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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偷看女人洗澡!”

魏冉的好夢被打醒了——被魏嬸打得抱頭鼠竄,滿桑香村地亂跑!

話說魏冉雖然動不了桑香,可也不會讓旁人沾手的,這會桑香要摸一個陌生男人的臉,他不免又咕咕唧唧生起悶氣來,但那五少爺近前再細看一眼桑香,緋顏之姿,若非瞎了眼,一定可嫁戶好人家,何必跟着個混混讨生活,令人憐惜。

五少爺既生了憐憫,握住桑香的手腕,引着觸到自己面龐上,道:

“桑香姑娘,這就是在下的臉。”

桑香的指尖如此溫柔,撫上五少爺的臉,細細勾勒他的眉峰、他的眼角、他的唇畔,好像想要将他肌膚下每一塊骨骼都摸透了,方能拼湊出他的面相來。而桑香臉上的那種迷惘癡意,令人感慨,她到底是在尋怎樣的人兒呢?五少爺清醒地曉得自己并不認得這位桑香姑娘,不曾有過宿緣,斷不是從前相識,但他一時竟不忍心直白地告訴她,只是任由她慎重地撫摸他的臉龐,一霎指尖留連時,從這明媚的暖光裏見她明眸如斯,五少爺不免有些心動,卻也只是淡淡的,并不徹骨,就像看見溪邊一樹花樹,盛開之姿何等清美,自然令人心搖,至于會不會花樹下坐上一時半宿的,卻不盡然。

五少爺看見桑香臉上的失望、看見她收回雙手時微微的惆悵,不由笑道:

“桑香姑娘是在找誰?不知能不能畫出像來,我倒很願意幫姑娘這個忙。”

“你以為你是什麽人,神通廣大的老仙?”魏冉最不情願,一下就急了,五少爺淡淡然不語,惟劉老頭喝道:

“你這小哥好生無禮!實話告訴你知!我家少爺正是劍宗名門之後,在家裏雖然排行第五,可武功絕對是所有少爺裏最好的一個,你但凡有點見識,你也該想想,劍宗高手裏的高手會有幾分能耐?碾死你跟碾死蝼蟻一樣,要不是我家五少爺心情兒好,哪還輪得到你猖狂哩!”

“劍宗?缥缈峰劍宗?”魏冉吃了一驚!

魏冉這才有空細細打量一眼這五少爺,只見他身穿雲錦,袖上銀線繡蒼鷹,栩栩如生,擊空姿态,高絕無塵,正是劍宗的門派徽記!

魏冉不由一陣驚怕,但看一眼柔弱的桑香,還是強撐着道:

“劍宗有什麽了不起,我堂堂七尺男兒,天不怕地不怕!”

五少爺微微沉吟,笑道:

“你既然不覺得劍宗有什麽了不起,下月初三,劍宗廣招入門弟子,你不妨上缥缈峰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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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桑香村過得好好的,為什麽要考劍宗自讨苦吃!”魏冉胸無大志,但五少爺卻循循善誘道:

“劍宗弟子,不但受人敬仰,最要緊是每月吃得飽穿得好睡得暖,若劍法練得出衆些,還能領許多例銀,總比在這官道上吃塵埃混飯吃容易些,即便你不為自己想,也該為桑香姑娘想一想。”

魏冉看一眼桑香,她的确不該跟着他吃苦,魏冉心裏松動,這時馬車已駛到了桑香村口,他喊停了劉老頭的揮鞭,抱着桑香下了馬車,這時五少爺又含笑添了句道:

“魏公子,你可聽說我們缥缈峰的療傷聖藥雪玉霰,我看難說可以治好桑香姑娘的眼睛。”

魏冉又吃了一驚,還要再問,可五少爺的馬車已經疾駛而去了,桑林子底下,雀兒啁啾,似是報信什麽好事呢。

全文免費閱讀 16春雪畫卷

缥缈峰下,鳳鳥鎮外,春雪。

哪怕是沒見過什麽大世面不曉得什麽是好東西的魏冉也被眼前的春雪山湖給驚詫了,杉林秀挺,枝枝綻雪,白若雲霞,遠處的山巒更是細密的雪景,晴光明晦,間或一些鵝黃色如柔情拂散的春柳,亦是覆雪,柳下的雪岸似未曾落口的綿軟冰糕,浮于冷冽暗澄的水邊,山更遠是雲氣厚重,水更遠是波影踏石,天地仿佛走到了極冷清的盡頭,但又這般與塵世隔絕的明豔動人。

桑香不曉得魏冉為什麽不再牽着她往前走了,良久的,她只感覺到他的手在細細地顫抖,可周圍那樣寧靜,并沒有敵人或野獸來襲,桑香不解地問道:

“魏冉,你怎麽了?”

