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7)
如雨,摩肩接踵,而五品以下帶軍将領,身着青綠甲服,騎馬立于最前,共計二十三師。
而身騎棕駒逾輝、俊雅非凡的齊王騎在馬上,立于隊伍最右,明威将軍應棍兒握着鎏金重棍緊随其後。
齊王蕭骐一個揚鞭,策馬輕踏,他身穿銀紫武人官服,其上繡有一品麒麟圖,身披金繡八龍披風,腰系禦賜金玉帶,頭戴緋紅穗八龍王盔,迎風而至,雍容高貴,尊貴優雅,神情鎮靜,深不可測,俯視萬人,氣勢淩空,皇族氣宇,高不可攀。
衆人不敢多看,立即垂首以待。
墨色俊眸緩緩自右向左掃過練兵場上的衆将士,整齊劃一,人頭低垂,訓練有素,雍雅聲兒高揚:“有請禦史王軒之大人宣讀聖旨。”
王軒之聞聲扶着椅把緩緩站起,緋袍迎風飛揚,長手打開九龍黃绫,朗聲誦讀: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
轟然聲響,除蕭骐和王軒之外外,場上所有人皆下馬放兵器,聞聲下跪,恭敬垂首!
王軒之再次張口,緩緩朗道:
“命,鎮北兵馬大元帥鐵勁桑,兵馬副元帥齊王蕭骐,二品鎮軍大将軍鐵鷹,從三品雲麾将軍姚倩,正四品懷化中朗将裴持天,從四品宣威将軍應刀兒,從四品明威将軍應棍兒,今汝等皇朝子弟,天下一鳴,絕不收金,盼早日驅除外族,平定邊疆,收我失地,揚我國威。
卿此,謝恩!”
“遵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雄壯齊吼,響徹雲霄,氣勢蓋天。
齊王沒讓衆人起身,雍雅聲兒又揚:
“今,本王即奉皇命身為兵馬副元帥,能與衆将同生共死乃骐之幸焉。然,關外賊寇虎視眈眈,時不我與,五郡已失,三萬餘人命喪惡陣,面對此仇,骐與衆将一般難忍激憤,但此刻邊城形勢緊迫,大戰在即,滿腹仇恨只會蒙蔽我等心智,再中銀豐奸計,鎮靜而守,以不變應萬變,才是上策。
此後,我軍行事必是日以辰計,汝等須知今已身處戰場,稍有一失,命必喪焉。練兵百日只為一戰,不眠不睡只為長安,惟願大破白虎惡陣,惟願大破銀豐大軍,惟願收我五郡城池,惟願複我泰安生息,惟願早日驅除蠻夷,惟願早日平定戰事,收複五郡,弘我皇恩,揚我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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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齊王令!”
百萬将士們聞言,想起那死傷的弟兄們,心中不禁一陣激蕩,眼眶微濕,齊聲應答,凄迷不再,氣勢高昂,雄心再起。
應棍兒跟着策馬來到齊王與将士們之間,高聲一揚:“奉鐵勁桑元帥令,今日閱兵共閱三式,一是列陣,二是閱陣,三是行陣,時間緊迫,必于兩個時辰畢。”
“得令!”
衆人起身,上馬列隊,二十三師共二十三色旗幟,在風中飄揚,在風中聚散,踏步震天,英雄氣概……
皇朝歷德宇三年五月初七己時,齊王蕭骐代元帥鐵勁桑檢閱三軍,當空一言豪情動天,震撼了邊疆軍營,震撼了邊城人民,震撼了皇朝萬民,皇朝兵将們于初四那日受銀豐重挫後首次揚起了高昂士氣。
※
“啊!啊……”
夜裏的醫帳中依舊慘叫不斷,随即又是一股血湧!
手起針落,揮袖一抹,立即止血,纖指一挑,夾住幾味草藥,摁在傷口處,快速包紮。
但看那名慘叫的男子已然昏迷過去。
“半刻時辰後拔針。”沙啞一聲,對昏迷男子的戰友囑咐了一聲,立即轉身向外喚道:“下一個。”
“是是是!謝謝谷軍醫!”
