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9)

的皇朝将士們立時揚起一陣哄然叫好聲,镖兒哭笑不是,極為尴尬!而始作俑者的谷粼轉眼間已然回到裴持天身邊看着破陣的白虎,仿佛事不關己。

白虎回頭瞥了一眼昏迷的手下,神色未變,重新專注于大陣怪石陣法中,月元陣雖只是沒有殺意的困陣,但稱為“月元”指的便是其能夠将人困于其中月餘日,且其陣勢随月陰晴而變,一步走錯便無可補救,悔不當初!

終于走到北面二十位處,他定在原地待二刻,又聽蕭骐溫雅聲揚,“月元已過半,大将自西走十五轉東南十三,直走北二十位,便至時元。”

白虎謹慎颔首,心底暗默幾遍蕭骐的話,等候了兩刻中再次小心翼翼地數着步伐,繞過怪石陣,七拐八彎地終于安然走到時元陣口,擡頭看着不遠處那立于巨石的蕭骐。

蕭骐雍雅地自袖袋中抽出一張灑金箋,長袖一揮,箋紙翩然,落在白虎面前,他默默接下,又聽那溫雅聲響,“大将,箋上所寫便是時元陣的破解之法。”

白虎盯了蕭骐一會兒,若有所思,而後便垂眸細讀灑金箋一會兒,心中默念了幾遍後大手一揚,灑金箋化成了片片金絮,飄揚而去,雙手握緊椒圖雙環橫中太極柄。

“皇朝王爺,本座要先攻了!”

“大将請!”

紫袍揚起,立于上方的蕭骐面上坦蕩肅然,威儀萦萦,周身真氣竄起,緩緩自簫身中抽出驚雷翺龍劍,一時間潇潇龍吟響徹天地,于石陣中不斷回響轟然,劍身流光,忽見一條銀龍飛騰其上,殺氣洶湧!

白虎瞬時周身警惕,緊握椒圖雙環中的太極柄,以巧妙的動作和敏捷的身手揮動邊緣鋒利的雙環,快速朝蕭骐擊去。

椒圖獸回旋轟鳴,一時間一對手掌大小的金環幻化成兩輪比人還高的金色輪環,巨獸盤踞,血口怒吼,吞吐烈焰,午時烈陽般極為刺眼,難以目視!

城門上下之人皆不禁舉手遮眼,眼角被刺光激地泛淚。

谷粼卻傾履一躍,攀住檐梁,反身倒挂,眨眼間已半卧在城門樓屋頂上,滿意一笑。

此處觀戰最佳,偏缺一盅美酒!

她清目遠望而去,立于時元陣中的戰神王爺受着炙熱烈焰,但他半埋着頭,眼觀鼻鼻觀心,右手執劍側立,劍尖指地,左手半擡,食指中指并立,凜冽的真氣抵抗着紅炎侵犯。而前方立于火焰中心的白虎泷洌雙手并攏,功運對抗,約三個周天後氣達神庭百會二穴,已是滿頭大汗,臉色漲紅。

待蕭骐震力一擋,火炎燒減,衆人總算得以看清。

Advertisement

之後又聽下頭的镖兒立刻興奮的拍拍手,激動問道:“哇!持天大哥,那白虎使的是什麽招啊?好厲害!”

衆将聽之,不免多看了镖兒幾眼,這蠡園的六姑娘方才一手精湛的箭術令人驚豔,但如今怎麽一點也不為齊王着急,倒是贊起了敵方大将!

“此乃泷洌師門湜江派獨有先攻之術——紅炎霸氣,其看似兩輪火輪,但實則他先擲出一環先攻引開敵方注意之後,再以深厚內力擊出另一金環,使之化成兩團焚天紅炎,使對手毫無進退之路之下受己所制。此招,是有些看頭!”

裴持天帶磁的聲音響起,言語雖激贊,實則暗貶。

又聞刀兒戲谑的笑起,沒半點着急之意,“只不過,那湜江派怎麽也想不到幾世絕學會有反被敵制的一天。這白虎大将未免太過自負,先機未明,敵力難辨,一上手就用絕招,也不怕被我家少主拆了!”