魏冉忽然說出了這輩子最深刻的話:

“江山這麽好,難怪大英雄們都前仆後繼,争做天地間的霸主。”

桑香觸動,剛想誇他幾句,沒想到他又下流起來道:

“等我做了霸主之後,桑香你會好好伺侯我的罷?村口說書的常念叨,那美人都是愛英雄的,桑香,你就是我的美人兒。”

桑香臉上含笑,把手上的饅頭塞到了魏冉的嘴裏,道:“先吃飽了再扯有的沒的!”

魏冉抓着饅頭咬一大口,嚼得起勁,笑嘻嘻牽着桑香沿着湖岸,走上了通往鳳鳥鎮的大道。

鳳鳥鎮雖非要道樞紐,卻因着劍宗要招募新弟子,變得車馬往來不絕、市集買賣叫喝聲更是此起彼伏,三街九巷都繁華熱鬧起來。而這鳳鳥鎮上的客棧更是住得人滿為患,魏冉牽着桑香在滿街找了半晌,終于找着家福來客棧,可那客棧只剩下天字房空着,魏冉摸了摸荷包,跟桑香商量道:

“銀子不多,要省,咱倆睡一張床罷?”

桑香聽見了那客棧掌櫃的口吻,似乎很瞧不上她共魏冉這兩個鄉下人,大概粗麻破布的鄉下人是不配住得起天字房的罷?于是她縱容魏冉道:“那就住這裏罷。”

魏冉眼睛一亮,跟立時就要偷着燈油的老鼠似的,爽快地付了定銀,牽着桑香,跟着福來客棧的小二們樂呵呵地上了樓,住進了天字房。

這是魏冉頭一回住天字房,窗外有秀林山景,房裏的擺設更是精致,魏冉最喜歡這房裏床帳子銷金繡鳳,又柔軟又暖和的床褥子鋪得一個褶子也沒有,他牽着桑香坐上床沿,笑嘻嘻地支使那小二道:

“快去打盆水來,我們趕了一整天的路了,我該給我老婆洗腳了。”

那小二客客氣氣應聲好咧,桑香卻臉紅了,低聲道:“你跟不認識的人說什麽給我洗腳,還是我自己洗罷。”

魏冉可不管,把包袱放好了,就開始裝模作樣地四處翻翻揀揀,看見那博山爐裏的素香袅袅,一想富貴人家都愛品香,難得他和桑香住進了這樣好的天字房,于是他打開镂空的爐蓋,又狠狠往那明滅的細炭裏添了一大銅匙的紅漆钿盒裏盛着的香末子。

濃重的香氣一下熏染得滿房靡靡起來,魏冉看見桑香端坐在那床上的姿态,素眉低斂,柔荑纖握,腮上好像淡淡的,像把桃花瓣都揉碎了、暈進溪水裏漂出的顏色,魏冉挨着桑香坐着,笑嘻嘻道:

“桑香你真好看呀。”

說着他又開始誕皮地摩裟桑香又細又嫩的手,桑香冷冷道:

“阿嬸說如果你敢碰我,回去就打斷你的狗腿。”

魏冉一想到自己的腿真斷了,那就沒法照顧桑香了,但還是忍不住心頭癢癢的,道:

“桑香,等我混成劍宗最厲害的弟子,把你明正言順地娶進門,阿嬸她可管不着咱倆床上的事兒。”

說着魏冉開始哼唧唱起曲來:“我有桑香紅酥手,我有桑香桃花腮,湖上鴛鴦何可羨,不如有情天裏,我和桑香閨房底,樂正多,樂正多……”

