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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
如光陰倏忽、滄海桑田的,淘盡了宋昭心底河沙、澈流奔騰,他口吻裏既驚詫又歡喜道:“原來是謝姑娘!”
桑香曉得又是一個認錯人的,淡然答道:“這位宋捕頭認錯人了。”
魏冉瞧着宋昭看桑香的眼神,他就是個傻子也瞧得出來這個宋捕頭不懷好意,嚷嚷道:“又是哪裏冒出來的登徒子!竟敢這樣瞧着我的老婆桑香!”
魏冉可是個說話不留情、不遮掩的家夥,直來直往的,宋昭被人戳中心事,臉皮不由薄紅,局促不安的,也不敢辯駁,惟齊三公子心底倒是滋味莫名,喜的是宋昭有魏冉打發,興許不敢再對阿弱動歪念呢!惱的是這魏冉總大咧咧地将桑香視作自己的老婆,那是要置他于何地?
車內的桑香只覺得古怪極了,她是怎麽淪落這樣境地的?竟不可知,只好對魏冉冷聲道:“誰是你老婆?你要再在外人面前亂說話,我就縫上你的嘴。”
魏冉委屈極了,道:“早知道一出來就有這麽多惡狼瞧上你,我就不該帶你出桑香村,我真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這惡狼罵得正是齊三公子并宋昭,宋昭這時倒很想探探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就吩咐了那兩個擡女屍雪碑的腳夫送到義莊并好好看着,他則不請自便地坐上了齊三公子的馬車車轅,道:
“是進鎮子罷?索性一路!”
齊三公子不知怎麽招惹得這二人?總歸都是瞧上桑香的,他冷眉一挑,略坐得一邊來,空出些位子,就握着桑香的手,讓她坐近了,魏冉巴巴地也要湊近來,三公子的扇骨已攔在眼前,橫頂着車壁!齊三公子定定看着魏冉,這會眸光裏像是真怒了,魏冉被他赅得後背起疙瘩,真像在山澗裏遇着猛獸,狹路相逢一般駭人!齊三公子瞧魏冉不敢動了,才松了手,扇子輕輕墜在錦榻上,像劃拉了一畝三分地一般,悠然道:
“只同你說一遍,你要跨過這扇子來,我就保管你五馬分屍、葬在同安鎮了!”
魏冉幹瞪着眼,真不敢過去了,只靠在車壁坐着,他自是個八面玲珑的圓滑混混,與齊晏沒法硬抗,竟撩撥起外頭的宋昭,煸風點火道:“喂,宋捕頭,你可聽見了,齊三公子這是在殺雞儆猴呢,你可別吃了豹子膽想跨過來!”
齊三公子有沒有這層心意暫且不表,宋昭倒是結結實實地曉得,他要對這個桑香動了歪念,齊三公子必然是會像對付魏冉一樣對付他的!
而齊三公子亦當真服了這魏冉!只不再同他多扯了,吩咐馬車回鎮子裏。齊三公子共桑香并肩挨坐着,桑香此時臉色也是有些不自在,齊晏瞧在眼底,在她耳邊溫柔地說着體己話道:“等到客棧我倆一間房,就清靜了。”
桑香被他握着手兒,咬着耳朵說話,氣息拂來,心旌搖動,只點點頭。魏冉死死瞪着這倆人,見他倆如枝上雙鵲兒厮磨說話,不由吃起酸醋來,可又死盯着那柄阻隔扇子,過去就是死呢,死了還怎麽搶老婆!他魏冉也只能忍了!
而車外宋昭也是不好過,從來都是鏡中花、水中月般妄想,倒是這個魏冉比他臉皮厚、膽子大,起碼敢說出口,他卻連半句輕薄話都不敢對她吐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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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路煎熬來,馬車載着癡男怨女,辘辘駛回了鎮子,停在了慶福客棧門口,此時夜色已降,客棧四處點了燈,阮、寧、薄三人早收拾好了房間,齊三公子并桑香進了房,房裏點着線香,熏得明淨,床鋪桌椅都是拭得幹幹淨淨的,帳子床褥都是換新的,想必是薄娘子按着公子喜好一應打點好的!