上頭卧着的谷粼卻沒下邊人那般樂觀,嘴角下揚,細一看去,烈焰中的蕭骐眸光閃爍,擋着火炎的指腹些微泛紅,表情略顯不悅,看來白虎掠不及防卻強大沉穩的攻勢還是對他造成了壓力。

大約三刻鐘,白虎銀甲底的戰袍已被汗濕,紅炎霸氣雖勁,但極耗心力,銀豐一方速戰速決之意顯而易見,畢竟澄潮和泩濘兩元大将都被皇朝射下了,此時打下皇朝王爺正是挽回士氣的大好機會。

思及此,谷粼不禁多看了對陣的二人幾眼,忽然眸光一閃,換得一笑!

此時陣中抗火的蕭骐終是不耐,原是想耗盡白虎內力,意圖不戰而勝。但如今,他的确是該贊幾句銀豐武人的執着和堅毅。

忽的,他執劍右掌猛然大張,驚雷翺龍劍沒有落地反而随着掌心飛速旋轉了起來,碧簫一抛,只見紅炎中的那抹碧色直沖烈焰,所到之處火勢驟減,神乎其技,看得皇朝軍士們一陣歡呼叫好!

白虎忽見碧簫滅火還沒來得及反應,又見旋轉着的驚雷翺龍劍受蕭骐掌心所帶動,在他頭頂方圓繞環,一個仰頭,銀劍瞬時化作雲煙,霎時狂風呼嘯,青天泛黯,浮雲染墨,礫石猋騰,沙子撞擊,如同暴雨傾盆。

觸不及防,渾身頓時受到沙石大雨的暴打,一股厚重龐大的大氣沉沉壓下,白虎捂住胸口,髒室劇痛,難以呼吸,身上雖還穿着汗濕的戰袍,但此時肌膚已是驚痛與巨寒交織,昏昏沉沉之間忽然頭頂一陣驚雷閃電打下,四周便如同猛龍破海一般突生震天嘯鳴,充斥雙耳,響徹天際。

眼角瞄見銀紫兩色當空交錯襲來,白虎只能憑武人直覺,警惕萬分,不自覺一退三步想重燃烈焰,但左手虎口随即吃痛,一環脫手,他反扣回一環,沖破雷鳴,身法似穿雲飛雁,流水追月。

白虎一出雷電群,穩住身形,便見蕭骐依舊側立在巨石上,面無表情,但眸光深沉,不可測也,紫色戰袍飛揚,銀色戰甲輝芒,一如方才未戰時的威儀難敵,其右手直橫驚雷翺龍劍于胸,垂下左手正握着他被打落的椒圖金環,環上邊緣的椒圖獸還在翻轉着,炙熱火星不時濺到他玉白的手,但手卻沒知覺似地一動不動。

“蠡園十大絕技果然高絕,托了齊王殿下和白虎大将之福,粼今日竟得見‘泾龍嘯海’與‘碧索蒼茫’二式,誠榮幸焉!”

悠然沙啞聲高揚,蕭骐聞言便收起深沉神情,擺出笑臉朝城門頂上探去。

“谷軍醫過譽了,骐雕蟲小技,不足清世劍人挂齒!”

相隔五十丈之遠,谷粼仍清雅一笑,因知他定能看到,“彼此彼此,王爺正事要緊。”

“也是,請軍醫稍待,便約今夜子時罷。”見谷粼聞言笑意一滞,蕭骐墨深眸子閃輝,忽而一轉,看向地上氣得臉色漲紅的白虎,他正惡狠狠地瞪着自己,“大将有何欲問本王麽?”

由于幾百年來兩國武界雖暗地裏争強鬥勝,但從不在臺面上做文章,誰都不願做出頭鳥,一敗下陣便臉面盡失,連帶着還丢了國家武林的尊嚴!但哪知,二十五年前,銀豐湜江派出了個高手泷洌,自幼于湜江派習武,極具天賦,但也極驕極傲,其成名後曾向和北國大園蠡園之主墨竹君子應硯竹發了一十三份挑戰書,應硯竹無奈之下只能答應,兩人大戰後結果雖泷洌敗陣,但此戰以“皇銀武林第一戰”之裏程碑轟動了兩國武界!