桑香聽得後背疙瘩層層密密都起來了,耳根子底更是起了紅雲,魏冉看見她這羞面模樣,忽然巴巴地求道:

“桑香,咱倆成親前,讓我先親你一口罷。”

說着魏冉就想按住桑香的兩只手臂,湊過來輕薄她,桑香臉色一沉,不等魏冉反應過來,他就覺得腰上一痛,再一刻已被摔坐在了地上!骨頭又痛又酸!他忍不住破口大罵道:

“桑香你這白眼狼!你這娘們怎麽這麽兇!早知道我把你扔在溪邊淹死了算了!”

魏冉說話過了頭,桑香冷冷嘲諷道:

“沒人逼着你把我揀回來!讓我淹死了正好落得幹淨!”

桑香手上握着衣角,氣得發抖,為什麽世上這麽多人偏偏是她做瞎子?偏偏是她記不起來從前的事?這麽凄涼還不算,還要一天到晚被魏冉這個混小子輕薄!桑香抓着床上枕頭就狠狠往地下摔了,冷聲道:

“魏冉你今晚就睡地上!要敢再碰我一個指頭,我就把你的指頭都掰斷了!”

魏冉見惹惱了桑香,心底也有點後悔,臉上讪讪的,也沒敢再坐到床上去,就搬了個凳子,坐得不遠不近地盯着桑香的臉上,她可不要被他氣哭了,幸好桑香的臉色雖然難看,但眼眶卻一點也沒紅,兩人正鬧着,那小二提了熱水進來,倒進了金盆裏,還送來好些綠豆末香荑子,魏冉哭喪着臉打發了小二出去,就一步一步地湊近桑香道:

“好啦,別氣啦,我給你洗腳!”

桑香惱他,但已經習慣他反複無常、變臉像翻書,這世上的男人難道都像魏冉一樣奇怪?興許她腦海裏那個男人會正常些,她一想到就有些癡了,由着魏冉給她脫掉布鞋、白襪,把她的腳放進了不冷不燙剛剛好的水裏,桑香察覺到足上的濕熱,有些不好意思地縮了縮,可魏冉捉着她雙足,又浸回了水裏,洗得不亦樂乎,還拿綠豆香末子搓來搓去,雖然沒有不規不矩,但桑香覺得魏冉臉上一定是滿滿的不懷好意……

但桑香還是沒有說什麽,她不至于不識趣到踢翻金盆濺魏冉一臉的洗腳水,她不是心狠的人。

正當兩人莫名其妙地溫情脈脈之時,天字房外卻傳來了一聲男子的嘲笑:

“呦,這哪來的鄉下小子,正給老婆洗腳哩!他老婆這腳倒也挺好看的!”

這男人說完,又有三四個男人跟着哄堂大笑,在門外對桑香品頭論足起來,

“這鄉下的野花看着也挺香的嘛,難怪她男人當她如珠如寶!”

“可不是,這還住進了天字房,八成是花了些積蓄專程來見識一番的呦!”

“難道是也要跟随我們一樣考取劍宗,奇了怪了,劍宗難道招弟子還準帶老婆的麽?早知道我也把我家翠紅一塊帶來了,省得夜裏被窩裏冷得慌!”

這些人說得熱鬧,桑香臉色一下就很不好看了,魏冉更是難得冷了臉,轉過頭只見門外四個穿一式青衫的富家子弟正一面說着下流話一面笑得格外暢快,魏冉曉得打不過這些人,就只好沖上去摔房門,沒料到一把紙扇早他一步卡在了門縫上,當頭的那個年輕纨绔笑吟吟道:

“這位小哥有什麽可氣的?我們是在誇你老婆長得好看呢!”

說着這些人齊齊推開了房門,如閑庭信步一樣闖了進來,客客氣氣道:

“在下蘇州府秦紹明,敢問公子高姓大名?”

魏冉不耐煩答他,用了耕田的大力想推搡這些人出去,誰料這些人是有些武功底子的,當中兩個上前來捉住他雙臂格住反扭,力道狠起來竟逼得魏冉喊痛起來。

秦紹明含着笑,道:

“這位公子真不識趣,不知這個小美人又怎樣?”

