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28)
想起白日魏冉的報信,已曉得多半是陶芙蓉并陶盛文布了這歹毒的梅花陣!
齊三公子既怒又悔,終究想通,輕輕撫着阿弱散開的柔發,低聲道:“江湖總是這樣打打殺殺,難免傷了你,不如帶着你歸隐怎麽樣?”
謝阿弱雖不甚清醒,但三公子這一句卻聽得清清楚楚,她半睜開眼睛,輕輕皺着眉,問道:“公子為何突然說起歸隐?世上惡人已經盡誅了麽?”
齊三公子看她話語疏離,手兒輕輕撫到她額上,問道:“聽說你忘了魏冉?”謝阿弱道:“我不記得這個叫魏冉的人物,難道公子也認識他?”
“忘了他也好,”齊三公子微微一笑,問道:“那你可還記得苗疆之行?”謝阿弱道:“我只記得在碧雲寺飛瀑邊上,不知公子前往天下堡如何了?”
齊三公子一聽不由骞起眉來,她竟将自己是桑香的過往一筆勾銷了,那她自然也不記得與自己的夫妻情份?他滞着半晌才答道:“世上已經沒有天下堡了。”
依謝阿弱對齊三公子所知,他确是能做出這種趕盡殺絕之事!可他這般大動幹戈,難道是為她落崖雪恨麽?她只低聲道:“多謝你為我報仇。”
齊三公子愈聽她這般客氣口吻,愈發煩躁起來,只看着她此時大病關頭,眉兒似初春柳葉,常含着雨愁雲緒,腮上似舊時胭脂妝,暗帶着薄傷未愈,冷冷淡淡神色,齊晏忽而賭氣似的,忍不住低下頭,湊在她唇上深深一吻。
謝阿弱在天下堡時因着目盲才被他任意輕薄,此時她重見光明,悉數将齊三公子的灼灼情意看在眼底——原以為他是閑心拿她取樂,這會看來,他目光何其真摯?仿佛要将人消融一般,唇齒上輕碾攻掠的滋味,舌尖兒任他攪動着,迷醉至極!此時還有他身上衣裳沾着适才的白梅香氣,輕透來,仿佛置身夢幻!她一霎臉熱極了,羞惱起來,想要推開他,可身上疲軟得動彈不得,想喊他,卻在他親吻時化作嗚咽之聲,只令他更加情動,方撤了親吻,索性脫了鞋,揭下床帳子,共她躺在一張床上。
阿弱方在那吻的餘味裏氣惱,卻瞧着齊三公子卻枕臂在她身畔躺着,定定望着她古怪神色,問道:“難道這也忘了?那要不要再記記心?”
謝阿弱還不曾有氣力問他,三公子又落吻在她朱唇上消磨,仿佛任情綜淹留,吻到歲月忘遠都可——原來他說的記心二字,竟是這個意思!謝阿弱不由得面紅耳赤,身上愈發煩熱起來。
她總算真切地曉得,往常三公子對她的行徑原是他的情意含蓄,是她太懵然,還是她從未将他放在心上,是而竟不曾看穿他一往而深的誠摯!此時驟然揭破,謝阿弱的心上如水晶盤上走明珠,似缱绻留戀,又仿佛千絲萬縷勾亂,令她應接不暇!她不經意貝齒咬唇,忽而聞見淡淡血腥氣——原是不提防的齊三公子唇兒被她咬破,他吃痛倒吸一口氣,方擡起頭,指尖輕輕抹在唇上,定晴一瞧,逼人清醒的血漬,直令他從迷情的雲端跌落,又氣又惱道:“我倒忘了你牙尖嘴利!”
謝阿弱望着三公子,他的神色是氣惱,還是溫柔?她竟一時看不出來,只是提着氣力道:“你若不趁人之危,就不會……”她話還未說完,他忽而湊上來,舌尖舔過她唇上淡淡血漬,淡淡道:“趁人之危的事一回也是做,二回也是做!”
謝阿弱一霎氣急,又奈他不何,只是輕輕瞪着齊晏,突而發現他眼神裏難得的無賴,輕揚眉梢盡是得意!