魏冉卻只能同阮、寧、薄擠一間房裏,鋪頭倒算寬敞,魏冉抱怨幾句,阮娘卻道:“我都沒嫌棄同你這三個大男人擠一處,你一個無名小卒,幾時輪到你說話了?我看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江湖規矩,誰武功好權勢大,誰說話算話!魏冉總是橫沖直撞的,阮、寧、薄三人早要存了心收拾他,魏冉曉得閻王好惹、小鬼難纏的理,看着這三頭豺狼,只好服了軟大咧咧道:“有您三尊神佛在前,我哪敢造次呢,睡一間房就一間房哩!”
宋昭曉得魏園的人住在這慶福客棧,倒也有了底,他本就要打探鐵掌櫃的發妻于小香到底是怎麽死的,便同這客棧的獨身住客商量着,彼此換了房,宋昭從別的客棧将行李搬了過來,亦住進了慶福客棧,正挨着齊三公子與桑香那間呢。
這倒好了,一排三間房,左右虎視眈眈的,也只有齊三公子高枕無憂,房裏暖熱,略松了衣裳,躺在床上看起書來。桑香瞧他看的倒不是什麽武林秘笈,卻是些經史子集冊子,她不由好奇多問了一句,齊晏淡淡然道:“武學同別的修煉一樣,最講究境界高低。聽說有大佛寺的掃地僧武功比當世高手還厲害,大抵并不是因着他得了什麽秘笈,而是他浸于藏經閣書堆裏,世面廣、悟性高,別人只能練到七八重的絕學,他就能練到第十重。這才厲害呢。”
“原來如此,”桑香聽着他說的倒有幾分道理,世上成大器的有哪個不愛讀書?萬卷書、萬裏路地修習了,才能更上一層樓、更渺一層風景罷?桑香想着,倒有心瞧瞧這同安鎮的景象,推窗看外頭,只見遠遠依稀見得那河上冰船上燈籠火,一衆河夫想必要熬夜,還在賣力地打冰。再遠看那南山,雪白山嶺如練層疊,月光浸染,寒雲悠聚,月在雲上,雲在月下,雲在山裏,山在雲裏,白茫茫,清亮亮的,愈望愈遠,山色與天色融作一團,竟辨不清哪個是哪個了。見景生情的,她不由淡淡吟道:“明月照積雪,朔風勁且哀。”
齊三公子聽她吟來這句,略放下書,瞧見窗外皎皎月輪當空、漫野積雪映輝,不由道:“謝靈運這句詩也真是好了,初看也沒用什麽奇字,但清冽空遠之境盡在眼前,大巧則拙了。”
桑香聽了略一沉思,擡頭只笑道:“你怎麽什麽都懂?”
“那大概是因着我是你夫君罷?”齊三公子又舉書看着,說話雖淡,隔着書也看不清眉眼,唇畔卻盡含着笑了。
卻說宋昭去打探這于小香的死,寧、阮、薄三人也沒閑着,也摸消息去了,從來這樣含冤的不平事,他們斷不會置若罔聞!各各打聽去了,略一理清了,寧曉蝶就敲了三公子的房門細禀來了。
齊三公子請他自個兒推門進來時,卻是三公子在床上看書,桑香臨窗賞景,無法言喻的清閑悠然,他倆做一處時,總令寧曉蝶生了這感受,倒像神仙眷侶作塵世一游,萬般可羨。
寧曉蝶定了定神,一五一十道:
“打聽清楚了,這家客棧的掌櫃鐵如意是半月前死的妻子,他妻子叫于小香,死的那晚上,是鐵如意、于小香、還有廚娘張胖嬸、燒火丫頭小珠一塊用的飯,當晚吃的是河蝦,可能是供着客棧裏客人吃剩的,不新鮮,四人都中了毒,店裏夥計忙請了鎮上李中醫過來瞧了,餘的三個人吃了幾帖藥就好了,就于小香疼了半宿,當晚就死過去了!下葬時倒也沒人懷疑,若不是這冰上結淩子,沖壞了她的墓,又遇着宋昭這個捕頭,誰也不曉得她是中了砒霜含冤死的呢!”