說着他走近桑香,打量着她浸在水底的細嫩雙足,羅襪解在一旁,又有些勾人的意趣,不由笑吟吟拿扇子緩緩挑起桑香的下巴,打量着五官倒無暇疵,頗滿意道:

“豔杏暖、妝臉勻開,弱柳困、蓮足低亞。”

桑香淡漠道:

“聽公子談吐有些文采,只是為何鐘意一個瞎子?”

秦紹明仔細一看,才發現這個女子目光不知落向何處,不由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果然毫無反應,他不由先是一愣,爾後又放聲大笑道:

“你們瞧瞧,這麽個美人居然是個瞎子!你們說好玩不好玩?”

這秦紹明的狐朋狗友個個都大笑起來,魏冉斷不願意桑香受人欺負的,大聲罵道:“你們這群王八羔子,嘴巴放幹淨點,你們說誰瞎呢!你們才全家都瞎了狗眼!你們曉得我們是什麽人麽?”

旁的見這麽個鄉下小子竟也如此嚣張,揚起手就要打他一耳刮子,但秦紹明卻止道:

“先別打,聽他狗嘴裏吐出什麽象牙來!”

魏冉呸一聲,罵道:“讓你們這群狗眼看人低!我們可是劍宗的五少爺親自請來的!”

“五少爺楚鳳瑜?大名鼎鼎的楚鳳瑜會親自請你這麽個毛頭小子?”秦紹明自然不信,冷笑道:

“這麽會扯謊,給我狠狠賞他幾個耳光,讓他曉得什麽叫天高地厚!”

桑香曉得魏冉就要吃虧,赤着足就展掠過來,他們這四人呼吸混濁,武功底子又淺,斷看不清桑香是怎麽出手的,頸上就被狠狠一擊,力道之勁逼得人一陣酥麻,還未反應過來還手,就昏倒在了地上!這三個跟班不堪一擊,倒是秦紹明略微好些,拿扇子抵抗了桑香兩招,卻被她奪了扇子,見她手勢如飛,已被她用扇柄敲得頭昏眼花,最後還被她一腳踹在了命根子上頭,直踢出了房門,痛昏了過去!

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魏冉總算明白他平素為什麽會被桑香踢下床了!她那身法快得令人眼花缭亂,手勢更是又快又準!

這一霎,桑香在他心目中一下尊貴高大起來!而這尊貴高大不多時又添了某種極令人膽寒的冷酷無情,只聽桑香柔柔道:

“魏冉你發什麽呆呢?還不把這些人都扒光了衣服吊到客棧門口的旗杆子上去!難道你這個混混什麽時候成了有仇不報的君子?”

全文免費閱讀 17樹下一坐

福來客棧,黃昏。

魏冉費了好大力才偷割了整個鳳鳥鎮的井繩,綁結成一條大粗繩,再把那四個輕薄兒郎一一扒得幹淨,連亵衣都沒留,光不溜丢地拿粗繩勒住手腳,嘿呦嘿呦地吊上了旗杆子,那情形仿佛升起一串白嫩大熟蝦。

不多時,客棧門口就聚了一群看好戲的人,拍掌大笑的、評頭論足的、羞頭羞臉又偷看的,魏冉十分得意,揮着手招呼道:

“小弟初到貴寶地,人生地不熟,又沒什麽技藝傍身,就會一招隔空偷衣,哎哎,別不信呀,這旗杆子上四人就是因為不信才落得這下場呢!”

魏冉此語一出,吓得那些婦人一個個掩住了衣襟躲退到了後頭,他不由笑道:“姐姐嬸嬸們也別怕,我今兒個法力已經用完,大家也看了這好戲了,一個光身子男人床上有的是,難得是一次看到四個光身子的是不是!”

婦人們聽了不由掩口嬌笑起來,連男人們聽了也都哄堂大笑,魏冉再接再厲招攬道:

“大夥好戲也看了,小弟身上卻一分銀子也無,大家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小弟先在這謝過了!”