三公子的手此時探進錦被底下,親昵握着她的柔荑,道:“何苦來哉?你生氣也無用,早晚你就會明白,我齊晏不會辜負一位叫謝阿弱的女子。”
謝阿弱記憶中第一次聽見男子這樣熱誠的諾言,她心上舊灰燼被這一句春風吹散了,蒙塵的胭脂飛紅落腮,原本她忘卻的愛人之心,這一回像明鏡一樣,從齊三公子的深情眼眸絲絲入扣地映在她眼前,令她愈發清晰——她可為他抛諸生死,卻不曾對他生過同樣的熱切盼望,不曾往心湖柔軟處盛下他的倒影,不曾為他一舉一動牽腸挂肚,更不曾為他一喜一怒深思悵惘。
Advertisement
謝阿弱滿心迷茫,既難共他感同身受,如何對他生出執愛?為他颠狂?她一時心神起浮,疲乏難耐,只是由着齊三公子握着她指尖,他手上那樣暖,仿佛可令她身上疼痛稍減了,阿弱閉上了眼睛,任那些不得出路的疑惑消散在虛無的夢境中。
齊晏看着她這般柔弱,只有無盡憐惜,想起這江湖恩恩怨怨,果報都讓她承受了,那些暗處的魑魅魍魉不狠心蕩清了,總是不曉得何日再卷土重來!齊晏一道沉思,一道望着阿弱睡得沉了,方才下得床來,秉燭步至書案邊,将燭火挑亮了,鋪展素紙,磨開淡墨,拈了毫管,淡然下筆:
“文盛兄惠鑒:
凡郁怒最易傷人,閣下既不辨是非,念念父仇,自是懷怨曠久,想必久傷矣。吾不忍見醫者不自醫,故有心成全。明日午時,神農門外石坊下,持劍誠意候君。閣下既非貪生怕死之輩,當不負吾拳拳盛情。——魏園齊晏鞠啓。”
齊三公子書完此信,思及白日寧曉蝶禀報神農門形勢,除了這陶文盛糾纏不清,還有那劍宗少主楚鳳瑜亦同在藥青峰。——這劍宗當初既想借桑香之手取他性命,他本要上缥缈峰興師問罪,此番既聚在一處,也省了許多奔波!
想着齊三公子鋪了一張新紙,鎮尺稍停,舉筆緩書道:
“鳳瑜兄臺鑒:
久聞公子盛名,若龍章鳳姿,比芝蘭玉樹,奈何緣悭一面,不得相見。竅以揣度閣下心意,既以美人計賜教在下,想必亦盼一面之緣,實乃同心同德!此番偶遇藥青峰,當為天意成全!吾久聞缥缈峰劍宗,道法天地自然,劍中清風明月,在下恰有陋劍一柄,既逢良機,妄言讨教。蒙君不棄,明日未時,神農門外石坊相見。——魏園齊晏謹啓。”
齊三公子将這兩書封帖,袖入懷中,望一眼床帳中阿弱,輕勻呼吸,神色恬淡,他微微一笑,手上持握了麒麟劍,開門出了此間房,大步往飛檐閣陶掌門靈堂而去。
飛檐閣靈堂上,白燭高然,堂上跪了幾位披麻戴孝的一等弟子,并有神農門長輩端坐一旁守靈,挽聯書白于堂前貼起——“人間未遂青雲志,天上先成白玉樓”,堂下亦跪了滿院的神農門弟子,個個有哀容,追念掌門遺風,傷懷不已。
及齊三公子到此,穿過前院,衆跪地弟子瞧見這一身素衣的陌生公子而至,擡頭看他,風采驚人,不知何處來的?陶五柳才一見着齊三公子,不免有些吃驚,起身來迎,而楚鳳瑜只見這樣一個清雅公子,踏夜而來,雖作儒生打扮,難掩風流之姿,正不知是誰。堂上原本跪着的陶文盛猛地站起身來,取了鎮棺的掌門之劍,指着齊晏怒喝道:“好你個齊三公子!天底下這麽多地方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來闖!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齊三公子于堂下停步,淡淡道:“貴派掌門屍骨未寒,在下不願冒犯,私怨且放一邊,請容在下先給陶掌門靈前上一柱香?”