作者有話要說:局勢太尼瑪混亂了,被這麽群厲害人看上,桑香不會折壽罷?三公子呦,最心疼你了,要一直霸氣威武下去呦~~~~
飼主一個母的,最近總以大爺口吻自居,盼望升職理由是:“爺位低言輕,連跟上司搶面包的權利都沒有,爺連爺女人的面包都不能保證!爺還有什麽臉面活在這世上?爺一定要升職!”
嗯,飼主公司加班面包真挺好吃的,但飼主轉眼又小女人地開始躺床敷面膜了,搞了一堆無法辨別的糊糊弄上臉,作者頭疼,“爺,您這綠油油的,看着怎麽有毒似的?”
飼主不敢驚動臉上面膜形狀,小嘴吐字:“什麽有毒?都是你每天吃的雜糧磨的粉!”
作者食不下咽!身為寵物的作者寧願沒聽見真相……你們要是知道這小說背後是一只波斯貓在打字,扭頭回來時綠眼冒光,你們會不會噴屏?
(小白術後第二天就能下地了,這是有多強大的意志力?撫弄之)
全文免費閱讀 51明鏡破案
齊三公子聽着這麽個案子,并不問話,寧曉蝶接着禀道:
“這鐵如意原是個好色之徒,都說是他下毒殺妻,想再娶李大夫的女兒李巧兒——這李巧兒原嫁過人,但夫婿得病死了,她守着寡,就搬回娘家住了,聽說長得很俏,跟鐵如意常是眉來眼去、不清不楚。”
桑香聽了,問道:“這李大夫可是當晚診斷下藥的那位?”
寧曉蝶答道:“這鎮子小,正是這位李大夫來看診。宋捕頭也覺得這李家有蹊跷,本來這李巧兒也有嫌疑往藥帖裏落砒霜,毒死于小香,騰出妻位了,她好嫁給鐵如意!可那李大夫的藥量是四人份的,當晚是慶福客棧店小二作一處煎的藥,若是落了毒,四人按理該一塊毒死,哪能偏下到于小香身上呢?”
這條線斷了,寧曉蝶接着禀道:
“宋捕頭又去問那竈火丫頭小珠的話,當晚河鮮是她洗的,她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一問就吓得一直哭,口口聲聲說那河鮮是幹淨的、沒壞,也問不出什麽話來。卻說這小珠當晚曾給于小香獨個兒做了份銀耳蓮子甜湯,是鐵掌櫃端給于小香喝的。”
桑香聽着,淡淡道:“難不成砒霜是下在這銀耳蓮子甜湯裏了?卻也太招搖了。”
寧曉蝶答道:“說的正是!宋捕頭也查了這條線索,卻也斷了。原來那銀耳蓮子甜湯端到時,于小香正和張胖嬸細算廚房菜肉等帳項的銀錢支出,甜湯最後還是張胖嬸喝的。這是張胖嬸親口認的,也有幾個夥計瞧見了,衆口一辭,說是于小香勸張胖嬸喝的。
原是張胖嬸嫌自個兒發福得厲害,行動沒以前利索了,吃飯就減了些,晚飯吃得少,自然很快就饑腸辘辘了。是而于小香就把甜湯給她填肚子了,張胖嬸喝完一點事都沒有,可見這銀耳蓮子甜湯是沒毒的。”
桑香輕輕凝眉想了想,問道:“當晚四人一起用飯時,都有什麽菜色?”
寧曉蝶道:“按廚娘張胖嬸說的,鮮蝦雞蛋湯、清炒白菜、臘肉燴豆腐,芝麻灌糖餅、米飯、面條。”
桑香聽了,淡淡一笑,問道:“這個宋捕頭是什麽樣的人物?破案手段如何?”
未等寧曉蝶答話,倒是齊晏釋卷,唇畔含笑,道:“江湖人評他道,‘江州城的宋公子,面貌如玉,肝腸如鐵,心地光明如雪’,這樣尋常的案子,他是破得了的,看來你我都不必操心了。”
桑香淡淡一笑道:“這樣看來,是不用我操心了,我不如去找魏冉練劍。”
齊三公子皺皺眉,道:“這會外頭人多眼雜的,哪有清靜地方練劍呢?”