說着魏冉攤開手繞走了一圈,竟果然給他收着了幾錢碎銀子,魏冉收起銀子,又大聲呼喝道:

“哪個姐姐嬸嬸不想知道自家相公最好哪一口?今兒個可好了,遇見了我,我給姐姐嬸嬸們好好說說,男人們都喜歡怎樣的!”

說着魏冉奔到一個趕車駐足的車夫前,道:

“趕車的,借你馬鞭一用!”

這也巧了,這趕車的正是上回魏冉賴上的劉老頭,劉老頭本不想給他馬鞭,可耐不住魏冉耍無賴道:

“五少爺跟我熟着咧!五少爺您說是不是?”

簾裏的楚鳳瑜在一旁看這熱鬧也半晌了,頗有興致道:

“你來缥缈峰考劍宗了?帶上你老婆一起來的?”

魏冉一邊奪過齊老頭手上的馬鞭,一邊答道:

“可不是,我一個頂天立地大丈夫,最不忍心讓我老婆受苦!”

還不等楚鳳瑜接話,魏冉已經搶過馬鞭奔回旗杆子底下,眉飛色舞道:

“讓大夥久等了,”說着他狠狠把鞭子抽到了旗杆柱上,烈烈鞭響,一下就在柱上抽出個深印子,魏冉愈發得意道:

“姐姐嬸嬸看好了,這力道拿捏很重要,萬不能讓你家男人們覺得疼,但是不疼不癢又不行,關鍵是得恰到好處,這一說到恰到好處,話就長了,關鍵是讓男人覺得舒坦,要是能抽得他們哼唧得像貓叫似的,那就是他們舒坦了!”

圍看的婦人們個個羞得面紅耳赤,連男人們都有些心癢難耐,這麽個清白鎮上哪見過這等下流龌龊手段,魏冉笑嘻嘻道:

“不過姐姐嬸嬸們沒親自試過,肯定抽不出像樣的舒坦來,萬一把自家男人鞭壞了,那可真是得不償失了!幸好呀,幸好你們遇見了我,現成的四個光身子男人都有了,來來來,姐姐嬸嬸們揮鞭子試試,打壞了不用賠,只須一鞭三文錢!”

魏冉看那些婦人們嬌笑着不敢上前一試,但分明眼神又是躍躍欲試的,魏冉索性就把鞭子硬塞到一個腰粗渾圓的胖婦人手上道:

“這位大姐,過來試一試!包管你一抽之後,手感麻利的呦,終生難忘!”

那胖婦人掩着嘴笑,被魏冉半拽半推到了旗杆子前頭,又回頭看了眼鎮上一衆鄉親,衆人都起哄道:

“大嬸!快抽呦!讓大夥見識見識!”

被趕鴨子上架的大嬸十分躊蹰,微舉高了鞭子,只是拿鞭梢往那秦紹明光光的後背上略撓了撓,魏冉哎呦大叫道:

“這哪爽利呀!姐姐,這一鞭我不算你錢!你狠勁抽,抽出紅印子來,我才收你錢!還有我看大姐你面善,這樣,買一送一,您抽兩鞭,只收你三文錢!”

那大嬸被魏冉煽動得膽子也大了,果然一鞭下去,只聽啪一聲烈響,那秦紹明後背上已是長長一道燙紅印子,不一會就紫青紫青的,圍觀的看客聽着這一聲,當真是皮上酥麻,大嬸來了勁頭,又狠狠抽了幾鞭,那秦紹明昏昏迷迷哼出幾聲來,魏冉笑道:

“大嬸你抽得好!回家你男人要就是這動靜就對了!”

大嬸笑逐顏開,付了魏冉一串銅錢,有一就有二,不一會,一堆婦人都排着隊上前來輪流抽這光身子大男人,福來客棧門口熱熱鬧鬧,嬌笑聲、烈鞭聲,不絕于耳,倒成了魏冉收錢的流水場子。

他索性就翹了腿坐在馬墩子上頭,掀了衣角當錢盤子,大夥抽得爽利了就抛了銅錢過來,他含笑看着那四人被抽得皮開肉綻,不由得意道:“連我魏冉的老婆也敢得罪!也不想想會有什麽下場?這就是你們的下場!”

