸裏帶輝,專注的看着自己,明明如鏡,倒映着自己的臉,那眼神宛若仙人,帶着對濁世的憐憫,于無形間穿透人心……

劍兒釋然一笑,清秀臉頰泛上兩個可愛的酒窩,轉頭看向粼粼湖面,莺聲一道:“華野,是個一見便讓人為之印象深刻的人……”

谷粼挑眉,見劍兒放遠的眼神,明了如同華野一般,她同樣也沒有放下。

劍兒微微沉吟,臉上酒窩漸深,也同谷粼一般将腿曲起來,環抱在胸口。

“記得當年先皇病薨時,陛下只有十二,少主也才十歲剛過……臨終前兩日,曾頒下聖旨,命內府和五家大商在皇京城西建造齊王府,并要少主及冠之時落成。而華家大商便是其中五商的領頭人。

少主十五及冠出蠡園,帶着我與大哥回了京城,但未進柳莊也沒入宮,不曉得出于什麽原因沒有公布身份,只是以蠡園少主的名義住在堯豐酒樓。但,少主與生俱來的風采,又怎能僅因隐瞞身份就不被人發覺!單單陪徐老板去了幾個酒會,蠡園少主的名聲便很快傳開了,當時年少自傲的華野便找上門向少主挑戰。”

“噗嗤”一聲笑,谷粼趣意十足的笑道:“呵呵,可是蕭骐那首的成名曲:讓十招?!”

劍兒一聽,眉兒一展,也跟着笑起來,“是啊!那天,青天白日的,華野在大庭廣衆之下攔住少主,一上來就喊:‘兄臺,讓讓華爺爺十招?只要你不動手,十招之內,華爺爺必讓你躺着回家!’少主一向随和知禮,要換成現在便不會答應,但他當時年少,剛出蠡園玩性也大,一聽就索性笑着點頭!誰知不過一掌,華野就被少主反震出三百米遠,鬧得街上衆人哄堂大笑。

為了這事,他那半年出門都是易容了的。但,華野也不愧是大商之後,經過那件丢臉的事,他卻沒記仇,反而極為大方,經過了徐浮堯的一頓水酒,和少主成了莫逆之交。日後便時常出入柳莊來找少主。我和他便也是因此這麽認識的。

姑娘深谙醫理,必然知道鳳鈴花!”

“鳳鈴?粼略是知道一二,聽聞其花色似黃銅,花開四季而不敗,花香獨特,逢春則濃,逢秋則淡,夏冬無香,但此二季随風搖曳後,會發出似銅鈴的響聲。如同銀豐的冰芙蓉一般,其能解百餘種劇毒,甚至囊括至毒鳳淩霄。但其為皇朝奇珍花種之一,如今已難見之一二。”

谷粼一口氣說完,嘴角微揚,表情明顯期望,想趕緊聽劍兒接着往下說。

“姑娘不愧是醫仙之徒,将鳳鈴花了解甚詳。鳳鈴珍奇難尋,塞北蠡園裏也只不過十八株。但,此花卻在皇京齊王府花苑的一塊花圃裏悄悄開滿了整整百餘米。”

“百餘米?!”

谷粼聽聞不禁一驚,當時難找出一株的解毒聖品鳳鈴,竟然在柳莊一開開滿百餘米?!

怪不得世傳蠡園盛品郁蠡丹能解百毒,近年來功效更勝百年前!

她原是百思不得其解,如此想來其中必是有這鳳鈴奇花之功,而且這幾年必定是成倍的使用!

“姑娘也吓到了吧,劍兒當時發現之後同樣詫異良久!”劍兒微笑,理解的看了谷粼一眼,又道:“當時少主待到十六才回柳莊,劍兒的居所便被安排在後花苑的憑詩齋附近,因此才得以發覺。于是劍兒只要一随少主會柳莊,便會到憑詩齋那裏采集盛開的鳳鈴花,以準備帶回蠡園制藥。哪知,會遇上了華野!”

說着,她眉峰略略低垂,笑得清遠,哀傷漸起,“有時即便少主不在,他也總是一個人在憑詩齋裏擺上一壺茶,有時候是沩山毛尖,有時候是席雲紫茶。一開始,劍兒沒太注意,只道是少主的貴客才能在憑詩齋品茶。直到好幾天,采花之時都有發現盛開的鳳鈴花兒都被人摘了。

吃驚之下便以為是有賊人發現了珍貴的鳳鈴開在柳莊,于是就告知方管家和大哥,要他們派幾個蠡園高手守住花圃,還設下了幾個不大不小的箭陣機關。誰知,這個采花人聰明至極,不但破了箭陣,還一連幾天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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