泷洌自此深受被銀豐武人之迫,顏面盡失,不再入武林,不再回湜江派,投入雁酋王麾下,領兵守疆。然而二十一年日月荏苒,當日一戰,于應硯竹或早已抛之腦後,但于泷洌可是刻骨銘心,永生難忘。

而如今,蕭骐使出“泾龍嘯海”、“碧索蒼茫”兩大蠡園絕技,略有見識的人皆能判出,又豈能漏他泷洌眼底!

白虎心中激憤,或帶些不甘,惱道:“齊王爺,皇朝除了您名喚‘蕭骐’,中原武林還有一人也喚‘蕭骐’,您可認識?!”

蕭骐雍容一笑,但卻不答,細劍依舊橫在胸前,銀光熠熠,仿佛要在兩人之間劃出一條天夜銀河。

心中一怒,白虎又大怒道:“齊王爺,別再在本座面前演戲了!你小子就是應硯竹那唯一傳人,蠡園少主,北麒蕭骐,可對?”

蕭骐淡看着白虎,忽而一笑,頗具深意。

“大将所言自然對,本王确是師從蠡園。然,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難道出戰前,雲龍大将沒交代要您好好查查本王之底細麽?”

白虎被蕭骐堵回,一時氣短,昨夜辰時他确是收到了雲龍的傳信,要他先探清皇朝幾名将領的虛實真切,再行興戰,但他向來厭煩打仗,二十幾年來為報答雁酋王的知遇之恩才不得已一直領兵作戰。直到前幾日,他聞訊一知曉金狼和雲龍皆要出戰,心中不免一喜,盼他二人能擔過自己身上難以言喻的重擔,渴望歸隐的心願催促之下便忘乎所以,一個沖動,領兵出陣!

但白虎也不沮喪,反愈加泰然,昂首爽笑:“君子不為則已,為則必要其成,故當百倍其功!”

“好個白虎大将,英雄坦蕩蕩,君子寬廣貌!既大将未知本王出自蠡園,然方才多有得罪,本王素敬好漢,此環暫還,以示誠意!”

蕭骐說笑,雅然大方,玉手一揚,那噴着火星的金環被之一抛,落入泷洌大掌手中。

強敵在前,白虎也不多贅言,遂雙手齊環住唯剩的金環,圓環交錯前後碰撞,無擊金刺響,卻如心髒一般發出沉悶鼓動的震聲,積蓄着功力,氣壓沉下,戰場上一時間霸氣縱橫,英雄激怒,人誰感之,鬥志徒生!

他忽的瞬發,擲出雙環,來勢洶洶,兩輪金環繞着轉身旋轉,一對椒圖獸隐去,眨眼間化成兩只雪燕,帶出彗星之尾,所到之處如地龍出山般劈天裂地,烈風劈開天界絮雲,灰白分飛,重力斬下黃土大地,裂開兩道大縫,一如天禍浩劫,極盡無人能擋之勢。

反觀對面的蕭骐處于天動地裂間沙土翻飛之中,看不清表情,但依舊橫着劍一動未動,很快就被沙土給淹沒了,只剩銀紫二色在巨石方位上忽隐忽現。

皇朝陣營城門樓上的方才還為蕭骐出馬悠哉的衆人,此時一見此神技也不禁為他捏了冷汗,裴持希悄悄走進兄長,輕聲問道:“大哥,這恐怖的招式又是什麽?!”

“此兩招應是白虎出了湜江派之後自創的,若所料不錯,應是七年前他擊敗雪峰門第二高手銀雕的‘蓄勢霸天’與‘飛鴻震’,前者五年前被雲龍東非修所破,後者至今無人能敵!”

此時的裴持天也沒了方才的明褒暗貶,言語間略略緊張,原以為白虎會以大軍為重,不會顧自興武,但無奈還是料錯了,銀豐人愛武成癡,此時出狠招也是自然之事,又聞其輕聲嘆道:“若他當年與應硯竹對戰之時使出此招,孰勝孰負誰都難料!”

“什麽?!那少主豈不是會輸?!”

在蠡園之時,家主和少主過招從不許他人見,聽聞兩人每每皆是打成平手,如今白虎這幾招若能擊敗家主,那少主便岌岌可危了!