“所以要挑人煙稀少的地方練呀,我看那南山下雪地林子就不錯!”桑香自有一段道理,齊三公子卻道:“那不成了孤男寡女了?”
“這又有何妨?報恩而矣。”桑香眸子慧黠,眉眼帶笑,是拿齊三公子昨日說的話回敬他呢,齊晏只得無奈道:“終歸不放心,我同你一塊去罷,順帶好好教教這個魏冉。”
寧曉蝶道:“這也算是公子擡舉他了。”
桑香沒料到齊晏願意親自教,自是魏冉的運氣,微微一笑道:“既然你肯教,我倒可歇着呢。”
齊三公子倒沒想到桑香這樣狡滑呢,是他自個兒應下的,不能反悔,只得起了身,取了帳子上麒麟劍,臨出門時卻又問道:“魏冉的劍是什麽出處,倒不像俗物?”
桑香道:“是我從劍宗楚鳳鳴那搶來的,銘曰新月劍。”
齊三公子聽了一頓,道:“你把他打成重傷,說是為了公理,可也有奪劍的私心?”
桑香卻頑劣道:“下手時太快,忘了。”
齊三公子不免微微有些頭痛,她失了憶怎麽更難纏了?只得淡淡苦笑呢。
卻說魏冉見齊三公子專來找他,開門一見時自然沒好臉,齊三公子卻似笑非笑的,還說要教他練劍,魏冉卻不識好歹道:“我是劍宗弟子,已有明月清風劍法傍身,沒空學你那不入流的劍招。”
“是麽?”齊三公子拔劍一挑,魏冉不曾看清那劍勢,劍已擱在他頸上脈邊!齊三公子一路逼着他進了門,對着房內鬥嘴正歡的的薄娘子并阮娘道:“你二人先去外頭松快些,這房裏寬敞,用來練劍不錯。”
薄、阮二人格外同情瞧了一眼魏冉,笑逐顏開地退出房去,還把門給關好了。
齊三公子瞧一眼魏冉,道:“取你的新月劍來,讓我瞧瞧你的明月清風。”
“我劍法無邊,砍壞了這一屋子東西你賠啊?”魏冉底氣不足,推三阻四的,齊三公子卻撤了劍道:
“自然是我賠,只是你再羅嗦,你的命我可賠不了。”
魏冉心底直罵娘,這是齊晏這魔頭吃飽了撐的耍着他玩呢,但玩也要玩個體面!總不能還沒打就求饒罷?他忙不疊一退身,拔開了放在案上的新月劍,黯淡玄鐵,星津之光,直指齊晏道:
“既是說好了練劍,點到為止,萬不可毀容,我這副皮囊也算是桑香村中一俊呢!”
齊晏聽了嘴角只冷冷一勾,道:“你練到清風明月第幾重了?”
魏冉握緊了劍,指着齊晏,道:“我天賦異禀,自然是是将明月清風的十重心法、招式都背齊了!”
齊三公子冷哼一聲道:“背齊了未必就運用自如了,我看你這底子,大概只練到第一重罷?”
魏冉被揭了短,瞪着眼睛道:“你管我練到第幾重!要練劍就快點,別婆婆媽媽的!”
齊三公子但笑道:“我曾與劍宗老宗主有過一面之緣,見他使過這明月清風,曾吟道,入吾室者,但有清風;對吾飲者,惟當明月。你若不懂此中情懷,恐怕未必練得好這劍法。”
魏冉可不信這齊晏連劍宗的明月清風都懂,所謂正邪不兩立,名門正派的大宗師怎麽可能與他相交?只當是他唬自己的!
魏冉一邊提劍起勢橫斬來,一邊道:“少吹牛!有本事你使出明月清風來對付我呀!”
齊三公子正有此意!但見他提麟麒劍一勢反劃向魏冉的新月劍,饒是新月玄鐵之硬,卻被他輕悠悠彈開,以柔克剛,魏冉輕而易舉被震退開來,半晌才回過味來!