不一會婦人抽完,連男人們也想試試這手感,魏冉卻還算有分寸,攔道:

“好啦好啦,男人們就別玩這招了,萬一回家把老婆打壞了給就虧大發了!要想哄老婆呀,得跟着我學,多掙點銀子,包管家裏的娘們服服帖帖的!”

男人們哈哈大笑,鬧哄哄了半晌,大夥終于散開了,魏冉這才把馬鞭巴巴地送回給楚鳳瑜趕車的劉老頭,劉老頭看這婦人們嘻嘻笑笑、風情萬種地打光身子男人,倒也是活了幾十年頭一遭,真算開了眼界,是而看得興味頗足!

而車內楚鳳瑜隔簾客客氣氣道:

“還未請教小哥大名?”

“在下魏冉,如啓明星冉冉升于夜空的冉!”魏冉口氣倒大,楚鳳瑜拿扇子掀簾,道:

“原來是魏公子,我看魏公子不像是有武功的人,如何制服了這旗杆上四個男人呢?”

魏冉隐隐看見楚鳳瑜身邊還坐了一個仙風道骨、閉目養神的老頭,看樣子楚鳳瑜到同安鎮多半是去接這老頭了。不知道是什麽底細,要勞煩劍宗五少爺親自去請?

楚鳳瑜這麽一問,魏冉哪能說實話呢,他笑嘻嘻道:

“我雖然沒有武功底子,可我力大無窮,一打四不在話下!五少爺您看我天資如此過人,能不能通融通融,讓我不用選拔就直接當上劍宗弟子呢?”

楚鳳瑜聽了一笑,卻道:

“這可由不得我作主,你該問我師叔。”

這時那老頭終于睜開了眼,仔細打量了一下魏冉的面相,十分威嚴道:

“伸手來!”

魏冉是長反骨的,別人愈讓他做什麽他愈要反其道行之,但這會關系到能不能進劍宗,他可不敢再耍性子了,老老實實就把手遞了過去。

楚鳳瑜口中的師叔從袖底掏出了龜殼,搖了搖,往魏冉手心裏擲出三枚銅錢,銅錢上分別是太極篆、靈芝篆、寶鼎篆寫的古字“嘉勉”、“約法”、“受訓”,看這銅錢正反,是陽爻,接着又擲了幾回,統共擲了六回,那老頭掐指算了,道:“原來是震卦,亨,震來隙隙,笑言啞啞。”

那老頭臉上含着笑道:“不必我幫你,天命自然會讓你當上劍宗的弟子。”

魏冉還想再問,那老頭卻又閉目不肯說話了。魏冉只好纏着那楚鳳瑜道:“你師叔說什麽嘻嘻啞啞的,是什麽意思?”

楚鳳瑜頗含蓄笑道:“一口金鐘在淤泥,人人拿着當玩石,忽然一日鐘懸起,響亮一聲天下知。”

說着他已命劉老頭趕車道:“快趕車上山罷,晚了天就黑了。”

魏冉摸不着頭腦,但至少聽得懂這卦是個好兆頭!他看着楚鳳瑜的馬車揚長而去,自個兒也捧着懷裏一大堆銅錢,樂癫癫地哼唧着“響亮一聲天下知”,快活地上樓去找桑香炫耀去了。

魏冉造孽那會,桑香其實一直倚着客棧樓上通廊的窗子,含笑聽着樓下的動靜,而原本停在福來客棧的楚鳳瑜亦是擡頭看見了她。

這一回看見她與上回又不大相同,上回是他居高臨下,是而覺得她嬌柔淡泊,這一回是他仰止高山,可望見她無形發散的睥睨風姿——楚鳳瑜大概也猜到了,這旗杆子上四個大男人多半是被她給制服的罷?還記得她撫在他臉上的手,那繭子分明是練劍的手,而且斷不是一日之功,非日積月累、執着到令人心折的地步是不可能生出層層厚繭的。

可是身負武功的她為何淪落至此?