镖兒大急,暗忖着是不是該把頂上的谷粼喚下來偷偷幫下蕭骐,只不過礙于先前與白虎的諾言,她未必肯出手,少主也未必肯讓她幫!

這該如何是好?!

未及镖兒想好對策,時元陣中猛地一陣驚天大雷轟鳴而出,兩道巨大的電光打下,擊中雪雁,擋住來路!

又一陣銀光閃出,幻成白龍,橫空射出,沖破沙土,禦風而行,白龍巨首忽而恍惚,一分為二朝空中疾馳而來的雪雁迅速靠近,刺擊而去,兩聲龍吟伴随,張開血口,重重一咬,霎時雁鳥哀鳴不斷,兩道金光回轉,消失于黃煙中,連帶着白虎皆不見蹤影,地面上惟留下兩道深壑,深不見底,見者心驚。

再觀蕭骐,那銀紫二色依舊在黃煙明滅之間泰然處于巨石之上,驚雷翺龍劍豎于胸口,悠悠劍鳴,遠遠而揚,衆人不禁舒了一口氣。

谷粼挑眉,此招乃是當日于蠡園應硯竹與她過招之時用的絕技“龍嘯九天”,但應硯竹使得肅穆,使得兇猛,而蕭骐卻使得悠然,使得自在!

孰高孰低,青藍何深,亦可見之!

遠望而去,黃煙中的蕭骐臉色反白,胸口起伏不定,并不似衆人觀之的穩靜泰安。

以輕巧至此之龍嘯九天制住兇惡的飛鴻震,出招之人必應以龐大的內力相抗,否則一個大意失手,莫說平局,大地都能劈開的飛鴻震必把對手撕裂震碎!

她清雅笑着,蠡園北麒素來不負盛名,深厚內力,嘆為觀止!

又見蕭骐輕身而起,翔于深壑之上,銀劍淩風,白虎見之移開來路,擲出雙環,兇狠有力,忽然雙環好似惡龍攪海一般疾馳在黃煙上,撩起陣陣煙浪,而他身形靈動,身法追風,随環而去。

驚雷翺龍劍鋒所向,威力無窮,兩人在黃煙中回環激鬥,高手過招,難辨來往,在黃煙彌漫中更是難見一二,其間長劍時而破空,金環時而回旋,蕭骐時而俯沖,白虎時而掠開,兵器交鳴,一切皆在煙茫中持續着,無人敢出聲,靜靜等待兩位主将的戰果!

約是兩刻鐘,龍吟響徹,震天動地,衆人聞聲望去,黃煙彌漫中沖出一陣強光,如同一把金色巨扇,橫開一切,天地分隔,黃煙霎時散盡!

一道深壑旁白虎失聲痛叫,雙環脫手,腹部中劍,銀甲刺穿,鮮血灑下,一退三步,周圍立刻天昏地暗,時間逆轉,晨昏難明,仿若日月當空般刺目,又如雷雨之夜般陰暗恐怖,但片刻前的蕭骐、碧簫、銀劍皆已不見蹤影!

白虎萬般錯愕的看着四周,仿佛踩在時間隧道中,周圍景色不斷變換,時而春夏,時而秋冬,時而祈州,時而湜江門,時而銀豐,時而皇朝……而自身感受也莫名驟變,時而疼痛,時而酸楚,時而興奮,時而驚恐……

他恍然的看着腳下,地面上的風景也在變化着,時而青草,時而黃沙,時而懸崖,時而滄海,頓時一愣,霎時間明白什麽了!

“大将,可需本王相助?”

蕭骐溫雅雍容的聲音破空而來,穿透白虎周圍已然錯亂的時辰空界。

白虎悶悶的仰起頭,愣愣言道:“齊王,本座此刻可是觸動了時元陣?”

“正是。大将方才退走三步,左走離南,觸了時元的玉衡、開陽、搖光三鬥位。”

那溫雅的聲音不急不緩,暖入人心,但如今聽得白虎心裏一陣不痛快!

“齊王殿下,方才那金箋寫着‘北鬥九星,七現二隐,南北生死’一十二字,難道指的不是北鬥七宮九子陰陽相異之理麽?!”