同樣傷的不輕戰友一個點頭,叫上幾個人将昏迷男子擡走。
換下一身雪衫的谷粼,現在穿着的是素色的醫官長袍,脖上系着圍布,但早已被戰士們的鮮血染得黑紅。
很快,帳外兩名戰士又擡進了一名血淋淋的傷患,這次是刀傷加焚傷。
“昏了多久?”
谷粼輕輕抓過傷患的手,由于燒傷,體無完膚,加上嚴重的刀傷,即使是昏過去了,傷患還在發着抖。
指尖按在他的脈上,她卻感覺到自己随着傷患也微微發顫。
“兩……兩個半時辰了!谷軍醫,有……有救麽?”
擡着男子進來的兩個戰士身上也都帶着傷,但還算輕,一個頭部輕創,一個肩部箭傷。
兩人看着蒙着面的谷粼,眼神裏盡是希冀,這名昨日剛到古蒼的醫師下了馬便立刻和裴神醫一同進了醫帳,除了昨夜子時消失了一個多時辰,其他時間便一直到在這裏診治傷患,八個時辰內如今經過他手醫治的病人少說也有兩百多個了,一半以上都是死症。
沒想到,他卻猶如再世神仙一般,那兩百來個人只有十多個失了性命,因此,大家都巴着來找他和裴神醫!
“……只有三成把握!”她眉頭深鎖,快速将男子的雙手以細柔絨布捆在床沿,白絨布立即被血染紅,抓了一包麻沸散按在男子鼻尖,擡頭對兩人言道:“你們一個人抓住藥包按住他的嘴,一個按住他沒傷着的小腳。”
“是!”兩人一聽,立即上前幫忙。
就見谷粼将醫刀在燭火中烤熱,深吸一口氣,便開始刮掉男子身上黑死的焦肉。
“唔!唔唔……”
男子痛得驚醒過來,那名按住藥包的戰士看不下去,淚水翻滾,大喊道:“二狗!二狗聽着!咱……咱不怕,咱回家!你想想家裏的阿姊,她可一直等着咱回家!不怕……挺過去!別……別死呀!千萬……別死呀……”
那名按住男子小腳的戰士一聽,眼眶充血,淚水也不禁滑了下來。
谷粼不發一句,銀刀一下一下快速刮下焦肉,解開戰甲,又是一陣焦味,眯了一下眼睛,重新将刀鋒烤熱,再次刮下腹部的焦肉……
突然,營帳外響起了錘兒的聲音,“谷軍醫,齊王殿下有請!”
“何事?”谷粼沙啞聲響,繼續為傷患縫合傷口。
“研究戰陣。”
“……錘兒稍待,馬上就好。”
“是!”
谷粼快速下針起針,看得兩名戰士大汗淋漓,拿起剪子将針線剪斷,擡頭對二人說道:“好了,擡出去吧,記住三天後拆線!”
軍中不成文的定律,要是軍醫覺得傷患必死的話,便不會交代日後醫治之事,反而略提傷者的後事。
“是是是!謝謝谷軍醫!”聽到他這麽說,兩人便明白兄弟活下來的幾率很大。
高興的将兄弟擡了出去,谷粼走到水盆邊想洗手,但水盆裏的水早已是一片血紅。
她無聲嘆息,拉開同樣被血染紅的圍布,脫下醫官長袍,拿起雪衫,拉開醫帳帳簾,對錘兒一個點頭,反手套上雪衫。
兩人快步向王帳而去……
“殿下,邊城州府來訊說銀豐四獸之一的翔天獸夜襲州府糧倉,劫走軍饷三百萬石,右翼兵馬目前可能三日後斷糧。”
“……是麽,翔天獸膽子倒不小。王軒之剛走不久,你現在趕上去傳本王令,讓他立刻掉頭上一趟州府衙門抓細作。”雍雅聲響,略顯疲憊,“至于右翼,斷不會他們不會缺糧的。棍兒,兩日後将主營一半糧饷撥過去。”
“得令!”
谷粼剛走到王帳口,就見棍兒立刻領着一名傳訊兵匆匆出帳。
“殿下,京城華氏聯合北國五十多家商號為我軍捐糧,但沿途恐受到銀豐軍阻截,華少傳訊,要殿下定奪先運多少過來?”
