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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弱起身将窗燭稍剪,回眸時只見公子坐于床上,那冷府小少爺正伏在他懷中。——林月浮先斬後奏,從仆婦房中偷來這五歲孩童,又說沒有別妥當去處,只往齊三公子這兒送,而那孩童此時正朦胧醒了,不知身在何處,粉臉含着淚珠兒欲啼哭,公子一時心軟接過這幼童在懷中,那幼童見齊晏生得俊美無雙,唇畔兒雖冷峻,眼神卻很淡柔,頓時噎住了抽泣,眼兒睜得渾圓地貪看齊晏。
謝阿弱剪罷燭花,放下金剪,莞爾道:“原來公子生得好看還有這等好處。”
那幼童正點着指頭細數齊三公子青地袖擺上白鹿紋,三公子道:“這孩童年紀,這番依戀,倒和從前一模一樣。”
長夜漫漫到了此時,謝阿弱亦坐在公子一旁,道:“不知是不是刻意忘記了,公子說那些事似乎都已遙遠,像前世。”
正細話間,那艙外忽然傳來仆婦婢子們尋小公子聲兒,公子淡淡聽了一會,輕輕撫着那孩童初覆額前細發,道:“伺候下人來尋他了。”
謝阿弱則淡然對那孩童道:“喜歡玩藏貓貓麽?”
這孩童聽了眼兒彎彎笑了起來,他眉心有一顆紅點,如善財童子般,原本就格外可愛,此時愈往三公子衣懷裏偎靠,細嫩雛音般道:“寶兒躲這裏。”
如此乖巧柔馴,齊晏自然喜歡,兩下相安無事,那甲板上卻已鬧翻了天,不知是誰慌亂喊了一聲“小公子落水”,仆婦們紛紛登上甲板、聚在那船舷邊看,但見河面依稀有個人兒随水波浮沉于水上,本是夜色看不大清,只認得那衣帽是小公子,一個個就驚叫起來,指着那水面直跺腳,這大船少說有三丈之高,冬水又寒,都是婦道人家,一時竟沒個敢跳下水去救。
有主見婆子轉身奔下去找秦捕頭與兩位刀頭,三人卻不知躲去哪了,房裏也尋不着,倒盡是驚動了旁船客。那毛大夫不由罵道:“這冷家人一上船來就沒一刻安生,鬧鬧哄哄專在夜裏尋事端!”
那李大賈也本是擁香攬嬌,睡得正香,朦胧聽得亦罵道:“這冷家人是閻羅來索命了不成,死了夫人、丫環,連這小也要死了!真晦氣!”
睡夢中環翠一聽,看向憐娘,神色登時有些異樣,憐娘本就是個憂慮少眠人,此時已急匆匆披上衣裳下了床,奔出門去,那李大賈心下奇怪,喊她名字也不回頭,那環翠一見勢頭不好,連忙也穿上衣裳下了床,喊着憐姊就趕了上去。
憐娘發髻松緩,慌亂亂奔上甲板,見船舷上聚着好些神色慌急人,她亦五內如焚,一把大力推開這些仆婦,扶上圍欄向水中定晴一看,那黑漆漆水面一團物什,有手有腳,尤其那一頂福字小帽露出水面,似極了溺水孩童,登時憐娘心下大亂,手腳并用攀上圍欄,撲通一聲就往河裏跳!
憐娘撲嗵落了水,那些仆婦見她如此奮不顧身,頓時吃驚起來,此時秦捕頭并兩位刀頭已舉着火把從船中走了出來,如白晝般亮光照向水面,但見河面上憐娘游近了那團物什,一手翻抱起一看,竟只是個草紮人兒,心上不由一涼,她舉頭看秦捕頭等人居高臨下冷眼向她瞧來,心中雪亮,已曉得自己中了他們計!
此時,無毒和尚臂上挽着一卷粗繩丢入水中,喊道:“女施主,且抓着這上來罷!”
那憐娘曉得這上船了就多半沒有活路了,正猶疑不決間,那秦捕頭已冷冷威脅道:“若不上來,可要将兒子打斷了手腳、丢到破廟裏做乞丐去了!”