“誠然……時元陣正是以北鬥九星之位射下……”白虎頭頂一陣驚雷打下,蕭骐聲音變得斷斷續續,“但世人道‘南鬥主生,北鬥主死’……骐略不服……遂将其改作‘南鬥司死,北鬥司生’……布下時元……不想效力竟成倍……”

白虎臉上一陣挫敗,無奈的看着景色不斷突變的時元陣,捂着腹部的劍傷,鮮血順着手背流下,他心知身在困陣,越掙紮只會越被困死,何況還沒了武器椒圖雙環,便盤腿坐下,揚聲道:“應硯竹君子行事,芝蘭品性,王爺可是學了十足十。但他雖詭計多端,您卻心有百竅,可謂青出于藍!”

“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動于九天之上……兵者詭道也……此兵法,大将不也毫不眨眼地施加于我朝軍民……殺我三千餘子兵……賠尊國九百餘性命……今雲無辜,聲之訛也……本王告誡大将一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蕭骐溫雅聲斷斷續續,但一字一句極具分量,聽得他五味雜陳,無法辯駁!

的确是他幫金狼修書請來雲龍,的确是他要雲龍擺下虎韬星陣,的确是他和金狼讓華雲雀潛入皇朝軍營,的确是他攻下五郡使得百姓流離失所,都是他,皆有他。

盡管心中喊着不願,但他終還是做了……

“哎……汝若不願……便不該貪這浮名……盡這愚忠……”忽然又一沙啞聲揚自另一方向,不是蕭骐的聲音。

白虎仰首,聞聲探去,空中或明或暗,日升月落,星子游離,浮雲自開,兩抹金光,如流星乍現天際。

遠望而去,有一白衣人于天地交界處舞動着他的椒圖金環,時元陣中白日明月當空,天幕驀然暗下,此景宛如在兩輪雪亮的圓月之間跳躍起舞。

輕風拂來,素袖浮動……

那一身輕羅漫舞,金星随畔,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白虎觀之,目眩神馳,戰意全失,随舞者之心而動,恍然不知身歸何處。

“輕波旋舞煙淼淼,素月鴻飛滄溟溟。”

沙啞聲又響,輕吟詩句,天幕上曼妙輪舞,不具舞姬妖豔詭麗,也未曾邪魅勾魂攝魄,但那份素雪醉人的清雅悠然輕易地将人心融入舞中,鎖住白虎的目光,移不開眼。

一舞回旋,素衣人悠然飄來,翩翩然如雪蝶一般,眨眼間落入他面前,白虎還是看得癡傻。

但見素衣人擡起雙環,收入長袖,緩緩開口,其聲雖啞,卻如歌似唱。

“此椒圖金環,乃幾百年前幽冥殿遺失蓬萊海域的鎮教龍鳳,今予代幽冥殿收回,也算替大将您做件好事。此後,大将還是好自為之,莫再助纣為虐!金狼雲龍之事,您也不必摻和,歸隐或回中原,二選其一,此是谷某救大将出陣的條件,大将不允也得允。”

話音雖輕,但霸氣十足,白虎緩緩回神,聽罷沉吟,漠然一笑,滄桑盡顯。

泷洌祖籍實乃皇朝兖城,臨近幽冥百鬼峰,百年前受貪官所迫害,舉家逃難至煙桑邊緣海域,捕魚為生。先祖于海灘上拾到椒圖金環,摸索出其中奧妙便自創招式,于銀豐武林闖出名聲,自此憑着盛名統領湜江派,屈居于雪峰門之下,世居銀豐月州。

椒圖金環便是自父親手上繼承的,但父親曾言此環乃百鬼峰幽冥殿所有,霸占百年,家族終有愧于幽冥,他日應還之幽冥人。

方才白衣人當空一舞,素影缥缈,忽若幽冥,初時無痕無跡,舞動身法絕倫,天下無雙,正是幽冥魅護法的獨門武功——魅舞白绫!