“阻截?!就憑銀豐那幾個出不了門面的小貓小狗?”雍雅聲兒再響,傳來折子落地的聲音,“你告訴華少,讓他親自送過來,要不就先送一半罷!本王會宣威将軍應刀兒帶兵在古蒼山岳前候他大駕。”
“得令!”
又一個傳訊兵狂奔而出,營帳簾布揚起,只見主營中有一方五丈長的方桌,方桌上是古蒼山岳乃至銀豐嵩州的小型地形圖,已用各色旗幟精确地标識了各方陣營及勢力所在。而桌邊約有三十幾人團坐于其沿,個個側坐,面色緊張,蕭骐坐主座,一手撐着腦袋,閉着眼睛,意态卻似乎極為閑雅。
忽然瞄見裏頭有一盆幹淨的水,谷粼不等宣召,立刻走了進去,卷袖洗手。
營帳二十幾名将領見雪衫人兀自進帳,瞟了一眼上座的蕭骐,不禁面面相觑。
坐于一旁的裴持天和刀兒,早知谷粼心性,一見便不禁微微笑開。
而蕭骐睜開俊眸,仿若沒看見一般,看到地上還跪着一個傳訊兵,優雅說道:“還有什麽事?”
傳訊兵偷瞟了一眼正淺笑洗手的谷粼,趕忙回答:“安……安王爺來信說,不日前來犒勞三軍,望王爺批準。”
蕭骐一聽,俊眸瞥了一眼裴持天,又看向傳訊兵,“他請示過皇兄了麽?”
“安王爺說,希望先得到王爺的批準。”
“裴世子以為如何?”蕭骐雍容一笑,将話頭丢給裴持天。
衆将一愣,忽然想起裴持天日前去了蕭碧郡主,便是安王的女婿,聽聞齊王此言心中不免覺得奇怪,天下間哪有女婿攔着岳丈的道理!
谷粼洗完手,緩緩走來,見蕭骐玉座邊上有一把空椅子,便撩袍坐下。
衆将又是一愣,那……那個椅子是要給鐵帥留着的,雖然鐵帥病着,但這個人居然想也不想、問也不問的坐下!
沒等衆人反應過來,裴持天便對玉座上的蕭骐一禮,“回殿下話,持天以為目前戰事緊迫,不宜有大規模的犒軍嘩然之舉,反而應該趁士氣初起之時加緊操練,一正軍風。”
蕭骐聞言,溫雅一笑,微微點頭,“世子所言甚是,骐也是如是想。聽到了吧,就這麽回話,莫提到世子,就全說是本王的意思!”
“得令!”傳訊兵一個行禮,立刻奔出營帳。
“谷軍醫來了呢。”蕭骐轉頭對谷粼雍容一笑。
谷粼也側首,看着蕭骐,發現他面露疲憊,但也沒多說什麽,“殿下傳令,粼自得遵從。”
蕭骐一個挑眉,帶着瑞雲玉戒的手指輕扣桌案,“目前傷情控制住了麽?”
“已有八成在我們把握內,随鐵将軍回營的一千五百七十二人中,應至少有一千兩百人能夠活下來。”
玉戒一頓,雍雅聲一嘆,“那麽,統共還是去了三千八百條性命呢……姚将軍,可知銀豐兵馬死傷了多少?”
姚倩單手抱着頭盔,微微皺眉,“具體數目還不清楚,但應是殁了九百餘人。”
此言一出,衆将嘩然,五千去一千回,死傷近四千,卻根本無法重挫對方,初四那日皇朝軍真可謂是慘敗!
“傳本王令,将鐵鷹帶進來!”
“得令!”