氣魄一事,身處高位、衆星拱月時未見得是真的,非得落魄遭難時方能顯露風骨,楚鳳瑜擡眼看她倚窗沉思,發梢随風拂過橫顏,愈顯出一種寧靜致遠的淡然來,深邃如古潭之水,投石無音,令人望而卻步。可楚鳳瑜何等自負之人,哪有心懼一個女子的道理?他愈瞧愈發覺得這一樹花樹盛放得絢麗多姿,晴晦明暗時,風景大有不同,他很想于樹下坐上一時半晌,拿扇子去輕輕撩起滿綻的花枝,揣摩那花枝下隐藏的心事。只是楚鳳瑜不曉得,有時候偶然的淺緣能生出很大的愛戀,而短暫的愛戀會生出終生的苦痛。

楚鳳瑜的師叔看他坐在馬車底,凝望樓頭半晌,不由告誡道:“瑜兒,還記得我給你算的那一鼎卦——大亨以養聖賢,若論姻緣,不可高攀;樹下一坐,不可再矣。”

楚鳳瑜默然無語,馬車駛去時,卻仍忍不住掀簾回望一眼,只是那樓頭窗子人已空了,連帶着他已陷入一陣虛空。

全文免費閱讀 18花街命案

小鎮花街,紅袖香風兒招,倚欄俏姐兒笑,紅燈籠如夜空浮舟,一串串亮堂堂的像白晝。

桑香被魏冉牽着手一路走過夜市,她聽見他另一只手上不斷往空中抛着荷包,高高的銅錢碰撞碎響,充滿了他肆無忌憚的得意。就桑香看來,魏冉也算是混混中的翹楚、流氓中的霸王了,她不由唇畔含笑,大概貧苦出身的無名小卒裏,身文分文的他已算是天賦奇葩,見縫插針的手段就連她都要刮目相看了。

桑香随他牽着倒覺得手心傳來一種莫名的有力,只是漸漸的耳邊不再是夜市吆喝聲,而是換成了濃重脂粉香裏的女子柔媚嬌笑,此起彼伏地招攬道:“這位大爺呀,快上來呀,我們這翠紅樓可是風鳥鎮上最姹紫嫣紅的溫柔鄉哩!”

立時就有另一女子媚笑聲兒拿捏道:“大爺您別聽她的,翠紅樓哪比得上我們萬花樓?萬花叢中裏,大爺您還不得挑花了眼?”

桑香聽着這嬌聲浪語的,不由臉色一沉,手已捉在魏冉的腕上,但凡她一下力,他還不得脫臼傷筋了?桑香冷聲道:“你不是說初三考劍宗比試,要去鐵匠鋪買劍的麽?你要是想逛青樓,我不攔你,只是你騙我出來做什麽?”

“桑香你是在為我吃醋麽?”魏冉說話聲兒突然變得又溫柔又期盼起來,桑香良久不答,魏冉又巴巴道:

“桑香你是不是不想別的女人朝我抛媚眼,不想她們碰我一根寒毛?”

桑香聽見了魏冉話裏那種無辜的單純,他大概很想找個老婆陪着他罷?她像在一剎感染了他的寂寥,于是她把手從他腕上退了下來,輕輕握到他手上,好像還若有若無嘆了口氣,那種容情之态,雖非憐惜,卻似縱容。

魏冉頗得意道:“我就曉得你是吃醋哩!放心好了,我才不會看上這些庸脂俗粉!百媚千紅于我魏冉如浮雲,我只喜歡桑香你一個。”

桑香臉上忍不住紅了起來,只是辨不清是紅燈籠照下的暈光,還是她果然羞赧了,但在魏冉眼底,紅撲撲怎麽都是好看的,世上最好的顏色都比不上她,但願她此時再沖他微微一笑就更好了,那一定像是胭脂被輕風吹開了一樣,滿是漫天香粉的喜悅。

魏冉有心逗她道:

“我可不是來逛青樓的,我是來買武林秘籍的!”

“勾欄裏賣什麽武林秘籍,你又開始胡說八道了。”桑香冷冷地揭穿他,他卻更得意道:“你這就不懂了,聽聞最近新出了一本高麗的春/宮冊子,裏頭花樣百出,我上回從別人那偷瞄了一眼,當真是妙啊,一般地兒還買不着。”

原來他口中的武林秘籍竟是那肮髒東西,桑香不由狠狠捏住他手背,一下三分勁道逼得魏冉哎呦呦喊痛起來,桑香這才甩開他的手,自顧自往前走去,魏冉還在她背後乞憐似地哀嚎道:

“桑香你這娘們謀殺親夫!你管我去買劍還是去買/春/宮圖,反正你瞎眼了也看不見!”