憐娘一聽,心上已怕了,拽着那繩系在腰上,被無毒和尚緩緩提拉上甲板來。此時環翠亦奔上甲板,見憐娘從河裏攀扶上圍欄,渾身濕透、淋漓亂發,忙取出帕子上來拭着她面上水漬。一邊無毒和尚雖是單薄衣裳,亦脫下了覆在憐娘身上,阿彌陀佛道:“佛祖慈悲,女施主回頭是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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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捕頭卻冷冷道:“這蛇蠍女子壞了兩條冷命,佛祖就算再慈悲這會也不濟事了!”
環翠聽了,只咄咄喊冤道:“憐姊好心救人!幾位官爺憑什麽安這殺人罪名在她身上?”
林月浮此時已上前來,淡然道:“環翠姑娘何必明知故問?玉珠姑娘死時,已有心替她遮掩,難道竟以為一點點煙杆子草灰就能瞞天過海?”
這時詹老大亦現出身來,怒罵道:“原來是這兩個毒婦設計害!”
一旁詹大嬸亦忿然不平道:“秦捕頭還說是有心替男人藏掖,現下瞧來,這玉珠姑娘死時,這有心遮掩竟是環翠這小蹄子!男人跟倆無冤無仇,是逛窖子沒給錢?還是弄大們肚子不認帳?倆為何要陷害他?”
憐娘此時冷水浸身,瑟瑟發抖,嘴唇凍得發紫,卻抿着嘴一言不發,環翠在一旁護着憐娘,捏着帕子破口大罵道:“們口口聲聲說憐姐殺了人!證據呢?別端着髒水往人身上潑,以為姐倆好欺負,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別說活人蒙冤了!勸們要冤死人可得狠心點!但凡倆有一口冤氣在,定不會善罷甘休!”
錢刀頭見這環翠牙尖嘴俐,不由喝道:“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風塵下賤女子竟敢這等猖狂!”
兩邊吵嚷不休,林月浮已道:“環翠姑娘不必強辭奪理,憐娘做下此案,破綻已不止一處。且說憐娘将冷夫人殺死棄于水中,卻故意用漁網纏裹,令屍首随船拖行,原是要威吓這船上心虛之人,卻沒料到這船上做過虧心事人仍是過着舒坦日子,想必正因為如此,憐娘才會愈發怨恨,設局陷害這詹老大罷?
若說這玉珠本也是不必死,只因她無意間聽見隔壁夫人半夜起床,便偷偷跟着上來,見夫人和見面,爾後被用竹箭射殺,棄屍水中。玉珠驚怕之時,更起了貪念,只想從那占些便宜,所以又和在貨艙見面,虎口奪食,被殺死也不算無辜了。
說起來,憐娘一石二鳥,本想順水推舟在門後布下煙灰,沒想到驚動了環翠和詹夫人,環翠那時恐怕還不曉得這位憐姊即是兇手,只是察覺門後有人,恐怕隐約瞧見,所以才同詹夫人上甲板報官,令逃脫。這前因後果,說得可仔細?”
林月浮一番話來,憐娘卻冷容不語,環翠只甩着帕兒笑道:“這位公子編得好故事,什麽毒箭呀,什麽棄屍呀,倒是拿出證據來!無憑無據,這船上到底是哪個殺了人都作不得準呢!”
林月浮道:“玉珠姑娘已死,沒了人證;那竹箭恐怕也早被們丢下河了,物證亦沒了。”
環翠聽了只擊掌大笑道:“這般倒好了!原是暗地裏耍拳——瞎打一陣!還以為這位公子一表人才,有什麽高論呢!”
侯刀頭聽了,只喝斥道:“休要猖狂,只怕笑不到最後哩!”
林月浮道:“天網恢恢,又怎會沒有破綻?這玉珠姑娘死前,并沒有說過什麽要緊話,惟是這秦捕頭審問時,她原話道,‘但凡奴婢睡得淺些,跟着夫人上了甲板,興許夫人就不會被人推到水下去了’,她說得如此含糊,卻又細致得像親眼所見,這“但凡”二字,含着一番暗示。若她要揭露誰,大可直言,偏又是用這番口吻,到底是要暗示誰呢?”