蕭骐一聲令下,兩名衛兵立刻将神色暗淡的鐵鷹帶了進來,一身灰白囚服,衣衫帶血,雙手上鎖着鐵鏈,步履颠簸,顯然重傷未愈。
姚倩一見便想起身上前扶他,但又聽蕭骐那溫雅的聲兒響起,“罪人鐵鷹,見了本王,還不下跪。”
“得令……”鐵鷹一個點頭,雙腳一軟,立刻跪下。
幾個跟随鐵鷹的将領見狀,眼前這名毫無生氣聽之任之的帶鎖男子哪裏還是此前那意氣風發、狂嘯戰場、揚刀斬敵的鐵将軍鐵鷹呀,那一戰到底還是毀了他……
思及此幾人眼眶一紅,無奈地垂首。
“鐵鷹,五千兵馬已去了三千八……”
蕭骐聲音放輕,帶着略略啞然,痛心疾首。
“鐵……罪民知罪,百死難還……”
鐵鷹低着頭,略似呢喃,但緊握的雙拳青筋冒着,思及銀豐便心有不甘。
“然也。四千性命,汝怎地還?就算死上四千次也是無從還起!”蕭骐似有若無的看了鐵鷹一眼,“但,本王此次召你前來,只為讓你為那四千性命做出一點力所能及的奉獻。”
“王爺請說!”鐵鷹立刻擡起頭,激動地看着蕭骐。
蕭骐一笑,雍容大方,但一旁的谷粼卻隐隐聽出了些許譏諷之意,“還是先說說銀豐大陣吧,本王記得汝可是當日一馬當先沖進去之人。”
聞言,鐵鷹一滞,自嘲一笑,緩緩開口:
“得王爺令……當日辰時三刻,白虎兵馬不斷叫陣,城郊傳訊兵個個有去無回,形勢緊迫下忽然間就看見了蒼田五郡的烽火臺上點上了狼煙,是銀豐幽藍火。大家夥便都慌了,來不及等到父帥趕來,我等便領了麾下五萬兵馬殺了出去,擺的是我軍慣用的鶴翼陣。”
只聽見蕭骐玉戒響亮一扣,雍雅聲兒道:“裴世子,可與骐說說當日所用的鶴翼陣?”
裴持天一禮,站起身子,“得齊王令!鶴翼陣,顧名思義,取其鶴翼乃容之形,随其左右包抄之戰術。”
說着,在方桌地形圖上的銀豐大陣西南方插上了八面黃色旗幟,前後左右分立四面表示八隊,中有一圓以示主營,又開口:
“一如此圓,大将位于陣形中後,以重兵圍護,左右張開如鶴的雙翅,左右包抄,是一種攻守兼備的陣形。但此鶴翼陣要求大将應有較高的戰術指揮能力,兩翼張合自如,既可用于抄襲敵軍兩側,又可合力夾擊突入陣型中部之敵,大将本陣防衛應嚴,防止被敵突破;兩翼應當機動靈活,密切協同,攻擊猛烈,否則就不能達到目的。”
“不錯,世子說的極好。”蕭骐聽罷,滿意一笑,轉而開口:“此陣乃千年前始帝與五名将之一的西将軍孔明暄二人所創,為的是圍困和堵截叛軍,勢必要求我軍在軍力、士氣、後方等方面都占據優勢。然,當日汝等只有沖冠怒火,憑何談優勢?汝等帶兵多年連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識得,這大将之位怕也是做不久!”
一聽,當時随鐵鷹出戰的幾位将領都紛紛低下頭,漲紅雙臉,鐵鷹臉色又青又白,無法辯駁。
“好了!鐵鷹,裴世子已經解釋完了,汝且繼續吧。”
“是!當時在鶴翼陣中,我帶兵居主力,左右張開雙翼,意圖于蒼田包抄銀豐大軍,還帶上了以三人穿着鐵甲的連環騎兵組成連環馬,中以鐵索相連,堵牆而進,原是敵不能當,所至屢勝。哪知,教那白虎看出了鶴翼陣的弱點,擺出的一個從沒見過的陣法。
黑煙籠罩下來,卻又時有時無,無法辨別其中虛實!我們唯一看明白的是,其用的是各式橹戰車,精兵強弩,矛戟為翼,一車數人,推之以高尺車輪,車上立旗鼓,聲勢強大,打到後面明明主力軍被鶴翼陣所包圍,誰知又在最後一刻以虎吞之勢大敗了我師……”
說罷,鐵鷹眯了眯眼,雙拳緊握,神情慘然!