魅舞白绫乃椒圖金環所配之武功,世代相傳于幽冥殿殿主夫人及魅護法二人,前者執金環與身配燼焰轉魄劍的殿主一同鎮守百鬼幽冥,後者舞白绫與另三大護法一同守護幽冥人,千百年來從不斷絕,直至蓬萊遺失雙環。

思此,他開懷一笑,雲淡風輕,“既是時機已至,自然應物歸原主,還君明珠。金環拿去罷,我泷洌,也算替祖上還了卻一樁心願。”

白衣人一聞,清雅笑答:“多謝大将成全。”

白虎捂着劍傷,壓着疼痛,忍着困頓,擡眼端詳着眼前人。

此人能一箭射下他手下身手不俗的泩濘澄潮二将,自城門來定是破了蕭骐歲元時元兩陣,悄無聲息而至功力極其深厚,臨空一手魅舞白绫雖是為了讓他認出自己的幽冥身份,但如此身手,已是世間罕見。

擡頭便道:“白衣小子,你又是哪條道上的,本座闖南走北可沒見過你這厲害人物!”

“大将過譽了!但現在名號只是小事,大将身上有傷,谷某還是先帶您出陣吧!”

說着,沒等白虎說話,谷粼擡手扶起他,點住他腹部幾處要穴止血,纖手環住他的腰,飛身而起,破空而去,禦風淩空。

素袖一揮,浮雲掠過,晝夜透穿,白虎身上忽而燥熱,忽而冰冷,由于流血過多,昏厥之感不斷襲來,眼前景色慢慢模糊。

微微側首,奮力睜眼,想要看清帶自己出陣的白衣人。

奈何,他清隽面容已然模糊,但那如幽潭般澄澈透亮的雙眸卻深深烙印于他心底,如同星輝一般,見者慕之,然不可近也……

臉色蒼白,失去氣力,慢慢閉眼。

泷洌一昏,身子一沉,谷粼微惱地雙手拖着他穿透時元陣北鬥星位,踩北位之天樞、天璇、天玑、天權四宮,略南位之玉衡、開陽、搖光三宮,奮力一沖,破雲而出,翩落于蕭骐所在的巨石上。

見白衣人安然救出白虎,一時間所有人皆高聲歡呼,無論皇朝還是銀豐,百丈之地,萬人之境,呼聲沸騰,掌聲如雷,鼓聲大震,旌旗飄揚!

蕭骐搖扇一收,微笑上前,自谷粼手中接過沉重的白虎大将,随即甲胄一揮,戰袍一揚,白虎便騰空橫飛。

失去意識的白虎,橫橫越過三十幾丈遠的月元陣,降落至他那張熊皮上,已蘇醒過來的澄潮立即沖上前,叽裏呱啦的抓了幾個小兵交代了幾句,輕身上馬,拔出飲血刀當空一揚,示意撤兵。

銀豐兵将齊聲吼了一聲,轉身列隊,奔走而去。

忽然,澄潮再回首抱拳向大石上的蕭骐谷粼二人行禮,神色間沒了方才嚣張氣焰,此刻盡是萬分敬畏!

蕭骐微微一笑,也叽裏咕嚕的用銀豐語說了幾句,抱歉一禮,澄潮聞之一愣,臉色更加不好,很快颔首,帶領着銀豐兵馬奔馳而去。

幾千人的軍隊訓練有素,很快消失在衆人眼裏,徒留一路馬蹄塵煙,仿若未至。

镖兒靠近刀兒,輕聲問道:“大哥,少主方才和那澄潮說了什麽?”

蠡園上下,也就蕭骐和應刀兒識得銀豐語。

刀兒遠望着遠處迎風而立的兩人微微皺眉,言道:“少主說,讓白虎謹記方才陣中與谷姑娘之諾言,否則若有下回,驚雷翺龍擊刺的可就是他之心髒,無有全屍,絕不留情。”

镖兒一聽,木然轉頭看着遠方那立于白衣谷粼身側的銀甲紫袍英雄男兒,他笑得雍容大方,優雅閑适,那唇形優美的口兒卻帶着那般笑容吐出了這麽毒的話,遂不禁也跟着刀兒皺起眉兒!

先皇耿直堅毅,太後柔美善良,老夫人慈悲為懷,家主君子品性,長公主倩雅大方,陛下更是正直爽朗,可少主卻生得這麽……

世人皆道他雍容高貴,芝蘭爾雅,卻不知他深不可測,或正或邪!

蕭骐,他到底是怎麽樣一個人?