秦捕頭此時已會心,恍然大悟道:“這玉珠原來是要暗示那兇手!而當時在場,不過在下并兩位刀頭,還有李大賈并環翠、憐娘……”
林月浮颔首道:“玉珠姑娘暗示兇手後,又訴了一堆苦楚,無非是冷夫人死了,她少了一大筆錢財。當時兇手已明白了她話裏要脅之意,是而兇手才會在貨艙和玉珠相見。依此看來,兇手只能是李大賈、環翠、憐娘三位中一個了。”
憐娘聽得此,終有些動容,卻仍是默然無語,只偏過頭去看那江岸積雪,此時晨光略白,照雪上朦胧霧氣,令人惘然。她手上如何就沾上了這些人命?竟有如噩夢初醒,不辨夢裏夢外了。
林月浮微微嘆氣道:“殺人須講個由頭,而昨夜趙公子審了詹老大,才曉得四年前,在清寧縣碼頭,詹老大趁着廟上集會,見着個婦人獨自抱着個襁褓孩兒趕集,這詹老大原是專要拐個孩童,即和詹大嬸唱了出雙簧,扮作這尚不會言語孩兒父母,反污他親生母親是人販牙子,衆目睽睽從她懷中搶走了她孩子!如此喪心病狂,就這一外人聽聞,亦是膽寒不已!但想想那母親眼睜睜見親生孩子被人搶走,那等悲涼驚怕,即便事隔多年,想必還是如昨日般清晰罷?”
此時,那憐娘已緩緩落下淚來。詹老大與詹大嬸聽得這句,臉色登時壞了,原來當初他倆為了巴結膝下無子縣令夫人,特意強搶了一個民婦孩兒賄賂于她,後來聽聞那民婦因丢了孩子被夫家趕出家門,下落不明,沒想到竟淪落了風塵,數年不見,竟不惜殺人以報奪子之仇。
作者有話要說:1、 飼主:哎哎,我給手機裝了個新應用……功能超妙的……
作者:啥?
飼主:我基友推薦給我的。
作者:啥?
飼主:給你,把我手機放到肩膀上。
作者依言,把飼主手機擱到肩上,手機微微的顫動。
飼主眼睛放光:好用吧?超好用的!這個開發者簡直是個天才!
作者:啥?
飼主:手機按摩的應用啊!!!
作者無語:我靠!你手機就算是智能的,也不必承擔這麽艱巨的任務吧?
飼主:那是你皮糙肉厚……
2、 飼主是個很有危機意識的人,怕電呀,怕火呀,怕過馬路呀,怕人潮洶湧呀;喜歡吃甜的糕點,喝甜的飲料;路癡,走到哪迷路到哪,總之內心就是個萌妹紙。原諒作者實在對其下不了手。
今天飼主和作者去國博,路上飼主突然大驚失色:我的背包怎麽開了?被人偷了!!!
作者:我拿瓶水喝,忘記扯拉鏈了。
飼主萬分激動:你什麽時候開了我的包?
作者:在你糾結該坐哪個方向的地鐵的時候。
3、
飼主:以前坐火車離開帝都時,每次回家都會經過我基友的高中,一片湖泊綠洲就是他的學校。
作者:你怎麽知道?
飼主:他跟我說的呀,他還說他在讀高中時,一有空就脫光了下去湖裏洗澡哩。
作者:真的假的???(腦海浮現英俊的飼主基友一秒脫一件,全身什麽都不剩地下水了)
飼主淡定:假的。你看你眼睛都放賊光了,你這個色女人!
115辰光流縱
霜色皚皚,淡淡風雪薄煙中,與衆對峙的憐娘似是立成了一道凄薄的剪影,但這被逼到絕路的剪影還殘存一絲煙火氣,握拳透爪,嗓音拔尖了許多,道:“事到如今,是命數,是運道,已成定局。”環翠見憐娘已萬念俱灰,忙要攔道:“憐姊莫要犯傻,他們無憑無據,能奈咱倆如何?”