齊晏話中既以仙逝的陶掌門為先,倒讓陶文盛落了理虧,陶芙蓉只輕輕奪下陶文盛的劍,道:“難得大名鼎鼎的魏園之主如此有心,我師傅一生受人敬仰,三公子這一柱香倒也受得起!請罷!”
齊晏這才緩步邁上堂前,陶五柳已遞來一柱香,齊晏接過此香,朝陶掌門靈前謹以拜禮,神農門中弟子大多頭一回見着這江湖中聞風喪膽的齊三公子,見他舉止無害、人物文弱,再看他對本門掌門如此敬重,禮數周全,想着五柳師兄亦是棄明從暗,投奔的魏園,魏園到底是個什麽所在?誠不如江湖傳聞所說至奸至惡了,真是愈發令人疑惑不解。
卻說青楓道人閱人無數,頭一遭見着齊三公子,見他面相,暗中占了一卦,翻想爻辭“突如其來如,焚如,死如,棄如”——奸雄臨世,必然一生困苦,永處被焚、被殺、被唾棄、死無容身之地的困局!青楓道人未曾見過此等兇險命相,卦象一出,不免心驚不已!再望眼前齊三公子,不過尋常英俊少年郎,命途乖戾,他亦不免暗暗扼嘆。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寫得好久好久好久。
耳邊不時傳來在看反動戰亂電影的飼主,一句遞一句地說好爽……最怕戰争片的作者,又給她跪了。飼主說,聽說你有一萬字任務,好好寫,明天七點寫完,叫我起床。
當年和飼主一塊大戰考試周時,飼主總喜歡熬夜,要考九十分,作者從來不熬夜,只要六十分。甜蜜的往事,堕落的歲月。
全文免費閱讀 78再生枝節
飛檐堂前風吹竹動沙沙之聲,遠方群雁飛鳴,燈籠暗光,滿目槁素,何其蕭索,齊三公子望着眼前停棺,人命生死剎那之遙,他亦不免動了心懷,他本凡夫俗子,無力回天,天下無辜的人救不盡,惟有他的阿弱,決不容許暗魅侵擾。
齊三公子望着眦目仇視的陶文盛,緩步上前,從懷中遞出當中一封手書,淡然道:“在下僥幸沒有死在今夜的梅陣中,想來像陶公子這樣的名門出身,一定不屑設伏埋陣,而在下亦最敬重陶公子這樣的人品,陶公子既要報父仇,一定會收下此帖赴約罷?”
陶文盛萬料不到齊晏竟然親自遞書,一想到那夜藻井園自己毫無還擊之力,不免心膽俱駭,只麻木着接過此書!而一旁神農門諸位長輩,見這傳聞中的齊三公子光明正大下帖求戰。——當年左掌教以嬰孩血練功一事本就是本門污點,幸得掩飾,不然定被武林同道不齒,是而神農門也不曾興師動衆地追究魏園!此番又是子報父仇的私怨,明刀明槍的決鬥,合乎武林規矩!諸位前輩倒沒個由頭阻止,再加上掌門陶敬亭已逝,更沒個有手腕的人從中斡旋。只有新任掌門陶五柳上前,才要啓口,齊晏已淡淡道:“五柳你既承師命,護住同門也是應該,但此事既是我與文盛兄的私怨,我自有分寸。”
陶五柳曉得三公子既說分寸,陶文盛倒保住一條命了,再求也不敢期望更多情面,只得作罷。而齊三公子此帖既出,又轉而掃視四周衆人,望見一拂塵道人身旁的一位出衆公子,佩劍宗少主金鷹令牌,他是而微微一笑,注目道:“想必閣下就是江湖中人人稱贊的劍宗少主楚鳳瑜楚公子罷?”