蕭骐默默看着,轉眸對裴持天言道:“世子知道銀豐之陣的來歷麽?”
裴持天點頭,“是虎韬星陣,乃古陣虎韬卧龍陣與專克連環馬的撒星陣的結合。虎韬卧龍是個千古遺陣,至今無法參透!撒星陣的隊形布列如星,連成一排的連環馬沖來時,士兵散而不聚,使敵人撲空。等敵人後撤時散開的士兵再聚攏過來,猛力撲擊敵人,并用刀專砍馬腿,以破連環馬。”
“專破連環馬……”蕭骐指腹磨着玉戒,沉吟片刻。
裴持天唯一皺眉,說道:“王爺,散星陣乃東朝大軍師常修卿所創,他也是創下連環馬之人,雖東朝被我朝所滅,但時隔千年,陣法會流傳出去并不奇怪。怪的是失傳大陣虎韬卧龍的再現,它原藏在東朝皇室禦文閣中,但一千多年前東朝暴君東洺浏一把火燒了禦文閣,世人便只能聽聞而從不目見,但如今銀豐人竟能使出虎韬卧龍,真是奇哉!”
聽完,蕭骐忽然展顏,對衆将領笑道:“世子說的對呢,散星陣自是不足為懼,而那古陣虎韬卧龍雖失傳已久,但在殺陣中卻也厲害非凡。如今汝等已然見識到此殺陣,不知作何感想?”
“末将認為,應派探子細探虛實,我軍已經不起再次重挫!”
“末将倒認為,銀豐軍憑着這古陣氣勢嚣張,必是心傲輕敵之時,我等此時攻之,便是良機!”
“王爺,末将認為,虎韬卧龍陣雖去了我軍四千軍力,但能知其虛實的也正是歷經這陣法之人。禍福相依,我等不該沉迷在喪軍之痛中,反而應再尋良策,自回營将士口中獲取一些關于此陣法信息!”
“王爺……”
蕭骐雍雅一笑,擡手止住發言,雅聲道:“然也,将軍們說的都在理,但五萬去兩萬回,再派探子也只是徒勞!至于保命回營的兵士們,他們對于殺陣與幻陣皆備的古陣虎韬卧龍自也必定不盡了然。”
“那王爺認為,末将等應如何是好?”
蕭骐與谷粼聞言,對視一眼,微微笑開,她轉頭看向窗外,仿佛事态不關己狀。
蕭骐起身,沿着方桌去了紅白各四的旗幟,走到裴持天方才擺出鶴翼陣的桌旁,在鶴翼陣兩旁各插四面旗,圍住鶴翼。
笑靥一斂,開口道:“古陣虎韬卧龍的精妙之處,在于八字:‘死地龍伏,後生虎嘯’!銀豐大軍為克我軍大勢的鶴翼陣,必然分為兩翼,以一敵一,假意受伏,但憑借保有強大的連弩戰車,精兵強弩矛戟為翼,兩翼可自輔。”
衆人一驚,一位将領不禁大聲朗起:“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動于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勝也。地生度,度生量,量生數,數生稱,稱生勝。兵者,詭道也!這銀豐,何時有此等兵家人物?!”
帶着瑞雲玉戒的手指輕點桌上的銀豐紅白旗幟,蕭骐聞言臉色未變,轉而言道:
“前日,本王曾去探過那銀豐虎韬星陣!其陣中,散星不再,而白虎兵馬青莖白羽,以銅為首;金狼兵馬黑莖赤羽,以鐵為首。晝則以绛缟,長六尺,廣六寸,為光耀;夜則必以白缟,長六尺,廣六寸,為流星。
而可見到的其橹戰車主要共三式,大橹矛戟戰車,精兵強弩矛戟為翼,絞車、連弩自輔;小橹戰車,絞車、連弩自輔,以鹿車輪;最為妙哉的是,該陣反其道将強橹大戰車為沖鋒,前鋒之士共載數十,可以擊縱橫,可以敗敵。最後是矛戟戰車輕車,約一百六十乘,前鋒之士三人共載,兵法謂之霆擊,陷堅陣,敗步騎。”
此言一摞,衆人又是大吃一驚,睜大眼睛看着身前而立的尊貴齊王,他居然自己跑去探那兩個時辰不到就滅了三萬餘人的虎韬星陣?!