那鬼影堂趙公子卻道:“憑鐵齒銅牙,也能撬開,徒作掙紮也無用哩!”
憐娘曉得退無可退,本無所俱怕,惟心裏挂念孩子而矣。——那孩子即是她的命脈,她的軟肋,既被識穿,她已立懸崖邊搖搖欲墜,無論是誰來推她一把,她都無力還擊,亦不敢還擊。她擡眼細看周遭,似都已化作了牛鬼蛇神,換過一張張奪命催魂使者的寶相,影影綽綽,張牙舞爪。
此時,那兩位刀頭原本悵悵落空的臉已重新燃燒起來,既抓到把柄,他倆萬事都有了交待,終于放心地上前捉住憐娘的臂膀,用力反剪,環翠忙不疊欺身上前來護,卻被那錢刀頭一腳踹倒地,罵道:“事到臨頭,還敢狂!”
環翠氣不過,又爬起來,拽着錢刀頭的腰上,定睛瞧見刀鞘,擡手一下就将長刀拔了出來,瘋狂般指着錢刀頭罵道:“們這些,欺善怕惡!”她的刀尖已一一指向那些豹狼:“秦捕頭,合着詹老大、詹大嬸拐了憐姊的孩兒,怎麽不見天打雷劈!還有那什麽冷夫,自己不能生,卻霸着家的孩子,心腸這麽歹毒,活該被治死!憐姊不過是替天行道,不該跟們這些走!妓院裏她每每替擋着那些惡客,菩薩心腸,老天不長眼,何不見得好有好報?”
秦捕頭見勾當被揭破,臉色陡時一變,幾步上前,一勢奪刀,轉眼又将那環翠又踢跪地,環翠吃痛伏地上,神色一白,白得像僵死的蜈蚣,沒有足,逃不脫。秦捕頭兩眼斜睨這嘴唇亂抖的女,壓根兒不放她眼裏,冷嘲道:“們殺犯了王法,不知悔改,還這胡言亂語!”
身處漩渦的憐娘看破塵世,若有若無一聲嘆息,哀戚得像是從地底下發出來一般,輕聲道:“環翠,別争了,若争搶得過,早不是這般結局了。”
她目光流散至遙遠,似是想起那個熱鬧的白日,撥浪鼓晃動的聲響、糖葫蘆的叫賣聲,緩緩透過街市前一高籠包子屜的蒸氣,朦胧望去,是滿街挨挨擠擠的熱鬧,一店店的招牌旗幡,迎着風搖晃,她正歡喜喊了聲孩子的乳名,一抱臂,卻發現懷中空空如也,于是眼前的濃墨重彩一霎都褪了色,如一場兵荒馬亂的惡夢滋味,夜夜纏繞,哪怕此後被婆家趕出家門,淪落妓院輕賤如泥,也不如那一刻猛然驚醒時,既苦且痛,深入骨髓。
環翠本有一股傲慢,此時見憐姊已失了魂、竟像已經死了一般,徒有一具軀殼,她不由心上刀割,愈發氣不過,又爬起身來,指着那林月浮罵道:“憑什麽摻和進來?多管閑事,要主持公道,那憐姊的公道又該向誰讨要!”