桑香懶得回頭顧他,只是緩緩向前走,魏冉看她背影那樣冷清決絕,居然就賭起氣來,丢下她自個兒去攤上挑春/宮圖去了,挑得起勁時他倒還不忘時不時看一看瞎眼的桑香慢騰騰摸索到哪了,只是魏冉挑中一本,低下頭剛付了銀子,再擡頭來,桑香竟不見了!

魏冉吓了一大跳,急追上前去,空無人影,他急得滿頭大汗,挨着找遍了每個暗巷子,大喊桑香的名字,這花街也是個四通八達的迷宮,魏冉繞了一圈又回到了原處,他聽見周圍吵吵嚷嚷的妓院招徕賣笑聲,哪裏聽得見他桑香的聲兒,他一霎又怕又悔,桑香長得這麽好看,又是個沒依沒靠的瞎子,萬一被人擄進了妓院,魏冉惱得直捶自己的腦袋,一遍一遍地花街四處狂奔着呼喊桑香!

也不知道費了多少功夫,他忽而聽見南邊那小巷子裏傳來一聲女子的慘叫,魏冉怕極了,急忙奔了過去,黑黑黢黢的暗巷子底,濕漉漉滑膩膩的地面,只有遠處樓上一點點燈籠光照下來,他隐隐看見一個男人的身影正在一個倒地的女人身上摸索些什麽,他以為是桑香被人欺負了,剛想沖過去,卻不料自己的嘴被人捂住了拖進了一旁的轉角。

耳邊桑香淡淡的聲兒道:

“別過去,那人的武功很高,你過去就是送死。”

魏冉一聽竟然是桑香,不由得喜出望外,尤其被她小手捂着嘴兒,心裏完全已忘了救人的事兒,桑香低低聲道:

“也救不了誰,我聽見那個女子頸上血流的聲兒,就是大羅神仙來,也回天無術了。”

此時不知從哪傳來的濃郁花香,像是拐角牆上垂綻放的花樹,魏冉聽見桑香說着這樣殘忍的事兒,可滿心都在嗅聞她身上,她把他拽靠得這樣近,青牆下,暗光裏,花樹下,花香裏,魏冉竟然腦中又浮現了剛才春宮圖裏的場景,要是他也能抱着桑香,坐在那斷井頹垣上,良辰美景,紅桃綠柳,春風吹呀吹得心兒醉,他掀了她的石榴裙,想怎麽擺弄她就怎麽擺弄……魏冉想到這忍不住拿手摟住了桑香,桑香因着不能驚動那外頭殺人行兇的,只能一意忍耐了他,直到那巷子底腳步聲響走遠了,她才狠狠崴折了魏冉的爪子,沉醉春/夢中的魏冉這才曉得痛了,哎喲呦大叫起來!

這麽大叫,倒驚動了旁的也聽見女子慘叫的路人,這些人舉了火把來照,恐怕不多時就要照過來,恐怕被抓着了幾張嘴都說不清,魏冉最曉得市井厲害,也顧不上手上疼了,連忙背起了桑香,一路在暗巷子裏東奔西竄地跑得比山上的野兔子還快,足足跑了快半柱香的,倒給他僥幸甩脫了,氣喘籲籲地回到了福來客棧。

客棧門口那四個光身子早不知被誰放下來了,估摸也沒臉見人了,倒也不敢來找魏冉桑香,二人清清靜靜地回到天字房,阖好了房門,桑香坐在了床上,這才叮囑道:

“今晚看見的事,別跟旁人說,不然咱倆落不清幹系。”

魏冉哪裏不曉得江湖險惡,只是看桑香那諄諄叮囑他的樣子,心裏頭暖和的很,又誕皮湊過去,坐在她邊上道:

“桑香你聽見什麽了?”

桑香本來不打算同他說那麽多,但怕他愈好奇愈闖禍,只一五一十道:

“我走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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