楚鳳瑜謙道:“承蒙江湖同道錯愛,傳聞過譽了。”
齊三公子淡淡道:“恐怕是過譽了,堂堂劍宗少主挾恩望報,派個弱女子刺殺在下,若劍宗先祖泉下有知,不知會作何想?”
齊三公子突而當堂恥笑,正說中楚鳳瑜心事,他面上雖不見波瀾,心上卻頓時羞慚不已,思及桑香身上的傷勢,不禁反問道:“是你下手重傷了桑姑娘?”
齊三公子冷冷看一眼楚鳳瑜,道:“既是棄子,如何憐惜起來?名門正派慣是這般惺惺作态麽?想你劍宗先祖楚重天,潇灑不拘小節,江湖大義卻從不敢舍,令人仰慕!當年廬山上曾有緣一見,滔滔論辯,如在昨日,想不到後輩卻如此不肖。”
青楓道人不想這齊三公子年紀輕輕,竟見過他的師尊楚重天,不由詫異,上前質疑道:“後生莫要扯謊,我師尊已多年不曾在江湖露面,你如何見過他?”
齊三公子道:“見過與不見過又如何?難道我還要費心扯謊,同你劍宗攀交情不成?更何況即便有交情,明日也該做個了斷了!”說着齊三公子親自遞出戰帖,道:“明日恭候楚公子前來賜教!”
楚鳳瑜少有聲名,江湖中有見識的個個贊他的清風明月劍最有先祖遺風,是而武林中還無人敢狂妄挑戰,此刻他頭一遭接到戰書,滋味莫名,展信看來,但見齊三公子手書骨氣勁峭,法度謹嚴,于平正中見險絕,于規矩中見飄逸,若非精深苦功,未見這等氣象!一番言辭,更是喻譏諷于謙敬中,令人愈發無地自容。
楚鳳瑜只勉強泰然答道:“明日自然赴約。”青楓道人知他甚深,曉得瑜兒已輸了氣勢,明日恐怕不見落得好處,尤其瑜兒雖天資過人,但從未歷經過江湖大風大浪,與這久浸江湖的魏園三公子恐怕要輸在定心二字!
青楓道人素有私心,此番便要替楚鳳瑜先挫挫齊三公子威風,更要試探一下這聲名赫赫的齊三公子的底細!是而上前道:“老道亦久聞齊三公子大名,閣下行事果然不拘常禮,陶掌門方才過世,閣下便在他靈前下了兩封戰帖,如此大不敬!老道有心教你一兩條禮數!——後生看好了!”
不等多言,青楓道人一道拂塵揚起直攻來,齊晏旋身一避,已退到堂下,卻仍只握着寶劍,不肯出鞘,冷笑道:“本來前輩要教訓後輩,不敢不從,只是不知青楓道長可當得起前輩二字!”青楓道人拂塵指着,斥道:“好個狂妄後生!手下見真章!休得饒舌!”說着道長以拂塵作劍,攻下院中,神農門一衆弟子忙不疊避開!齊晏見這老道不使劍,直以劍身為兵器,擋避老道手上這淩厲如箭刺般鋒利的拂塵!
青楓道人眼看着這齊三公子從容應對,且不肯出劍占他便宜,有君子風範,不由在心中暗贊,但手底卻絕不留情,使出明月清風劍式招術,萬道拂塵揚絲如清光嘯劍疊掃,齊晏一橫劍鞘撥讓,只被纏住!但齊晏不驚不急,趁二人兵器僵持之際,空出半邊拳掌比試!他掌法看似綿柔無骨,卻占盡靈動,運指似拈花,轉眼如金剛堅硬,只輕輕一彈指,金石之聲,已輕易斷去這青楓道人拂塵上淬煉過的銀絲!頓時松退了劍鞘,落空之下的青楓道人不由一驚,疾出掌攻向齊三公子面門!
但齊晏見機,早已握劍展身如輕鳶飄蕩退後!青楓道人卻仍是不依不饒,仿佛難得遇着個可切磋較量的高手,索性一口氣使出明月清風劍式中第九重,急風嘯月!如天羅地網掃來!齊三公子見此殺機,不由冷笑道:“你這老道倒也癡纏!”他終于一式拔出利劍,在月下寶劍含光,最令人驚異,是這齊三公子一剎竟使出同樣一式急風嘯月,飛身迎擊,與那老道拂塵淩厲交錯!