林月浮淡淡道:“他們雖有罪過,罪不致死,但等殺,合該償命。”
憐娘聽了,臉色先是靜止,又仿似安然,道:“早已不想活這世上了,心中惟有一事難舍。”
林月浮已會意道:“放心,會好好照拂的孩兒。”
憐娘點點頭,她曉得若跟着秦捕頭等上岸受審,免不了無盡的污辱,她又何必給自己不濟的命道再蒙一層血塵?林月浮此時雖要逼死她,但也算是給足了她顏面。她回過頭,望一眼環翠,道:“環翠,此事與無幹,日後且保重。”
話未落地,憐娘把心一橫,猛地沖向了揚帆的船柱,額頭咚一聲撞上硬柱,猛裂得像鑿冰的聲音,她狠吃這一記,身子登時軟了,緩緩滑倒地上,臉上淌下一股殷紅的鮮血,天旋地轉,血污蒙了雙眼,塵世最後一刻,化作靜靜的紅雪粒子,晨霧霭中朦胧地飄浮,似極了那一個冬日街市的熱氣,一切仿佛又回到了美夢的開始,那噩夢還來不及上演的時候,完滿如初。
環翠見憐姊她眼前活活斷了氣,如遭痛擊,這個荒唐的世界,她無處傾洩,只能放聲嚎哭!哭得聲嘶力竭,辰光流縱,而那終結的浮梁城已近眼前。
午時,自桐州城上船的一群怨憎相會的皆已散去,齊三公子一行亦登上碼頭,改走陸路,換乘馬車,與那趙公子自是分道揚镳,而冷小少爺已被林月浮收留,林月浮只同那秦捕頭道:“且報了死訊罷。”
秦捕頭看着那孩童粉雕玉琢容顏,曉得逼死其親母,終究是個禍胎,若讓冷老爺曉得夫當年假作有孕,偷了旁孩童充作膝下嫡子,定也不會輕饒,更何況當事皆已身死,他大可撇清,萬事賴到夫身上,他的前程興許還有些奔頭。是而,秦捕頭只同那兩位刀頭及仆婦們吩咐了,這些亦是閉嘴不言語,本就是惹上身、損陰德的事,一個個都默契,巴不得不與外道,此案便總算有了了結。
而那無毒和尚不知何去何從,還是謝阿弱掀開車簾淡淡一笑,道:“聽聞往北邊去兩百裏,荒山中有一處雲霧缭繞的險峰,傳聞魏園就那處,無毒師傅若真有心,不妨去打探一番。”
無毒和尚得了這個消息,如獲至寶,忙不疊合掌道謝,唱念阿彌陀佛。那一聲唱經溫潤至極,仿佛這幾日幾夜船行的詭亂皆那佛谒聲中沉澱,魏園兩輛馬車緩緩駛去。
林月浮抱着孩童坐後一輛馬車,哄了首久遠得無望的歌謠:細細飛雪,紅紅晴蜓,時時飛舞,請訴與,幼時相遇,曾是哪日
那番純真而傷感,有問無答,往事恍惚似幻覺。那寶兒雖才五歲,卻似朦胧聽懂了,所有都已離他遠去,從此孤零零一個,他小臉兒呆滞滞,枕林月浮膝上,閉上眼漸漸睡着了。
前一輛馬車,齊三公子并不想曉得此案如何了結,但凡林月浮将此案做妥,即可,謝阿弱卻隐約打聽得此案來龍去脈,終究心上又添一層沉重,心仿佛如船,愈發載不動這許多怨恨。
齊三公子微微一笑,道:“令不必去打聽,偏要去問,力各有限,何必勞心、事事過問?”
謝阿弱慚慚似已懂了,淡淡一笑道:“原以為胸中小不平,可以酒消之,心中大不平,非劍不能消,如今承不動了,才知道公子閑散的好處。”
齊三公子笑道:“懂了倒放心了,依的意思,此番回去,先留山上習得梵文,旁的事就不必操心了。”
謝阿弱淡淡揶揄道:“原來公子如此大方,竟不下力對付無毒和尚?”
齊三公子唇角勾笑道:“凡玄奘取經,九九八十一難,他要渡等脫苦海,若不設障,又怎見得他心誠,又怎顯得等作惡多端?”
謝阿弱聽了不由輕輕一笑,那馬車辘辘行駛,已愈近向魏園。
卻說此後那幾日中積雪山道,無毒和尚郁郁獨行,麻鞋漸破,無盡山巅險峰,一座攀過還有一座,不時常有獵戶、挑柴擔夫指路,指了一條又折回原處,竟似鬼打牆一般,直将他走得腳上生瘡又生繭,苦不堪言。
若白日苦行還好,夜宿山洞,無毒本是食素,冬日雪地枯樹,野菜盡絕,滿山走獸,常聞虎嘯狼哞,偏沒有一樣能吃的,餓得他前心貼後背,那魏園之門,卻遙遙不知竟何處?愈發令氣餒!