齊三公子這般遠挑使劍時,倒肯同他羅嗦道:“明月清風劍法十重,第一重有十式,第一式‘天涯明月,挑遠’,你嘗過滋味了!第二式‘咫尺清風,斬近’,看好了!”
齊三公子欺身而近,攜萬鈞之勢劈來,魏冉察覺耳膜鼓震,劍中氣風迫壓,那簡直是要人命!他狡兔機靈,想也沒想就打了個滾,躲出一旁!卻仍是閃避不及,被那一式斬去了他耳邊揚拂的發絲!好快的劍法!魏冉吓得不輕,忙提着新月劍就跳上床鋪去,提着劍居高臨下的,卻顫着聲罵道:
“你這還是明月清風劍嗎?簡直是遠近殺人劍!”
齊三公子聽來只當是誇贊呢,淡淡道:“這回你可信了?”
“信什麽信!你這一定是借着明月清風招式,使出別的勞什子劍法壓制我!”
“是麽?那你使一路明月清風來瞧瞧。”齊三公子氣定神閑,負劍而立。
魏冉想着自個兒站在高處,想也沒想就使出明月清風劍的一重三式“宛若流光,高絕”,自高處如鷹擊地,再配以新月劍——那一式淩厲,倒真有如流光,既高且絕!齊三公子劍下從不小觑對手,他據低位,順勢使出明月清風的一重四式“宛若逐塵,低峭”,一疊三退。待魏冉劍勢低頹,他才劍花如綻,旋身飛掃,直劈魏冉的新月劍三起三落,震得魏冉虎口一陣麻過一陣,松脫了手,劍已跌在地上!——若非新月劍玄鐵所鑄,恐怕早被斷成了三段!
魏冉心底直抱屈,明明這四式劍法都是他練熟的,怎麽被這齊晏使出來,招還是那樣的招,氣勢卻慨然無敵!把他的劍都被擊跌了!
但魏冉卻不是懵懂草包,仔細瞧清了齊三公子适才所使劍法,轉瞬學來,足尖挑起他的新月劍緊握,連使四式,“天涯明月,咫尺清風,宛若流光,宛若逐塵!”
魏冉長劍遠挑、近斬、高劈、低擊,倒逼得齊三公子仗劍退在一旁,不敢撄其鋒芒了!齊晏不由淡淡一笑道:
“你這混混倒也厲害,悟性這般高!”
魏冉自然得意,可他使完這四式,已空空蕩蕩,難以為繼了——這明月清風劍第一重本就只有這四招,可心法卻有十式,令人費解。
齊三公子自然曉得他的症結,好心道:“天下劍法,招式都是老套,心境卻往往百轉千回,聽說創下明月清風劍法的是位歸隐将軍,戎馬一生倥偬,少年情懷、壯年情懷、暮年情懷,也不知你這個不讀書的混混可悟得懂?”
魏冉卻不服道:“你別小瞧人!我魏冉可最仰慕這世間的大英雄!哪個的豐功偉業不是耳熟能詳?”
齊三公子淡笑,不與他多辯,仍是四招劍法,連使了三遍,卻一遍比一遍威勢更深,時快時慢,漸緩漸急!邊使劍邊吟解道:
“第五式,意濟蒼生,遍恩;第六式,心系天下,廣露;
第七式,自苦自愁,傷懷;第八式,且痛且忘,獨樂;
最後兩式,清風明月,天下無友!”
滿室的瓷瓶陶罐,床帳子、桌椅子、立櫃子都被齊晏這三遍的劍法威力震得裂碎,稀裏哐啷,一片狼藉!站在當中的魏冉,只覺得劍風嘯嘯而光、利光飒飒而走,他四肢冷遍,萬一這劍招是使在他身上,他豈不要被斬碎了血肉模糊、化作了白骨齑粉?
齊三公子專注使劍,收了劍才瞧見魏冉的神色,不由冷笑道:“原來魏兄也有怕的時候!”