那樣絕世的劍法相擊,威力果然曠世難見,交擊一瞬恍如星辰耀空,迸裂巨響,使得觀戰的神農門上下皆是瞠目吃驚!尤其青楓道人看着手上拂塵禿了大半,齊三公子卻渾然無傷,更是心驚!
齊三公子雖贏了比試,卻念在劍宗先輩聲名,淡淡客套道:“劍宗的明月清風果然了得!”青楓道人不由斥問道:“你這後生不曾入我劍宗門下,如何會我本門劍法?”
齊三公子雲淡風輕道:“在下早說過與先祖有一面之緣,當年他不吝賜教,在下學得一二,也不出奇。”他這一式急風嘯月,劍宗無人可出其右,在他口中竟只是皮毛,更令青楓道長心驚不已!但見齊三公子緩緩收劍,道:“既然道長教訓已畢,在下也不多陪了,明日之約,請堂上君子莫要令在下失望!”
說着齊晏握劍揚長而去,堂上楚鳳瑜臉色已黯然失色,他自問修習明月清風入骨,火候竟不及一個劍宗外人!而那陶盛文觀了這一戰,更是畏懼,惟陶芙蓉臉色鎮靜,瞧他手上難抑顫抖,不由冷嘲道:“你怕什麽!咱們看家本事不在劍法,明日決鬥我自有妙計!你放寬心!”
陶文盛見師姐成竹在胸,這才略有些放心,而青楓道人仍滿心驚訝,自言自語步上堂前,擡頭見楚鳳瑜此時臉色,不免嘆口氣,只道:“看來此人的劍法是得了師尊親自指點,你若輸在他手上,并不算丢人,更何況明月清風乃本門劍法絕學,明日你就當是切磋,若此人硬要決出個你死我活,師叔一定會護你萬全!”
青楓道長一言畢,臉色已肅然,饒是他亦試不出齊晏劍下的高低,更不必說瑜兒了!道長更料不到那桑香當初不過一位無依無靠的盲女,竟能惹來這樣大的禍端。那一日道長在馬車裏偶然見得那位桑姑娘,才略一算就曉得她是瑜兒此生的禍胎,原以為順水推舟往山下遠送了此女,即可避過!沒想到轉眼反噬,成了劫數難逃!果真世事莫論命途,萬般因果錯亂,決非凡人可力挽狂瀾!
這邊靈堂前因這齊三公子離去,方才平息,忽的南藥房的小藥童巧兒奔進飛檐閣來,急急道:“不好了,秋婆婆她被人下毒,倒在後山了!”
神農門弟子們這才發現自守靈後,右掌教就不見了蹤影,此番掌門才死,右掌教又中了毒,門下不由人心惶惶,慌亂不已,陶五柳當機立斷,吩咐陶芙蓉等,道:“你三位留在此處主持,我帶幾名弟子去後山!”
說着陶五柳喊了幾名弟子,守靈的葉教習與陸教習是秋婆婆關門弟子,亦一同前往,衆人執火把上了後山,由這巧兒領路,一衆人順着密密挨挨山道小徑,爬上半山腰,直奔到林中不知誰辟出的一處空地前,揚起火把一照,但見不遠處秋婆婆倒在地上,口涎白沫,似是中了劇毒!而她身畔一大片青青藥草結出果實,陶五柳定晴一瞧,已知是配制噬魂散的一味珍貴藥材——染塵子!
他見此情境,無暇顧及,只忙上前扶起秋婆婆,忙不疊封住她大脈防那毒走全身,略診脈還有救,心上一松!此時兩位教習幫扶着他背起神智不清的秋婆婆,陶五柳這才吩咐了随行弟子道:“你們執火守住此處,不要讓任何人接近!更不可讓人毀了這片私種的藥草!”