饒是他鐵打身子,也扛耐不住,最可惡是山間不知怎麽陷阱橫布,丈深的倒刺大坑埋雪地山道下,他遇踩着三回,回回使出倒拔金鋼的功夫,方才逃過數劫。偏這還不算數,又有暗箭時時來襲,卻又尋不着源頭,嗖嗖飛過他凍得冷冰冰的光頭,簡直驚心動魄。
若碰着懸崖絕壁,走投無路,又折返回來時,偏又有巨蟒橫道,吐信來襲,狹路相逢,他亦是無可奈何,只得打坐靜心,對蛇講經說法,如是苦行又是一日。
等這無毒和尚闖過這兩百裏,終于登上一處絕峰,千山之雪回望時,乍見魏園界碑,他不由阿彌陀佛大念一聲道:“苦海無邊,終上岸,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此時和尚已餓得皮包瘦骨,面有菜色,只是眼前大霧纏繞,連舉步都不知該邁向何處,他只得以經叩門,千裏唱咒道:“少林寺……無毒……求見……魏園主。”
那一聲聲回響不絕,響徹魏園,而這已是足足七日之後了,園中齊三公子正端坐校武場高處,審看魏冉清風明月劍法,而林月浮逐一識得山上英豪,意氣之間,亦上場切磋,二新月劍、鐵筆紫毫,鬥得正難分難解,乍聽得這麽一聲震蕩佛谒,武場上個個殺手皆是詫異不已。
而魏園之外,寧曉蝶并阮娘正活捉了鳳無臣,綁車上,沿山道折返來,正霧陣外遇着了這內功深厚的無毒和尚。
作者有話要說:1、 帝都小型同學聚會後,基于八卦的本性,了解到以前班上某大帥哥正在狂追某位長相類似芙蓉、性格很恐怖(其在宿舍掄凳子砸過室友)的女同學,于是一群同學當時就震驚了,回來告訴飼主。
作者:我真傻真的,早知道帥哥都是好這麽一口的,我就不那麽知書達理了。
飼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淩亂裏:啊……媽呀,天呀,怎麽會這樣,他怎麽會喜歡她?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你編小說吧?你确定?天呀,天呀,天呀……
作者:你不知道愛情的魔力嗎?這才是真愛!
飼主:天呀,天呀,原來寂寞的男人這麽傷不起,不行!我要打電話問下他!(拿起手機)
作者:這樣不太好吧,別人的感情生活你這樣涉入,雖然你們還挺熟。
飼主:那我發短信。
作者:發短信也不太好吧,你怎麽問?(作者對這種高文字技術含量的打聽很感興趣)
飼主手機又放下了:怎麽會這樣?天哪天哪天哪……過年見他,調侃他的時候,他還笑着說怎麽可能。(捶桌!)一定是謠言!!!
此時,作者又把這八卦消息無恥地轉播給了魔都飼主,魔都飼主也瘋了,然後對作者派了任務:同志,組織命令你不惜一切代價把這件事情調查清楚。
于是,作者昧着良心,暗流操縱,慫恿飼主:聽說是一起看電影逛街吃飯,這帥哥別的同學都不見面,偏偏數次到H城和這女同學一起玩。那女同學說是他在追她呢,而且這女同學告訴了XX(XX是個極八卦的男同學,告訴XX等于告訴全班老同學)
飼主:一起看電影???到H城一起看電影???
作者:我問你,那位女同學找你看電影去不去?
飼主:我當然不去!!!天呀天呀天呀……我忍不住了,我要發短信!!!
于是,一切都澄清了,原來該帥哥是被女同學愛慕多年,被女同學誠邀看電影,基于友誼一起去玩了。
但是,誰信呢???