這世上難道沒有一個人能夠判的明,道的清麽?

哎……

也不知少主這怪性子到底是随了誰呢……

《德宇本紀》卷二十三《古蒼之戰》:

皇朝歷德宇三年五月十一,辰時三刻,銀豐六千大軍逼境,于邊城三元連環陣前叫陣。

未時,南麟谷粼與應族應镖兒射下銀豐兩名獸将——穿陽神射獸泩濘、飲血聽風獸澄潮,大滅銀豐士氣。

申時,齊王蕭骐大戰銀豐大将白虎泷洌,前者取得大勝,擒賊擒王,不費一兵一卒,無傷無累,逼得銀豐六千大軍退軍撤兵,功績甚高。

其蠡園少主北麒的身份首次曝光于天下,繼二十五年前的應泷之戰後,二人此戰又成為皇銀武界新一裏程碑,為日後皇朝武林統一南北二界立下不小功勳,受世人所廣為傳頌,萬世流芳。

☆、陶谷世仇

古蒼邊境,皇朝五十萬駐軍地,齊王王帳。

三天前,齊王與白虎一戰,逼退銀豐六千先鋒軍,但形勢仍未有所緩解。

邊境五郡皆被銀豐所滅,百姓依舊失所,戰火依舊紛飛,硝煙依舊四起。

古蒼北面浩瀚無邊的煙桑荒漠,東臨廣闊無垠的蓬萊海域,東北方直指銀豐邊城嵩州,本是交通要道繁華之城,但此刻東北方五十裏外的蒼田峰下有銀豐大陣虎韬星陣,三十五裏外古蒼山岳北面坡上銀豐二十萬駐軍正虎視眈眈,蠢蠢欲動!

雙方按兵不動,氣氛卻極為凝重。

按主帥鐵勁桑與齊王蕭骐密談過後之說法:此役,勢在必行,尚待東風。

不過,東風分屬何人,除了鐵勁桑和蕭骐,無人知道,因此衆人只能急在心中,憋在口中。

王帳外,守軍百二十人共分十隊,雖已知齊王便是北麒,但依舊衛隊依舊警惕萬分,日夜巡視。齊王侍從随伺帳外,從共三十二人,四四一組,隔三個時辰便一換。

王帳內布置華美輝煌,上至帳頂,下至觥籌,器物精美,精致昂貴,處處盡顯皇族之氣。

帳內以一扇梨木屏風和兩面紗簾隔開空間,屏風後有兩人專注于方形棋盤,執黑者面容俊雅雍容,氣息內斂溫雅,執白者清雅淡然,質若辰風月秀,一白一黑相互厮殺,應棍兒拄着鎏金棍站立一旁,垂眸觀棋。

棋盤上縱橫交錯,河山割據,但論形勢,黑子仍略勝于白子。

素袖拂過,白子落下。

蕭骐執黑,玄袖一揮,優雅落上一子,“白字關沖,中腹虛華,韻兒此誘敵之計怕是不成。”

谷粼沉靜不語,白子又落下,與為蕭骐所堵的白子跳連一線,看似困于中路,細則制住左右。

棍兒眸光一閃,拍手笑道:“好棋!前可阻敵,後可扼道,以窺動靜,好棋!”

這麽多年來,除了家主,還沒人能在棋盤上占到少主一點便宜呢?

南麟一出,果不簡單!

“備前則後寡,備後則前寡,備左則右寡,備右則左寡,無所不備,則無所不寡。”蕭骐揚唇,“誠然,此技甚妙!”

“觀棋不語真君子,快下!”谷粼可看了他倆一眼,眼珠又回到棋盤上。

蕭骐爾雅一笑,看了一眼棋盤軍争,方要落子,一名侍從走到屏風旁,恭敬垂首,輕聲言道:“王爺,裴世子營中守将在帳外等候接見。”

擾亂之下,蕭骐神情微惱地瞥了一眼未完的棋局,無奈的放下旗子,“讓他進來吧。”

“是。”

說着,便聽帳外一陣兵甲作響,一名魁梧守将撩開紗簾走進內帳,離了十步,屈腿下跪拳手行禮,“末将參見王爺!”

“起來吧,何事要報?”