說完陶五柳一行人趕忙下山,一路山徑難行,又耽擱了不少時候,直送回南藥房中施針濟藥救治了一夜,守到清早,秋婆婆于悠悠醒轉時,已啞了聲音,手腳更是癱軟,已成了半個活死人!秋婆婆似乎亦察覺到自己遭人毒手,驚詫灰心之際,不免眼角默默流下老淚來,巧兒等藥童看到此情此景,不免放聲大哭,連兩位教習,眼見平素瘋颠的授業恩師如此凄涼,亦不免擡袖拭淚。
惟陶五柳面色愈冷,道:“巧兒,你好好說說,昨夜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裝死去了。
全文免費閱讀 79似蜜還甜
巧兒嗚咽着道:“婆婆見掌門仙逝,回到南藥房中,吩咐我們幾個藥童開始翻揀所有關于藥草染塵子的種植、領用檔記。婆婆說兇手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叫我們好好查,可是我們查了兩三個時辰,一錢一兩的染塵子都有了下落,誰用的一目了然,既沒有偷盜之事,又沒有冒領嫌疑。
婆婆卻說給掌門下毒的人總要用這染塵子,不可能沒有破綻,婆婆以為這染塵子外頭輕易買不到,本門內又沒有丢失,兇手一定是辟了地方私種染塵子!婆婆還說染塵子喜陰,兇手要避人耳目,就後山種得,所以讓我們一齊舉着燈籠上山搜一搜,碰碰運氣!”
陶五柳等人聽到這,已明白秋婆婆是見掌門長逝,要親自捉拿真兇,是而推斷染塵子乃本案緊要處,才有搜山之舉,只是這兇手恐怕也十分狡猾,多半被秋婆婆此舉驚動了。
且聽巧兒抹淚道:“可後山實在太大,小道又多,我和婆婆說,要不要明天天亮了再來搜,婆婆卻說這時辰半點也拖延不得,怕兇手毀滅痕跡,最後按婆婆的意思我們這些藥童就分頭搜掠。可山上林子太密,一會誰也見不着誰了,我們十幾位藥童搜到山頂,一無所獲,等了半晌,卻仍不見婆婆上山,我們怕婆婆是迷了路,于是下山找婆婆,最後就發現婆婆倒在一片隐密的染塵子旁,身上中了毒,她打的燈籠火早已經滅了,我們幾個驚惶失措,又不擅醫術,只好下山報信!”
陶五柳聽了此言,已知婆婆定是與兇手打了照面,而這兇手若不是武功高強,定是和婆婆熟悉之人,是而婆婆不曾防範,才會輕易中了毒!但這兇手若是熟人,豈不是防不勝防?陶五柳思及此,只道:“巧兒,你們好好照顧婆婆,為防再有不測,勞煩兩位教習守護在此,若有人看望,一定要小心戒備。此時天亮,我再上山一趟,看看這兇手可曾留下破綻。”
兩位教習點頭稱是,陶五柳方才上山。
陶五柳前腳才走,陶清清并陳南之後腳已從靈堂趕來看望秋婆婆,陶清清一見秋婆婆此時情狀,眼眶一霎紅了,伏在秋婆婆身上,哭道:“清清一定會查出兇手!為師傅還有婆婆你報仇!”
陳南之此時忙扶起陶清清,道:“秋婆婆此時中了此毒,雖不能說話,但神志皆是清醒,你這時提起掌門,會惹她老人家傷心的!”