謠言已經在那一刻聚餐時,無限地擴散開來了……
魔都飼主意味深長:春天果然已經到了。
116閑情不閑
蘭若閣,至夜,庭前已經熄滅了幾處篝火,齊三公子喚随侍的青衣重新點燃,湖邊的柏樹亭亭如蓋,疏疏朗朗松明火之香,迢遞而來,因着離窗較遠,熱氣不能入室,火光反倒顯得涼爽。蓋因冬日将盡,天氣轉暖,若室內生了炭火又顯得悶熱,若熄了,又嫌冷了,三公子是才吩咐庭中燃火。
而樂館自命案後,公子已将彼處改作染坊,專令那些女子染布、織布、裁剪衣裳打發度日,本都是派薄娘子管待的,可薄娘子南陵城尚未歸來,春日又将至,那新封的館主月娘就前來詢問公子,去歲秋日竹葉蘭、茜草等榨汁淡染而成的布匹顏色正好,又經冬日久,館中女子織了許多缬絹绫錦,萬事皆備,滿園幾百號殺手的春衫,該如何裁剪?
不知是因這夜晚的好天氣,還是因萬事順遂,三公子心情甚好,遞上的裁衣帖一一都勾允了,惟謝阿弱的那些衣裳,因公子不喜歡她總穿素色,又特意添了緋紅地連珠對鳥紋織錦、并藍地仙鶴靈芝緞各一件。月娘領了那明細,即退了下去,立蘭若閣外時,不免看一眼不遠湖岸邊的燕子塢。
月照小湖,孤檐通廊下散點寒燈,襯托纖簾樹影,像細針刺繡,綠漆描金的閣頂彩繪,金屋藏嬌般住着公子心尖尖上兒,從此舉案齊眉,一處用飯呷茶,真是煙水源峨,神仙境界,只羨鴛鴦不羨仙。
那屋內謝阿弱正端坐捧看《地藏經》,經書自然不是梵文,卻也瞧得費神,她倒不曉得園中月娘的豔羨好意。她漸漸昏睡時,聽得腳步緩近,才半睜開眼來,原來是齊晏過來瞧她。但見他穿一身淡紫衣裳,華彩畢現,神态了無羁縛,清貴而沉斂,謝阿弱放下經書花幾上,齊晏端坐另一旁,随手翻看了幾頁,道:“讀經宜冬,其神專也,且看罷,不擾。”
說是不擾,齊三公子細細打量這燕子塢內種種擺設,時時皺眉,似乎甚為不滿,他嘴上不說,心下想必清明得很。謝阿弱看見他神色,依他愛細枝末節挑剔的禀性,回頭一件一件定會換新花樣,只是不知是凡事真不入眼?或是純要令周遭服侍之心驚膽跳,他方才喜悅自?
謝阿弱不願忍耐,淡笑逐客道:“經傳宜獨坐讀,公子既要看經,不如公子先回房歇息罷?”
齊晏此時細品一杯茶,低着頭溫文道:“那就讀史書罷,史鑒宜與知己共讀。”
謝阿弱道:“這兒沒有史書。”
“那去房裏看,還是讓送幾本過來?”齊三公子耐心,含着笑意,一種誘惑的口吻,一種眉目的傳情,聽着不似讀史,倒似要做別的勾當,謝阿弱臉色微紅,轉而道:“公子何時将無毒和尚放出地牢?”
齊三公子氣定神閑,緩緩一笑,道:“無毒既篤信佛法能将豹狼感化,鳳無臣又算是魏園歷來忘恩負義的頭名——”謝阿弱聽着,不由擡頭看一眼齊晏,他神色并不含怒,正細吹清茶,淡然道:“待無毒将鳳無臣說服之時,再放他出來不遲。”
公子這話厲害極了,鳳無臣是何等?無毒若能将他說服,那才是西邊日出。謝阿弱默然不語,良久,才道:“無毒師傅念經聲兒圓潤,想來聽他講經,必是口燦清蓮,令氣定神凝。”
齊三公子放下茶杯,似笑非笑,道:“這算是求情麽?”
謝阿弱抿唇不答,齊三公子看她青絲柔軟,半挽半拂散,如将揩未開的扇頁,扇中畫色半掩,是風吹亂紅桃花,還是青松簌簌落雪,皆一種介于或藏或露之間的朦胧中,何等動?
但這番動卻被她的言語給消解了,刺耳求情道:“公子放過他罷?”
齊三公子聽了,略一停頓,不辨喜怒,淡淡問道:“放過誰?無毒還是鳳無臣?”