蕭骐拍拍衣擺,坐正但聽,谷粼依舊眼鎖棋盤,仿若未覺。

“裴中郎将讓末将來向王爺告假一日,不參與申時議事。”

蕭骐緩緩站起,瞟了一眼棋盤,一臉意猶未盡,“裴卿何事告假?”

“碧郡主自陶谷來到軍營,中郎将應是要陪伴郡主一日。”

聞言,蕭骐沒看向守将,反而多看了兩眼那盯着棋盤的谷粼,“哦?郡主何時到的?”

守将恭敬回道:“半個時辰前。是禦史大人派人送來的,途中偶遇。”

“王軒之倒也懂些憐香惜……”

“王爺!”忽然,屏風外有一名侍從出聲,話音急切,打斷蕭骐話語。

“何事?”

蕭骐探向帳外,有一人氣喘籲籲,應是噴跑而來。

“镖兒姑娘派人來找谷軍醫過去,裴軍醫被碧郡主所傷,血流不止!”

“喀”的一聲,谷粼急忙起身,撞了一下棋盤,蕭骐回頭,其上旗子已亂。

谷粼快步走出屏風,蕭骐與棍兒遂跟上。

三人來到帳外,谷粼一把拉上那名氣喘之人,一邊又朝裴持天的營帳快步而去,“出什麽事了?裴軍醫怎麽會受傷?”

那名侍從答道:“原來世子、郡主、裴軍醫和镖兒姑娘都聚在帳內,我們幾人正為他們布置茶點,但後來也不知裴軍醫說了什麽,惹惱了郡主,她大怒起來,發狂地抓住世子腰上的睚眦白就朝裴軍醫砍去。其後世子雖然按住了郡主,但裴軍醫還是受了傷,血流不止,镖兒姑娘為保護軍醫也連帶地挨了刀!”

“镖兒也被砍了?”棍兒一聽,不禁大急。

“是的将軍,镖兒姑娘手臂挨了砍,但所幸止住了血。而裴軍醫就傷得比較重,砍到肩膀,動了經脈,血流不止,大家夥都慌了手腳!幾名老軍醫遠在醫帳,世子就讓小的來請谷軍醫過去。”

“瘋婦瘋婦,真是瘋婦!”棍兒聽聞,急怒起來!

蕭碧雖美稱為皇京第一美人,受世間男子所追捧,但人稱鳳族的應族自古美人成群,才名豔名皆冠北國,每一代皆有不俗的美人出世,當今太後便是一例。

故而,自小在美人群裏生長的應棍兒對美色早已見怪不怪,反倒是寶貝妹妹和未來妹婿受傷一事更讓他來得憤怒!

四人很快來到中郎将帳前,還未走進便聽到镖兒的哭聲。

“裴持希,你再撐撐,再撐撐!谷姑娘快來了,她一定會救你的!嗚嗚嗚,你一定要撐着……嗚嗚……”

聽見妹妹的哭聲,棍兒一急,率先沖入營帳,愣在當場。

這哪是中郎将的營帳,簡直是大戰後的染血廢墟!座椅盡碎,杯盤狼藉,簾布殘破,殘紙灑落,滿地鮮血,處處劍痕!

擡眼望去,哭得撕心裂肺的镖兒擁着已然昏迷的裴持希,兩人靠在帳柱上,一旁侍從怯生生的幫镖兒包紮着左臂上的傷。

而裴持希肩上鮮血不斷湧出,面無血色,其被裴持天的大手按住一塊白布,鮮血很快将其染紅,睚眦白正躺在裴持希身側,神兵染血,仍是殺氣騰騰,無人敢碰。

禍首蕭碧郡主被點了穴道,捆在唯一一張完好的椅上,滿臉漲紅,雙淚垂下,盈盈之姿,我見猶憐。

谷粼走進帳內,瞥了一眼淚美人蕭碧,徑自走向裴持希,裴持天見之讓路。

蕭骐和棍兒一同入內,一見蕭碧,不約而同的挑眉,不識憐香惜玉之道似地轉身走向重傷的裴持希。

撩袍蹲下,谷粼點了裴持希幾處要穴,轉頭對淚眼模糊的镖兒微微一颔首,镖兒一怔,緩緩放開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