魏冉一直屏着氣,老半天才敢喘上一口,強作臉面道:“我這不是怕,我這是敬服你呢!”他扶着個桌案想靠靠,卻沒料到那桌腿子轉眼就斷了,撐不住他一靠,他差點就沒栽跌,只能穩住身形、讪讪道:“原來你不只是個繡花枕頭!”
齊三公子只淡淡一笑道:“那你還敢不敢同我搶女人了?”
“搶還是要搶的,等我修煉功成!不過是眼下時機不成熟,我先讓着你。”魏冉是寧死不會嘴軟的,齊晏也不同他多嘴了,冷嘲道:“那你好好練這一重十式罷!我就不防礙你修煉了。”
魏冉瞧着齊晏推門出去了,這才腿軟地坐在地上了,他額上一陣冷汗冒出來了,愈發動了志氣,下狠心道:“齊晏你別得意!等着爺成了天下第一!一定要你好看!”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精神不振,不講笑話了,難道作者會告訴你們飼主昨晚太累把洗面奶擠到牙刷上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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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爐灰冷,桑香白日睡得足,晚上倒睡得不怎麽深,但看一眼枕邊齊三公子,睡顏很靜,安然好眠的樣子,可她剛想起身,卻被他錦被裏的手握着她手腕,道:“放你睡在外邊,你倒又想自做主張了?”他睜開睜,寒星眸子定定瞧着她,不松手,索性起了身,讓道:“還是你睡床裏邊去,我睡外邊好看着你。”
桑香想抵賴幾句,但又多餘,只好翻了身,在裏頭睡了,側着躺好了,淡淡撇清道:“那人難道不該死?”齊晏重又替她蓋好錦被,道:“該死不該死的,由我作主,你轉眼就忘了我給你立的規矩了?”
桑香還是沉不住氣:“讓他多活一刻都嫌便宜他了。”
“我看你是睡得太足,沒處打發閑心!”齊三公子枕着臂,另一手在錦被子底揉上了桑香的胸前,桑香拱着身子,推了他的手,臉兒暈紅道:“你怎麽又想?你真是下流胚子!”
“興許倦些才睡得着?”齊晏不懷好意地,這一兩日的他才曉得她是阿弱,反而不敢輕易碰她了,琢磨着她來日要是記起來了,指不定怎麽怨恨他!可齊三公子轉念一想,又管不了那樣遠的事了,他只想同阿弱好好親熱——不當她是魂魄,亦不是認錯的人。
本就是錦被底穿得薄,他要解她的衣裳還不容易,桑香卻想着隔壁房左右都住着人,她和他深更半夜寂寂無聲的時候做這事,未免……齊三公子要是同她一樣知禮節、懂克制,那才是怪事哩,他手上只管撩開她的衣裳,肆意挑弄,眼睛卻凝視着她臉上潮紅,朱唇柔嫩,低下頭深深吻着,身子已翻過來、覆壓在她身上。瞧着桑香想躲掙開,齊三公子輕了聲兒道:“你也說過我是不知羞的,還是你乖些才好,不然動靜太大了,被旁邊人聽見,我可不嫌丢人。”
桑香咬着唇兒罵道:“你真是愈來愈無恥了!”
齊晏倒很喜歡她薄怒嬌柔,阿弱可從來不這麽對他,總是冷的,淡的,疏遠不可及。他一想到此刻她對他是有情才嗔,不由愈發心動,低頭吻着她唇,不知足,又吻向她的細白頸子,愈往下柔軟處,時吻時含着,瞧着她白玉身子薄紅如合歡花暈綻開,嗚咽之聲,他盡興了,才擡起頭,拿手輕輕捂着她的嘴,含笑瞧着她盈盈波光的眸子,道:“不是要忍着的麽?這會不怕被人聽見了?”桑香咬了他手指一口,道:“是你先折騰我的,這會又管着我了?”