謝阿弱看一眼公子,他神色隐隐像風雨欲來,一種迫的靜,她強裝沒事兒,莞爾一笑道:“鳳無臣要取性命,難道會為他說情麽?”
齊三公子聽了點點頭,又似如往常一般,轉眼閑話道:“明日便叫無毒給講經罷。”
他此時嘴角已有淡淡笑意,卻沒有停留多久,起身要走,謝阿弱亦要起身送他,齊晏卻已擡起右手輕輕按她肩上,不似含着力道,卻令無法拒絕。此時,齊晏低頭凝望她一眼,不言不笑,萬般皆有緣由,但許多緣由又不足以說出口,以他向來的自負孤傲,适才這般計較,已是跌了尊貴身份一般。謝阿弱心裏明白得很,只是想說幾句澄清之語,卻終究未說出口,若再添幾句,将高不可攀的三公子與營營役役的鳳無臣作一處比較,豈不更拂了公子的顏面?終究要說清,只怪初初她鬼迷心竅……
謝阿弱正悵惘不已,齊晏已步出門去,不多時,隐隐聽得他蘭若閣外吩咐那些青衣小侍道:“日夜用刑,不必手軟,也不必打死。”
他的聲兒不高不低,卻足以令謝阿弱聽見,是故意令她聽見的罷?有些是非,入了肺腑,有力難拔,再也弄不出,謝阿弱臉色驟冷,有些不安。這夜的好天氣似乎亦盡于此時,天色忽變,狂風大作,四周昏暗無物,一瞬夜雨暴降,澆滅了庭中篝火,沒有熱氣熏來,房裏一霎冷得像冰。
那等厲風,怕吹瓦動梁,外頭青衣小侍們穿了蓑衣鬥笠,紛紛攘攘前去防禦,謝阿弱心上攪得紛亂,索性脫了鞋,解了帳,蒙住錦被,倒頭大睡。
卻說雨總有一段惱處,能令晝短,更令夜長,阿弱枕臂難眠,看臂上玉钏,嘴角不由浮起笑意,只是轉眼又化作公子眉目間的冷峭之意,比乍暖還寒的天氣還厲害,一霎即能令置身冰窖。碾轉夜已至四更,謝阿弱冷得又爬起床來,點燃火折子,燙了熏爐擱被窩裏,那股冷意卻仍是揮之不去,怎麽都暖不回來。
饒是像謝阿弱這般冷靜的,獨對着一個情字,亦是患得患失,難以消解。她不由得輕嘆了口氣。
一夜狂風暴雨,直至拂曉,風雨勢頭方有所收斂,謝阿弱清早梳洗罷,卻聽聞鳳無臣從前居住的枕溪展園因溪水暴漲,更兼風雨,屋舍被吹倒了,她想起那個沒心沒肺的魏冉還住那裏,雖無意關切,卻總不放心,推門要去瞧,正見公子此時撐了一把紫竹柄的紙傘細雨中走過來,似乎昨夜的事已經消解了,他臉色已是雨過天晴般閑适,淡笑問道:“這是要去哪兒?”
話兒問得略急了些,齊晏一頓,忽而釋然般玩笑道:“若揀着包袱身上,倒不如将鎖起來。”
昨夜那一點點不快,簡直轉眼就忘了,謝阿弱亦含笑道:“去展園。”
這話兒亦聽來是刺耳的罷,公子卻忍着沒有發作,仍是淡淡笑意,嘲諷道:“這園子也奇,主子回來了,它倒垮了。”
仿佛帶一種興災樂禍口吻,惹得謝阿弱一霎言語又小心謹慎起來,解道:“是想去瞧瞧魏冉,他有一股蠢笨,若睡深了,躺床上,夜裏被山溪沖下懸崖也說不定。”
阿弱覺得好笑,就輕笑了起來,她做殺手是一流的,做女的心眼卻少得很,于男女之事更是過于不通了些,昨夜才因鳳無臣一事令公子多心,今日又提起魏冉,還這般含笑喜悅,齊三公子心裏怎能不惱?
但齊晏畢竟昨夜已壓下了心事,此時又重蹈覆轍也未免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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