陶清清這才略有收斂,道:“婆婆神志既清醒,一定有辦法指認兇手!”說着陶清清試着同婆婆說話,秋婆婆既被毒啞,只空張着嘴,吐不出半個字來!陶清清愈發氣惱着急,跺着腳道:“這兇手當真狠毒!千萬別落入我手裏!”陳南之卻思索,道:“我看這兇手是手下留情了,若是要下毒取婆婆性命,婆婆恐怕……”
陶清清瞪着陳南之道:“你還有閑心替兇手說話!這等十惡不赦之人,若被我揪出來,我一定将他剝皮抽筋,挫骨揚灰!”陳南之這才閉言不答,他既修習藥侍,最擅長照料病患,此時便陪着陶清清留在南藥房一同照料秋婆婆,而葉教習并陸教習察看二人,不似兇手形跡,亦放心讓二人陪在秋婆婆近前。
卻說天光大亮,陶五柳已經上了山,一路查看這小道上腳印,已淩亂不堪,倒尋不出不妥之處,他上山到了那遍植染塵子的空地,一旁的守護弟子等候了半夜,陶五柳問道:“有無可疑人等上山?”幾位弟子皆搖頭,陶五柳只道:“你等分散開,瞧瞧十丈之內有沒有兇手留下的蛛絲馬跡!”這幾位弟子聽命,這才四散去搜。陶五柳蹲□,手拂過這一片染塵子,朝露凝在這青葉上,硬殼果兒熟裂,伺弄得何其葳蕤?他再擡頭看這四圍密林長藤,天然屏障,兇手隐藏此處密植此草,難怪沒有被人撞破!若非秋婆婆有心,掘地三尺、大搜後山,定不能揭露此處!但秋婆婆此舉定是震懾到了兇手,打草驚蛇,兇手才會下毒害了婆婆!
再看秋婆婆昨日倒地之處,燈籠火已滅在地上,一旁泥土疏松,本易留下腳印,卻似被人拿樹枝拂掃幹淨了,只有後來弟子們的腳印踩在上頭,這兇手也當真是心思缜密了!
陶五柳順着這拂枝痕跡一道向下而去,走了七八丈,那痕跡已隐在枯草落葉當中,不再有腳印,他靜靜沉思,若非兇手因驚動了秋婆婆,又急于掃除痕跡,耽擱了時辰,兇手一定會趁夜将這一片染塵子毀盡了!但昨夜神農門弟子都聚在靈堂守孝,到底是誰得空下的手?若兇手是靈堂中的一個,又是如何下的手?陶五柳一時陷入苦思,不得其解。
卻說昨夜齊三公子下完戰帖,回了南藥房東廂房,就将睡夢中的阿弱攔腰抱在懷中,大步離開。才一出了神農門,門口石坊值守弟子只覺莫名其妙,這是哪裏來的公子?不見他進去,怎麽倒從門裏出來了?
齊三公子卻渾然不管,見這些弟子來攔處去路,他只冷冷展身繞過,似一陣風刮過般,尋常人根本無從阻攔!還不曾看清,齊三公子已步至門外,掠到了幾十丈外!而那不遠處青溪邊辛夷樹,已停了輛華美舒适的馬車,駕車的薄娘子下車來,幫扶着三公子将大病初愈的阿弱送進馬車裏躺着,安頓好了,才道:“寧曉蝶還有阮娘已按着公子的吩咐,追蹤朱二小姐、鳳無臣去了!”
齊三公子點點頭,薄娘子看一眼阿弱,他已碾轉曉得真相,不由嘆氣道:“想不到她竟是阿弱!”
齊三公子亦坐進馬車,車廂內寬敞,薄娘子布置得錦墊柔軟,只是嫌涼冷了些,齊三公子脫下外袍蓋在阿弱身上。阿弱昏昏沉沉被三公子抱出,并非毫無知覺,只是曉得是三公子,并沒有不放心之處,是而随他處置了!這會置身這馬車裏,半卷的車簾外,辛夷樹千花明煥,游蜂趁暖,晴日朗晝,溪下清波滿溢光彩,似是置身游賞一般,阿弱身上雖痛楚空乏,心境倒靜了一些。這時薄娘子不曉得午時決戰之事,見阿弱重傷已穩住了,只問道:“公子我們往何處去?”
“稍停在這裏罷,午時還有好戲呢。”齊三公子淡淡的,石坊門口那些值守弟子則虎視眈眈,既不敢貿然上前,又不敢稍減戒備,薄娘子只笑道:“老五這神農門也有些意思,不曉得他這掌門之位做得可有趣味?聽說他查案正辛苦,不是我不憐惜他水深火熱,可誰叫他自讨苦吃!”
齊三公子聽着薄娘子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隔着簾道:“五柳為人情深義重,你既可憐他辛苦,要不要進去裏頭幫幫手?”