齊三公子卻被她這般情态弄得再難以自持了,定定瞧着她半晌,低着頭在她耳邊,意味深長道:“绮年玉貌,此貌非你莫有,此情非你莫屬。”桑香不解其意,他卻不肯多說了,只靜靜地同她在鴛鴦帳子底厮磨着,倒也不敢太胡來,輕輕緩緩,且忍着且受着,桑香亦靜了聲兒,眉兒卻骞得深,媚眼如絲的,偏不敢弄出聲響。兩個人這般偷偷歡愉,倒有不同的滋味,仿佛積水成潭,那又酥又癢的滋味,點點滴滴地彙在一處,愈聚愈難熬,近攀上巅峰時,齊晏倒肯深吻着她,怕她喚出聲來又怕羞,倒不好見人了。這般半盡興半收斂的,倒弄了良久,比往日床上又添了許多新鮮意趣……
次日清晨,卻說那河凍仍未開解,一夜北風又起的,倒又凍上了,那些打冰的便歇了手,只說索性等河上結了厚冰,能通車馬了再過去,是而這同安鎮上的過路客,眼看又要再耽擱一天了。
卻說薄娘子大清早接下慶福客棧廚房,親手做了早飯——他可不想吃河蝦、砒霜吃死了!魏園這些人便都在樓下客堂,圍着桌子吃着薄娘子做的早飯,吃了一半,卻聽得慶福客棧門前吵吵嚷嚷地聚了好多人,原來是聽說宋昭要審雪碑女屍的案子呢!
薄娘子最曉得備事,齊三公子未開口,他早得了消息,先訂了二樓臨窗雅座,這會三公子果然說要看好戲,薄娘子得意道:“公子咱上二樓去聽,擠在人堆裏,髒兮兮的……”
魏冉聽了只嘿嘿然笑道:“還是薄公子會做人哩!什麽事都想得比別人早!”
阮娘聽了,只瞪了魏冉一眼,從來只有她奚落薄娘子的份,可還輪不到魏冉這樣的毛頭小子嘴裏沒輕沒重!但見不等薄娘子銀針出手,阮娘的袖底紅繩已飛了出來、利索縛向魏冉!卻說魏冉新月劍不離手,這會竟有如神助般提劍刃一擋,倒将阮娘的紅繩梢頭割斷、軟了下去!
阮娘大意輕敵,吃了虧,不敢相信自個兒的眼睛,連薄、寧二人亦是對這魏冉刮目相看了!阮娘有心試這魏冉,不知他得了三公子指點,到底精進得如何?只見阮娘雙袖紅繩出招,勢如靈蛇绾向魏冉雙臂,且縛且纏,魏冉靠腕子上旋劍,掙力一挑,又快又狠地斷了雙繩!
這回阮娘早有防備,趁他這一勢停留,袖底又飛出四根紅繩,兩根毫不留情地勒在他脖子上,剩的兩根又纏在了他的腕上!——這回魏冉非但是動都動不了,連氣都喘不過來了!桑香與魏冉親厚,見他吃虧,冷泉劍才要出手,齊三公子卻按着她手,輕聲吩咐阮娘道:“你松了他罷,他武功剛入門,哪耐得住你這麽折騰!”
阮娘袖兒一擺,收了紅繩,卻肯笑贊道:“公子,他哪像剛入門的呢,劍法倒有幾分您的樣子呢!”
阮娘肯這麽說,那是她能想到的最擡舉人的話了,可魏冉卻不想做齊三公子的影子,揉着脖子上勒痕就惱道:“誰稀罕像個魔頭!”
桑香瞧着魏冉沒有大礙,卻看他說話總像在招惹齊晏,只好言道:“你總說狠話作什麽,又不讨好?”