更讓人吃驚的是,他不僅能全身而退,甚至能探出營中誰都探不出的陣型?!
齊王蕭骐,真不愧是皇朝的一個人物!
沒待衆人接着想下去,蕭骐轉頭問向姚倩:“姚将軍,汝等可有看清銀豐戰車上除了橹矛弩戟外,可有其他兵器?”
姚倩聞言,思量一會兒,回答道:“末将有印象的只有:鐵棒、飛鈎、蒺藜。”
蕭骐一聽,微微沉吟,皺眉搖頭:“不,只怕是不止這三樣。銀豐要破我軍的連環馬,車上必定還有重斧、鐵錘以及長鐮。而飛鈎、蒺藜等暗器以千為計,以投其衆,在短兵相接之時,死傷必勝□□。
再加上虎韬卧龍特有的***殘煙籠罩下的重兵器鐵棒、重斧、鐵錘以及長鐮,黑白明滅幻境叢生之間,處于暗處受過訓練的銀豐兵馬必定必我軍更能掌控分寸,做到收縮及時,因此能敗下皇朝精銳的步騎群也不是什麽令人費解的難事。”
言罷,衆人一陣安靜,交疊的手為抖,心中驚恐萬分,在座不少将領都曾經歷過初四那日的銀豐虎韬星陣!而那漫天蓋下的恐怖大陣,他們恐怕畢生難忘!幽暗難明,哀嚎不斷,流箭呼嘯,火焰滿天,誰也不知道這一刻自己是否已到了地獄!
姚倩一想,又對蕭骐說道:“王爺,不過明明我軍當日的确已經将其困住了啊?而鷹哥所帶五萬兵馬擺出的鶴翼陣的确已将那來勢不足五萬的銀豐兵馬斷前斷後,我軍勢大之下他們必定無路可逃的,想要假意受伏,何其難哉!”
聞言,蕭骐不禁一嘆,道:“古語有雲:‘天下之困兵,暴用之則勝,徐用之則敗。’如此者,為四武沖陣,以武車骁騎驚亂其軍而疾擊之,可以橫行。縱彼方勢大,以速取勝,出其不意,攻其無備。這道理,姚将軍随軍多年還不明白麽?”
姚倩一聽,臉色微紅,微一思量,反而坦率嘆道:“王爺果然英明!我軍處于虎韬星陣中,必受其武車骁騎的沖陣所驚擾,失去了天時地利與人和。因此,受困的銀豐軍要脫逃,以速取勝,出其不意,攻其無備,加上後方趕來的援軍,易如反掌!”
“然也。”蕭骐雍雅欣然地對姚倩一笑。
又聽跪着的鐵鷹疑惑道:“王爺,鷹自認為麾下蒼鷹騎速度絕不下于銀豐鐵蹄,他們又怎地能逃得無影無蹤呢?”
蕭骐慢慢走回主座,傾身坐下,緩緩答道:“這,便是出其不意,攻其無備!鐵鷹,這都是計劃好的,銀豐大軍左翼疾左,右翼疾右,無與我軍争中道,而其中軍疊前疊後,相互交替。我軍雖衆,其将領所在主力部隊仍可逃走。”
鐵鷹沒有再多話,恍然大悟之下心中又是不忿!
忽然,一直看向窗外的谷粼,開口說道:“諸位不要忘了,古陣虎韬卧龍之所以是高深的殺陣,不僅僅是其在攻守間假意受伏,出其不意,攻其無備!而且此陣極重‘三軍拒守’的四字要訣,張開該陣由于先行陷敵所以風險極大,因此其後必有埋伏。”
聞言,又一名将領拍案恍然,大怒不已:“埋伏?難怪了!難怪所有探入虎韬卧龍後方的将士全都有去無回!原來惡陣之外還有埋伏,這幫賊人當真歹毒至極!”