薄娘子忙不疊擺手道:“公子饒了我罷,趟那渾水有什麽好處?萬一像那秋婆婆一樣被人毒啞了!或幹脆像陶掌門一般一命嗚呼!那才可憐呢!”
齊三公子道:“你倒是消息靈通!那你說說誰像兇手?”
謝阿弱此時聽聞秋婆婆亦中了毒,不免驚詫,且聽着薄娘子道:“我看這神農門的人都是成雙成對的,這神農門陶芙蓉和陶文盛作一處,為了掌門之位下毒,不無可能。也難保是那陳南之與陶清清,或為了掌門之位,或為了成全好事毒殺掌門。至于旁的人,我倒想不到了,總不會是老五下的毒罷?”
謝阿弱此時已緩過些精神,淡淡道:“陶掌門已中毒兩年有餘,老五他不在神農門中,自然不是他。更何況他若要那掌門之位,當年唾手可得,何必碾轉投毒?”
齊三公子見阿弱清醒了些,輕輕扶着她坐起身來,溫柔道:“你一直昏睡,這會餓不餓?”阿弱望着三公子神色中的關切,柔了些聲音道:“有一些渴。”三公子點點頭,朝簾外薄娘子道:“你也聽見阿弱的話了,你那私藏的好東西還不遞進來?”
薄娘子只裝作不知,道:“公子說的何物?我怎麽聽不懂了!”齊三公子挑眉一笑,道:“看來你是吝惜起來了,放心好了,你此刻奉出來,回了魏園自有好東西賞你。”
薄娘子嘟嘟囔囔道:“可憐我費了多少精神,懸了高樹枝在崖上引了蜂築巢,才有這麽一小瓶木蜜,公子你一句話就讨了去!不過既是給阿弱養身子,我又怎麽會厚着臉皮讨賞呢。”
說着薄娘子掀簾遞進一瓶青白色小瓶子,齊三公子卻是不接,揶揄道:“我看你是膽子愈大,竟敢欺我無知了?還是想讓我敲打你一番,到時候你就留着上好的蜂蜜塗傷罷!”
薄娘子萬般郁結,這才收回青白小瓶,換了一個梅綠小瓶遞進來,叫苦連連道:“這崖蜜可就更要人命了,我可是爬到萬丈崖頂,好不容易尋到一處天然蜂巢,忍着皮肉之苦才取了這麽一小瓶!公子你說要就要了,阿弱就算養傷,也犯不着喝這個罷?阿弱你小心太甜,嗆着喉嚨!”
最愛與薄娘子玩笑的阿弱聽了,雖氣力不繼,仍是忍不住含笑道:“原來薄公子和我的情意這般淺淡,還是我太高看自己了,這樣不情不願的蜂蜜不要也罷,免得無福消受。”
薄娘子聽了又氣又笑道:“謝阿弱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仗着公子給你撐腰,你把誰放在眼裏了?這會有福氣就好好享罷!有這精神好好養身子,別來落井下石。”
謝阿弱看他真是心疼了,只道:“區區崖蜜而已,等我傷好了,賠你就是了!”
“你以為那崖蜜是路上揀的!”薄娘子恨得牙癢癢,齊三公子卻不與他羅嗦,只偏心道:“你靜些!跟重傷的人計較什麽?”
薄娘子委屈地噤了聲,只在簾外偷偷嘆氣,齊三公子将那蜂蜜兌進水囊裏,泛甜的甘香如薰,原本擡手要親自喂阿弱喝了,但阿弱既已曉得公子的心意,此時身上亦有些氣力,反而規矩拘泥起來,從他手裏接過那水囊,自個緩緩喝了,過唇齒這甜絲絲的蜂蜜水,謝阿弱忍不住瞧一眼三公子——從來她就不是很懂得他,此時偷偷端詳他,他的容貌自是清秀俊逸,行事卻是盜匪一般,與她倒是同出一流。謝阿弱也不曉得為何要看他,大抵是因為曉得他的情意,忍不住還要尋些痕跡——這種古怪的心情,倒是從來未有。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