魏冉見桑香正望着他,眼神關切,有幾分情意,他倒也不惹她生氣了,只埋着頭吃面。一頓早飯磕磕絆絆地吃完,這些人才上了二樓,啓窗卻聽樓下果然人聲越聚越多。鎮上的過路客、本地人,天寒風大的,可不管是壯丁勞力還是老弱婦孺都來瞧熱鬧了!挨挨擠擠,議論紛紛,說話時冒着白氣,搓手的,縮頸的,雖說等了半天,卻沒一個人肯散去的!人兒只越聚越多,堵在了慶福客棧門口。
老半天了,才見着宋昭捕頭在前,一行人推着墓碑、女屍的板車兒遠遠地過來,還有好些看熱鬧的跟在後頭的,一隊人走近了,看熱鬧的倒肯齊齊讓出條道來。
宋昭讓人将板車兒停在客棧門口,又讓人喊出了客棧鐵掌櫃、廚娘張胖嬸、竈火丫頭小珠,還有幾個作證的小二,另外還讓人去把李大夫、李巧兒父女喊了過來。不一會,人都聚齊了,借着這幾分敞亮地方,宋昭便審起案子來了。
圍觀衆客皆豎起耳朵,靜了聲兒,只聽得宋昭請張胖嬸說當晚的菜譜,卻見一個腰膀粗壯、幾乎撐破襖裙的婦人站出來,聲兒洪亮報說了當晚的菜譜,衆人都聽清了,也沒覺得異常,那河鮮湯是四人一齊吃壞肚子的。
衆人低語切切、嗡嗡說起來話來,突然人堆裏有個喊出聲道:
“是李巧兒往藥裏下的毒罷?”
只見一個穿得花襖裙、年近三十的婦人站在人當前,冷冷道:“你們哪個瞧見老娘往藥裏下毒了?站出來說話呀!躲在後頭算什麽男人!”
這宋昭怕鬧将開來,就請煎藥的小二出來說話了,一個年輕憨實的店小二拍胸脯打包票道:“那藥是一塊煎的,四個一樣的碗裝的,四人一齊喝的,沒人挑挑揀揀!”
人群裏乍乍呼呼的,又有人喊道:“聽說于小香當晚喝了碗甜湯,別是哪只老鼠碰了砒霜落湯裏呢?”
本就是個小鎮,風言風語傳得也快,張胖嬸只道:
“那甜湯後來是我喝的,晚上我吃得少!”
“呦,頭一回聽您吃得少!您這是減膘呢!”人堆裏喊出句話來,都是前俯後仰地大笑!張胖嬸瞪了眼,氣得說不上話來,宋捕頭只道:
“大夥也莫要瞎猜了,容在下問幾句正經話!這案子就一清二楚了!”
衆人靜了聲兒,且聽宋捕頭問張胖嬸道:
“那晚您可曾吃了那芝麻灌糖餅?”
張胖嬸猶疑了一會,像是明白了什麽似的,只道:“那甜膩膩的,我怕長膘,就忍着沒吃。但掌櫃、還有小珠都吃了的,沒道理把毒下在那餅裏。”
宋昭卻不理會,問道:
“那芝麻餅是誰做的呢?”
“我炒的菜,小珠做的餅。”張胖嬸一五一十道。
宋昭又問道:“那您看那都是芝麻灌糖餅,可有什麽不同的地方,或是有什麽記號?”
這時一個十四五歲瘦瘦小小、穿了件素襖的姑娘站了出來,長得倒有幾分姿色,嚅嚅聲道:“都是一樣的餅,小珠哪敢做什麽記號。”
“是麽?”宋昭從袖底忽拿出本帳冊子,原是這慶福客棧廚房采買的帳簿了,買了哪些食材、用了多少、花了多少錢一清二楚,宋昭翻開了道:
“按理說,這小小一家慶福客棧也不是什麽食鋪子、開飯館的,各色菜式都很尋常,卻偏偏這做餅的芝麻,為何既買了一兩白芝麻、又買了六兩黑芝麻?我再去查廚房食材堆裏,那白芝麻、黑芝麻都已用光了。敢問張嬸子,您當晚瞧那芝麻餅上撒的芝麻,是不是有白有黑?”
張胖嬸想了半晌,只道:“好像是有個把的白芝麻餅,但我記得大都是黑芝麻的。”
宋昭淡淡一笑,道:“這大概就是兇手下毒的手法罷,把砒霜摻進黑芝麻餅裏,沒毒的撒了白芝麻。”
宋昭合上薄子,瞧着這小珠,斥道:“這張胖嬸既然說這芝麻餅是小珠你做的,小珠你還要抵賴麽?”
作者有話要說:小偷歡還是小案子都是插曲嘛,福利之,銷魂之。
居然沒有飼主故事就不夠快活,到底愛飼主還是愛作者!……好吧,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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