谷粼看了一眼那名将領,淡然撩袍起身,自蕭骐硯臺上随手拿起一只兔肩紫毫中楷,走到布陣圖的方桌,丢了筆尖,折了三段,分別擺在蕭骐方才布下的虎韬卧龍陣後方。
雙手交疊,思量狀,緩聲道:“若是谷某沒料錯,銀豐陣後方的埋伏中必有名為‘降龍’的刺錘鎖鏈,或是喚作‘虎落’的利尖竹籬笆,又或許還有那峽谷利器——號稱‘天羅’的空懸刺網……抑或,三者皆有之。”
衆人一聽,不禁周身一寒,冷汗冒起!
難怪先前戰敗之後生還者那麽少,原來竟有如此埋伏……
不,與其說是埋伏,還不如說是虎韬卧龍後的又一道鬼門關!
那名為“降龍”的刺錘鎖鏈共有十條鐵鏈,卷成一起,以鋼鎖鎖起,牢固無比,再于其上垂下無數沉重刺錘,橫空一架,後有恐怖的虎韬卧龍必然沒有退路,來者定避無可避,死無全屍!
而那叫“虎落”的利尖竹籬笆更是難以避開的利器,将削尖的竹子染上伏虎毒,連成一片埋在土裏,五步或十步一片,來者除非飛鳥,否則必然中招,中毒者在半個時辰內沒有解藥,便會失去理智,自殘而死!
最後是稱為“天羅”的空懸刺網,以透明的天蠶絲織成,布滿足足有一尺高的毒刺,而在煙霧中根本無法發現,只要将敵追至低矮的懸崖,敵勢必仗着懸崖低矮一跳而下,而命必喪!
這三者手法極為惡毒殘忍,多年來受到諸國名将所鄙視而棄用,但不代表其不存在,而如今銀豐大将們居然不顧顏面又将其重用,成則為王,敗則為寇,如此看來這一戰他們必然下了極大的決心要滅了皇朝!
谷粼見衆人臉色發白,感同身受,心頭一緊,眉頭微揚又道:“再者,若白虎等人在虎韬卧龍陣之上加了撒星陣,連環馬沒了優勢,鶴翼陣雙翼戰術被攻破,同時又在對戰之時處于暗處可以随時确定方位,應以便可将我軍逼至後方埋伏點,此後銀豐行馬萬千,平易地,以步兵便足以敗車騎,死傷絕比皇朝軍重。能出此計者,可謂是當世難得一見的将才!”
語罷,一位曾接受谷粼醫治的将領不禁氣惱的大罵:“谷軍醫,許某曾敬你仁心仁術,救我子弟!我軍都死了三萬多人了,你為何還長他人志氣?!”
谷粼嘲諷一笑:“許徽将軍,我軍死傷慘重程度,身為軍醫的谷某自是知道,但銀豐軍死傷也有萬餘人,兩方統加已達五萬!然,棋逢敵手,将遇良才,長人志氣只為不再輕敵!方才谷某區區一句贊言,将軍便已然坐不住,他日要是銀豐軍再來挑釁,您豈不是又要追出去?!将軍若是如此,恐怕已是不便随軍,而我軍那三萬餘孤魂的賬便也落不到您頭上。”
說着,雪袖一甩,衣擺翻動,谷粼轉眼已潇灑的回到蕭骐邊上的座位,神情無氣惱,反而淡定鎮靜。
反觀幾名惱怒的将領們瞪着谷粼,無言以對,雙手握拳,仿佛就要沖上來對她一頓暴打。
蕭骐擡眼,看了看谷粼,又環顧了衆人一眼,淺笑道:“汝等,覺得谷軍醫說的不對?或者,覺得本王不該請谷軍醫過來?”
許徽将軍邊上的一名彪悍将軍不禁朗聲回道:“王爺,雖然谷軍醫救了衆兄弟們的命,恩同再造,但是從來也沒有軍醫進入王帳議事的先例啊!”
雍容笑開,蕭骐轉頭,看着裴持天,“世子,覺得谷軍醫應入王帳否?”
裴持天優雅回之一笑,“回王爺,谷軍醫身為南麟,武功高強,既是陶谷攻術的傳人,又生在多出良将的越州,少年時還受過幽冥殿指導,持天認為軍醫極有資格進入王帳參與議事!”
“南麟?!”
“谷軍醫是南麟?!”
衆人一聽,不禁詫異的看着谷粼,他來到軍營之後便一直窩在醫帳,誰也不知道他的真名,只随傷員們喚他一聲谷軍醫!
沒想到他竟然是南麟谷粼!
“然也,谷某正是南麟。”谷粼坦然對着衆人清雅一笑,轉眸看着臉色不好的鐵鷹,“鐵鷹,你瞞着鐵帥和姚将軍藏起來的那個人,是時候交出來了。你該知道,既然擁有陶谷情報網的師兄和擁有幽冥勢力的我都來了,那天下間就沒什麽可讓人瞞天過海的。”
語落,衆人皆轉眸看着低垂腦袋表情奇怪的鐵鷹,一臉震驚的姚倩慢慢扶桌站起來,面色煞白,“鷹……鷹哥,你……你難道真的?!”
鐵鷹聞言一愣,急忙像姚倩解釋,“不!倩兒,別誤會!事實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事實又是如何呢?”蕭骐自袖中抽出玉扇一搖,笑得風涼,“鐵鷹,前夜鐵帥和姚将軍帶着你來到我帳中,為的絕不是替你向我說項,而只不過是要那人自投羅網。奈何,你卻縱虎歸山放龍入海!莫說如今千金難求的百萬石糧饷,就說當日死在惡陣下的戰士們,你又有何顏面言死?”
鐵鷹一愣,瞪大眼睛看着座上的蕭骐,“王……王爺……難道,這就是你判我緩刑的理由?!”
蕭骐微笑,“世事總是真真假假參半對開,但本王的确如是想過。只不過更大的原因是為了不讓真兇遁走。鐵鷹啊鐵鷹,枉你一條真漢子,就敗在一個女子手上,你又如何對得起你的未婚人姚将軍?”
鐵鷹随即看向對面的姚倩,只見一向堅毅鎮靜的她此時已臉色大變,眉頭深鎖,一如他當日重傷回來之時,“倩兒,我……你別誤會,我們什麽都沒有!你相信我,我待她像妹子一般!”
姚倩忽然恍然一笑,帶着凄冷,慢慢扶椅坐下,“妹子?好一個妹子!一個妹子,就能賭上了三萬餘戰士們的命?一個妹子,就能賠上了你的一生,賠上了鐵帥的名聲,賠上了皇朝的尊嚴?鷹哥,事到如今,你還不願意說麽?難道對你而言,忠義孝節,三萬怨魂,敵不過一個妹子?”
鐵鷹無言的看着表情木然凄冷的姚倩,心口抽痛,百口難辯。
“妹子?難道你們說的是那個女人?!”一名曾是鐵鷹麾下的将領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是那個混進大軍的銀豐女奸細?”
“鄧繕将軍猜得不錯,正是她!”谷粼微笑的看着鐵鷹,對着鄧繕又說:“她那瞞天過海的功夫極為了得,瞞過了西雲國耳目,瞞過了皇朝幽冥殿和邊城駐軍,最好連銀豐大将都被她給蒙過了!終日游離在三國之間,無事生非,足可見此女子城府之深,心機之重。”
“果然是那女奸細!”鄧繕極為憤怒地重拍了一下桌面,對蕭骐言道:“王爺,此女子在兩個月前混進軍營,十天前才被發現!我軍布陣圖之類的機密,都不曉得被她抄了多少份,當時我們幾個都說将她斬首示衆,但哪知當夜就不見人了!”
蕭骐搖着玉扇,笑言:“偌大的軍營,哪能跑得不見人呢?是吧,裴世子?”
裴持天笑着對蕭骐一個點頭,轉頭看着鐵鷹,“鐵将軍,陶谷情報網雖然及不上蠡園百年基業,但區區一個女奸細,持天自問還是找得到的。當日你會出兵蒼田,會使連環馬戰術,不過事出突然,但銀豐卻能在蒼田擺出虎韬星陣以待,恐怕就是她透露給銀豐的!
但身為皇朝大将軍的你,肩負了多少戰士的性命,肩負了多少百姓的信任,居然如此輕信人,這份觀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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